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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第92部分阅读

    心投降。当时福王唯恐鞑子不放过他,岂敢留一个孩子在外?”张煌言也曾听说过类似的言论,但他稍一思索就否定了:“再说,福王是带着妃子、宫人一起投降的,就是想私藏也不可能守得住秘密。”

    “嗯,沧水言之有理,”朱以海立刻被张煌言的分析说服了,但是他马上又拿出一个说法:“好像也有人说邓名是蜀王之后。”

    “这个倒是有可能,不然为何他会在四川?微臣还看到邓名手下有不少川军将士。不过肯定是远支,因为蜀王的近支都被西贼害了。他要真是蜀王之后,为何文督师迟迟不提?微臣估计一定是身份难以考证,所以文督师感到棘手,需要花费时间寻找证人。”

    “也可能是身份太过惊人了。”朱以海意味深长地说道:“寡人还听说,邓名有可能是烈皇的遗孤。”

    “不可能!”张煌言断然反驳道:“这个谣言是虏廷的川陕总督李国英传出来的,李国英纯属穿凿附会,瞎猜一通就往邸报上写。”

    “空岤来风,岂非无因。”朱以海似乎对张煌言如此不假思索地反驳有些不满,在他看来如果邓名真是烈皇遗孤,那对振奋天下人的信心有巨大的好处。

    “确实不是,”张煌言苦笑一声:“此事微臣敢用性命担保。”

    “不要太早下定论。寡人可知道,烈皇的五皇子(俗称三太子)下落不明。”朱以海仍抱着希望:“听说年纪也差不多。”

    张煌言愣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请罪道:“大王恕罪,微臣其实知道烈皇五皇子的下落,所以才能断定邓名绝非其人。”

    “什么?”朱以海又惊又喜,声音都颤抖起来:“你知道五皇子的下落,哈哈,这么大的喜事为何要对寡人隐瞒?现在五皇子人在何处,可是在舟山?为什么不传檄天下,激发忠贞之士的信心?”

    张煌言又是一声苦笑。天下士人一提起烈皇殉国,无不扼腕悲叹,就连满清都自称是为崇祯报仇而来。在攻破北京为崇祯发丧后,满清更把自己宣传成中原士人的恩人,为他们报了君父之仇。

    当得知朱慈焕的下落后,张煌言时刻想着把三太子护送到明军的控制区。只要朱慈焕平安出现,天下人就会把这看成一个奇迹,是一个征兆,证明上天依旧眷顾大明,天命并没有发生转移。即使是贩夫走卒,也可能会因为朱慈焕的号召而奋起为大明出力。就好比朱以海和张煌言这两个人,尽管他们和朱慈焕的利益并非完全一致,但仍然会为这个消息所激动。

    在邓名的前世,虽然朱慈焕只是想用他的身份换取一些生活上的便利,但他所过之处,无数人抛家弃子,甘愿追随他而与庞然大物的清廷做殊死一战。

    朱慈焕化名王士元,一直在清军占领区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张煌言始终保守着这个秘密,连他的同盟郑成功和鲁王都没有告知。而在余姚见到王士元后,张煌言的满腔热血都被浇灭了,他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仍在坚持抗清的明军的希望。

    听完张煌言的详细叙述后,朱以海气得拍案大骂:“你找错人了!这绝不是烈皇的皇子,烈皇的儿子再不肖也不会如此。烈皇的五皇子一定不在世了,如果五皇子还在的话,他一定是邓名这样的人!没错,五皇子身上流着烈皇的血脉,他一定会是勇敢的宗室。”

    朱以海发了一通火后,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他曾经非常希望邓名就是传说中的烈皇遗孤,显赫的身份再加上英勇无畏的名声,不难想象将会给天下的百姓带来怎样的震动。但现在,朱以海决定和张煌言一样把这个秘密保守下去,如果让人们知道了三太子的真实性格,对所有心怀大明的志士都会是致命的打击。

    张煌言又想到邓名身上的种种谜团:“广州陷落时邵武之子下落不明,这些年郑成功一直在找寻他。那个王子当时岁数多大?是四、五岁,七、八岁,还是十岁多了?郑成功一直绝口不提,我总觉得他是在转着冒名顶替的念头,回头我得想办法查清楚。”

    “你确定邓名是远支的宗室?”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后,鲁王再次问道。

    张煌言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坚持原先的看法:“是的,应该是宗室,不然文督师不会这么放心,把大权交给一个不知来由的年轻人。文督师肯定是心里有数,但苦于难以证明,如果是近支就不难找到证人了。”

    “嗯,远支难以号召人心。”朱以海沉默了片刻,像是在下什么决心,他又问道:“听你说,延平对邓名的印象不错?”

    通过观察金、厦官府的态度,朱以海感觉郑成功对邓名很有好感。号称郑成功左膀右臂的甘辉、余新二人都是邓名救回来的,还有几个郑成功的心腹大将也受到了邓名的救命之恩;这些人从来没有掩饰过对邓名的感激,这也表明了郑成功的倾向——如果不是郑成功默许,很难想像他的手下会无所顾忌地表达对邓名的敬意。

    刚才张煌言在叙述南京见闻的时候,朱以海感到郑成功对邓名的善意。对延平郡王来说,这种情况可是相当罕见的。在朱以海的印象里,除了对郑监生有赐姓名之恩的唐王(郑成功原名郑森,隆武帝不仅赐给他国姓,还给他起了“成功”这个名字),很少见到郑成功对宗室表现出如此驯服的态度。

    “确实不错。”张煌言答道,他在心里说道:“何止不错?不过这个先不用对大王说,等我心里有了数,以后再提也不迟。”

    “嗯,不知道他的辈份如何,如果恰好比寡人矮一辈的话……”朱以海轻声说道:“寡人无嗣,欲求一个杰出的宗室后辈传承本藩。”

    鲁王本有四子,皆在战争中殉难,现在没有任何子嗣。

    张煌言闻言大惊:“千岁春秋鼎盛,何出此言?”

    看着鲁王的王子一个接一个遇难,张煌言的心中也是非常悲痛。他曾暗暗发誓,一定要辅佐鲁王重新登上监国之位。对于鲁王付出的牺牲来说,张煌言觉得一个监国之位并不过分。

    “寡人的身体如何,寡人心中有数,”鲁王微微一笑:“恐怕是时日无多了。就算再有妃子怀孕,也未必就能养活长大。本藩是太祖的亲藩,时逢国难,寡人的儿子遇难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若是大明果然不存,寡人亦不独生。”说到这句话时,鲁王脸上露出坚毅之色。

    在邓名的前世,鲁王死后有遗腹子出生,继承了他的藩王之位。

    施琅进攻台湾的时候,郑成功的后代——十二岁的郑克塽,因为年幼被权臣挟持投降了满清,其他逃亡台湾的明宗室也都跟着一起投降。末代鲁王却慷慨陈词,绝不国亡独存,自焚而死。除了后来被清廷搜出来的王士元,末代鲁王是最后一个殉国的明宗室——或许说就是最后一个,因为王士元根本不承认自己是明宗室,也不想殉国。但清廷还是以冒充宗室的罪名将王士元处死。

    “终归是太祖的亲藩,若有一线希望,寡人就不希望本藩在寡人的手中断绝。”朱以海毅然决然地对张煌言说道:“帮助寡人好好查一下邓名的身世,若他果然是我大明宗室,就让他承续寡人的亲王之位吧。如此对他是大有好处的,他不会不答应。”

    “只是……”张煌言还要争辩。

    “不要多说了,有这么一位神武的亲王是大明和天下之福。国难临头,寡人岂会舍不得本藩的王位?要是因为寡人的贪心给社稷造成危害,寡人就无法去见列祖列宗了。你告诉他,便是将来万一寡人有了亲子,也要认他为长兄,绝不与他争夺本藩王位。若是他与寡人平辈,那寡人便在先王灵位前认他为弟,同时向列祖列宗起誓传位于他。”朱以海郑重地对张煌言说道:“有劳爱卿了。”

    自从鲁王放弃监国位置后,他还从未用这两个字称呼过张煌言。后者停止了争辩,起身肃然行礼道:“微臣敢不竭尽心力?”

    第七节 出口

    被邓名击败后李国英并没有在重庆呆多久,很快返回保宁坐镇,驻扎在重庆的清军虽然没有跟着他一起返回,但从重庆撤离也是迟早的事情。吴三桂离开陕西南下云贵后,清廷每年给陕西的拨款只有白银三十万两、粮食三十万石,这根本不够清军进攻四川所需,剩下的都要靠陕西的税收和军屯也解决。

    李国英召集的辅兵被邓名俘虏数万,披甲也损失万余,几年来积攒起来的辎重损失无数,这不但使得清军失去了进攻能力,而且让川陕总督的军屯收入锐减。李国英认真计算了一番,认为在三年之内清军无法恢复到原先的实力。在李国英的估算里,邓名会在一年半到两年之内发起进攻,处于劣势的四川清军无法同时坚守重庆并保护嘉陵江航运。既然如此,放弃重庆是必然的事情,而且把主力退回汉中、广元一线后,清军的损耗也会减少,有助于陕西绿营更快地恢复实力。

    现在一百满洲八旗都跟着李国英返回了保宁,赵良栋、王明德等人在重庆没有动。之所以没有立刻放弃重庆,就是李国英觉得不好向朝廷交代,上次顺治额外拨给了李国英一批军费,要他尽可能地把邓名拖住,结果不但没有攻入成都,反倒损兵折将连重庆都岌岌可危。前不久李国英刚轻描淡写了一篇奏章,称军中流行疫病,士兵损失很大,而且重庆夏季天气酷热,清军缺粮少饷加上疫病,导致士气不振。川陕总督打算按着这个思路再给朝廷打几次预防针,然后名正言顺地从重庆撤回来,依旧把主力放在汉中,然后亲自坐镇保宁。

    今天北京派来了一位传旨的使者,李国英闻讯后心情也有些忐忑,不知道朝廷会有什么反应,不过李国英估计对他就算有惩罚也不会很重,顶多是口头责备几句。相比云贵、湖广、南京等地清军出的大洋相,川陕绿营的表现就算不错了,没有丢失土地,战败并没有导致文武大员被俘(都瞒着朝廷被放回来了),有吴三桂、胡全才和郎廷佐在前,李国英不会被朝廷特别关注。

    传旨的使者走入衙门中后,李国英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正是上次带着那些邓名作品返回北京的御前侍卫。

    圣旨很简单,其中没有一句责怪,只是要李国英坚守重庆不可轻易言弃。这个要求真让李国英听得是满腹牢马蚤,不过仍无可奈何地领了旨。

    “总督大人请。”宣读完圣旨后,使者立刻表示要与李国英私下说话,让无关的人员离开后,御前侍卫马上对李国英说道:“皇上知道总督大人的难处,现在总督大人面对邓贼的主力,朝廷也很担忧四川这里。因此朝廷已有成议,从明年开始每岁给总督大人拨发白银一百万两,粮食一百万石,今年下半年江南收获后,也会酌情给总督大人拨发一批急需的粮饷,数目现在还说不好,但是白银和粮食都不会少于五十万。”

    “皇上隆恩。”李国英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北京把拨给川陕这里的军费一下子提高到原先的三倍有余,这种重视程度大大出乎李国英的意料。

    “朝廷想知道,总督大人还有其他什么需要么?”使者正色问道:“皇上亲自让卑职带话,想知道加发这些粮饷后,总督大人是不是有把握守住重庆。”

    “微臣有信心。”李国英立刻答道,为了进军四川他已经把陕西的库存基本榨干了,能加派的赋税也基本都加派干净,要是再征粮拉丁,估计四川还没有打,陕西这里就又要出民变了。但若是北京能够实现诺言,那李国英就可以把军队规模扩大至少五万人以上,有了这些军队后,守住重庆就并非什么不可能的目标了。

    “好!”使者接着又问道:“皇上还想知道,给总督大人多少粮饷,可以保证总督大人迅速把邓贼剿灭?”

    “迅速剿灭吗?”李国英闻言又是一愣,他知道尽管邓名在四川、湖广闹腾得欢,但北京的注意力始终还是在云贵一带,其次是江南和福建。正是因为对朝廷的战略重心很清楚,刚才李国英知道北京大幅度提高给陕西的拨款时才会那么吃惊,但听使者这话的口气,似乎只要能迅速消灭邓名,北京就愿意提供更多的物资。

    “是的,皇上的意思是两年以内,更快当然更好。”使者毫不迟疑地答道。

    “为什么朝廷一下子对四川这么关注了?”李国英心中疑惑丛生,四川人烟稀少,北京方面一向认为就算被明军控制也闹不出什么大事;而湖南盛产稻米,若是被明军占领可是后患无穷,贵州既能掩护湖南,还威胁着只剩一口气的永历朝廷,自然是最重要的战场;福建那里有郑成功,一日不消灭郑家军东南赋税重地就受到威胁,当然也极为重要:“四川?值得朝廷花费这么大的力气么?而且钱粮也都不是白来的,多给四川自然其他地方就要少给了。”作为川陕总督,李国英当然希望朝廷给的东西越多越好,但他心里的疑问却无法解释。

    “总督大人。”见李国英半响不说话,使者催促了一声。

    “两年剿灭邓名,恐怕很难。”李国英虽然想要更多的物资,但最后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邓贼从南京、湖广掠夺百姓十余万,粮食上百万石,铠甲、军器无数,两年之内他的军用几乎不会发愁。若是想剿灭邓名,需要分兵四路,两主两偏:一路从广元入剑阁从北向南攻打成都;一路走长江,然后沿着岷江从南向北攻打成都。这是两路主路。还有两路偏师,一路在东,走简州,呼应南北两路大军,不让邓名有闪转腾挪的余地;另外一路向西,截断贼人难逃建昌的退路。两主路都需要三万披甲以上,能够正面击破贼人主力,两辅路也需要一万五千披甲以上,足以自保并拖住贼人。如此四路齐发,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御前侍卫掏出纸笔,把李国英所说的详细记录下来:“就是需要披甲九万,对吧?”

    “是的。”李国英见到对方居然没有立刻放弃,心中更是奇怪:“四川民生凋敝,所有的军粮都要我们出动民夫从关中转运,四路大军齐出,没有二百万民夫和大量粮船根本做不到。以我之见,还不如先在重庆扩建仓库,储备军粮,且屯且战,逐步收复四川。”

    “嗯。”听李国英讲述完四川的道路、各地仓储的情况还有人力的紧缺后,御前侍卫终于意识到北京的愿望不可能实现了。

    “川西偏僻,终究是小患。”李国英依旧没有想通朝廷为何摆出一副不惜代价也要先灭了邓名的驾驶,他劝说道:“只要巩固重庆,把邓贼限制在川西,等朝廷剿灭湖广、云南、福建各地的反贼后,消灭邓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每年朝廷拨给川陕一百万两白银和粮食做到这点非常容易,数年后等关中恢复一些、重庆城池已固,可能都不需要这么多。”

    “总督大人的话卑职会向皇上禀告的,”使者对李国英的建议不置可否,他也没有这个权利对此作出裁决判断,不过既然使者意识到迅速靠武力镇压邓名不太可能实现,那他就告诉李国英另外一件事:“朝廷打算重新颁下对邓名的赏格,大概是白银五万两,旗人十个前程,汉人抬旗;至于邓名身边的贼人,只要能以邓名人头来见,既往不咎、提督四川。”

    这个赏格已经与郑成功和李定国头上的持平,而且只是杀而已,李国英试探性地问道:“若是能生擒邓名,难道还要倍之吗?”

    一般情况下生擒比击杀的赏格还要高,但使者闻言犹豫了一下,对李国英说道:“此事朝廷不打算公布天下,总督大人心里有数就好,皇上的意思是邓名只要死的,不要活的。若是邓名身边的贼人把他擒拿来见总督大人,总督大人将其就地处决,将尸体解送朝廷。”

    “皇上的意思臣明白了。”李国英点点头,他猜测北京对邓名的态度与他上交的那些图画有关,不过川陕总督也知道什么事情可以问,什么事情不可以问:“微臣遵旨。”

    “大概下个月朝廷就会下令,在重庆建立满城。”使者又抛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以前只有一省平定后,会在省城建立满城,从北京派来驻防八旗。但现在四川远远没有平定,而且重庆也不是四川的省城:“等到收复全川后,再移驻成都。”

    “知道了,我会立刻开始准备。”李国英不假思索地答应道,既然要建立满城,那保宁的一百旗兵就是现成的驻防八旗,李国英打算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