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惠仁瞪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房子，口里喃喃地说着：“真是有钱啊……”
“怎么看出来的？”杜克诧异地问道。
“这里是钟路区桂洞的北村，位于景福宫、昌德宫和宗庙之间，全是传统建筑，房子贵的要死……”尹惠仁赞叹着说道。
“米国人真是有钱……”杜克摇头晃脑地说道：“这大概相当于天朝京师的四合院吧，死胖子居然能在这里弄一套房子，而且这种建筑很可能是受到保护的，他竟然还有胆子在下面掏出一个地下室来……”
“地价贵倒是真的……”胡阿有不知何时听到了两个人的讨论，凑过胖乎乎的脑袋插嘴说道：“房子却不至于受什么保护，这栋房子是后来翻建的，为的是跟周围的建筑保持一致，大概也就建了二十多年吧！”
“你这么糟蹋钱，上面都不管么？”狄飞撇着嘴问。
“怎么能说糟蹋呢！”胖子一边把被枪口指着的三个人让进房间，一边解释道：“贵的东西自然有贵的价值，如果你知道周围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就晓得这个地方到底有多么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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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话唠
天色微明，原本该是升起太阳的方向，却被滚滚的乌云所遮蔽，像是奔涌的暗夜里的海水，侵袭着无边无际地向着整个天空漫延开来。
杜克坐在木质地板上，透过低矮的窗户看了看远方的天空，皱着眉头说道：“老家伙到底会不会过来？”
“如果他在乎那些钱，在乎自己的面子……”胡阿有眯着眼睛说道：“那他一定会来！”
七八个黑衣男站在屋子内，虎视眈眈地盯着百无聊赖的几个人，听到胡阿有的话，洁癖男忍不住撇了撇嘴，“这么位高权重的一位大人物，会仅仅因为一通电话，就冒冒失失地闯入你布下的陷阱？你以为这是脑残的电视剧呢！”
“你是怎么知道李相得的电话的？”没有理会狄飞的吐槽，杜克诧异地询问。
胡阿有却只是笑而不语。
“你在老家伙身边布置了有人？”杜克蹙着眉头猜测道：“也难怪，密室现金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能被你知道，想必你肯定在他身边布下了棋子，昨天晚上的事情这么顺利，主人都不在家里，只留下一堆酒囊饭袋在场，被我们轻易地糊弄了过去，刚一开始还觉得奇怪，现在想起来，这些事情应该都在你的预料当中吧？”
“你倒是聪明……”胡阿有笑着说道：“但聪明人向来都活不长！”
“这算是预告么？”杜克不屑地说道：“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打算都做好了？不怕我们临死反扑么？说实话，尽管有这么多枪口对着我们，但我有十足的把握在中弹身亡之前取走你的性命……”
杜克说的很平淡，胡阿有笑容依旧，却不露痕迹地离开杜克更远了些。
察觉到死胖子的小动作，杜克鄙夷的神色更盛，没好气地说道：“胖子，有没有吃的，折腾了一整夜了，肚子早就空了……”
胡阿有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招来一个家伙吩咐去买早餐，杜克趁胡阿有分身的功夫，悄悄给洁癖男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站起身子，开口说道：“我也去吧，这么多人份的食物，一个人不好带的……”
胡阿有冷笑着说道：“我们人手充足，用不着阁下帮忙！”
“你以为我就只是帮忙拎东西么？”洁癖男愤愤地说道：“你知道杜克这家伙有多挑食么？海鲜不吃，内脏不吃，油腻的不吃，太酸的不吃，没有掺豆子的米饭也不吃，这家伙还有个毛病喜欢一天到晚啃巧克力，你这里有么？知道他喜欢吃什么牌子的么？”
胡阿有瞠目结舌，杜克赶紧插嘴说道：“我被你扣在这里还不放心么？这家伙白长个大个子事实上就是个弱鸡你又不是不晓得，身上的通讯工具也全部被你们没收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多派两个人跟着就成……”
胡阿有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挥手又派了两个人。
洁癖男一脸得意洋洋，故作专业地一个个询问道：“你喜欢吃什么？面包咖啡？你是西方人么？这么小资情调……，你呢？大酱汤？一大早的不至于这么重口味吧？……你要吃炸酱面？看你脸黑的整个就是一份炸酱面啊，还吃？……不管了，快餐店二十四小时开业，大家全部吃汉堡算了……”
胡阿有呆若木鸡，最后忍不住怒喝道：“你到底有完没完，要是吃快餐还用得着出去买，打个电话让他们送外卖不就得了……”
“你要是愿意让送外卖的看到院子里一群看上去就不像什么好人的壮汉……”洁癖男挑着眉毛说道：“那你尽管打电话，我还省事儿了呢……”
胡阿有无奈，只好低着头摆了摆手，爱答不理地说道：“去吧去吧，你们盯紧一点儿！”
狄飞却还是抱着膀子站在原地，看着胡阿有沉默不语。
“怎么还不去？”
“没给钱啊大哥！”洁癖男委屈地说道：“我们的钱包全都被你收走了，一货车的现金都落在了你手里，吃个早餐该不会还想让我们付账吧？”
终于把这个家伙打发走了之后，胡阿有才长长地呼了口气，看着杜克一脸同情地说道：“有这么一个助理，难怪你这么大的本事也没掀起什么风浪来！”
“那可未必……”杜克耸了耸肩膀说道：“有时候，这家伙还是挺有能耐的……”
“包括你们现在落在我手里？”死胖子冷笑着说道。
“你之前说过了，我们现在是合作的关系……”杜克不以为意地回答。
夏萱揉着眼睛踢拉着拖鞋走下床，刚刚拉开房门准备上厕所，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一瞬间打起了精神，从房门后拿出一根杜克买来却从来没有使用过的高尔夫球杆，蹑手蹑脚地走到楼梯口。
“萱萱，你醒啦！”聆星仰着脸冲着夏萱说道。
“呜……”小姑娘立刻松了口气，含糊着答应，丢下手里的凶器，慢腾腾的走下了楼，却意外地在客厅里看到了另外两个不认识的家伙。
一个漂亮的三十岁不到的黑衣男人缩在沙发上像是在补觉，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西方人，面色显出病态的苍白，神情困顿，正百无聊赖地原地踱着圈子，抬眼看到从楼上走下来的小姑娘，张口就是一串流利的中文：“你就是夏萱么？很高兴见到你，你长得真漂亮，粉雕王琢……”
沙发上睡觉的漂亮男人没好气地睁开了眼睛吐槽道：“是粉雕玉琢啊笨蛋！我告诉你大卫，中文成语没学好就不要随随便便出来卖弄……”
大卫布朗一脸惊讶，半张着嘴巴喃喃自语道：“真的么？真的是我说错了么？我的上帝啊，请宽恕我吧！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的中文老师……”
漂亮男人撇了撇嘴翻了个身继续补觉，夏萱却拧着眉头看着面前的场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向聆星求助，询问道：“他们是谁呀？怎么会在我们家里？杜克呢？”
聆星还没回答，结束了自责的大卫布朗就扭过脸说道：“真抱歉，我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的，我叫大卫布朗，前段时间一直被圈禁在某个密室里，是这位……”大卫说着指了指沙发上的男人接着讲道：“这位叫做顾寰的先生，按照杜克的命令，刚刚把我解救了出来，让我重获自由，并且荣幸地见到了你……”
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却始终没能想明白对方说了些什么，聆星看到夏萱一脸迷糊，赶紧插嘴说道：“这家伙是我们的新队友，对杜克很重要来着，你喊他大卫就行了……”
“那他呢？”夏萱指着沙发上的男人问道。
“顾寰？”聆星蹙着眉头撅着嘴说道：“神神秘秘的家伙，杜克介绍给我，让我带着他去深蓝救人，却没有多做介绍，他自己也惜字如金，什么都不肯说……”
“什么？！”夏萱还没做出任何反应，一旁的大卫布朗却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看着聆星说道：“你刚刚是说惜字如金？不是惜字如全么？天呐！……”
看着西方男人又低头在胸口画起了十字进行惨烈的自责，聆星皱着眉头对夏萱解释道：“这家伙也不知多久没跟人讲过话了，出来之后就一直喋喋不休，简直烦死人了……”
“什么？！”又是一声惊讶，大卫布朗面无人色地又说道：“是喋喋不休？不是喋喋不体么？……我的上帝啊！请宽恕我吧！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的中文老师……”
“够了吧笨蛋！”沙发上的顾寰终于忍受不住对方的唧唧歪歪，豁然坐起了身子，没好气地对着大卫吼道：“你能不能消停一点？为了救你，我可是一夜没怎么睡觉，现在困得要死，拜托你能不能闭上嘴巴让我好好地养精蓄锐一下……”
顾寰说完最后一句话就开始后悔了，果然，大卫布朗仓皇着脸抖着嘴唇痛心疾首地开口说道：“什么？是养精蓄锐？不是养精畜锐么？……我的上帝啊！……”
“大哥！你杀了我吧！……”顾寰一张秀气的面孔扭曲变形，捂着耳朵重重地摔倒在了沙发上……
楼梯口看笑话的两个小姑娘，相互交汇了一下眼光，心有灵犀地决定离开这是非之地，刚要迈步，聆星却又顿了一下，诧异地抬起了手腕，低下脑袋看了看，最后苦着脸说道：“杜克真笨啊，居然到现在还没脱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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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人来
狄飞不动声色地用杜克塞过来的腕表发送了讯息，然后老老实实地跟着几个男人回到了北村的韩屋。
洁癖男提着一堆东西进入房间之后，远方天际响起了隆隆的闷雷声，卷曲升腾的乌云迅速覆盖了整个天空，空气中弥漫着闷热枯燥的气息。
木质大门发出吱扭酸涩的声响，惊醒了正在聊天的杜克和胡阿有，尹惠仁站起身接过洁癖男手里的东西，而谈兴正浓的两个男人却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就开始继续刚才的话题。
“所以，你这么做，也只是为了钱？”杜克冷哼着说道：“那些钱你不是已经拿到了么？换成米元起码也有一个亿了吧！何必还要拿到那颗珠子？难不成你还真想替你的米国主人立上一功？”
“花不出去的钱，还能叫钱么？”胡阿有眯着眼睛说道：“如果全部都是米金，我绝对毫不客气的笑纳了，可那些韩元，既然没办法通过合法的手续进入我的账户，留着能有什么用？至于说立功……，在你们眼里，我可是个叛国者，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会得到新任和重用的……”
“那又何必做这些事？”杜克接过尹惠仁递过来的巧克力，撕开包装大嚼了一块，嘟囔着说道。
“你是说背叛？”胡阿有似乎心里有些触动，敛去了笑容，沉默了一阵，才接着说道：“夏田没有对你讲过他走上这条路的理由么？”
“钱？”
“钱……”
简短的两个字，一问一答，却道尽了隐藏在背后的无尽的故事。
杜克轻轻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就只是为了钱？我真是搞不明白，这些花花绿绿的纸张即便能够带来某些物质上的享受，但真的能替代一切么？”
“你是在故作清高还是在装傻充愣？”胡阿有冷笑着说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杜克盯着胡阿有的胖脸说道：“这世上没有人不会向往更加奢华的生活，但这种追求真的是正确的么？你的目标是什么？买一栋一辈子也换不清贷款的豪华公寓？开一辆因为交通拥堵哪儿都去不了的拉风车？用最贵的国外的标准来教育和抚养孩子？拿普拉达和路易威登来掩饰内心的自卑？……”
“那是一般人的想法……”胡阿有静静地回答：“但只要你拥有的金钱超过了一定数额，你刚刚说的那些，还算是什么问题么？”
“你已经无可救药了……”杜克叹息着说道。
“你应该说这个世界无可救药了！”胡阿有冷冷地做声。
雷声越来越响，翻滚的乌云展现出慑人的强悍力量，奔腾着将刚刚亮起的天色重新染黑，韩屋内一时无言，护卫们轮换着吃完了早餐，胡阿有仰着几乎并不存在的脖子看着窗外阴郁的天空，没有注意到洁癖男冲着杜克轻轻点了点头。
“这样的天气，他会来么？”尹惠仁皱着眉头问道。
“会来的……”胡阿有喃喃地说道：“一定会的！”
大雨倾盆而下，砸在屋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汇聚成一串串透明的珠帘划着弧线从檐角飞过，砸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激荡出一个个气泡，大门处一个黑衣护卫冒着倾泻的大鱼出现在窗台下，向着里面的胡阿有开口汇报：“车子来了，车牌没错！”
李相得来了！
胡阿有站起了身子，扭头看向杜克，目光凝滞，语调沉缓，淡淡地说道：“接下来就看你了，不要耍花样，你们就还能保住性命！”
“希望你的承诺是有效的……”杜克漫不经心地说道。
胖子转过身，进入另一侧的厢房，关上房门，客厅里便只剩下了杜克三人以及守在门口的几个黑衣护卫，精干的监视者们一个个伸手探怀，做足了应对任何情形的防备。
院子外，一辆黑色的车子穿过雨帘缓缓停在大门前，十几秒后，一侧的车门才打开，撑着伞的二废顾不得被满地流淌的雨水浸湿的裤脚，急匆匆来到另一侧车门前，卑躬屈膝地来开门，一手用伞遮挡住车门上方的雨柱，一手小心翼翼地挡在门框边，尽力不让从车厢内下来的老年人碰到头顶。
李相得在伞下站立，仰着半秃的脑袋看着眼前的大门，浑不顾身边的二废湿透的后背，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是你最后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如果搞砸了，你可以想象得到后果的……”李相得看着身边的二废淡淡地说道。
“老爷您放心，这次我敢用性命保护您的安全……”二废讷讷地说道，若不是李相得面色不善，恨不得使劲把自己的胸口捶碎。
李相得拧着眉毛盯着二废，看得后者一阵说不出的心虚。
“您不进去么？”二废小声提醒道。
“笨蛋，东西呢？”李相得怒气冲冲地说道。
二废这才恍然大悟，忙不迭地赶紧道歉，完了之后傻乎乎地撑着伞就去后备箱取东西，结果把自家主人干晾在大雨之中，豆大的雨点砸在老头儿光光的脑门上，顺着沟壑纵横的面部皮肤缓缓流淌，一时间居然掩盖了李相得满脸的怒气。
二废从后备箱取出一个箱子之后，才察觉到自己居然又犯了个大错误，苦着脸提着箱子踉跄着赶回李相得身边，还没来得及求饶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
“你这个废物……”
大门未被敲启，却从内部被轻轻打开，一个黑衣护卫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前的情景，不咸不淡地询问了一句：“李相得先生？”
“哼！”
“您请进来……”护卫伸手摆出了恭请的姿势，嘴里却接着说道：“当然了，为了交易能够顺利进行，您只能像之前在电话里约好的那样，可以带一个人进去……”
“还不起来？”李相得朝着趴在雨水中的二废喊了一句，然后自顾自走进了大门。
二废赶紧爬起来跟上，小心地撑着伞盖住李相得的全部身躯，结果自己却完全暴露在雨水之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跟进了屋檐下，褪掉鞋子踩在高高的木质地板上，紧贴着身子的裤腿湿答答地滴落着雨滴。
杜克早已迎了上去，看着出现在客厅门口的李相得露出满脸笑容，开口寒暄道：“李先生，这么大雨还把您请了过来，真是不好意思……”
“你们好大的胆子……”李相得的目光在室内逡巡了一圈，冷冷地说道：“就没有考虑过做出这些事情的后果么？”
杜克一边把老头让进低矮的客厅，一边笑着说道：“我们只是刀口上讨生活的苦命人，为了挣钱，难免会做出一些得罪人的事情，多您一个不多，少您一个也不少！”
李相得盘腿端坐在尹惠仁摆正的坐垫上，二废则瑟缩着身子抱着箱子紧贴着站在李相得身后，被雨淋过的金属箱子上沾染的雨水顺着重力流淌下来，在最靠下的一角凝聚成水滴，不偏不倚地再次落在老头儿的秃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