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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第48部分阅读

经在纷纷叫嚷,要严惩提督管效忠、巡抚蒋国柱等对战败负有责任的文武官员。但索尼和鳌拜看过急报后,二人都开始默默思考,一句追究责任的话也没有提。

    片刻后,顺治看到鳌拜和索尼对视了一眼,然后索尼就率先跪下叩头:“奴才请皇上亲征。”

    “奴才附议。”鳌拜也跪下大声地表示赞同。

    江宁驻防八旗的失败肯定会轰动天下,以目前的局面看,索尼和鳌拜都不认为东南还有坚守的希望。如果命令汉人将领、尤其是那几个汉人藩王去夺回东南,很难说会不会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如果他们和郑成功的战争变得旷日持久,那么他们的势力就会急剧扩大。

    “所言甚合朕意,”顺治哈哈大笑:“那个永历的身边若是有你们这样的好奴才,何至于一泻千里,把祖宗的江山转眼间就丢得干干净净?”

    顺治立刻传令准备亲征。京师一万满洲八旗披甲兵悉数出征,蒙古八旗、汉八旗各抽调两万披甲兵随行。同时传令山东、河南等地的绿营,让他们做好随驾从征的准备。

    ……

    钟祥。

    经过各将的挑选后,俘虏又被邓名聚集起来训话,他再次将这些俘虏释放,同时发给每人一两银子的遣散费。

    至于被俘的湖广缙绅,邓名依旧认为没有必要给他们太多的银子,不过他这次请所有被俘的文武官员一起吃了顿饭。

    战前湖广缙绅给明军通风报信的事情让邓名意识到,不管自己是否认为人人平等,但任何时代都有那么一些人,要比其他大部人拥有更多的资源、更强的社会活动能力,哪怕是为了将来的情报工作,邓名也需要拉拢这些缙绅。

    在招待缙绅的席上,邓名稍稍抿了一下酒杯的边缘,算是给在座的俘虏们敬酒了。然后就宣布他们可以回家了。这次邓名没有直接给他们发银子,而是说若是谁感觉回家有困难的话,可以到他这里要点盘缠——当然还是一两。

    缙绅们对此心知肚明,他们彼此都认识,互相帮衬着返回武昌很容易。他们听说邓名其实是小福王,所以对于只给一两银子也不认为是羞辱了:在皇家面前,缙绅不过是蝼蚁,皇家给赏赐就是天大的面子,谁会嫌多嫌少?

    在这些缙绅离开前,邓名还对他们说道:“在胡贼来钟祥之前,有一位武昌的义士向我通报过胡贼的行踪。我曾经询问这位义士想要什么奖赏,但是他回答,他完全是出于爱国、报国之心,不图任何赏赐。但他说因为顾念乡情,希望我能够在征战中对湖广的士人多加照顾。今天诸位平安地离开,不必谢我,应该去谢这位不肯透露姓名的义士。”

    其实有好几个人在给邓名的匿名信里都提出了类似的要求,邓名就把这个人情还回去,让那些通风报信的缙绅都认为大家是在感激他,而且也给湖广士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因为武昌还在清军的手中,这些被俘的湖广缙绅觉得局势还不明朗,暂时对邓名依旧保持观望。而且小福王看起来十分和善,晚一点投降大概也不会危及自己的性命,既然如此,那还是先回武昌去吧。

    释放了俘虏后,邓名就焦急地等待着李来亨。

    有消息说郑成功已经攻入长江,邓名只等见了李来亨一面,就可以离开钟祥去南京了——如果李来亨不要求攻打武昌的话。

    第四十节 打赌

    攻破胡全才大营后,刘体纯、贺珍和郝摇旗带回来一千多名哭哭啼啼的妇女,邓名见状十分惊奇,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都是武昌的倡优!”贺珍高兴地说道:“胡贼送给咱们的大礼,我们已经商量好了,让提督先挑,然后众将挑,最后剩下的分给军士们。”

    邓名心中不同意,不过没有立刻表现出来。这个时代的道德观念和他差距太大,很多他认为理所应当的事,会让其他人觉得是特立独行。

    “不全是倡优。”刘体纯在边上说道:“有些好像是良家妇女。”

    “还有良家妇女?”邓名听了更加吃惊,问道:“胡贼居然劫掠他治下的良家妇女?”

    “提督还不知道这贼子到底想干什么吧?”刘体纯问过一些俘虏,了解了胡全才的计划,就告诉邓名:“胡贼认为提督连战连胜,靠的不是妖法就是大炮。若是妖法,他就打算收集这些妇女的经血,涂抹在兵器、旗帜上进行破除;若是大炮,胡贼就打算摆荫门阵。”

    “什么?”

    邓名听得一头雾水,刘体纯等人只好继续给他普及军事常识:所谓荫门阵,就是让大批妇女赤身捰体站在军前,女子属阴,可以克制五行属火的大炮。如果集中足够数量的妇女,甚至可以导致大炮炸膛,甚至炮弹后冲而出。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邓名大叫起来。

    “千真万确!”与邓名想象得不同,刘体纯、郝摇旗等身经百战的将领纷纷出来作证,几乎每个人都听说类似的战例。

    “胡贼也太小看咱们了,”贺珍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戎马一生,还会不晓得么?以前没有炮也就算了,这次缴获到火炮后,我军中日日带着黑狗,一个个都养得膘肥体壮。”

    “养黑狗做什么?”邓名想起自己确实在贺珍的军中看到过黑狗,不但贺珍军中有,刘体纯、郝摇旗、袁宗第他们的军中最近都在养狗。当时邓名还以为他们是要养来吃,或者当作宠物,没想到听贺珍这口气,居然还是兵器一类。

    刘体纯开口打岔,袁宗第等人也附和,夔东众将不愿意让邓名在大庭广众面前丢脸,但邓名不依不饶追问,最后贺珍只好无可奈何地继续给这个缺乏专业知识的三太子解释道:“狗血的阳气极重,尤其是黑狗的血更胜于其它的狗,所以对方摆阴阵,我们就洒狗血,可以保住大炮平安无恙。”

    “太可笑了。”邓名出生的时代,大家已经不再深究各种物品的阴阳属性和五行属性,转而关注化学、物理原理,因此邓名完全不能理解这些手段。

    但贺珍脸上没有丝毫感觉可笑的样子,邓名全然不信的模样让他更感到一股压力,如果邓名不把这么重要的知识牢记在心,那么将来行军打仗肯定是要吃亏的。

    “其实最好的办法莫过于阳门阵。”贺珍用更多的实例来加深邓名的印象,想要说服邓名:“和尚不近女色,属于纯阳之体,遇到荫门阵的时候,如果手边有许多和尚,就可以摆出阳门阵,不但能够破除对方,还能大大加强大炮的威力。”贺珍还把证人指给邓名看:“当年袁将军、刘将军他们攻打开封的时候,就在城下摆出荫门阵,顿时开封城上炮石倒泄,杀伤守军众多;幸而……不,是不幸河南巡抚高明衡……啊,不对,还是幸而河南高巡抚熟知兵法,聚集城中所有的和尚摆出阳门大阵,城中火炮的威力倍增,才守住了城池。”

    介绍战例的时候贺珍一直用手指着刘体纯和袁宗第,叫道:“提督若是不信,可以问他们。”

    期间郝摇旗就一直想抗议,但被刘体纯制止了,因为他也觉得有必要让邓名牢牢记住这个战术,至于具体细节完全可以随后探讨。在贺珍结束发言后,刘体纯才开始反驳道:“此事贺将军大体说的不错,但是记反了,第三次开封之战,刘大将军(刘宗敏)从左良玉手中缴获了大批火炮,共计有一百三十多门,就想用这批火炮轰击开封的城墙;之前我们也没有多少火炮,很少见到这东西,哪里懂得有什么忌讳?可是牛军师(牛金星)熟读兵书,见识广博,就让我们预先请一些高僧来。”

    说到这里刘体纯和袁宗第都向郝摇旗看去,郝摇旗急忙点头,证实了刘体纯的叙述:“本来我打算去请大相国寺的高僧,可是牛军师说,大相国寺的师父们戒律严谨,精通佛法,乃有道之人,不可打扰。而登封的和尚们不忌酒肉,招摇撞骗,经常用表演杂耍来赢取富商们的布施,稍微马蚤扰他们一下,佛祖也不会怪罪的。所以末将就领了一支军队去登封,把少林寺的大师们都请到了开封。”

    没见邓名脸上有什么表情,郝摇旗生怕对方心里对这种叨扰佛门的行为有意见,又急急忙忙地解释了几句:“末将赶到少林寺时,看见有一些少林弟子正在向香客表演棍棒、拳脚之术,堂上挂着很大的字‘少林功夫甲天下’,有些香客并不是冲着佛法去的,而是专门去看什么少林功夫。少林弟子和女香客说说笑笑,还教那些女客人各种功夫、姿势。方丈肥头大耳,满身酒肉之气,厨房里还有吃剩的肉。末将把全寺的和尚一起请去开封,沿途也没有怠慢了礼数。”

    郝摇旗罗里罗嗦地解释时,刘体纯等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们随后告诉邓名,在刘宗敏用大炮轰击城墙时,突然有一天大炮屡屡炸膛,或是经常哑火,牛金星断定必是高明衡在城中摆出荫门阵。于是郝摇旗就请少林方丈、弟子齐上阵,摆出阳门大阵,果然火炮恢复如初,当天闯军上下就齐声颂扬牛金星高瞻远瞩,有先见之明。

    “你们亲眼看见高明衡摆阵了?”邓名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当然没有,他是在墙后摆出来的,我们怎么看得见?”刘体纯理直气壮地答道:“但若是没有,为何我们的大炮会纷纷炸膛?”

    “分明是你们没使用过大炮,又心里着急,想要一下子就把城墙炸开,所以填药太多了!”邓名觉得这是明摆着的事。

    “若是城内没有摆阵,我们请这么多少林和尚助阵,按说火炮威力应该大增才对,可并没有比以前强啊,城墙还是炸不开。”袁宗第回忆着当时的场面,指出城内必然有什么举动抵消了城外阳门阵的效果。

    “因为阳门阵压根就没有用。”邓名感觉没法和这些人把理说清楚,但事关军事行动,怎么能容忍这种儿戏一样的战术继续流传?邓名只有硬着头皮争辩下去:“如果阳门阵真的有用,为什么你们以前不早用?是不是有大炮的军队都会带上几个和尚,关键时刻往前面一站,那不就顿时山崩地裂,城塌地陷了吗?”

    “提督万万不可有此想法!”刘体纯听完就是一惊。当初牛金星给大家介绍这种战术和破解之法时,就有闯营将领提出过类似的设想,而牛金星马上断然予以否定:“对方使用邪术在前,我们后用,事急从权,佛祖也不怎么会怪罪的。牛军师说,如果我们贪图获利就屡屡首先主动使用,让佛门弟子蒙羞,就会惹得神佛生厌,必遭天谴!”

    “罪过,罪过。”袁宗第也低声忏悔了一句。他还记得牛金星严厉地指出首先使用邪术或许能躲开火炮,但躲不开上天的天雷。每当想起此事,袁宗第都会再次忏悔一声,请求天上的神佛宽恕。

    见到周围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甚至连自己的卫士都满脸严肃,明显地赞成他们的观点,邓名无力地叹了口气。他听说过,鸦片战争时清兵曾经企图用这招来对付英国军队的大炮。

    “不过一点儿用也没有,英军的大炮当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邓名想到这里突然灵机一动,就对众人提出用实验来验证一下。

    “怎么进行实验呢?”刘体纯现在感到很无奈,这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而且有无数战例已经证实,又符合阴阳五行规律,怎么邓名就是不相信呢?

    “我们自然是分成两个组,每个组安排十门炮,其中一组有女人站在边上,另一组没有。两个组的大炮装药的数量完全相同,看看会不会有差异。”邓名表示,如果担心安全问题,可以用延时引信来解决,而且为了公平起见,两个小组都要采用相同的试验条件,也就是都用延时引信来点火。

    “实验完了以后,再试一试洒狗血,看看能不能让相同装药量的炮弹打得更远,或是降低哑火的次数。”邓名环顾周围众人的表情,发现包括周开荒等卫士在内,所有的人都向自己投来不信任的目光。刚才李星汉还一直在背后偷偷拽邓名的衣角,暗示他不要公然挑战军事常识,以免在万军之前出丑。

    但邓名对李星汉的建议充耳不闻,甚至还对夔东四将挑战道:“我坐庄,赌这种阵和狗血都没用,一赔十,你们谁敢和我赌?”

    贺珍、郝摇旗都被邓名既无知又不肯虚心学习的态度激怒了,不过他们也不打算往死里得罪邓名,都表示不用一赔十,只要一赔一就行,他们每人都和邓名赌一百两银子好了。

    “一百两?你们就这点信心?”邓名笑道:“算了,就一赔一百吧,若是我输了,我就给你们一个人一万两银子。我在袁将军那里存着好几万两呢,肯定赔得起。”

    “那就一万两!”贺珍本来不好意思赢邓名太多,但看到邓名如此步步紧逼,让他的火气腾了起来:“末将若是输了,也赔给提督一万两银子。”

    在贺珍和郝摇旗的鼓动下,刘体纯也与二人共进退,赌上了一万两。只有袁宗第义正辞严地拒绝了:“本人平生不好赌。”

    任凭另外三个人如何激将,袁宗第就是不为所动。他在心里琢磨着:“三太子是火德,这种阵在他的周围多半没用。”

    虽然袁宗第背着大家悄悄做过爆破试验,证明了爆破城墙并不需要邓名在旁边,但袁宗第一向不打没把握的仗,今天他打定了主意,要先看看赌博的结果。如果今天三太子赢了,袁宗第就打算等到与邓名分手后,再重复一次今天的试验看看。至于狗血的阳气能不能加强火炮的射程和威力,袁宗第也不认为在邓名身边做试验有太大的意义。火德三太子对火炮的增幅效果很可能过于巨大,导致洒狗血的加成效果变得非常不明显。这个试验他也打算先看看,等将来自己关起门来再做。

    ……

    李来亨把大部队留在后面,自己带着亲卫一路向钟祥城疾驰,总算在天黑前赶到了府城。通报过后,很快就看到邓名跑出营门来迎接。

    看到对方之后,邓名和李来亨都在心里冒出一个念头:“竟然这么年轻。”

    三十出头的李来亨率先向邓名行礼:“拜见提督。”

    “不敢当,不敢当。”邓名知道李来亨虽然年轻,却掌握着夔东明军中最大的一支。李来亨的养父李过,是李自成的侄子和继承人,继承了大顺的中央嫡系部队。这支军队虽然在多年的抗清战争中遭到了严重的损失,但依旧是闯营中最强大的。李过去世后,这支军队就被李来亨所掌握。

    跟着邓名一起出来的还有刘体纯等人,李来亨非常客气地向这些长辈行礼:

    “见过袁伯父。”

    “见过刘叔父。”

    ……

    与众人行过见面礼后,邓名就邀请李来亨一起吃晚饭。进帐之前,李来亨飞快地扫视了帐后做饭的伙夫一圈,顿时猜到了邓名下一步的军事计划。

    进账后坐下不久,邓名果然问起李来亨对湖广战局的看法。刚才李来亨注意到钟祥明军杀了不少黑狗做菜,既然把这么重要的军事物资都销毁了,显然他们已经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了。

    虽然有些失望,但李来亨也并不打算说服钟祥众将继续向武昌进军,因为李来亨同样感到明军的地盘扩展得太过迅速,需要稍微放缓一下脚步,安抚地方人心,利用已经获得的物资加强军队,然后再去争取更大的胜利。如果钟祥众将都还有积极进取之心,李来亨会愿意参与其中,一同向武昌进军;现在既然大家都打定主意要回家了,李来亨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也拿不下武昌。

    “湖南巡抚张长庚已经逃回武昌,不管他和武昌文武、缙绅之前有什么不快,眼下他们还是会勾结起来,一起对抗官兵。”李来亨斟酌着词语说道:“提督威震湖广,鞑虏胆寒,地方上的士人现在都睁大了眼睛,要看看提督如何对待治下的百姓和缙绅。若是提督善待士人和百姓,将来我们攻打武昌就会事半功倍。”

    “李将军不认为现在是攻打武昌的好时机吗?”邓名微微有点意外,与贺珍相处久了,遇到李来亨这种识大体的人都有点不习惯了。

    “正是。此?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