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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第10部分阅读

    事,只要邓名不去,那就对他提高威望没有帮助,而且若是轻松拿下还可以让大家看清他的懦弱。

    “邓先生身份尊贵,若是亲身去万县,众人恐怕会唯邓先生之命是从,这对行军作战也有些不利,”赵天霸决定冒一下险,根据他的印象,邓名目前还不是个心计深重的家伙,而且脾气也不错:“去万县侦查的时候,先生不妨就留守后面。”

    邓名听的脸上又是一红,他明白对方是暗示自己不要去瞎指挥,也不要过份施加影响给军队,免得干扰一线军官作出正确的判断:“赵兄金玉良言,我受教了。”

    “不敢,不敢,我说话比较直接粗鲁,邓先生不怪就好。”

    当夜军议最后确定,要对万县进行侦查,如果有机可乘就攻下其中的敌兵,邓名虽然不支持,但是也听取赵天霸的意见没有坚持。此外,虽然赵天霸没说,但是其他军官有人提到万县的城防可能已经被破坏,建议邓名亲眼去看一看,以作出最后的决定,如果决定进攻不妨亲自指挥这场难度可能很小的战斗。但邓名坚拒了这个提议,让有经验的明军军官去做临场判断,他情愿与辎重呆在后方。

    提议的人就是一个和战胜之夜有幸和邓名握手的人,见邓名如此表现,不少人心里确实颇为失望。不过大家转念一想,这个其实也是情理之中,岂有让宗室亲临前线的道理?上次邓名的表现本来就是不寻常的。

    既然确定了战略,明军就停下来做一些预备工作,挑选军官士兵编组成几个分队,还为了以防万一打造了一些简单的攻城器械。

    ……

    重庆。

    “新津侯兵败,生死不知。”

    得知谭弘被一群溃兵击败的消息后,王明德和谭诣都大吃一惊,有些谭弘的溃兵乘船赶到重庆,向他们汇报了自己所知的前因后果。

    “韩世子?”王明德颇有些疑惑地望着谭诣:“此人何时随军的?”

    谭诣也一个劲地摇头:“事先确实不知。”

    一连问过几个人,有人还把韩世子给谭弘珠子一事禀告给王明德和谭诣,见众人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这两人也半信半疑。

    新津侯也不是没见过世面。谭诣和王明德很快听明白谭弘是中了对方的诱敌之计,不过能让谭弘这样的老将空营而出的诱饵,不敢说十足,也有七、八成是真的。

    谭诣此时有些后悔杀谭文杀得太快了,若是宗室子弟来到重庆军前,就算是偷偷来的,多半也会知会谭文一声,若是当时知道有这么个大鱼在谭文或是袁宗第营中,他也不会轻易放过。

    “虽说不知真假,但有可能是真的。”王明德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便不是真的,也不能放过这支溃军。”谭诣冷冷地说道:“能够在溃败之后重新整顿成军,怎么也是谭文和袁宗第手下的精锐了,若是让他们安然逃回奉节,将来依旧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谭侯想要追击他们么?”王明德的眼睛眯了起来。

    “正是,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一群散兵游勇,就算从谭弘那里抢了些兵器也没用。”谭诣立刻答道:“他们没有船,只能步行东返,我明早就带本部出发,乘船顺流而下,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他们。”

    除了突然冒出来的韩世子,谭诣意识到还有一件功劳摆在眼前,本来他和谭弘约定的是除了要帮重庆解围外,还要把万县作为见面礼送给川陕总督李国英。后者在谭诣和谭弘看来并非难事,等文安之退兵后万县是谭弘的囊中之物,在万县屯兵坚守,就替重庆挡住了来自东面的威胁,彻底将川东、川西的明军一分为二。

    现在谭弘兵败,若是谭诣不立刻出动收回万县,那等清军出兵取得万县就不是谭诣的功劳了;哪怕是谭弘的余部献城,那也和谭诣无关。现在出兵追击,不但可以轻取这个功劳,而且还能消灭从重庆惨败中逃生的残余明军,更有一个不知真假的韩世子。

    王明德对谭诣的小算盘也猜到一些,不过他身为重庆守将,不可能离开防地去抢这个功劳,因此如果全无好处功劳的话就不愿意看着谭诣这个降将出风头:“谭侯切勿着急,贼人先走了好几天,这未必能够追上啊。再说这韩世子,说到底还是不知真假。”

    “确实,他们先走了几天,若是没有足够的船还真未必能追上,因此末将敢请将军把重庆舟师借与我。”谭诣并不需要重庆的船,他的军队就是坐船来的,还缴获了谭文的一些,这只是他分功劳给王明德的借口:“若是有了王将军的协助,定能追上贼人。”

    见谭诣如此知情识趣,王明德也就不再坚持,而是微笑同意。将重庆军从谭文水师那里瓜份得来的船交给了谭诣几条,又随便指派了一个军官带了一小队人跟着一起去,王明德心说若是谭诣聪明的话就应该把首功给自己,若是不聪明的话……功劳肯定可以分到手后,王明德关心地问起谭诣追上的把握有多大。

    谭诣不敢深入夔州,不过他认为明军根本逃不到那里:“谭弘(渐渐的,王明德和谭诣对谭弘的称呼都不客气起来)的北大营溃散了,他们没船、没粮,肯定逃回万县寻找补给去了。文安之从万县退兵的时候估计也在万县大肆破坏一番,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了。我估计这支贼人眼下大概已经走到了万县附近。不,不对,他们一定沿途追剿谭弘的余部,应该离万县还远,还得有两天。领头的韩……伪韩世子年轻气盛,又刚刚赢得那么容易,见到落水狗岂有不痛打的道理?这又要耽误他们个两、三天。我明早就出发,顺流急行,他们在万县还没坐热板凳,我的五千大军就能赶到,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第二十节 万县

    毫无顾忌的明军在万县的上游打造了大量的木排,然后开始横渡长江。

    只有对万县附近水文地理完全不熟悉的邓名感到有些担忧,其他明军军官都是信心十足,认定附近没有足以威胁到本军的敌兵。而他们的判断也没有错,明军顺利渡过长江,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

    等到一千五百多名士兵成功渡江后,他们就不再等待后续部队,而是按照事先计划向万县径直开去。在计划里,剩下的明军负责监视俘虏、保护物资的工作,不需要立刻向万县开拔,除非前线有必要的话才会要求后方增兵,所以先头部队没有必要继续等待还在长江南岸的人。

    此时留守部队中的邓名仍然站在南岸,看着渡江的队伍心中很是感慨,从谭弘手里缴获的不仅仅有武器、盔甲,还有大量的旗帜,现在从对岸的明军身上完全看不出一丝败军的气息,军中旌旗飞舞,士兵衣甲鲜明,而且还很有一股胜军的气势。这支雄赳赳的军队,就在邓名和剩余人的注视中,浩浩荡荡地开走了。

    长江南岸的军队又花了好几个时辰才尽数渡过,当邓名踏上北岸的时候,第一批报信使者已经飞速赶回来向留守的同伴汇报军情。

    正如之前不少军官所料,万县现在毫无自卫的能力。文安之的数万大军通过此地,他们返回奉节时,不但把万县的城门都拆了,还毁坏了一段城墙。很显然,明军白白走了一趟,满腹的愤怒无处发泄,把力气都用在万县这里,若不是明军粮草告罄耽误不了太久,估计万县的城墙还要再难看些。

    听到这个消息后邓名先是松了口气,这就意味着明军不必进行惨烈的攻城战。从使者兴奋的口气和表情上看,显然明军不会放过到手的大好机会,一定会发起对万县的进攻。邓名看到运过江后堆在岸边的被服和粮食,就建议留守的军官组织人手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建立个简易的营寨。

    “搭建营寨做什么?”一个留守的军官问道,听起来很快就可以进驻万县了,还费这工夫干什么呢?虽说主要工作是俘虏做,可总有一些工作量会摊到自己头上。再说眼前这位邓先生总是善心大发,每次让俘虏做工后他都会以此为借口给俘虏增加饭食。

    “这……谨慎地扎营不是好习惯么?”邓名对古代战法不熟,对近代战术不熟,不过他记得以前看过一些明将传记,似乎都对营寨建设非常用心,任何超过短期逗留的营寨还会挖壕沟什么的:“万一打不进万县呢?今夜将士们在什么地方休息?”

    “万县的溃兵充其量也就一千多,”赵天霸今天依旧护卫在邓名身边而没有上前线,闻言他急忙替那个军官辩解道:“城门都拆了、烧了,城墙也扒掉一大段,贼人决计无法顽抗。估计此时周千总他们已经杀进城中去了。邓先生,虽说诸葛一生唯谨慎,但在此处搭建营寨确实没有任何用处,只能白白消耗士兵体力。”

    谭弘北大营的很多士兵实际都是辅兵,别说盔甲,连刀剑都没配备。李星汉等万县人说得很清楚,领兵的熊兰不但没有打仗的本事而且不受谭弘的待见——如果是谭弘重要的心腹军官,也不会摊上孤军抵挡文安之大军的任务。这家伙无能胆小的名声都传到谭文军中了。显然,一个毫无威信的无能之辈领着一伙儿老弱残兵,面对明军的新胜之军,赵天霸看不出明军有任何失败的可能。

    赵天霸陈述为何万县可以轻易拿下时,其他军官脸上全是赞同之色。一个月前还是个美院学生的邓名常常告诫自己要有自知之明,在军事问题上自己没有什么过人的见地和发言权。见留守军官们对自己的意见不以为然,赵天霸更公开反驳,邓名也就不再坚持。虽然小心谨慎没有什么过错,但对面都是勇气过人的武人,自己可能是太嘀嘀咕咕了。

    就在赵天霸说完话后不久,像是为了证明他的正确判断一样,新的使者又赶回渡口。这个人显得更加兴奋,冲过来大声报告道:“邓先生,万县已经向我们投降!”

    听到这个消息后,赵天霸心里高兴但是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看了邓名一眼。他阻止邓名去前线以免邓名获得更多的声望,万县这一仗他虽然达到目的,但是对方看到赢得这么容易也有可能会醒悟过来,明白他的意图。不过对此赵天霸倒也不用担心,毕竟邓名拿自己没辙,而且马上回到奉节,难道朝廷的督师文安之会不赞同压制一个觊觎皇位者的野心么?

    邓名还真是没有看出赵天霸的用意,因为他不是宗室子弟也没有觊觎永历天子的位置,相反他倒是觉得赵天霸对军情的判断准确:“是我杞人忧天了,还是赵兄说得对。”

    得到捷报,留在后面的部队就开始向万县开进,今天可以住在城里的坚固房子中了,士兵们都非常高兴。赵天霸又仔细观察邓名,发现对方完全不怀疑自己固然满意,但心里的歉疚也增多了:“三太子你这么一个不懂世事的人,安心做个太平王爷不好嘛?等将来回到了朝廷,我一定为殿下美言几句,希望朝廷能够厚赐殿下。”

    还不等后卫部队进入万县,李星汉就高高兴兴的带着一批人来迎接邓名。见到邓名后,李星汉高声汇报道:“万县城内有两千三百贼人,已经尽数向我们投降!”

    “这么多?”邓名吃了一惊。

    根据之前俘虏的汇报,谭弘留在北岸大营的兵力不过就是两千五百多人而已,其中不是老弱病残就是苦力辅兵。按照明军事先的分析,能够组织上千人逃回万县就算不错了,不想竟然几乎全被带回来了。

    “熊兰这厮倒是颇会蛊惑人心,以前还真没听说过他有这个本事。”李星汉笑嘻嘻的。虽然对方比自己想像的要能收拢军心,但这种本事只有在愿意抵抗明军时才有意义。而熊兰这个人还终归是废物,一箭不发就集体投降,那他越是能收拢士兵,给明军带来的好处也越大。

    李星汉身后跟着一群人,除了押解的明军士兵以外,还有些赤手空拳的人,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地站着,显然是刚投降的万县守军军官。其中有一个人被五花大绑,带到邓名身前就跪倒在地。

    邓名见这个人年纪和李星汉相仿佛,被绑得结结实实,就指着他问道:“这个人是谁?”

    “这贼就是熊兰!”

    熊兰有个姨娘是谭弘的小妾,他父亲因为这个关系得以在谭弘手下效力。但随着父母、姨娘先后过世,熊兰在谭弘面前也越来越不受待见。这次扎营在北岸,虽然负责近乎替死鬼的任务,但熊兰也没有抱怨,而是利用北岸大营中人人敢怒不敢言的心理,和营里管事的人套上近乎,拉拢关系。

    得知谭弘大败后,北营差点就一哄而散,但熊兰说服大家要统一行动:若是两千多人能够拧成一股绳,占踞万县将来献给清廷,那本来归谭弘的功劳就是归大家了;若是大家散伙儿了,谭弘也不在了,那将来就什么地位都没有了,能不能在清廷手下安心吃军粮都难说。

    大家都承认熊兰说的有道理,但有不少人还是担心会被明军攻击。不过熊兰继续说服他们:若是大家分开行动,为数很少的散兵游勇更容易被当成软柿子、落水狗,遭到痛打。

    经过熊兰的解释,北大营没有一哄而散而是返回万县驻扎下来。在熊兰的计算里,明军大概不会很快抵达,所以他这两天在城内竭力拉拢人心、整顿部队,计划把这支溃兵变成自己的势力,以后用来出售给清廷。熊兰最大的弱点就是在军队中没有根基,他计划再花点时间增强自己的控制力,然后就带着一部分人去万县北面躲避风头——若是明军来了不会倒霉;若是明军不来,自己出城也能回来,不至于献城的功劳被别人抢去。

    不料人算不如天算,明军一路上没耽搁工夫,熊兰还没来得及建立起可靠的势力,明军就赶到万县城下。此时若是熊兰弃城逃走的话,正如他之前对其他同僚说的:自己下辈子就只能在土里刨食了。

    逃走就一无所有,而万县连城墙都少了一截,防守显然是送死,熊兰就说服同僚献城投降——我们一定要混过这一关,最好是说服让我们留下来防守万县,那将来就还有机会献城;若是我们没能捞到万县,那跟着明军去奉节,起码还能当兵吃粮。

    说服了大家后,熊兰就带着一伙儿同谋自缚出降,所有的人的绳索都被解开了,只有他还捆着呢。周开荒和李星汉问明白北大营的情况后,虽然表面上显得满不在乎,但实际上心里对熊兰蛊惑人心的本事还是有些忌惮的。不过两人虽然都动了对熊兰不利的念头,但首先,熊兰不战而降,战胜者对他极其蔑视,这一点帮了熊兰的忙;第二周开荒一时也没找到特别好的借口,毕竟万县不战而降,杀人还是要有点说得过去的道理的。出于这种矛盾的心理,李星汉就把熊兰带过来见邓名——以邓名的心软,他们觉得熊兰多半死不了。

    邓名听李星汉说了前因后果后,果然就觉得还捆着熊兰不放不妥,马上吩咐道:“既是诚心归降,还不快给熊把总松绑?”

    “不能放!”

    就在士兵领命要去给熊兰松绑的时候,突然传来周开荒的大吼声,紧跟着人随声到,周开荒一阵旋风似的冲到邓名身边,恶狠狠地盯着跪在地上的熊兰,眼睛里满是杀气。

    “有什么事情吗?”邓名惊奇地问道。

    “嘿嘿,这贼子!”周开荒冷笑了两声,接着就把熊兰在商议投降时,关于能不能留在万县,以便将来献城的那番议论讲给了邓名听。

    因为熊兰没有根基没有自己的死党,投降之后,对熊兰本来就毫无忠诚可言的一个县衙卫兵为了向周开荒表现忠诚,就把熊兰给出卖了。

    三言两语把刚刚得知的阴谋说完后,周开荒脸上杀意更重,他的目光在其他刚刚投降的万县军官脸上扫过:“这些都是同谋!都是想诓骗我们反叛朝廷的贼!”

    听周开荒说破他们的计划时,那些谭弘余部的脸上已经是变色,等听到周开荒这句杀气腾腾的结论,刚刚得以松绑的万县一伙儿人立刻噗通跪倒在地,胆小无能的就开始大声讨饶。

    还有一两个有急智的,猛地用手指着熊兰高声叫起来:“周将军明鉴啊,卑职们只是附和熊贼罢了,我们本来不想这么干,但我们当时若是不答应熊贼,他就会拼个鱼死网破啊。”

    大家很快都反应过来,于是众口一词:全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