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流水浮灯 > 流水浮灯第4部分阅读

流水浮灯第4部分阅读

    道所环绕着的草地因为冬天的缘故,都裸露着沙地,显得萧条。在这空旷的空间里,风的呼啸显得格外肆虐。或许天气太冷了,连通常晨练的老人也不见一个。

    第5章(2)

    宁小夏有好几年没来这里了,她总是喜欢怀念从前,因为在这一片土地上有着她曾经最深沉的爱和最隐讳的表达。

    她只要站在这里,耳旁就会充斥着激昂的加油声,眼前就似乎会出现那个身着黄铯运动衣的少年,在奔跑和跳跃着。

    漫长的六年中学时光,每年金秋的运动会,都是她最兴奋的时刻。只有此时,她可以把自己满腔的爱慕化做含蓄的文字,再借由播音员热情的声音,让赛场上的每一个人可以听到,包括他。因为那个充满g情的季节里,无论怎样肆意的表达都会被看作是为运动员喝彩的声音,湮没在风华正茂的青春岁月里。

    余鱼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宁小夏不知道,她甚至没有怀疑无人的跑道上为什么会放着三个孤孤单单的跨栏。她只是蹲在石阶上,双手支着下巴,彻底地放纵自己沉醉在昔日的回忆里。

    当那个褪去了稚气显得更加成熟的黄铯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的眼里只有愕然和难以置信。

    耳边传来余鱼熟悉的声音,以及那熟悉的内容。

    “虽然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但 你的眼里却满怀对竞争的渴望,

    当发令枪声响起的时候,

    你 仿佛一匹重获自由的黑马,

    只有那广阔的赛场才是你任意驰骋的空间。

    当加油声此起彼伏时,

    你已经迈开前进的步伐,

    跃过那重重的阻碍。

    终于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

    终点线拥抱着你步入胜利的殿堂。

    可曾记得 不久前 黑色的跑道上

    朝阳初升

    你满头大汗 却坚定不移地回答:

    “体育——我非常喜欢!”

    稚嫩的语气,压抑的情感,或许很多人只觉得虚伪,而只有十三岁的宁小夏明白,这是为谁而写的?

    也只有二十三岁的宁小夏明白,当她在十年后再次看见那个矫健地跃过重重障碍的身影,重温那青涩的词句时,她站起身,捂住满腔的诧异。

    他很努力地想继续当年的辉煌,可是岁月已经磨去了他的灵巧,不如当年的迅速,也不如当年的轻快,甚至在跨过最后一个栏还差点绊倒。

    而宁小夏,却泪流满面。

    寒风中,他不住地喘出一股股热气,呼吸急促地站在她的面前,伸出宽大的手,为她抹去脸上斑斑的泪。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以后不会再让你哭了。”

    他渴望从她的眼中读到一丝回应。

    而她却“哇”的一声,趴在他的胸前哭得难以自抑。他的双手僵硬地放在两腿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远处的李则摊开双手,示范了一个拥抱的动作。他艰难地拥她入怀。

    余鱼拎着扩音器,开怀大笑。

    穆梓梨拉着夏振宁的手,笑望他复杂的表情,“现在有什么感受?

    他回过头,咧开嘴笑得有些刺目,恶劣地诅咒着,“大概那个臭小子明天就得发烧住院了,哼……”

    “咳咳……”果然逞英雄的下场就是第二天真的感冒发烧,尽管如此,宋剑庭还是心情愉悦地躺在床上,做着甜蜜的美梦。

    “做什么好梦哪你,笑得口水流得满枕巾都是,你很恶心呀!”李则熬好了粥,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顺便从抽屉里掏出一包面巾纸放在他的枕头旁。流鼻水,红脸,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一个男人最没形象的几件事都让他给包了,如果宁小夏看见他这副病恹恹的样子,搞不好又要弃暗投明了。

    不过女孩子的想法是很难理解的,搞不好她还深受感动,母性大发,甚至于日夜看护可怜的半路英雄。

    李则幻想了各种的可能性,笑得十分j诈。

    “你干吗呀?一睁开眼就看见你笑得这么让人想吐!”宋剑庭在睡梦中就感觉到一股压迫感,逼不得已强迫自己睁开眼,就看见李则一脸的不怀好意。

    “我哪敢呀!你现在拥有最强大的爱情力量,我呀,只能小心地伺候你,叫你起床喝粥和吃药,把你照顾得身心舒畅,不然小夏来了,岂不是要和我拼命?我还指望她介绍美女给我呢。”

    “我都不知道你话这么多,好吵!”宋剑庭听着自己像鸭子般沙哑的声音,觉得很刺耳,“小夏……她……有来看过我吗?”

    李则耸耸肩。

    “那有没有打过电话呢?”

    摇摇头。

    “她知不知道我病了?”对于宁小夏的忽视,宋剑庭有些不安,怕她过了一夜,又反悔了,不愿意再重新开始。爱呀,让人变得患得患失。

    “兄弟,现在才早上九点呀,人家也是要上班的,而且你是半夜突然发烧,我是跟你一起住才知道的,她怎么可能知道呀!”

    见他一脸苦闷,李则笑着拍拍他的头,“安啦,我已经发了短信给她,她也许下班时就会过来看你的,放心吧。好好把病先养好,才能确保她不会跑。”

    一夜未睡的宁小夏,眨着酸涩的眼睛,努力地回想着自己昨天是怎么哭倒在他的怀里,又是怎么在众人的祝福中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天,外加一个晚上的失眠。

    到底算不算重新接受他了呢?她质疑着自己,却发现自己的心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看不清楚。

    “滴滴答答”的下雨声响起,她掏出手机,是李则的短信。

    上面赫然写着“某个白痴昨天英雄过度了,今天发烧生病,需要爱情的力量来治疗哦!”

    发烧?她顿时心急如焚,差点就想丢了工作冲去看望宋剑庭。可是脚步一挪,又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她躲在卫生间里,捧着手机胡思乱想着。她如果表现得太在乎他,会不会让他又像以前那样,习惯她的好就不懂得珍惜?可是昨天他是为了她才生病的,不闻不问,也未免太不近乎人情了。

    而当她觉得自己想得太过复杂矛盾时,又猛地发现,其实她还深深地爱着那个男人吧?所以在爱的表达面前,她依旧是这么举棋不定,唯恐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她回忆起自己这十年来的所做所为,突然发现,自己在全身心地爱着那个人时,也在保护着自己,努力把自己在这段感情中所受的伤害降低到最小。其实,她的爱是有保留的,所以宋剑庭才会有些看不透。他们的关系就像一团不小心被猫咪搅乱的毛线,让人没了头绪,只觉得烦乱,却找不到线头,解不开。

    她自嘲地看着卫生间那明亮的镜子里,自己那张写满担忧和茫然的脸。

    旋开水龙头,让冰冷的水盈满面盆,“呼”地深吸了一口气,把脸浸入水中,觉得呛了,却宁可就这么窒息下去……

    站在华灯初上的街角,看下班的人熙熙攘攘,来来往往。宁小夏漫不经心地拎着包,在合德市区种满枫香树的林荫道下,踩着属于自己的节拍,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穿梭着。

    临近街道的商铺已经开始了晚间的营业,霓虹灯妖艳地闪烁着,打在她的脸上有一种眩目的感觉,各种喧闹充斥着她的耳。

    奶茶温和的声音,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悠悠远远地,好像在和她说着悄悄话,把那一些世俗的繁杂通通隔绝在外。

    “那一天,那一座阳光灿烂的跨海大桥

    你说只要一直跑,那一边就是我们的天涯海角

    那一夜,那一片星光灿烂的白浪滔滔

    你说我们很渺小,躲也躲不掉

    命运的心血来潮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虽然,曾经是很深很深的感情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虽然,还是会很怕很怕再伤心

    人之初,爱之深

    这么久以后,没想到又想到那一个人

    ……

    那一个人

    世界上第一个爱我的人“

    (《人之初》词:陈没 曲:陈小霞)

    世界上第一个爱我的人?世界上第一个我爱的人?那个穿着黄铯运动服的少年,那个似乎有些慵懒的男子,当两者的影像重叠在一起,她的心又开始“一二,一二,怦怦……”地惯性跳动着。她不能否认,她的心里始终只有他。

    她已经知道了爱的滋味,倘若今后再也找不到这种心动的感觉,她该怎么办呢?已经经历过的感觉,就不可能欺骗自己说不曾存在。或许是她胆怯吧,所以在看不到未来的现在,还想拥有这一份最初的感情,在两个人都愿意回头的现在,她还希望能够有一个圆满,即使后来的结果或许不是完美的,但,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有所遗憾。

    十三岁的宁小夏害怕拒绝,所以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

    二十三的宁小夏望着幽暗的天际,没有一颗星斗,迈开步伐,向他冲去。

    第6章(1)

    因为店主生病,“流水浮灯”早早就关了门,宋剑庭随手抓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准备下楼。他在昏暗的夜色中摸索着,步履有些不稳地往小水池的方向走去。

    一个人坐在人潮退去的“流水浮灯”里,显得冷清,耳边也似乎只有风偷偷地窜过。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从水池旁的暗格里掏出一叠折好的纸灯和一盒用了大半的火柴。

    “嘶”一声擦亮火柴,看着那一缕轻烟在暗夜中飘逸,执着火柴的手轻轻往纸灯中的小蜡烛一扣,看那火光在彩纸中映照出各色的绮丽,就仿佛他心中的迷惘。

    爱一个人原来竟然是这样的不安,昨天还因她的不再抗拒而欣喜若狂,而今天又因为她迟迟未来问候而烦恼,辗转不得入眠。

    “咳咳……”他拉紧了身上的外套,觉得有股凉意涌上喉间。

    水池里的灯摇摇晃晃,在水面上绵延出曲折的迷离,又好像是她的心,捉摸不透。

    “叩叩……”细碎的敲门声让他以为是自己生病产生的耳鸣。

    “嘭嘭……”敲门声因为无人应答,显得更加急促了。

    他愣了愣,扭过头,诧异地看着那扇厚实的红木大门,有着说不出的期待。

    “宋剑庭,你在不在呀?开门哪……”

    宁小夏用力地拍着“流水浮灯”的大门,动作幅度之大,引来了路人的纷纷侧目。

    而她却全然不顾,只担心里面那个生病的人是否出了什么状况?

    “快开门呀!”她的声音有些呜咽了,到底在怕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只是担心她努力地想看清自己的心时,而他却不再等她。他们两个总是错过,而这一次一定要同时回头,一定要呀!

    “开门,拜托了……”

    没有人应,她觉得自己的心有一股紧紧纠住的痛,于是蹲下身,抱着自己的双膝,当她的第一滴泪水滑出眼眶时,门“咔哒”一声开了。一双蓝色的拖鞋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抬起头,望着他那隐藏在夜色中有些模糊了的脸。

    他伸出手,拉她起来,温柔地抹去她那滴还未来得及落下的泪,“我不是说过了吗?以后不让你哭了。”

    “我以为……”她噘着小嘴,小脸在寒风中冻得通红,与他那因为生病而显得苍白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可是,可是为什么,他的脸越来越接近,虽然那一抹苍白那么地刺眼……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渐渐靠近的脸,只听见“砰”的一声脆响,他往后退了几步,她则扶着自己的眼镜,好痛!

    “哈哈……”街道上匆匆而过的人却因他们这搞笑的一幕而纷纷驻足。

    他红着脸一把把她拉入了昏暗的“流水浮灯”,顺手关上了门。

    “你干什么呀?好痛!”宁小夏摸着自己的鼻梁,觉得隐隐作痛。

    宋剑庭飞快拔下自己的眼镜,发誓以后再也不要附庸风雅,近视不深戴什么眼镜呀,简直是坏事!扼腕呀……就差那么一点就可以得到感冒的慰问品了……

    “我、我……”有些事情真的只适合在花好月圆的环境下进行,不方便说明具体意图的呀。

    宁小夏也不是傻瓜,刚才的暧昧气氛总不能全当是没有感觉,只好转移话题,免得大家尴尬,一个好好的晚上就这么两两相望掉了。在一片漆黑中,那小小的水池上那一盏摇曳着的纸灯,风情万种,迅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哇!好漂亮!”以前来“流水浮灯”时虽然早就看过这独特的设计了,不过那时或许是因为有灯光稍稍的点缀,或许是客人们来来去去自己又满怀心事,竟然只是惊叹而却没有发现这纸灯的独树一帜。

    就这么一盏,孤零零地,在平静的水面上漂浮着,烛火偶尔在晚风的轻拂之下,摇曳着。多年来,那日日捉摸揣测的《青蛇》里,粉衣少女一脸的羞怯和怨懑,白裳少年的惊诧和恼怒,都在那一夜漆黑的河水上,飘摇着莲花灯里承载着,说不出口的心事。

    他灼热的眼神,即使是背对着他的她,也可以轻易地感觉到。于是,她不敢回头,只能轻轻地用手拨动着池子里的水,荡起阵阵波纹,看那纸灯悠悠地远。

    “你的病怎么样了?”她问着,一个看似安全的话题。

    他的声音犹带鼻音,望着她那在微弱的烛光里显得娇小的身影,明明有太多话想说,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顺畅地表达,只能顺着她的话,“还好,已经好久没有生病了。现在人懒惰了,身体也变差了……”

    她笑着开口:“你以前不是常说‘运动是我爱’?”

    “是呀,那时不知道是谁每次800米长跑都要晕倒,还老是追问我有没有跑快的诀窍呢?”他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已经熟悉了昏暗光线的眼,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的每个动作,却看不到她的脸是何种神情。

    “我讨厌运动的,非常讨厌。不过以前每次公牛队有比赛,你不管什么时间都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让我看,害我98年看到乔丹引退时哭了好久。”她幽幽的声音揭开了那段他们共有的往事。那时她是语文科代表,他是体育委员,因为都是班干部,所以即使是频频打电话也可以用公事来搪塞家教甚严的宁爸爸的盘问。

    “我知道你不喜欢运动,不过那时总是想把自己喜欢的事情,自己的心情和你分享。”迟钝的他,怎么就看不清楚自己的心呢?

    “分享?你总是不顾我的感觉把你的所有情绪都倾泻到我的身上,从不问我是否能承受得起?”她的心里依旧是有个黑洞的,每次把那个想重新付出爱的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没有缝隙。

    他握紧自己的拳,身体变得紧绷,不知道是该庆幸她仍然会妒忌仍然在乎他,还是该责备自己迷惑于一时的兴起和追逐的快感,“是我错了,初中时常喜欢在你面前说其他女生的好话,或许是想刺激一下你,后来我们渐渐生疏了,我以为你不在乎我,再加上那时年轻,对于爱情总有自己的憧憬和寻觅。所以就凭着自己的直觉去追求女生。大学时,以为我们是朋友,惯于依赖你,心里还是希望你能够认可我的选择。”

    他坦白的话,让她闭上眼睛,柔柔的声音在夜里飘着,“我那时其实很恨自己,如果我能一直陪在你身边,那么或许我就会一直影响着你,你离不开我,最终还是会接受我的,这是我小小的算计。只是我忽略了我们之间有近四年擦肩而过的生疏,我高估了自己对你的重要,也低估了自己的骄傲。”

    “以前有学长告诉我,男性是天生喜欢猎捕的生物,得到的总是不懂得珍惜,却执着于追逐的快感。”他回忆起大学时曾经在同学的鼓动下所追求的女孩子,却发现那些印象中娇艳如春花的的面庞居然早已湮没在毕业后的生活种种奔波中,“我,是荒唐了。”

    “我们真的有回头的机会吗?这一次你还会不会是看错了自己的心呢?”她的眼,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盏如花般绽放的灯,朦胧着。

    “给我们一个挽回过去的机会吧,这次由我来努力,由我来等待你回头,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吧,……求你……”他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激动,变得沙哑。他站起身,外套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