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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第162部分阅读

和士气。

    被包围在人群中的扁牙简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他和他的亲卫只能盲目地跟着潮流而动,任何想逆流而上的人都会被无情地踏入泥里,变成其他人的垫脚石。

    虽然转来转去,但总的来说溃兵正不断地被驱赶向东方,混乱的范围越来越大,已经蔓延到全军,当上万人开始推搡拥挤时,任何人都无法将局面逆转。

    “大帅在这里,大帅在这里!”扁牙简的亲卫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头大象,溃兵正从大象的周围涌过,几个亲卫声嘶力竭地向大象上的骑手叫嚷。能够充当缅王象兵的人不少都是贵族子弟,至少也是军户中的军官子弟。

    幸运的是,那个大象上的骑手居然听到了他们的喊声,亲卫门保护着扁牙简挤到了靠拢过来的大象身边。在骑手的指挥下,大象放下了长鼻子,把扁牙简托上了象背。

    “大帅,可找到您了。”骑手又是焦急又是庆幸地说道。他们这几十头大象奉命过来搜索失踪了的统帅并与明军的骑兵交战,但周围到处都是溃兵,大象被自己人挡住了,既无法找到扁牙简,也无法阻拦那些绕着缅军跑圈的明军骑兵——早在大象找到一条路冲出去以前,明军的骑兵早就跑得找不到了。

    扁牙简在大象背上坐了一会儿,总算把脑袋里昏沉沉的感觉驱逐了大半。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整个右翼此时都已经陷入混乱,在这一片人流的汪洋中,几十头大象就像是一座座孤岛。

    “贼人正把我们赶向江边。”扁牙简总算是看清了局面。在明军有意的驱赶下,缅甸军队已经被推到了丽江西岸的岸边。溃败的局面已经无可收拾,而且就是这些大象构成的孤岛也称不上绝对安全,刚才就有一头大象硬是被汹涌的人群挤倒了,沉重的身体压住了无数缅兵。

    “把我的人都接上来。”扁牙简指着大象身旁的亲卫,这几个忠心耿耿的军官和卫兵正抬着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们的头盔早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几个人的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一头大象的背上肯定坐不下这些人,扁牙简伸手一指不远处的几头大象,不假思索地下令道:“让他们马上过来,把我的人都装上。”

    在扁牙简的严令下,附近几头大象的骑手抛下一切顾忌,从人群里闯了过来,接上扁牙简的人后就聚集在他的坐骑周围。

    “离开这里。”

    扁牙简紧接着又发出了新的命令。刚才这些象兵被命令来阻拦明军骑兵,他们就成为了缅军的支柱,既然追不上明军,那他们就原地不动地呆着,随着缅兵不断地被赶往东面,他们在军中的位置也渐渐从内圈变成了外围,扁牙简也因此得救。

    但扁牙简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被自己士兵阻碍的象兵完全机动不起来,明军骑兵肆无忌惮地从他们的附近跑过。等到距离更近一些后,明军估计就可以朝这些大象靶子投矛了——不用担心武器问题,遍地都是缅甸士兵扔下的装备。

    “冲出去!”扁牙简决定先和后方的几十头大象汇合,然后再考虑下一步的行动,他指了一下周围的溃兵:“他们不让开就直接踩过去。”

    第十五节 战象(下)

    分散在溃军中的大象都接到了扁牙简发出的突围信号,指挥战象的军官们更不迟疑,跟着扁牙简一起离开这些即将被抛弃的阵地和溃兵。扁牙简的坐骑迈开大步,向着象夫指挥的方向快步走去。呆在这团乱军中显然让这头大象的心情不太好,也可能是因为它刚才被缅兵推搡得有些烦躁,得到命令后,这头大象就义无返顾地离开这个嘈杂的地方。

    被撞倒的人发出刺耳的绝望尖叫,徒劳地伸出双手想保护自己,不过这种本能的动作没有丝毫的意义,大象所过之处,头盔被踏成双层铁片,里面的脑袋像西瓜一样四分五裂。

    “那些大象身上,是不是有敌人的统帅?”邓名观察着移动着的战象,和左右交换着意见。

    “好像是有人在指挥。”一个三堵墙卫士答道。

    和狄三喜以及巩昌王府的侍卫一样,邓名早就无法辨别哪个是重要的目标,他既不认识缅甸贵戚的甲胄和标示,也无法靠临阵询问俘虏来获得第一手的情报。刚才三堵墙一直在反复驱赶缅甸的溃兵,让他们聚成越来越挤的一团,至于那些屹立其中的象兵,邓名本来打算等后续部队过河以后,让步兵中的弓箭手来对付——反正那些大象一直站着不动,就让弓箭手上去发射火箭好了,看看大象到底能坚持多久。

    刚才巩昌王的王府侍卫赶到了三十几个,他们没有像三堵墙这样反复绕圈跑,马力保持得还不错,就接替了一部分驱赶缅甸军队的工作,让三堵墙的人能够分出一半来休息。

    邓名让第二排的人先休息,自己带着第一排和赶来增援的白文选所部又围着缅军跑了几圈,现在刚刚被后排骑兵接替下来。

    正在邓名和卫士议论的时候,背后又赶来一队人马,五十来个身披红斗篷的明军骑士,为首者正是建昌战将狄三喜。

    “狄将军的手下呢?”邓名见人数不对,就关切地问道。

    “还有一半在追赶溃敌。”狄三喜飞快地答道。他的损失不大,就是砍溃兵砍得手脚发软,见到缅甸左翼的部队已经失去斗志,开始缓缓向西边撤退后,狄三喜就留下了一半骑兵和其余的巩昌王府侍卫继续监视,确保这些缅兵会老实地离开战场。

    “中央的战事才结束吗?”邓名又追问了一声,他觉得狄三喜来得有些晚,本来他还以为在佯攻的时候狄三喜就差不多该发起侧后袭击了。

    狄三喜停顿了一下,脸上微微露出些愧色:“迷路了。”

    严格说起来当然不是迷路,狄三喜在第一次突击后就失去了目标,他追赶着每一个被他怀疑为敌军高官的目标,但最后发现都不是。虽然砍了不少人,但狄三喜没有能够网到大鱼,还为此耽搁了不少时间。

    “我也一样。”听狄三喜解释后,邓名同情地说道:“我根本认不出谁才是大将,尤其是他们溃败以后更没办法辨认。”

    看了一会儿战场后,狄三喜饶有兴趣地评价道:“邓帅的骑兵练得很好。”

    “就是好看罢了。”邓名谦虚地说道。

    “嗯,但这气势一下子就上来了,用来驱赶步兵很好用啊。”狄三喜不知道墙式骑兵的威力,而且就算邓名把战术倾囊相授,建昌兵也未必就肯信。虽然西营的官兵承认邓名打仗不错,但他们骄傲地认为自己也有不少绝技,并不在三堵墙之下。现在邓名既然谦虚地表示这套战法没有什么,狄三喜反倒能比较公正的看待它,起码认定这种战术能够强化恐吓溃兵的效果。

    突围的大象加剧了溃兵的混乱,缅甸士兵拼命地躲闪大象的步伐,就好像是在躲闪明军的骑兵一样。此时被赶到江边的缅甸军队已经挤得再也没有多少空隙了,江岸边的一部分人已经被挤到了水里。大象闯出一条路的时候,把更多的人推下了丽江,那些勉强还能在浅水区保持平衡的人,一下子被推进了更深的水中,除了被丽江卷走的人外,还有人失足后就再也没能爬起。

    “这些人是缅人的将官吧?”狄三喜指着那些突围的大象,产生了和邓名一样的想法。

    “很有可能,我们就跟着这些大象走吧。”

    又有一些明军已经完成登陆,近千名明军步兵正在赶来战场的路上。邓名的计划就是让步兵分头堵截,然后用骑兵把缅兵赶下河——只要留在岸上的缅甸兵还足够多,他们就会不断地把已经下河的同伴推进江心去;而当缅兵无力把更多人推下河时,就说明他们已经所剩无几了,不足为虑了——对此狄三喜没有丝毫的异议,现在两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些乘坐着大象离开的人身上。等步兵加入后,更多的骑兵就可以释放出来,发起对缅甸象兵的攻击。

    “我们首先要防止他们重整,然后过来给岸边的这些人解围。”缅人还掌握着大约一百头左右的战象,当这些大象完成集结后,就会是一支强大的突击力量。刚才明军全是骑兵,大象对明军的威胁还比较小,而现在明军的步兵即将参战。如果缅人用战象发起集团冲锋,不但可能给已经陷入绝境的缅人步兵解围,还会给明军的步兵造成巨大伤亡。

    “不知道我们应该怎样攻击这些大象,”邓名询问着狄三喜:“狄将军和战象打过仗吗?”

    “没有,不过缅人根本不会打仗。”

    狄三喜冷冷地评价道。他看到很多缅人在逃跑时还穿着盔甲,很多缅甸官兵被赶下河的时候也没有及时脱去沉重的甲胄,一旦滑倒在水中就很难重新站起来,可能被齐腰深的河水夺去性命。

    这只能说明缅甸人的战斗经验远远不如内地的绿营,他们甚至不知道如何在发生溃败后逃命!战败逃跑的时候该如何处理身上的甲胄,这种问题即使是没有什么战斗经验的绿营新兵也很清楚,就算他们没有亲身经历,至少也听有经验的老兵说过,而缅甸人居然连这种战争常识都没有。

    “末将有几个想法……”狄三喜随口说了几个对付战象的办法,不过一听就知道狄三喜完全是在想象:比如狄三喜怀疑大象的小尾巴可能是一个致命的弱点,因为他觉得大象转身不灵,或许可以近身突袭,一刀砍断大象的尾巴,如果上面有血管的话,狄三喜猜测可以让大象流血而死。

    除此以外,狄三喜还有几个类似的异想天开的思路,唯一让邓名觉得还算靠谱的就是围着大象射箭,把上面的象夫射下来。

    “可是坐在大象上面的人有火铳吧。”邓名指着一头远处的大象说道:“刚才我们靠近的时候,大象上有人朝我们放火铳,不过没有打到人。如果靠近了朝他们射箭,应该打不过他们的火铳。”

    骑手在颠簸的马背上射箭的距离很短,骑手要想准确地射中大象背上的人,估计要贴近到十米以内。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一边要瞄准敌人,一边要防止大象突然转向冲过来,还要防备对方的火铳,怎么看都是高难度的动作。

    “他们骑在大象背上颠簸得不厉害吗?”狄三喜有些不甘心地反问道。

    “就算颠簸,也肯定比马背上稳当吧?”邓名答道。

    狄三喜盯着大象看了一会儿,面有不甘地点点头。大象走得比马慢得多,而且脊背宽阔,看起来象骑兵和马骑兵比骑射,不太可能输给马骑兵。

    “最好的侦查就是进攻。”见商量不出什么好办法来,邓名就决定发起一轮试探性的进攻,就算不成功,也能阻止对方给缅军步兵解围:“我先上,狄将军给我压阵。”

    听说大象怕火怕得利害,邓名让骑士们每人带上一根火把,然后向着战象而去。狄三喜则带着手下的人下马休息,抓紧时间让坐骑恢复体力。他们站在地面上,全神贯注地眺望着邓名的试探性进攻,以便发现敌军的破绽和弱点。

    邓名并没有向着密集的战象群冲过去,跟在他身边的只有五十名三堵墙骑兵,显然不能和一百头战象以及它们背上的两、三百个骑手硬碰硬。因此邓名选择的第一个目标是几个落在后面,才刚刚离开江边,还没有来得及和主力会师的落单战象。

    选中了一个作为自己的目标后,邓名和几个同伴举着火把,从几个方向朝这头大象靠近过去。这头象的背上坐着三个缅人,走得相当迟缓,见到明军很快靠近后,其中一个手持火铳的缅兵就开始向明军的骑兵瞄准。

    明军兜着圈子靠近,最后在大约二十五米的距离上,缅兵猛地开了一枪,但他什么也没有打中。如果是脚踏实地的火铳手,在这个距离上对零散的骑兵是有一点威胁的,但象背上的缅兵犯了错误,和地面上的同行一样,他因为过于紧张而提前使用了最具威慑力的武器。

    听到枪响后,邓名马上加速向前冲去,准备把火把投掷到大象的身上。

    看到飞速接近的邓名后,本来慢悠悠向前走的大象突然自己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发出了愤怒的一声吼叫,鼻子也高高地扬了起来。

    胯下的坐骑猛地一躲,让邓名的火把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马儿快步地绕圈从大象身边脱离开,一直跑出了几十米才放缓了步伐。

    “嗯。”邓名轻轻地抚摸着马颈以安抚坐骑,他能感受到马儿对大象的恐惧,刚才大象发出吼叫时,他感到自己的坐骑好像剧烈地战栗了一下。

    “这可怎么办?”邓名发现麻烦还不小。

    第十六节 龙骑(上)

    邓名向大象投掷火把的举动没有成功,在他原地思考对策的时候,看到狄三喜也领着三个卫士上来攻击另外一头大象。邓名观看着狄三喜的进攻,不过后者也没能大展神威,一个想冲上去尝试攻击象腿的明军骑兵被象背上的火铳手命中坐骑,在距离敌人还有相当远的地方就摔下地去。

    那头象上的缅甸人愣了一下,似乎有停顿下来攻击落马明军士兵的意图,但狄三喜纵马上前,从那个落马同伴的身旁掠过时向地面俯身下去,准确地抓住了部下的手臂。腰部一用力,就把那个明军骑兵从地上拉了起来,而那个士兵也身手矫健,虽然刚刚狠狠地摔了个跟头,但人在半空中就已经做出动作,接着狄三喜的臂力稳稳地坐到了他身后。

    “好!”

    观战的三堵墙青年骑兵都忍不住喊了一声,他们的骑术远远达不到这种境界。川西的训练中一直是以集团作战为主,对这种个人技巧并不是很重视。而张易乾等老一辈三堵墙骑士只是微微点头,还有人评价那个落马的侍卫道:“这位估计也是西营的老马贼了吧?”

    狄三喜救出手下就径直跑开,而缅兵也急急忙忙地去追赶大部队,象背上的火铳手一边装填,一边警惕地看着不远处的明军,以确认他们当真停止了追击。

    “狄将军不修养一会儿吗?”邓名策马而立,面朝着向他跑来的狄三喜。

    “手痒了,再说邓帅不是说进攻就是最好的侦查吗?不进攻一下,怎么知道砍象尾可不可行?”狄三喜气定神闲地跑到邓名身旁,脸不红、心不跳,完全看不出刚刚表演了一遍杂技的样子。跟着他上去的三个庆阳王府侍卫果然都年岁超过三十,可想而知都是西营的老兵:“看来不行啊,别说象尾了,就是象腿都不好砍。也好,不用等交锋的时候再去试了。”

    邓名点点头。通过刚才的接触,可以看出战象的行动比他之前猜测的还要缓慢,或许比步兵快,但肯定无法同敏捷的明军骑兵相比,大概这是因为象背上的东西太多了吧——象背上有一个供士兵坐在其中的平台,还有三个持械的士兵。

    远处没有参战的象兵周围还有一些步兵,拿着刀枪护卫在战象周围,如果有这些步兵护卫,那骑兵更难以贴身攻击战象。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坦克嘛,”邓名心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不知道缅人都有什么步坦协同的战术。”

    “如果用弓箭射上面的人……”明军凑在一起商议对策,有个人面带忧色地说道:“根本靠不上前就被他们的火铳打中了。”

    坐在大象背上居高临下地射击,肯定要比明军骑马仰射他们容易得多。

    “如果我们也用火铳呢?”邓名话才一出口,就自己摇了摇头,大象这个射击平台比马背强多了,在对射中吃亏的肯定是明军骑兵。

    其他人也是这个看法,还有一个人说道:“就算缅人没射到我们,在我们靠近瞄准前,我们的马也被射中了。”

    ……

    扁牙简安全返回象兵阵地后,清点了一下手中的兵力,现在他不但还有九十一头战象,而且还有三百多护卫象兵的甲装步兵。驾驭战象的都是高级武士,甲胄精良,士气远比一般士兵高昂得多,那些战象的步兵护卫也都不是普通军户,而是高级武士带来的侍卫,关系类似明军军官和亲丁的关系。

    远处的明军还在继续收紧包围圈,越来越多的缅甸士兵落入丽江中,被江水卷向下游,有些不幸的士兵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