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
幽幽烛光之下，他笑容有些狡黠，这直让我感觉不妙。
“什么啊？”
我懵懵懂懂看着他，不知他这是何意。
“这杯茶水赏给你了。”
他很自然的将手中杯盏递向我，又道：“刚才，在來这里之前，你嘴里不是一直叫喊着口渴口渴想要喝一喝这刘老爷家府里最好喝的桃花茶么？”
“有吗？”
我眨了眨眼，将自己今天这一下午所说的话，全部都回想了一遍，我好像并沒有说过什么要喝桃花茶啊！
“当然有。”
紫莲点了头一脸笃定道。
“那好吧！”
我怏声应道，将茶盏从他手中接过。
沒有办法了，他是师父，我是徒弟，在人间，我还是得听他的话。低下头小饮了一口，这大秋日里，大半夜里，喝着这冰凉凉的茶水，还真是冷到骨子里去了。
他眼含笑意看着我，道：“怎么样？这桃花茶的味道如何？是不是很好喝？”
“好喝？”
我小眯着眼睛，在心里细细品味了一番，不得不说，这茶水的味道还真是有一些……有一些怪的，又凉又苦又涩，像是未有成熟的李子一般，涩的让人难受。
死了命地吞下嘴巴里的那一口凉凉的苦茶，我笑着回他道：“谢谢师父，这茶水的味道是好，不过就是凉了一些而已。”
“嗯。”
紫莲面上笑意愈浓，扭过头看向百里蝶衣，对我道：“这杯茶是百里小姐为你所斟，小鱼要感谢的人不应该是为师，应该是百里小姐才是。”
“是么？”
我谢错人了？我面上有些尴尬，看向立身于一旁微微笑着的百里蝶衣，有些不甚自然道：“谢谢百里小姐了。”
“不用谢。”
她笑着对我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茶壶放下，转过身往床前屏风后面走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忽闻院内桃花香
凉风冷月，不时地有阵阵冷风刮进屋子里來，使得那木制锦窗发出一阵阵咯吱咯吱的响声。不得不说，这大半里听着这怪声，着实是有些骇人。
紫莲似心情不错，大半个身子斜依着那檩木桌边上，右手胳膊随意搁置于桌面，手掌自然而然摊开，手指骨节与桌面轻触，不时地轻敲着桌面，发出一阵阵砰砰砰的细响声。
“先生深夜來此，不知所为何事？”
良久，百里蝶衣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來。
“要事？”
听百里蝶衣这样问起，紫莲轻敲桌面的动作顿时停了下來。他微垂起眼帘，轻声笑着道：“不为其他，只是想要來此看一看百里小姐的身体如何了。”
“如此，劳烦先生了。”百里蝶衣轻声道。
“嗯。”
紫莲微微颔首，而后，却又摇了摇头道：“我既然是受古墨先生所托來刘家府邸为百里小姐看病，那么就沒有劳烦这一说法了。”
之后，屏风后面的人又是一阵沉默。
我想，若是紫莲一个人來这里找她，以这百里蝶衣这半天吐不出一句话的性子，还有紫莲这一种傲骄不愿意主动理人的性子，他们两人呆在一间屋子里面，就算是整整坐上一夜，怕是也说不上几句话來。
屋子里面实在是安静的过份，安静的让人尴尬。
砰砰砰……，紫莲以手敲桌面的动作又开始了，他一边用目光打量着百里蝶衣的房间，一边随口对她道：“而今，时候才是秋季而已，我看见百里小姐院子里面的桃树似乎枝叶都已经开始枯萎凋零了。”
“是啊！春花秋实。桃花树应该是在春季里开花，秋季里结果，然后，在冬季里才会树叶凋零才是。”说到此，屏风后传來她几声轻叹。
“蝶衣院子里的桃树与一般的桃树有一些不同。一般的桃树开花是三四月里，蝶衣院子里桃树却是在二月初就花满枝头了。不过，它们也只是开花比较早而已，到了要凋零的日子，它们还是会凋零，而且，到了秋季，它们不会像一般的桃树一样枝头会挂满了果实。”
“那就奇怪了。”
紫莲满是疑惑的声音响起，“我心中不解，既然百里小姐这屋子里面还有这院子里面沒有种什么秋季会开花的树，还有这桃花树也都已经枯萎了，那为何这院子里面还有这屋子里面会有这么浓郁的一阵花香味？”
“花香味？”
百里蝶衣说话的音调一下子提的老高了。
“是啊，花香味。”紫莲点了点头道。
“花香味，呵呵呵……”
莫名奇妙，屏风后面响起了百里蝶衣的轻笑声。
“不知百里小姐这是为何而笑？”
紫莲眉头微蹙，面上似有悦，手上轻敲动作停下，抬起眼帘看向那被一层屏风所阻隔开的人，疑声问道。
“呵……呵呵……”
笑声忽响忽顿，百里蝶衣似乎正艰难的忍着笑意。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说道：“现，时节正值秋季，正是扶桑花盛开的好时节。蝶衣虽然时常卧病于床上，但心中却也知晓，而今，刘家府邸内各个院子里面的扶桑树都已经开满了扶桑花了，如此，也使得这院子里面各个角落里都飘荡着一阵浓浓的花香味。先生在蝶衣屋子里面闻到这阵花香味，蝶衣以为，应该就是那扶桑花的花香味了。”
扶桑花的香味？这个我还沒有认真的去闻一闻。我只知道，这几日自己在宁波院里过的有一些不怎么好。如何不好呢？就是每每吃东西的时候，鼻子前面都会充斥着一阵很浓很浓的花香味，香的让人有一些发腻，有一些沒有胃口。
紫莲似乎并沒有因为自己的失测，而感觉到有些难堪。他面上依旧笑着，说道：“可是，我在刘家其他院子里面闻到的花香是扶桑花的味道，而在百里小姐所居住的浅熏阁内，闻到的却是一阵桃花香味。气味浓郁深厚，看着要是不种上个一百棵以上，哪里会有这么浓烈的桃花香味。”
言罢，屏风后面的人又是一片沉默。
紫莲又道：“百里小姐数次沉默，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今日來此，就是想來听一听你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此刻，你若不实话对我说讲出，那我即便是想要帮你，也帮不了。”
一阵轻咳声响起，良久，屏风后一阵脚步声传來，我看到百里蝶衣从屏风后面走出，泪眼婆娑着向紫莲这边走近过來，在距离紫莲所坐着的檀香木椅还有三步之遥时，她跪倒在了地面上。
“蝶衣愚钝，先生既然与古墨先生还有青衣姐姐熟识，想必先生也并非是一般人。蝶衣在此给先生赔不是了，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并非是事实，还请先生切莫怪罪。”
紫莲点了点头，百里蝶衣又道：“十年前，蝶衣全家遇害之时，认识了一位身着粉色长衫，衣裳上面绣满了血色桃花的男子。他其实并非是凡人，而是一朵桃花妖，一朵千年桃花积怨而成，无爱无恨，沒有七情六欲的桃花妖。蝶衣与他认识已有十年，十年來的朝夕相处，蝶衣已经喜欢上了他。虽然，心里知道他是一朵桃花妖，他是不会有情也不会懂情，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沦陷了。”
说到这里，她话语微微顿下。
紫莲低垂着眼帘，不知是否有将百里蝶衣所说的话当真，沉吟了片咳，启唇问她道：“既然，他不喜欢你，心里也知晓你对他有意，那他为何还会大半夜里不好好休息，跑來这刘家府院找你？”
“这……”
百里蝶衣贝齿紧咬薄唇，艰难道：“夜半至此，那只是來告诉蝶衣，说他……”
“说他如何？”
百里蝶衣的话还未完全说出，紫莲又开始手指敲打桌面了，一脸不悦着道：“他是妖，你是人，你就算再如何痴缠他，以他这一朵不知情是何物的妖物，又怎会将你这个不足轻重的女子放在心上，在明知道这刘家府邸有仙人，还大半夜里赶來刘府找你。百里小姐，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将心中所隐藏的事情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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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小鱼骨气木有了
百里蝶衣闻言，面色刹时变得惨白，俯身叩首道：“先生慧眼，蝶衣怕是沒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住先生的双眼了。事实正如先生所说，蝶衣与那桃花妖是两情相悦。可是，蝶衣心中却也知晓自己能存活在这世间的时间已不多了。蝶衣不想害了他，所以，所以我……”
“你如何？”紫莲追问道。
“蝶衣顺依天命，不再妄图更改些什么，只是，他却还是不肯放弃。”
“他今日夜里有來这里找你？”
“是。”百里蝶衣点头回道：“他知道下月初五蝶衣就要与大哥成婚了，他來这里就是想要來问我，问我这一次愿不愿意丢下刘家的一切，和他一起离开这里。”
“那你又是如何回答他的？”紫莲问道。
百里蝶衣面上浮出一抹苦涩，紧咬着双唇摇了摇头，缓缓诉道：“蝶衣知道自己能活的时日已经不多了，现在这个时候，听到他苦苦哀求，蝶衣还是狠不下心去拒绝他，也不忍心去拒绝他。蝶衣心里明明清楚，自己此刻的犹豫，到最后会使得三个人都会受到伤害，可是，蝶衣却还是做不到。”
紫莲又问道：“那你今日是有拒绝他么？”
“沒有。”
百里蝶衣摇头道：“蝶衣并沒有开口拒绝他，因为……因为不想看到他难过。”
“那你是有打算跟他一起离开这里的想法？”紫莲又问她道。
“有，但是，又不能。”
百里蝶衣面上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似自我嘲般道：“如果，如果蝶衣的身子不是如今这样，身上沒有这永远治不好的疾病，也许，蝶衣会很想要逃离这个禁锢的牢笼。离开这里，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远离是非，不用因为十年恩育，一饭之恩，而去与自己一向视为亲哥哥的人成婚，也不需狠着心去伤害自己真正爱着的人。”
“呃？”
紫莲似乎对百里蝶衣的做法感到很是奇怪，手指轻敲桌面的动作顿下，一脸不解看着她，问道：“那你为何沒有答应跟他一起离开这里？”
百里蝶衣低垂颔首，摇头道：“蝶衣不能答应他，跟他一起离开这里，不能丢下刘府的一切不去理会。不想看到干爹干娘难过，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慢慢地死去，那样，对他而言，太残忍了。蝶衣想让他忘记蝶衣的存在，然后，一个人好好的继续活下去。以后，若能够遇到一个陪伴在他身边久久，照顾他的女子，那样便更好了。”
紫莲挑眉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不会跟那桃花妖一起离开这里，下月初五，你还是会照常与刘域斌成亲？”
“是。”
沉默半晌，百里蝶衣点头回答道。
“嗯。”
紫莲又只是点了点头，一手单撑着下巴，似在思虑着些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良久，门外一阵大风刮來，刮的那木制锦窗发出一阵咯吱咯吱声响，他又目光好奇地撇过头看向了窗外。
“师父。”
看着一身重病跪倒在地上的百里蝶衣，我心里有些不忍了，一步跨上前，小声着轻轻唤了紫莲一声。见他不回头也不应声，我便又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师父，百里小姐她……”
……
又是不理我，实在木有办法，本小鱼决定用上对啻宵常用的招术-撒娇，双手扯着他的衣袖拽了拽，娇滴滴的唤了他几声。
“师父，师父，师父……”
这一次，他虽然还是沒有出声应我，不过，目光却终是从那洒满了一纸斑驳的窗棂之上转到了我的身上。他眉头微挑，面上满是不解看着我道：“有什么事？”
“那，那……”
当着百里蝶衣的面，我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说出來，一是担心自己这厢是自作多情了，二是担心我还沒跟紫莲说出要将她从地上扶起，便就要被她开口给拒绝了。
“什么啊？”
对于我这吞吞吐吐要说不说的态度，他显然是感到了有一丝不悦。
我挑了挑眉头，本着一副豁出去了的太度，一脸大义凛然道：“师父，你看着人家百里小姐跪在地上都多长时间了啊，你怎么就不知道要人家先起來坐着再说话，你明知道人家百里小姐的身子骨不好，还这样刁难于她。师父，你不觉得自己这做法有一些过份么？”
“为师过份了？”
他也学着我挑起了眉头，眸光里面闪过一阵凛冽，手指再次敲了桌面，慢悠悠着道：“你觉得为师如何过份了？”
“过……过份？”
我吞了吞口水，脚步往后退了几步。看來这一次本小鱼是真的是拔到他的毛了，不然，他面上怎么可能笑的这般吓人，那斜依着檩木桌的身子，看着像是随时都会跑下來给小鱼屁屁一巴掌似的，还有这似笑非笑的眼眸，直看得我心里一阵发虚，呜呜呜，本小鱼忍不住冷汗直流了。
“是啊！你觉得为师如何过份了？”
“呃……小鱼想说的不是这个，小鱼想说的是，百里小姐的身子不是很好，然后，然后这大半夜里地面上很凉，师父……师父应该要让她站着回答您的问題才是。”
“呵呵……”
大半夜里，几阵冷哼声响起。
小气，我在心里将他深深鄙视了一番，我说了那么一大段话，重点就是想要提醒他让百里蝶衣站起來回答他的问題，沒有想到，前面的话他一句沒有听进去，后面的那一句不怎么重要可以完全忽略的话，他却是清楚入耳，字字记在心上了。
看着他这张风雨欲來的脸庞，我心里害怕紧了，吱吱吾吾了半晌，不敢再开口跟他说什么了。埋下头用眸光偷偷瞟了瞟他那张阴沉的脸，真是吓人。
我这到底还要不要上去扶人呢？被冷风吹的直打哆嗦的本小鱼，开始又在思考这个问題了。这扶不扶人的事情，都当着人家百里蝶衣的面说出來了，此时此刻，我若是因为紫莲的几阵冷哼声就
就放弃了，好像显得我很沒有骨气。可是，若是又再冲上前去和他好声好气的商量，好像也显得本小鱼很沒有骨气。
如此，我还是不去征求他的同意了。
ps：今天听小沈阳的《大笑江湖》突然觉得这歌的调子很可爱～～哇～～这月把这本书的歌写出來了算了～～估计是以小鱼的口吻來写～～～在下本人不辞辛苦决定扮萌去唱～～歌曲出來，再把歌词贴番外里～～～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有失身份的事情
我几步走上前去，故意将步子迈的够大一些，将脚步声弄得够重够响一些，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心里想着，反正迟早都要丢人，晚丢人不如早一点儿丢人，他若是心里真真是不愿意让那跪倒在地上的白里蝶衣站起來，那他应该会第一时间一把纠住我的衣领，将我往后面拖才是。
可是，直到我走近到百里蝶衣的身边站着了，紫莲都沒有开口说我什么，当然，他也并沒有伸手过來拉我的衣领，将我往后面拖去。如此，我想他应该已然是默许了我的行为吧。
“百里小姐。”
我两手将百里蝶衣的两只胳膊抓着，想要将她从地面上拉起來。
“鱼，鱼歌公子。”
她似乎对我的帮忙感到很是惊讶，刚才还平淡沒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因为我的帮助，而浮出了一抹惊慌之色。
我对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笑道：“百里小姐你先起來吧！你身子本來就不好，这大半夜里，地上冷的不得了，如此跪着，怕是对你的身子不好了，又要加重你的病情了。”一边对她这样说着，一边用力想要将她从地面上拉起來。
“这……”
她面上有一些为难，抬首看了一眼紫莲，撇过头又看向我，缓缓对我摇了摇头，“多谢鱼歌公子的好意，蝶衣沒事。”
“沒事，沒事，怎么可能会沒事。你身子骨这么弱，大半夜里跪倒在这冰凉的地面上，你怎么可能会沒有事。”
我仍不放弃，紧紧抓着她的胳膊欲将她拉起來，劝她道：“百里小姐你就起來吧！我师父他虽然沒有开口说要你起來，其实他心里面也是很担心你的身体，他也很希望你能站起來。”
“这……”她仍犹犹豫豫着，不愿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