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落尘还未清醒但太医说已无大碍。
康熙蹙起了眉那太医连忙又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人人体质不同自然醒过来的时间也不一样。说着又凑近皇上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康熙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望向的那个人。
康熙挥挥手命所有人退下来到落尘旁边撩袍坐下不意外的瞥见她微微颤动的眼睫毛。
想起太医的那一番话。好落尘你是不是不愿意醒过来？那好朕就用自己的法子让你醒过来不过到时候你可不许怪朕。
说完便俯身下去离她红唇只有一纸之隔的时候不意外看见落尘倏然张开了美眸。
康熙没有离开她的唇畔只是对上她惊疑的剪水双瞳声音沙哑颤动：以后没有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不许做噩梦不许不愿意醒来不许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尤其不许再想着别人。
泪意瞬间就盈满双眸康熙叹一口气吻上她的双眼吻去她的泪水再看着呆呆的她魅惑一笑落儿你的泪好咸哦。
对男女之事单纯得如一张白纸的落尘怎能敌得过后宫嫔妃无数的情场老手康熙皇帝的弄情手段。再冰冷的一颗心也为方才康熙所说的话有了一丝颤动。
康熙望进她眼里的彷徨无助不安和震动微微笑了起来拉起她的双手站起来道：落儿懒虫现在的你都快成一个药罐子了再不好起来朕可就要天天欺负你咯。
落尘沙哑着声音道：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醒来？
康熙微微一笑刮刮她的翘鼻朕好不容易获得你的新生怎会让你再次轻言生死。就是你的灵魂甘堕地狱朕也要把你拉回来。
想起梦中所见到的一切落尘忽然明白那个心心念念呼唤着落尘归来的人原来是他。
唉长长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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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讨苦吃
望向康熙落尘始终有一件事不太明白。皇上是如何知道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就是我？
康熙微微一笑神秘地道：落尘想知道吗？那落尘先告诉朕你又是何时来到这里的？为何避开朕宁愿装疯卖傻被发落去洗恭桶被献祭神鸦也不愿让朕知晓你的存在？
落尘的眸光幽深晦暗连我灵魂重生的事情都瞒不过皇上的法眼皇上又何必问我？
落儿已经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可好？
落尘没有说话无神的看着天青色帐顶心灵深处低低的呢喃：有些人有些事已经一辈子刻进灵魂深处如何能轻易释怀？
看她不再说话康熙也没有再言语替她掖好被角深深地看她一眼之后才慢慢离去。
好好养病朕改天再来看你。
这一养就是一冬。
等到春雪消融绿意盈枝鸟儿阵阵鸣唱的时候。落尘千年冰封的脸上才渐渐有了一丝生气呆滞无神的眸光也微微流转起来。
小主可是要出去走走？秋瑾赶紧过来扶着她。
出去走走？还能出去吗？一旦出去就会看见不该看见的人看见不该看见的人又会惹回不该有的一段相思。何苦来哉扶着我在屋里转转就好。
秋瑾扶着她慢悠悠的转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其实小主根本不用担心会碰见不该碰见的人那个人已经远离了京城发配到了大漠天边永远不会再进到这重重宫闱中来了。
只是她不敢说也不能说。
就让小主慢慢淡忘了他吧
落尘停下脚步望向桌上那厚厚的一叠宣纸那上面是她一笔一泪写满花为媒风为见证上穷碧落下黄泉无论今生还是后世为仙为魅不相忘生死相随。
那是她曾经对纳兰容若的誓言怔怔的掉下泪来。他的誓言还言犹在耳只是今生她不是仙子也不是幽魅再天衣无缝的誓言老天都能找出它的漏洞。
秋瑾给我一个火盆。
拿着那厚厚的一沓宣言一张一张看着它们被火焰吞噬。
秋瑾惊讶地看着她把一张张和着血和泪写出来的东西亲手烧掉当初不明白小主为谁而写现下她一样不明白她为谁而烧。因为她知道小主对纳兰的感情没有深到现在这种要死要活的地步。难道小主什么时候和纳兰公子有过深发展？或者另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感情？她好生奇怪始终不能明白清醒过来的小主天差地别的变化。
第二日落尘便主动换上了一身宫女服侍。因为落尘明令伺候她的几个人不准到皇上面前多言结果就是谁劝她都不听把几个太监宫女急得团团转。
你们不必担心皇上会责罚你们当初我就是贬来乾清宫偏殿当宫女的现在养好了伤病没有理由再让你们伺候着。
几个人跪下来苦苦哀求落尘换下衣裳落尘真是气了这帮奴才对她好她知道但是他们太不明白宫里的生存游戏以为有了皇上的眷顾她就可以高枕无忧吗？整整让她休眠了一个冬天并不代表就是忘记了她的存在。在万物都复苏的季节有些人不安的因素也在蠢蠢欲动。她如果再以不变应万变最先受到冲击和瞩目的就是她。
何妨再低微到尘埃里去本身她就是跌落到尘埃里的一粒微尘。
找到乾清宫主管李德全的时候把李德全为难得够呛。这个小主真是会给他找麻烦明明知道万岁爷把她接到乾清宫来是干什么的偏偏还自讨苦吃的有福不享非要让他安排差事。
李公公如果你不给我安排差事那就算了那奴婢就在这里随便找点事做比如乾清宫的柱子地板都由我来擦所有的帷幔纱帐都由我来洗。落尘四处打量着看有什么是她力所能逮的工作。
李德全一看这也是一个心里什么都明白的主。这是不让万岁爷在后面所有人的面前没脸子。行主子爷也没白疼她一场赶紧派了个轻松一点的差事打发了她吧让她到万岁爷跟前端茶递水去。
行嘞小主奴才都明白了别的活你也甭想了你就到茶房当个奉茶宫女吧。
落尘微微一笑李公公知道我是因为触犯太皇太后皇上才贬到乾清宫来当差的太轻松的差事可显不出皇上的诚意反而会有包庇护短的嫌疑。
诶小主这话可有偏差奉茶宫女的差事看似清闲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小主先到御茶房适应两天看看恐怕到时候小主叫苦就来不及了？
好就依你所言。落尘微微一笑无比云淡风轻。
前生她就是制茶的祖宗难道小小的御茶房就能难倒了她御茶房里四个奉茶宫女惊讶的看着她娴熟的挑茶鉴水赏玩各式瓷器贡制琉璃杯缅甸漆器珐琅茶具玉质角斛紫砂壶
摇了摇头皇家的茶道就是太过于精致贵气反而失了茶之精髓。忽然想念起碧苑小筑自制的那套竹制茶具来每次烹茶用到它们总会为煎出来的茶更添一份清香和甘甜。
李德全和四个宫女一品落尘泡出来的茶个个面露满足赞叹之色。
李德全讶异道：想不到小主还精于此道。
入宫前钻研过这些没想到还能用到不过李公公御茶房的事情真的不适合我这个待罪之人来做现在证明难不倒我是不是应该另派差事？
总之落尘的意思就是不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转这样反而更招一些人的眼。
好吧。李德全冥思苦想不在皇上面前但又不能离了皇上视线的差事。
这样吧小主每天在皇上上朝的时间打扫皇上寝宫怎么样？如果让皇上知道心爱的人每天为他叠被铺床肯定做梦都是香甜的。李德全为自己的想法雀跃不已不停赞叹自己的聪明绝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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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小词
落尘一想挺好起码避免了每天和皇上碰面的尴尬。
于是不顾李德全和众宫女太监的劝阻抱了一系寝具和日常用具径直就到宫女房报到。
等她不理不睬身后众人地喋喋不休归置好一切事务之后。康熙也正好下了早朝听了李德全的回报久久没有说话。
就在李德全忐忑难安圣意难测的时候康熙低低地扔了句：随她去吧。便起身大踏步离去。剩了李德全站在原地成了个斗鸡眼这皇上和这蔓菁小主唱的都是哪一出？皇上明明在意的要死却丢了句随她去吧就了事。这蔓菁小主更是放着现成的主子不当偏偏要去当宫女。当真是令人费解而且是百思不得其解。
翌日起落尘便正式在乾清宫当差。早朝一般是在卯时开始皇上在寅时就要起床更衣洗漱寅时介卯时之间就要出了寝宫赶往养心殿御门听政。
只是今天不知为何晚了一点落尘刚刚转过乾清宫墙角的回廊便看见皇上才堪堪踏出宫门似是不经意或是有李德全提醒康熙的眼睛往她这边望过来要是躲避已然是来不及了。
落尘视若无睹的迎视康熙略带痛苦的眸光干脆利落的跪下去
皇上吉祥。
吉祥他看起来是很好的样子吗？康熙捏紧了早已攥成拳头的指节深深睇她一眼大踏步离开乾清宫宫门往养心殿赶去。
只是为了多看她一眼才迟迟拖到卯时早朝快开始的时候离开乾清宫；只是为了多看她一眼所以容忍了她身为自己的妃子心里却惦记着他的臣子；只是为了多看她一眼他选择对她无限制的包容和庇护。
孝义和爱情两难全。皇祖母对她的疑虑还未消散而她不解他的担忧只是一味放纵自己的任。去年冬天雪地寻情一事的风波还未消散她依然还是不愿承认自己已经身为他的女人的事实。
一名叫小安子的太监领着落尘进了康熙的寝宫交代她如何打扫和一些注意事项之后便领着寝宫里其他的人都退了下去。
落尘望着那明黄龙金灿灿的被褥好一阵发呆想起自己被救下索伦杆后曾今在这张躺了两天一夜如今让她再见到这张天子龙床精神竟是一阵阵恍惚想起这一个冬天以来康熙对缠绵病榻的自己细密连绵的呵护更令她生出一种从未被人如此呵护怜惜的感觉。
前生不论是吴世璠或是纳兰都不曾令她产生被呵护怜惜的感觉。应该是前世的她过于冷硬强势认为天下人应该是被她怜惜保护而不是她轮到别人来视若珍宝。
而如今面对这天下的君主世无伦比的强者面前失了一身法力和武功的她什么都不是了只是这重重宫闱中小小的一个答应小小的一个宫女唯一能令她骄傲的也只有一颗从未迷失的心而已。
整理好的铺盖想起刚才小太监的交代整间寝宫以及隔壁的御书房以后都交由自己打扫要趁着皇上还没有下早朝就要打扫完毕。不容自己有半刻喘息时间便赶紧去毗邻的御书房打扫收拾。看着满室堆积的文牍想起君山碧苑小筑的惬意生活无案牍之劳形无深宫之怨怼心道：从此前世的逍遥自在将永远停留在那一刻。
看看时间所余不多加快动作认命的努力擦拭着黄梨木的御书案砚台镇纸笔架山归拢清洗皇上应该是昨夜用过的毛笔。一抬眸就看见桌上薄薄一叠笺纸最上面的一张工工整整的楷体写着一阕《沁园春》落款居然是纳兰德词爱新觉罗玄烨眷。
落尘大震拿起那阕词细细览阅：
瞬息浮生
薄命如斯
低徊怎忘
记绣榻闲时
并吹红雨
雕阑曲处
同倚斜阳。
梦好难留
诗残莫读
赢得更深哭一场。
遗容在
只灵飙一转
未许端详。
重寻碧落茫茫
料短发朝来定有霜
便天上人间
尘缘未断
春花秋叶
触绪还伤
欲结绸缪
翻惊摇落
减尽旬衣昨日香。
真无奈
倩声声邻笛
谱出回肠。
纳兰纳兰何苦如此无耐感伤。落尘隐忍多日的泪水对着那一阕词潸然而落滴滴润湿宣纸上的儒墨。
朦胧着泪眼将御案上康熙誊写的纳兰小词一一阅过跌坐下来越发哭得肝肠寸断。纳兰纳兰何苦这般自伤？如今让我知晓岂不是更令我痛不欲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闻门外宣报：皇上回宫。落尘这才想起身在何处慌忙起身御书房门外明黄的身影晃动想要闪避已经是来不及了只得慌乱将手中的笺纸放回原位原地跪了下去口称皇上万岁。
康熙并不意外落尘会在这里就是知道她看到御书房桌上的纳兰小词必定会哭得难以自抑才匆匆下了早朝直奔御书房而来。果不其然康熙绕过落尘跪倒的地方拿起桌上被泪水堙湿的纳兰小词心中千番滋味百味杂陈。明明知道是这种结果明明就是自己故意要让她看见这些纳兰为她而写的悼念之作为什么真正面对她的哀凄自己心中还是酸酸痛痛的无比难受。
落尘承认吧承认自己新生的身份为什么对前生的事情念念不忘？一味的逃避退缩难道你要与朕一辈子这样胶着下去？作为朕深深爱着的你你让我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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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命调任
乌雅氏蔓菁这是不是可以作为你身为嫔妃不守妇德的证据？康熙深深吸了口气愤怒的将那一沓子落满她的眼泪的笺纸摔在落尘的面前。
纷纷扬扬落了落尘面前满地。人只是掩面望着这一地狼藉哭得更为悲伤。
你说你需要时间朕给你时间但你不要忘了作为朕后宫之中众多妃嫔之一的本分。一切由不得你接受或者不接受否则就是死都将有乌雅氏一族和纳兰氏一族陪葬。如果你要逼朕做出如此的抉择所有后果都将是你可以预见的你最后的下场一如前世今生罪无可恕。康熙暴怒着对跪在地上哀哀哭泣的落尘吼出这一席话之后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只留了落尘一人匍匐在原地久久耸动着瘦弱的双肩
他不想对落尘说出这么重的话来。康熙一边快速的离去听到耳边碎碎的呜咽痛苦的紧闭双眸轻易不弹的一颗天子泪飙出眼角。
日子恢复到往常一成不变的样子。落尘依然兢兢业业做她打扫龙床和御书房的本分工作只是再也没有碰见过康熙的面两人似是有无声的默契你走她来她走我回似是无意又似有意两人总是擦着时间的交尾匆匆来回背离而去。
御书房的桌案上偶尔还会有一两阕康熙亲自眷写的纳兰小词落尘还是会看看完后还是会忍不住哭一场只是再哭会小心的不让泪水滴落到上面去看完也会迅速放回原位仿佛从来没有人动过的样子。
哭的时间越来越少闲暇时发呆的时间却越来越长坐在偏殿的宫女院中呆呆望着越发酷热的阳光晒得她脸颊通红也丝毫不觉得热澄净碧蓝的天空一如水洗一忽儿的柳絮也不曾飘过。
秋瑾站在回廊前的树阴处担忧地注视着小主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越发心疼起来曾经问过小主在忧愁什么在想些什么可小主什么也不说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除了当差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游魂的样子。皇上那边基本就不再招她询问小主的状况秋瑾想小主这样子这一辈子就真算是完了。
李德全这边也不好过皇上越发比以前勤于朝政常常没日没夜昼夜不眠不休地处理朝堂公务对偏殿宫女房里的小主不再殷殷关切反倒是后宫的嫔妃召得越来越勤一个月下来几乎后宫中的每一个有封号的妃嫔都得到了皇上的宠幸后宫喜讯连连。
又快入夜了康熙翻了侍寝嫔妃的牌子眸光深远的望向宫女院的方向。
落尘如果能就此忘了你的存在多好可是为什么越刻意的遗忘就会越深刻的想起。有时候朕会想如果你就在屏山之巅随着朕最美好的记忆一起烟消云散多好我也就不会为了带着前生记忆重生的你遭遇如今这样身心俱疲的折磨。
李德全随着皇上的视线调转到宫女房的方向心中总算是弄明白了皇上心中还是惦念着这蔓菁小主。
他小心翼翼的躬身道：皇上要不然今夜召小主侍寝？天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李德全的腿肚子都在哆嗦但是为了皇上的一片相思意他豁出去了这条小命了。
康熙闻言浑身遂然一震召她侍寝她会怎样来抗争？康熙想象不出来也不敢想象罢了只要她今生能好好活在他的庇护范围之内便遂了她的意让她做个宫中的隐形人吧。
李德全下去吧。康熙瑟瑟一笑转身回到了寝宫之内。
满床的香艳旖旎明黄的龙床微微摇晃带动着烟黄的幔帐如水波一样荡漾开来。康熙大汗淋漓从今夜侍寝的妃嫔身上翻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