方比较好玩，而不是那种规规矩矩的大院什么东西碰都不能碰。听师傅教训，只要打碎了一个花瓶就要杀头，在这里当差倒是不用有如此担心。
“原来你在这里。”皇帝走到八仙桌前蹲下身，金色发冠下黑发在肩上流转，歪着头看着桌子底下如同受惊松鼠一般的九王爷。
常喜长得矮，倒是不用蹲下就能看见桌子底下的情形，九王爷身上只裹着一层床单，红色的锦缎衬得皮肤越发白皙，一头乌木般长发全都倾泻下来，眼睛里全是惊恐，跟那日初见时的云淡风轻全然不同。
然而更加常喜惊奇的是，九王爷手里还是拿着那半个馒头在啃，一整个馒头已经啃的就剩一小块，他生怕皇帝抢了他的馒头，将馒头裹在床单里紧紧抱在怀中，扯开的被单将他被揉扯红肿的红果露了出来都毫不介意。
“你们退下吧，叫你们再进来。”皇帝抬抬头，将所有随侍都赶出了屋子，常喜自然也不能留下。
被老太监扯着一步三回头的常喜，看见皇帝伸手扯住了九王爷纤瘦的手腕，将他从桌子底下拖了出来……
大门关紧，一行奴才站在门外，没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常喜竖起耳朵想听屋里有什么动静，却只能听见星星点点的喘息和压低的说话声。渐渐的屋内传出压抑的哭喊和摔打碰撞的声音，常喜急着要去开门被老太监拦住。
“小东西，脑袋不要了？皇上的话你也敢不听？让你等着你就等，敢开门你就直接剁碎了扔后山喂狼了。”老太监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是这宫里头权势最大的太监安公公，念着这小太监长得端正性子直率，多提点几句，要不这小崽子闯进去就是个死。
安公公是宫里呆了一辈子的老人，什么事都看得明白，那些见得人的见不得人的，白天的黑天的，男人的女人的，他什么都看过，什么都知道。不知道有多少奴才为了主子这些荒唐事送了命，这宫里头是最藏污纳垢的地方，普天下没地儿比这更脏，但是做了太监一辈子都走不脱这里，一辈子都要看着这污水横流的地界，一个人也不得干净。
“公公，公公，里面怎么了？王爷他会不会出事？”常喜一双大眼睛漆黑漆黑的，皱紧了眉头颇有一副大人样，小嘴瘪着像是要哭了。
“有皇上在呢，你怕什么？”安公公拎着常喜的后脖领子把他从门口拽开，“告诉你，这皇上啊，就是宫里的天，只要皇上好好的，皇宫就有一天安宁，只要皇上高兴，人人都有好日子过，明白不明白啊你。”
“我……”常喜的眼睛看着那道黑漆漆的门缝，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声音仍旧清脆。“明白了。”
一个时辰后那道门才打开，皇帝意气风发的走了出来，一身明黄龙袍更是衬托的英姿挺拔。“安德福，回宫。”
“是，主子慢点，小心台阶。”安公公人虽老手脚却不慢，服侍着皇帝从台阶下来，手中拂尘轻轻挥开旁边一脸好奇的常喜，这熊孩子，不是教他不能直视皇帝的么，活腻歪了这是。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皇帝走出几步后停住身子，后头刚好撞向常喜坦率真挚的目光。
“奴才常喜。”常喜看着皇帝，报了名字后方才想起安公公的教训，赶紧低下了头。
“常喜，好，你今天做的不错，朕很喜欢你，想必你一定可以照顾好九王爷。朕就封你个七品领事太监，统领这清馨苑里的一干奴仆，好不好？”皇帝心情很好，对这孩子的直视之罪不予追究，还封了他官职。六岁的领事太监，足矣成为宫里的一个记录。
“啊，啊？”刚进宫两个月的常喜显然没能明白皇帝这一番话代表着什么，一向机灵的脑袋瓜也转不过来了。
“快谢恩啊。”安公公使劲推了常喜一把，一脸恨铁不成钢。
“谢……谢皇上恩典。”常喜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磕的生疼，心脏砰砰直跳，这一天之内的转折太多，他这土豆大的脑袋瓜像是要涨开似的完全想不明白。
“回头你自己到敬事房挑几个宫女太监使唤，之前的那几个回不来了。”皇帝撂下这一句话抬脚离开了清馨苑，只剩常喜小小的身子孤零零跪着。
半晌常喜才回过神来，他今后要住在这里，他是这里的领事太监，九王爷是他的主子。
是的，九王爷！
常喜赶紧站起来往屋里跑去，九王爷，我的主子，你到底怎么样了。
第四章 重整旗鼓
第四章 重整旗鼓
门是虚掩的，常喜的小手一推就开了，吱呀声中，夕阳洒进屋内，给更加散乱的房间镀上一层金色。
“王爷？你在哪？”常喜七跳八跳躲过地上的障碍物，走到那张八仙桌旁边并没发现九王爷的踪迹，那一小块馒头掉在地上，沾上了灰。
常喜困惑皱着眉头，继续在屋里搜寻，哪里去了，之前不还在这的么。常喜几乎找遍了屋子里的每个角落，还是没找到九王爷的下落。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飞走不成，常喜拿手抓抓头发，眼光忽然落在床帐上，明明没风床帐却在一鼓一鼓动着。
每个不起眼的角落都一一看过，偏就忘了这张大床。虽说这屋内杂乱不堪，一片破败之相，这皇宫里的一应家具摆设原本也都不会太寒酸。屋里的床很大，反而容易让人忽略。床上帐子撕掉了一半，还有一半挂着，被子从帐子底下露出一块，被角不住动弹。
常喜慢慢接近床铺，他并不害怕，只是有些胆怯，他就要正式见他的主子了，他的主子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疯子。
常喜并不担心自己被疯子咬掉耳朵，他直觉里九王爷并不是会咬人耳朵的疯子，他就算疯，也疯的与别个不同。
常喜咽一口唾沫，伸手揭开了床上的被子，红色被子翻到旁边，露出床上那个被绑着的赤果的疯子。
萧落雨仍是一丝未着，手腕上缠着缎带把手绑在了床头，嘴里也勒着一根缎带，萧落雨呜呜着发不出声音，只是不住的摇头。萧落雨身材纤长，身上几乎瘦的皮包骨头，皮肤因为常年不着日照白皙透明，腰侧胯间皮肤甚至透出青色的血管，长腿被分开绑在床栏杆上，大腿内侧都是青紫痕迹。
常喜被这景象吓的嘴巴睁大，半天都合不拢。下一刻常喜的眼泪就不由自主掉了下来，他这辈子的成熟都是从这天开始的，放佛在这一天之中他成长了十岁一般。属于孩童的单纯懵懂已经离他远去，那种朦朦胧胧的迷茫已经消失殆尽，他此刻只明白了痛苦和悲痛。
没有多大力气的小手费劲的解开了这些束缚着九王爷的带子，萧落雨的手腕已经勒出了血痕。恢复了自由的萧落雨躺在床上，一只胳膊垂到床下，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常喜打了水来，洗了毛巾给萧落雨擦脸上的脏污和血迹，又给他擦身上的污迹。
在擦到萧落雨腿根的时候，常喜手抖了一下。
“主……主子……”常喜看着毛巾上的斑斑血迹，手指触碰到了从萧落雨支楞出来的一截扇柄。
“把它拔出来吧。”萧落雨半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任由常喜擦洗他的身子，虽然嘴唇半点血色也无，终究没发出一声呻今。只在常喜碰到那个扇柄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冷气，才淡淡出声命令。
“啊？这……这……常喜给主子叫御医？”常喜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位置，声音已经开始发颤，他再冷静终究不过是六岁的孩童，遇见这样的事，完全没了主意。
“不要，你来拔。”九王爷声音轻轻的，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和镇定。
常喜这会已经忘了这人是个疯子，完完全全听他的话了。常喜的手指有些颤抖握住了扇柄，猛的用力将扇子一把拔出。
“啊……！”
“疼了么？”常喜把那把站着血的扇子扔在地上，像是被烫到了似的。
“没事……不疼。”萧落雨摇摇头，头一歪就昏睡了过去。
“王爷……？王爷？”常喜试着用手指探他的鼻息，呼吸虽然微弱却还很均匀。常喜放下手，松了一口气。
九王爷这一睡就睡了两天，常喜在这两天里从敬事房挑了五个太监五个宫女，整个清馨苑就这十二个人相依为命。清馨苑并不算小，据说曾经是一位弃妃的寝宫，本来也没人住，后来被皇帝赐给了疯癫的九王爷。
这里是整个宫里最偏僻的地界，远离一切繁华嘈杂，是御花园的边缘，没有盛放雍容的牡丹，没有清雅清香的荷花，只有一丛丛枝繁叶茂的桑葚，红红的小果子挂在树间，从未张扬却硕果累累。
常喜年纪虽小，奈何是皇帝亲口御封，那些太监宫女只能听命。何况两天前那些人为什么死他们也曾耳闻，没人不怕死，他们不想死就只能听常喜调遣，即使他还是一个六岁的娃娃。
常喜派人剪除了院子里的杂草，收拾了房间内的杂乱，又让宫女将坏了床单被面统统补好。以他们清馨苑待罪的身份，想再领几套被褥几乎是不可能的。狗眼看人低，若不是几日前皇帝来过，他们几乎要断水断粮。
只是常喜并不感激皇上，他本来以为皇帝是个好人，他封了常喜的官，还杀了那些欺负九王爷的宫女太监，常喜本来想感激他，却没想到皇帝跟那些人也是一丘之貉，他也是欺负九王爷的凶手！那把扇子以为他认不出来么，皇帝明明摇着扇子进门，手里拿的就是这把扇子。
常喜本想把那扇子烧了，但宫里摔个花瓶都要杀头，常喜舍不得自己的脑袋，只能作罢。
萧落雨几乎吃不下饭，宫女做好了米粥由常喜喂给萧落雨。有时候他咬着牙关不啃喝，常喜就含在嘴里一口一口喂给萧落雨。
新来的宫女太监常喜并不敢信任，相比而言，这宫里唯一一个和萧落雨熟的人只有常喜了，常喜也不过是早来一天而已。常喜不知道萧落雨知不知道他是谁，记不记得他们曾经见过。
常喜永远记得那天见到的萧落雨，一袭青衫纤尘不染，眉目如画笑容温柔，像是画中仙走下画纸到人间游历。那个人现在就躺在床上，发着高烧奄奄一息，难道是仙人要回去了么？在人间受够了苦难回去继续位列仙班，这人世疾苦便与他再没相干。
常喜蹲在后院水井边，小手在凉水里搓着衣服。那件天青色的衫子在水中沉沉浮浮，常喜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主子，你不能死，常喜还想看你再穿上这件衣服的样子呢。
第五章 救命御医
第五章 救命御医
萧落雨时好时坏，常喜派素月素兰去请了几次御医都没请到，萧落雨疯了三年，好医好药的也用了不少，只是从来不见好。他疯起来常常伤了自己，大伤小伤无数，连太医院也跟着麻木，对于萧落雨宫里来的人，常常几帖药就打发了。
第三日早上，萧落雨身体仍旧烫的吓人，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发烧变得通红，反倒比以往增添了生气。
“常公公，您瞅这药……”新来的太监小海子一脸苦涩，把一碗带着药渣子的药汤拿给常喜看。
“怎么了？”正在用湿毛巾给萧落雨敷额头的常喜沉稳应了一声，从床上跳下来去看那药碗。
“都是药渣子，太医院的人不用心啊，这可怎么喝啊，别说王爷那娇贵的身子，就算是小的也喝不下去啊。”小海子叹了口气，深深为这主子可怜。
“你去找块纱布来，咱们滤一滤，过会凉了就不好了。”常喜自然吩咐着太监做事，一干人几天就习惯了听从六岁孩子命令，一来这掌事太监是皇帝亲口封的，他们跟常喜过不去就是不给皇上面子。二来常喜的确有些头脑，他说的话都没什么可指摘之处，丝毫没有孩童的顽皮和幼稚，渐渐也已服众。
滤好的药虽然没有了渣滓，萧落雨仍是喝不进去，躺着喝东西本来就会呛咳，何况萧落雨发着高烧身体发抖，牙关咬的很紧。药汤送到嘴边喂不进去，顺着嘴角流到枕头上。
“宇翰，我不喝，太苦……”萧落雨把头转过去，很是不愿意喝药。
“得，王爷这样药是喝不进去了，看来还得劳烦常公公。”小海子把勺子放下，把药碗递到了常喜手里。
“宇翰是谁？”常喜接过药碗，听着九王爷说的话，有些疑惑。
“这奴才哪知道啊，没准是咱们王爷暗恋的姑娘，也没准是之前伺候王爷的宫女。”
“是吧……”常喜莫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想了半天却仍是想不起来。他从小在一个农户家长大，他并不是那家的亲子，农妇开始对他还算好，之后农妇家生了三个孩子，吃穿就有些捉襟见肘，他便成了被忽略的存在。一直以来日子过的极为单调，常喜也没念过书，这个名字并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却莫名觉得很熟悉。只是常喜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哪里听过，只能作罢。
常喜低头喝了一口药含在嘴里，腮帮鼓鼓的，轻轻对上萧落雨的嘴唇。萧落雨的嘴唇很热，嘴里呼出热气，常喜用舌头轻轻启开萧落雨的牙关，把药汁慢慢渡到萧落雨嘴里。
虽然这样喂药也洒了不少，却也比勺子好用一些，萧落雨能多喝一口药，许就能多挨一刻。
一碗药喂完，常喜一张小脸皱巴成一团，苦啊，太苦了，他平日里生病最讨厌喝药，这几天却像是把这辈子的药都一并喝了。
“常公公， 来来，甜梅子。”小海子适时端过一盘梅子给常喜解苦，清馨苑梅子不多，这一盘要省着吃，常喜一顿吃一个，吃的舔着嘴唇吃不够。为了这颗梅子，常喜倒愿意给萧落雨喂药，苦涩之后便是甜蜜，半夜睡觉闭上眼，甜味还在嘴里头弥漫。
常喜并不知道这甜蜜到底是为了梅子，还是为了那亲密的触碰。
喝了药后九王爷仍旧不见好，常喜急的团团转，素月她们第三次去太医院，常喜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等到下午，素月她们果然是两个人回来，只看着常喜摇摇头。
“这样下去王爷会没命的，不能再拖了！”
常喜当机立断，起身就往外走，到这份上只能亲自跑一趟了，送礼也好下跪也好，怎么都要请来个大夫，萧落雨要是这么拖下去，不死也要落个肺病。
刚走出几步还没走到大门，就听门口一阵马蚤动。
“主子有救了，御医来了！”宫女的喊声让常喜精神一震，一路飞奔到门口，气喘吁吁抬头看着那个身材高挑的御医。
“御医？您快救救王爷吧。”常喜仰脸看着御医，阳光打在御医的背上，脸因为背光看不清表情，只是那一身药味已经让常喜感受到生的希望。
“这位就是最年轻的领事太监常公公吧，失礼了，王爷在哪，带我过去。”那御医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如想象中苍老，反而悦耳好听，说话彬彬有礼，有一股子温润气质。
“大人这边请，王爷恭候多时了。”常喜的话音都带着些颤抖，这真是雪中送炭的救世菩萨。
夏日的清馨苑并不暖和，树木过于茂盛，总有一股阴森之感。萧落雨的寝房内窗户紧闭，给萧落雨盖上了三层被子，一进屋就感受到一股闷热。
“谁给他盖这么多被子，想害死他么。”年轻的御医脸带不悦，几步走到床上一把掀开床上的被子，直接把三条被子都扔在了地上，露出穿着白色亵衣冷的牙齿磕碰的九王爷。
“你干什么？”几个宫女太监惊呼出声，明明已经发烧了还这样冻着，岂不是要出人命。常喜紧张的手握成拳，却没有跟其他人一样出声阻止，他莫名相信这个男人，这个人对九王爷的紧张不是假的。
“王爷的发热是身体有伤，伤口不愈合发烧不会停止，再者心闷气淤，越是闷着越是不易疏散，百害无一利。”御医伸手握住王爷手腕，搭脉片刻，起身从随身带的医箱里拿出针带，摊开放在桌上。
“去把窗户和门打开，屋内通风，你们退出去，我要施针。”御医话语严肃，动作干净利落，几句话就把这些奴才打发出去了，只有常喜留在了屋内。
“请问大人怎么称呼？是太医院的当值御医？家乡何处？”常喜站在御医身边帮人拿着药箱，状似?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