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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第161部分阅读

    。

    不想白文选听了邓名脱口而出的问题后,竟然高兴地抚掌大笑:“既然连邓将军都有此一问,那此战便是赢定了。”

    白文选的话让邓名一愣,而狄三喜则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追问道:“巩昌王是打算登岸后立刻发起攻击吗?”

    “正是如此。”白文选点点头:“无论如何,缅人都不可能让我们安心构筑好阵地,登上去万儿八千的士兵然后才来进攻的,既然如此,我们就不用再想什么快速登岸的办法了。”至于一方牵制,然后主力从其它方向偷渡的策略,白文选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最后他不打算采用。因为缅甸人是本地人,白文选觉得这种虚虚实实的计谋,失败的可能性远比成功的可能性大得多,而且还会导致明军兵力分散,与明军集中兵力进行主力决战的意图不符。

    所以白文选打算首先渡过骑兵,然后立刻向缅军发起攻击,如果能够打乱缅军的部署,就能给明军主力争取渡河的时间:“换了面前是鞑子的部队,我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但是缅兵已经五十年没打过仗了,我猜他们从上到下都缺乏应变的本事,士卒的韧性也相当不足;更何况我们的战术一定会彻底出乎缅人的意料。”

    说着白文选又看了邓名一眼,得意地说道:“邓将军身经百战,多次以孤军袭击强敌,既然邓将军都没有猜到我的用意,那缅人当然更想不到了。”

    邓名点点头。即使是面对朱国治的时候,清军中也不完全是新兵,不会连一个经历过战阵的军官都没有,那个时候,明军的少量精锐骑兵对情绪紧张、缺乏实战经验的敌军依然拥有极大的震慑力。邓名没有在第一时刻猜到白文选的意图,也是因为他虽然不太看好缅甸军人的战斗力,但还是拿清军的较低标准来衡量的。无论如何,邓名都不敢用一百骑兵冲击严阵以待的三万绿营。

    “第一批骑兵渡江后,缅人大概会奇怪我们怎么胆敢只渡过来这么点人。我估计他们就是看到我们渡过三百骑兵后,也仍然犹豫是不是到了进攻的最好时机,因为渡过去的人还不多,还不符合‘半渡而击’的兵法嘛。但是我们最好不要冒险,省得缅军中真有什么才智之士,看破了我们的计划。”白文选继续说道:“第一批骑兵登陆后,马上就冲击缅人的主将,让他无暇发号施令。第二批骑兵登陆后,缅甸军队也许已经做出反应了,也许还在混乱中,第二批骑兵就去增援,夹击敌军。然后是第三批,只要有三、四百骑兵就能把缅人拖上好久了,足够让我们的主力从容渡江。”

    “主力渡江后也是去追击敌军的。”狄三喜笑道。他和白文选都见识过流民是如何被官兵的骑兵一冲而溃的,没有战斗经验的流民就是成千上万也打不过几十、上百训练有素的甲骑;西营的骑兵锻炼出来以后,在湖广、四川遇到承平多年的官兵时,形势又完全颠倒过来,上千明军的军户步兵会被几个、十几个西营的骑兵追着砍——既然缅甸是军户制度,而且也是几十年没有发生过战争,那狄三喜觉得他们和明军军户的表现不会有太大的差异。

    “我有一百五十名骑兵,”邓名因为没有见过流民和军户的惨状,所以是三个人里信心最不足的,听完白文选的计划后,邓名就表示愿意带着精锐的川西骑兵打头阵:“其中有很多三堵墙的老兵,我负责冲第一轮好了。”

    三堵墙的名气要比西营骑兵的名气高很多,用川西骑兵做先锋,无疑会让白文选的计划有更高的成功率。但邓名的这个提议让白文选感觉似乎受到了轻视,隐含着对西营骑兵的不信任。

    在白文选开口拒绝前,狄三喜抢先说道:“杀鸡岂用牛刀?邓帅手下有一百五十个骑兵,想一次运过去有些勉强,还是末将先来吧。末将有一百名骑兵,稳稳当当地一次都能过江。”

    “一百五十名骑兵在船上挤一挤,应该也能一次性过去。”邓名觉得建昌的骑兵战斗力应该略逊于自己,所以仍在努力争取先锋的任务:“一百五十个人的把握也会更大。”

    “一百个人就足够了,足够坚持到邓帅过来了。”狄三喜听出了邓名话里的不信任,不过他并没有点破或是表现出不满之色:“这一仗的关键是要动作快,一百个人下船和整队的速度都要比一百五十个人快很多,等缅人的阵容被打乱了,邓帅的骑兵也可以从容地下船。”

    邓名依旧不肯放弃,他记得刚才白文选还说过缅甸人多半反应迟钝,就是先渡过三、四百骑兵再发动进攻说不定都来得及,缅人还会因为没有经验而茫然失措。

    “如果能够速战速决,我们也没有必要冒险。”听邓名居然拿自己的推测当理由,白文选马上站出来为狄三喜说话:“而且庆阳王的这队骑兵骁勇善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晋王两蹶名王的时候,他们都参与其中了。”

    “巩昌王好记性,正是如此!”狄三喜大声答道。李定国击败孔有德和尼堪时,冯双礼和白文选都全程参与了。

    “好吧。”既然狄三喜的手下有这样光荣的历史,邓名就放下心来,而且也没有理由再阻止狄三喜打头阵:“那我们三堵墙第二批过河,为狄将军后劲好了。”

    狄三喜本想点头,但这次轮到白文选反对了:“邓帅不用着急,第二批渡河时间上要求得也比较紧,我手下有一百侍卫,人人都弓马娴熟,让他们第二批过去吧,邓帅可以带着三堵墙第三波过去。”

    邓名有些惊讶,他自认为川西军队的战斗力还算不错,可怎么听上去白文选和狄三喜好像都很不放心似的,一定要当做后援来使用。

    “邓帅切莫多心,”刚才是白文选帮狄三喜说话,而现在则是狄三喜给白文选帮腔:“我们都是西营出身,彼此之间比较默契。当年大败孔有德的时候,就是晋王居中,庆阳王和巩昌王同时从两翼出击包抄,击溃了孔贼;而与尼堪一战,也是晋王诱敌,两位大王在山两侧进行伏击。巩昌王的这些卫士,末将认识他们都很多年了,除了那两仗以外也不知道还并肩作战过多少次了。”

    “原来如此。”邓名点点头。他知道在这种小股骑兵的作战中,配合是十分关键的。本来他还担心庆阳王和巩昌王之间有隔阂,不能同心协力,但对方既然这么说,邓名也就没有带着陌生的川西骑兵硬塞进去搅和的道理。

    听到邓名同意作为第三批渡江部队后,白文选和狄三喜对视了一眼,他们之间本来确实是有隔阂的,但在这一刻,双方都再次感到了同为西营的战友之情——他们联手捍卫了西营的荣誉。

    ……

    不等船停稳,狄三喜就牵着他的坐骑跃入齐腰深的水里,在他的身后,建昌骑兵一个接着一个学着他的样子跳入江中。在建昌骑兵带着坐骑上岸的时候,运输他们过来的船只已经开始掉头,转回东岸去装载白文选的巩昌王府侍卫。

    虽然江面并不是很宽,但每个建昌骑兵都知道,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会被孤零零地隔断在丽江的这一边,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作战了。前方的数万缅甸军队排开了阵容,黑压压的敌军连天接地,密密麻麻的望不到尽头。

    “小的们,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吧?”狄三喜翻身跨上自己的坐骑,对着身旁这一百个骑兵大声叫道。

    “知道!”建昌军用整齐的喊声回答了他。

    “好。”狄三喜抽出佩剑,向着无边无际的缅军方向用力挥下:“进攻!”

    第十三节 勇气(上)

    指挥缅甸大军的统帅名叫扁牙简,世袭的将门子弟出身,祖上都是跟着莽应龙、莽应理征战的大将,所以扁牙简就继承了祖上的官爵,成为新一代的缅军统帅。在莽白的篡位行动中,扁牙简也帅军支持莽白,因此深获现任缅王的恩宠和信任。在军中,扁牙简力主与明军立刻展开决战,将入侵者尽数歼灭或驱赶出缅甸,以保证莽白的威信不堕。

    听说有数千明军打算渡江后,扁牙简毫不犹豫地否决了手下半渡而击的计划:“贼人兵少将寡,若是半渡便击,那剩下的贼人不就都跑了吗?这些贼寇偷袭八莫,屠戮军民,岂能让他们这么便宜地跑了?不,我们要等这几千贼人尽数渡江,然后一鼓歼灭!”

    看到明军只能依靠着少量的木筏和船只渡江后,扁牙简顿时又是一阵冷笑:“就靠着这么点木排,他们全军何时才能尽数渡江?”

    生怕吓跑了明军,扁牙简一连串下达了好几道命令,严令各部坚守本阵,不许贪功攻打还没有来得及完成渡河的明军。扁牙简估计了一下,觉得至少要几个时辰这几千明军才能全数抵达东岸。在把自己估算的时间通报给各将官的同时,扁牙简还再次强调道:“不听将令擅自出击者,虽胜亦斩!本将要在这里全歼贼寇,不让一人一马逃脱。”

    看到第一批登陆的明军只有可怜巴巴的百来个骑兵后,扁牙简对明军的轻视达到了顶端,摇头叹道:“贼人完全不成章法。我熟读兵书,渡江一定要步兵先行,要不是本将打算全歼贼人,三万大军一人吹一口气就把他们都吹下江去了。”

    幸好看到明军船只返回的速度还算不错,望着那些急急忙忙去装载下一批士兵的明军船只,扁牙简觉得明军大概不会让他等上一天。

    接着缅甸人就看到上岸的明军纷纷跳上战马,然后向着中军位置行来,这些明军的行动速度并不算很快,只是以小跑的速度向缅甸军队这边接近。

    “这些人是使者吗?”中军的缅甸军人面面相觑。如果说是开战前的使者,一次来一百个人似乎太多了;而如果不是使者,那么这一百个明军骑兵向三万个缅军跑过来意欲何为?难道是来投降的吗?

    狄三喜带着骑兵保持着小跑的速度前进。在江岸上的时候,他就看到对面缅军的阵容横跨南北,布满了整个视野;而离开江岸后不久,随着狄三喜距离缅军的阵地越来越近,很快他就看不到敌军的两翼部队了。他紧紧盯着前方敌军的大旗,看着它在视野里变得越来越清晰。缅军的中军像是一道黑色的城墙,横在狄三喜的眼前,背后似乎还有些大象的影子。

    当能够分清缅甸中军的人形时,狄三喜飞快地望了望左右两侧,他统帅的明军骑兵已经深入到缅甸大军之中,两翼突出的敌军对这一小队明军已经形成了包围之势。两侧的距离很远,能看到的都是密不透风的敌军人墙。

    狄三喜感到自己的呼吸也有些沉重。自从讨到先锋任务以来,狄三喜的脑袋一直因为兴奋而有些发热。刚才登陆后发起进攻时,狄三喜知道自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江岸另一边的数千明军肯定都在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的背影,这更让他感到浑身热血。

    而现在的热血稍微平静了一些,发热的脑袋被迎面而来的风一吹,也清醒了许多。

    “我岁数已经不小了,还没有得到爵位。同僚们明面上不说,背地里还在议论上次我带头主降的事。邓将军对我很客气,但他手下每次看到我,脸上的表情都显得有些古怪——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又看到了我嘴里缺的那几颗牙……留给我的机会不多了,我是个有勇有谋的大将,我要建功立业!”

    狄三喜在心里默默地重复了一遍:“我是庆阳王手下智勇双全的大将。”然后猛地一夹马腹,大喝出声:“杀!”

    喝完这一句后,狄三喜就把目光锁在正前方的敌人大旗之上,他的坐骑四蹄腾空,突然提速到最快,两耳生风的狄三喜知道一百名建昌骑兵一定会紧紧跟在自己的背后,因为他听到背后传来了雷霆般的轰鸣声:

    “杀!”

    看着骤然提速,向自己全速冲过来的一百名明军骑士,无论是扁牙简还是他的亲卫官兵都惊呆了,不少人嘴张得大大的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你们的大军还没有登陆,我们不去打你们,你们反倒跑来送死么?”

    “贼人这是……这是进攻吗?”扁牙简身旁的一个护卫恢复了部分言语能力,断断续续地惊叫起来。

    “杀!”

    前方的敌军面目已经清晰可见,明军的马速也提高到了冲刺速度,他们再次齐声大喝,一百名骑兵奔腾而来,他们背后的烟尘直冲天际。

    “迎战,迎战!”

    杂乱无章的命令声先后响起。被部署在中军前排的缅甸士兵有不少都是参与了咒水之变的人,亲眼目睹了永历皇帝的御林军束手投降,成群结队地跪地乞活。在行军的路上,这些缅甸士兵一直得意洋洋地向其他部队吹嘘自己的威风和武功,连大明天子的御林军都被他们打垮了,那明军还有什么人能够与其一战?

    奔过来的明军骑兵一个个横眉立目,纵声狂呼,就好像是从阴间冲出来的厉鬼一般。直到这时,缅兵才发现自己喉咙发干,发不出呐喊,握着刀枪的手臂也骇得发软,竟然有提不住武器的样子。

    这时狄三喜已经一马当先冲到了缅甸人的战阵前,他一剑挥去,感到手臂遇到了点阻力——这是他很熟悉的感觉,只是这几年在建昌呆着很少打仗,有些生疏了。接着手腕又是一松,一颗人头已经被抛上了半空。狄三喜的长剑从马首右侧划到了左侧,他马上又是反手一挥,又是那种迟滞感——手感已经完全回来了。他已经陷入了缅甸军阵的深处,发疯一般地全速左右挥舞着宝剑,到处都是人,怎么都不会扑空……

    在丽江的另一边,明军的步兵早就准备好了踏板,返回的船只刚刚近岸,步兵就跑上前去,把踏板搭上船帮。在江边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巩昌王府侍卫,立刻牵着他们的坐骑跑上船去。每一只船装满后都马上驶离江岸,水手们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划动船桨,装着援兵的船只像一支支离弦的利箭,向对面江岸射去。

    “直到现在似乎还好。”邓名紧张地看着对面的缅甸军阵,现在狄三喜已经深陷敌阵之中,一百名明军骑兵就像是丢入了江水的一颗石子,完全看不到痕迹了,只能通过那阵阵腾起的烟尘来判断明军先锋可能的位置;而让邓名感到稍微安心的是,似乎缅甸军队没有任何反应,缅甸军队的各部依旧呆在他们原先的位置上。

    “大概是缅甸的大将已经失去指挥能力了吧?所以他没有调动周围兵马去围攻狄将军的突击队。”邓名喃喃自语道。这当然是乐观的看法,还有一种可能是一百名明军骑兵的攻击对三万大军的中军来说只不过是挠痒痒,所以缅甸大将根本懒得调动其余部队,但邓名却不愿意往这方面想。

    “快,快,快!”

    看到第二批援军开始登岸,邓名身后的三堵墙骑士都焦急地跳起来,好像他们的催促声能够让船只更快地返回一样。在明军的船只又一次开始返回时,第二批登陆的一百名明军骑兵也发起了进攻,他们沿着刚才狄三喜的进攻路线,也向缅军的中央方向冲去。

    这时候缅甸军队终于开始有所举动,邓名看到有些缅甸军队开始移动或是变换方向。

    “怎么船还没回来?”邓名也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三波骑兵的任务就是打乱缅甸军队的阵脚,让他们无法有效地排兵布阵。而在这三波骑兵后,还有数千明军披甲步兵等着赶过去,对大乱的缅甸军队发起最后的一击。

    船只终于又回来了,给邓名的感觉就好像是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牵着自己的坐骑赶到岸边,几个明军步兵又一次放下了踏板,然后全力扶住它,让骑兵能够安全迅速地上船。邓名带着自己的战马第一个通过了踏板。这种用来强渡的小船似乎让他的坐骑有一点不安,但在邓名的安抚下,坐骑还是保持了平静,顺服地靠在邓名的身边。

    在三堵墙渡江的时候,邓名听到了火铳声,这毫无疑问是缅甸军队的火力,因为明军的骑兵没有携带任何火药兵器。缅甸的潮湿气候并不适合使用弓箭,所以在火铳出现后很快就成为了缅甸人最喜欢的远程兵器。刚才在狄三喜发起冲锋时,很多缅甸士兵向着已经杀到眼前的明军骑兵扣动扳机时,才发现还没有点燃火绳——本以为明军需要很久才能渡江、主帅才会下令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