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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点来爱你第2部分阅读

不到啊!”

    纪方倏地重重站起,对著家纬怒吼。

    “难道你想永远瞒著她,然后从此音讯渺茫,让她痴痴地、无止境地等待下去?你不觉得这样对她更是残忍?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为何没有勇气去面对后果呢?

    不要让我觉得你像是个提不起又放不下的懦夫,好吗?“他对整个失控的情况没来由地恼怒著,冲动得只想狠狠揍家纬几拳,看看是否能将他打醒。

    家纬无力再辩驳,只是颓然垮下双肩。“这样也不行,那样又不好,唉……我究竟要怎么做?”他整个人瘫在纪方的床上,两眼瞪著天花板,无力地思考著,良久良久之后,他忽然一跃而起。

    “啊!有了!由你写信给她,说我死了,对!就说我出车祸死了,这样她就不会恨我了!背叛和抛弃的伤痕太过尖锐,不易复原,死亡却只会是一个遗憾,只要一段时间就可以痊愈,这样在她的心中,我永远保有当初完美的形象,她也会慢慢忘了我……”

    “你想把我也拖下水?你想让我愧疚一辈子吗?而且你不觉得欺骗比背叛更令人不齿?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你岂不是又罪加一等?那时候你又打算怎么收拾?”纪方睨视著家纬,对他的异想天开不能苟同。

    “不会的,雨苓的个性我太了解了,她不会追根究柢的,而且,她跟我的家人和朋友都不熟,所以不会穿帮的。我下个月六号就结婚了,你写一封信给她,说我在那天出车祸死了,没错,那个爱她的家纬在那天过世了,以后的我,就是我们家所要求的那种虚伪又势利的j商了!”

    终于,那个超级奢华的世纪婚礼还是如期举行了。家纬坚持不在台湾发布任何消息,也没有邀请过去的同学,虽然如此刻意低调,在当地侨界仍是造成了不小的马蚤动。

    纪方对这个婚礼是排斥的,他为雨苓不值、为她抱屈,也气家纬的自私、懦弱,更恨自己的无力,他小气得甚至连一句祝福的话都不愿对家纬说,只是冷眼看著这一出豪门间的利益输送。

    经过了一番挣扎,在婚礼过后约两个星期,纪方终于寄出了那封信,他终究还是成了“共犯”。

    他只能盼望,如果有一天雨苓知道了这一切真相,不会怪罪他。只是……会有这么一天吗?

    家纬婚后立刻展现了他在商业上的天分,加上婚姻所带来的稳固基础,他很快地闯出了不错的成绩。而纪方在拿到博士学位之后,立刻被家纬重金礼聘,成为公司里的电脑部门总工程师,这两、三年来,也交出了一张亮眼的成绩单,成了家纬最重要的工作伙伴。

    渐渐地,“雨苓”这个名字不再出现于他们的话题当中,看来,时间不只是疗伤的良药,更是爱情的杀手!再怎样的刻骨铭心、怎样的爱恋痴狂,都会因为时间慢慢地沉淀,褪去所有瑰丽的色彩吧……

    在看似平静的生活中,纪方心中却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不能平静。有一抹凄怆哀怨的纤弱身影,总会毫无预警地出现在他的梦中,用一双幽怨的瞳眸凝视著他,那眼神中有著控诉,甚至还有些不屑。好几次,他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已经冷汗涔涔。

    他的不安一天比一天更严重,尤其在最近,他几乎没有办法好好定下心来工作,更无法好好睡—觉。这种失控的情形让他很无助,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病了?他找了心理医生谘询,却仍是不见改善,对于这种困境,他一筹莫展。

    又是一个被恶梦惊醒的夜,梦中那双如泣如诉的双眸凝视著他,牵扯著他的心绪,让他几乎窒息。纪方费力地睁开双眼,望向窗外,天边已有微光乍现,他放弃了继续再睡的念头,来到书架前,随手翻出一本旧书阅读起来。翻著翻著,一张泛黄的纸片滑落下来,掉到地面,他弯下腰捡起来看,上头竟写著一个台湾的地址,原来是当初家纬拜托他写信给孟雨苓所留的地址,信件寄出后,他像是逃避似的不想再多看,将地址随手夹在这本书里。却在多年后的这个夜里,又无预警的出现了,这代表著什么呢?他猛然惊觉,原来梦中那双哀怨瞳眸的主人竟是雨苓……

    日暮余晖,天际又是一片橘红瑰丽,忙碌吵杂的办公室也渐渐趋于安静。家纬自电脑萤幕上移开目光,伸个懒腰,揉揉疲倦的双眼,看看墙上的挂钟——

    j快,又要下班了,又要回到那个华美绝伦的“家”了。他的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轻笑。

    这就是他父母亲为他精心策划的人生啊!一切是那般完美精致,他还有哪里不满足的呢?还有什么遗憾呢?

    走到落地窗前,拉起百叶窗,一大片的金黄倏地洒进屋内,每次看著这夕阳,总会让他想起那个遥远的小岛、他的家乡,那里有个叫做淡水的地方,有著全世界最美丽的夕阳,也有著他最初最美的一份恋情……

    七年了,离开台湾已经整整七年,他的女儿贝丝今年都快三岁了。和妻子ay之间的相处一直都是客气有礼,没什么感情起伏。他尽到一个丈夫与父亲的责任,除了偶尔和纪方到小酒吧喝喝酒、聊聊天,其余的生活不是工作就是家庭。

    以前那个热情开朗的家纬已经慢慢消失了,甚至连外表都因为这几年的养尊处优,明显出现横向发展的趋势,纪方就常常拿这来取笑家纬,说他的外表配合著思想,愈来愈有j商的气势了!

    “叩!叩!”敲门声打断了家纬的沈思,他看著窗外已经全黑的夜色,心里纳闷,秘书不是早该下班了吗?

    “进来。”

    门打开,只见纪方一脸沉重又疲累地走进办公室,那模样像是三天三夜没睡过觉了!

    “纪方?坐,有事吗?怎么看起来这么狼狈?你不会是来抗议我给了你超量的工作吧?”家纬笑著走到办公桌前的沙发坐下。“等一下跟我一起回家吧,我们也好久没喝两杯了。还是你想到酒吧去轻松一下?”

    纪方跟著坐下。“不了,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你现在不急著回去吧?”

    家纬闻言,遂对著唯一可以透露心事的好朋友苦笑起来。“你哪一天看过我急著回去了?说吧,究竟有什么事?”

    “我想……请个长假,两、三个月左右。这几年我一直都没有好好休假,这个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我想回家,回台湾去看看,好久没见到家人了,我心里面一直记挂著……”

    “原来是犯了思乡病了?还好不是相思病!”

    家纬嘴里打趣著纪方,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台湾,这两个字牵动了两人共有的一个记忆,一个不堪的记忆啊!

    “唉,你别笑我了,最近我总是心浮气躁的,坐立难安又无法人眠,工作效率奇差无比,对周围的任何事都提不起劲来,总是有一种非常疲倦的感觉,也许是老了、累了,漂泊多年的游子想要归去了……老板,希望你能体谅属下,让属下好生休养休养!”面对多年好友,纪方的语气也变得轻松了些。

    “去!不是我爱说你,早该成家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当然会寂寞冷清啊,介绍了那么多不错的女孩子给你,就没一个合你意的吗?你也不年轻了,结了婚,有了家的感觉,心里面就不会有不踏实的感觉了。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心里究竞在想些什么?”

    别说你不了解,我自己都不见得了解呢!纪方苦笑以对。他只知道,婚姻应该不只是以衡量彼此的条件为前提,总该有一些其他的因素吧!

    “那好吧,你回去散散心也好,趁这个机会充充电,和家人聚聚。明天你把工作交代清楚,就安心放大假去吧!两个月够了吧?可别乐不思蜀,不知道要回来,你知道公司不能没有你,你放假我可累了,记得要跟我保持联络,ok?”

    纪方点点头,算是答覆了家纬,旋即起身离开。家纬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又陷入了记忆的漩涡……

    台湾?多么遥远的地方啊!

    翌日,纪方马上动手整理手边的工作,等到公事大致交代清楚,也接近中午了。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抬头看著lda,他美丽又能干的助理——

    “大致上就这样了,有任何的问题可以去请教peter,我会交代他的。我这一次休假时间不算短,你应付得过来吧?”

    lda点头。“嗯,公事上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呃……但是,可不可以问你一件私事?”她突然认真地看著纪方。“怎么会突然决定要回去?你还会回来吗?”

    琳达瞧著这个长久以来让她心仪的东方男子,虽然同样是中国人,但lda自小就在美国出生长大,初见这个来自陌生家乡的温文优雅男子,她就被他那清俊出尘的气质深深吸引了。他像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表面上总是风平浪静,而那神秘的湖底风光,她却总是无缘探测。

    她主动对他示好,努力地在他身边表现出最好的一面,两年的时间也不过换得像现在这般,只比原地踏步多了一小步而已。她不断地说服自己,慢慢来,她总可以这样一点一点地向他靠近,终有一天,她一定可以进驻他内心的最深处。可是他这一定,她不是又要退回原点了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倦了、累了,想回家看看。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还是会回来的。lda,你……不要想太多,我觉得你应该多看看你周围的人,也许真正能给你幸福的人,就在你的身旁,未来……我真的无法给你任何保证。”纪方注视著lda,温柔又坚定地说著。

    他一直知道她的心意,可是他找不到那种感情的悸动,无法体会到那种非卿不可的生死契阔,爱情真的可以如此随便、将就吗?他忍不住感到迷惘!

    飞机终于降落了,纪方的心仿佛也随著落了地,走出机舱,看著蔚蓝的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久违的空气,他终于回来了,回到这个生长的地方,去国多年,好像一切都改变了,进步繁荣的景象害他差点忘了身在何方。

    走出机场,纪方一刻也没有停留,直接回到台南。一直到踏上了老家的泥土,他那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才真的松懈下来,j像是一个征战多年的战士,终于凯旋归来,但他没有一丝成功的喜悦,有的只是无尽的疲累……

    纪方家是传统的农家,兄弟姐妹有七个之多,如今大多已成家,父母亲的身子硬朗如昔,偶尔下田帮忙,多数的时间则都在含饴弄孙。家中的每一个人都是那般真诚地欢迎他回来,单看家里连开一个星期的流水席就知道了。纪方几乎每天都被这些兄弟、妹夫们灌得醉茫茫,其实,真正让他醉的不是酒,而是那些赤裸裸的热情啊!

    就这样在家里吃吃喝喝、醉醉醒醒地过了半个多月,纪方好像终于把囤积了数年的疲累一股脑儿的完全修复了!踩著家乡的土地,呼吸著家乡的空气,整个人就好像一个刚充好电的机器人,全身上下充满元气,又开始有了迎接明天的斗志了。

    摸了摸一直放在口袋里的那张泛黄的便条纸,那双哀怨凄楚的瞳眸又浮现眼前,像是不断提醒著他,接下来是不是该做些什么?是不是该去寻找那个困扰自己多年的影子,去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可是……然后呢?告诉她一切真相吗?还是继续隐瞒所有的事实,维持一切假象的和平?

    这么多年了,不知道她是否还住在那儿?或许她早就把这些陈年往事都遗忘了,也或许她已经结婚生子,有著属于自己的幸福人生,到头来,反而是他这个局外人独自在这里牵肠挂肚,那岂下是太可笑了?

    不行,他一定要亲自去见见她,至少了解她的现况再决定下一步,否则他永远都无法释怀,这个包袱将永远纠缠著他!

    如果她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那就让这个秘密永远埋在他心底吧!

    于是,纪方寄出了这封信。

    第三章

    窗外天已黑,茶也早凉了。故事告一段落,纪方静静地凝视著雨苓,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却见她两眼空洞地直视前方,视线仿佛透过他的身体,不知停留在何方,忧郁的水眸完全没个焦距,纪方无法由她的表情猜测她心里的想法,只好继续安静地等待著。

    听完了纪方的敍述,雨苓陡地觉得一股冶意袭来,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抽离了,而她就这样坠入一个无边的黑洞里,失去了所有的时空!

    空气中持续弥漫著诡谲的静谧,让人倍觉不安。这种没有反应的反应,是纪方最不愿意看到的,他宁愿她大哭大闹,甚或是指著他破口大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他只能一筹莫展地紧盯著她。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事的静默著,直到纪方忍不住一声轻咳,才打破了这令人难受的寂静——

    “孟小姐,你……你还好吧?”他的眼神中有著不舍的关心。

    雨苓终于慢慢收回了那空洞的眼神,幽幽怨怨地开口了——

    “你现在是要告诉我,这五年来,我所有的思念与悲伤,都只是一个可笑的谎言?原来在我伤心得几乎死去的同时,你们正兴高采烈地举办著婚礼?原来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出荒谬至极的闹剧?而我死心场地守候的,也只是一个早就被辜负的诺言?”她哽咽地控诉著,让纪方的心像是被撕裂般的痛了起来。

    “孟小姐,对不起……其实家纬也不是存心骗你,他很痛苦,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又不知道如何对你坦承一切,只是天真地以为这样就可以把对你的伤害降到最低……”纪方看著雨苓,更痛切地感受到当年自己的“共犯”行为有多残酷。他深吸一口气,逼自己继续往下说——

    “我们都错了,家纬错在没有勇气面对你,而我……错在帮他欺骗了你,这几年,我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内心根本无法得到平静,我想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与谴责吧!这一次我会下定决心回来,就是想当面向你道歉,也希望能让我的心得到一点点救赎……”

    雨苓冶冶地开口。“是家纬让你来的吗?”

    纪方长叹一声。“不,家纬完全不知情,我只告诉他想回来看看家人,我想他不会希望我走这一趟。我……我还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他,或许他不会原谅我这么做,可是如果没有来看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何必呢?你不说,也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就带著那种自以为是的思念一直到老。”雨苓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惨笑。“如今,我也早习惯了这一室冷清,生活也好不容易平静了一点,你又凭什么跑来扰乱这一切呢?”

    “我……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希望你知道一些真相……”

    “知道了,我又能如何?跑去质问他为何要欺骗我吗?纪先生,你究竟是什么心态?你以为你是上帝吗?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的生活里投下炸弹,把我原本的生活轨道炸得七零八落,然后一走了之、不见踪影,留下我独自收拾残局?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雨苓的两只手紧握成拳,像是在极力隐忍著,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但她的低吼慢慢转为嘶喊,情绪濒临崩溃,两行热泪如流星般纷纷坠落,她先是抽抽噎噎地饮泣著,渐渐地音调转高,她终于放弃忍耐,放声大哭起来!

    纪方了解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情绪的宣泄,看著她那因悲痛而颤抖的单薄身子时,他更泛起了深深的不舍。他忍不住上前扶起雨苓,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温柔地拍哄著她……

    这些年来,她到底承受了多少的委屈和磨难呢?那瘦弱的肩膀如何承载这无尽的忧伤呢?纪方心中除了心痛和怜惜,还有那永难消除的悔恨,对于她的指责,他无法反驳,没错,是他告知她家纬的“死讯”,也是他揭穿了这个谎言,在她人生中最美丽的数年里,他竟不知不觉的扮演了一个专司破坏的角色,他真的是罪无可赦啊!

    雨苓哭得累了,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竟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哭泣,怎么会是这样呢?她只依稀记得,在她失控的那一刹那,这男人提供了宽阔的胸膛让自己得以依靠,他不可思议地有著令人安心的味道,就这样让她撤了心防,放肆地倾泄所有的积怨与不平,她不必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