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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第164部分阅读

    们的皇帝而来,那把大明天子送回去,他们就肯罢兵了吧?”

    坐在阿瓦金殿上的莽白没有吭声,但另外一派则发出大声的呵斥,认为这只会助长明军的气焰。扁牙简的失败虽然令人惊恐,但强硬派却没有什么后退的余地,他们夺取了大明流亡朝廷的宫人和眷属,永历天子的好几个妃子都在变乱中上吊自尽,这种仇恨怎么可能轻易消解?一旦大明天子脱困回到明军中,怎么可能不下令继续进攻?

    见莽白的心腹纷纷责骂,主和派都知趣地赶紧闭上了嘴巴。

    “大王,既然是明军,那他们皇帝的话他们总是会听的吧?”一个主战的心腹大声对莽白说道。

    第十八节 诏书(上)

    “不错,中国人最讲究忠君爱国,岂能违背他们皇帝的命令?”在这个时候,就是一根稻草也要抓一抓看了,莽白就打算让官员去见被软禁的永历,务必要拿到永历亲笔写的退兵诏书。

    一个臣子提醒道:“若是让中国皇帝知道了前线的战况,他就未必肯听话了。”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中国皇帝肯下诏的话,也不能让他的人带去给明军。”另外一个臣子说道,现在被软禁的中国君臣怨气满腹,如果让他们见到了刚刚取得大胜的明军,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如果让明军知道了他们朝廷在缅甸受到的侮辱,恐怕会进一步激怒勤王军。

    对这两项建议莽白是全盘采纳,此外他还急令缅甸南部的军队做好背上增援阿瓦的准备,只是到底能够从缅南抽调多少兵力背上也是一个难题,因为驻军还肩负有监视孟族的任务,若是让缅南的人知道阿瓦控制力下降,说不定就会有人生出异心来;而且缅甸和泰国的关系也很紧张,阿瓦并不希望让邻居觉得有机可乘。

    现在永历天子已经毫无人身自由可言,流亡朝廷的卫队都被缅甸人带走,现在行营周围的卫兵都是缅兵,就连日常所需的食物也由阿瓦挑选的可靠人员负责运输,绝对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大明天子的驻地。

    生死操于人手后,缅甸人对大明天子的尊敬也一落千丈,对永历天子仅存的几个近侍冷嘲热讽,到上个月的时候,最后几个侍候后妃的宫人缅人的态度也近似调戏。对此,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都敢怒不敢言,如果没有缅人送来的食物,他们就会挨饿,既然如此索性装不知道。

    而最近几天,永历赶到缅人的态度开始发生了变化,好像恢复了一些对自己的敬意,而且送来的三餐也日渐丰盛。太后、皇帝、皇后和太子私下里商议了几次,但是始终不得要领,不知道到底是缅王良心发现,还是缅甸政局有发生了什么变故。

    今天送来的食物依旧不错,太后和皇帝先用膳,等这两位吃完后,就会轮到后妃和太子,然后是残余的宫人和内侍。

    当莽白派来的官员抵达时,太后已经吃饱了,永历则吃到了一半。缅王的使者一脸的怒色,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对永历皇帝粗声粗气地说道:“明皇避难我国三年,可还记得我国的恩惠?”

    现在缅甸已经不以藩属自居,永历也不以忤,客客气气地答道:“贵国三年的照顾,朕深为感激。”

    “那贵国晋王、巩昌王派军队马蚤扰八莫周边一事,皇帝可否知晓?”缅甸官员怒气冲冲地说道:“今日我王接到八莫报告,晋、巩两藩入境掠夺我国地方,抢去了大量的粮食和人民。”

    “此事朕不知晓。”永历摇了摇头,他被软件在行营,连自己的大臣都见不到,如何还能得知外面发生的事情,更不可能知道远在滇缅边境上的战事。

    “既然如此,那还请皇帝给晋、巩两藩下诏,让他们立刻从我国境内退出。”说着缅甸官员就掏出准备好的纸张和笔墨,放在永历的桌前,跟这个官员一起来的缅甸士兵都虎视眈眈地看着永历。

    “他说今日才接到消息,可这几天来缅人的态度明显有异,莫不是和此事有关?”永历推辞不得,内侍缓缓磨墨的时候,永历也拿起了笔,心里飞快地转着念头:“这里面多半有诈。”

    不过还没有等永历想通到底怎么回事,缅甸官员就不耐烦地催促起来:“皇帝为何还不下诏?难道是认为我国招待不周,存心纵容晋、巩两藩吗?”

    缅甸已经知道川军也入境参战了,但这个使者只字不提,唯恐会让永历明白过来明朝正大兴勤王之师。

    虽然怀疑这里面有什么文章,但永历也不敢用自己的猜测去赌自家的性命安全,在心里叹了口气,按照缅甸官员的要求写就退兵诏书,盖上了自己的玉玺。

    缅甸使者如获至宝,吹干了诏书上的墨迹就带着它匆匆离去了,永历眼巴巴地看着使者离去,当屋内没有缅人的耳目后,永历长吁短叹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李定国、白文选来勤王了!多半是,所以缅人才会来找朕要诏书,可这封诏书一下,他们肯定会退兵的,朕脱险的机会岂不是化为乌有?”

    永历的话让周围的人都燃起了一些希望,当即皇后就附和起来,称不该给缅人这封诏书。

    “不给怎么行?就算他们勤王,也不知道到没到八莫,离这里还十万八千里呢,缅人可就在门外。”永历心里虽然有些明白,但让他硬着脖颈去拒绝缅人的要求,这就和他的性格太不一致了。

    王皇后被皇帝这么一呵斥,立刻就把嘴闭上了,只是深深地看了太子一眼,心里异常地担忧——现在局面这么险恶,说不定哪天缅人就会拿皇家开刀,皇后最担忧的就是儿子的安全,盼望着勤王军明天就能打到城下。

    皇后的担忧的目光被永历看得一清二楚,知道对方心里对自己按照缅人的要求写诏书这件事仍有怨望,这让皇帝更加不快,又责骂了一句:“还不是因为你,妇人之见,不然我们父子何至于都流落在此?”

    当初永历逃出云南前,随驾官员包括陈佐才等人就苦劝皇帝,称若是他坚决不肯按计划入川,那就奉太后去缅甸好了,不妨让太子去李定国军中,或是与冯双礼同行,按原计划取道建昌入川。

    当时看来,缅甸可要比四川安全得多,王皇后也不愿意和儿子分离,所以永历就以皇后爱惜幼子为理由拒绝了臣子们的劝谏。

    见皇帝翻出旧账,王皇后急忙跪倒谢罪:“都是臣妾无知。”

    见皇后郑重其事地请罪,永历的怒气才算消去,哼了一声继续吃饭。王皇后一直跪倒皇帝吃完饭离去后,才在太子的搀扶下起来,和妃子们开始用餐。

    虽然刚才认罪了,但王皇后心里却十分委屈,当时她固然舍不得儿子,但最后的决定权当然还是握在永历手里。那时冯双礼连续派来几个使者,催促皇帝赶快让太子去他军中,抓紧时间赶往建昌,可首辅马吉翔察言观色,猜到了皇帝的隐忧,就对永历进言道:“冯双礼他是想再立一场拥立之功啊,却想让圣上去当唐明皇。”

    马吉翔的话说道了永历心坎里,于是就用王皇后舍不得太子当借口坚决带儿子一起入缅,导致冯双礼大失所望,李定国、白文选也没得选只好跟着往南跑。

    就在莽白政变、咒水之难前,沐天波等人认为缅甸方面已经不可靠,必须要保护皇上和太子立刻,而因为永历目标太太,所以沐天波等人定下计划,精选了一队卫士,要他们拼死保护太子逃回李定国军中。和邓名前世一样,马吉翔把沐天波等人的筹划报告给了永历,称这是谋反;而永历也勃然大怒:又是一个想让朕当太上皇的,毫无疑问是谋叛。

    由于沐天波在缅人中较有声望,所以永历没敢治沐天波的罪,而是下令把那些奉命保护太子逃生的卫士都赐死。沐天波作为明朝的世代勋贵,皇帝的旨意无论如何都要执行,于是就处死了自己的那些家丁卫士,以示自己是单纯为了皇明的前途着想、绝无异心。

    有了这件事后,王皇后就明白皇帝虽然常常在私下和家人嚷嚷着说这皇位没意思,除了招惹祸患并无一丝好处,但真到了关键时刻,永历还是会本能地保卫它——只要不危及生命。

    王皇后看着儿子,心里难过得吃不下饭,她本来还想要永历去和缅甸人提要求,要缅甸人同意用太子传旨作为他起草诏书的交换条件。但从今天的表现看,再联想起以前,王皇后知道皇帝肯定不会这样做。

    “儿啊,”王皇后伤心地抚摸着太子的头发,呜咽道:“娘该怎么帮你呢?”

    ……

    大胜之后,明军的行动远远称不上迅速,白文选、狄三喜得知缅北的主力已经被一扫而空,认为胜券在握,缅人屈膝投降指日可待,得意洋洋地沿着大路向阿瓦前进。各级军官的看法也和统帅差不多,认为缅甸投降只是时间问题,纵容手下大肆抢劫;现在明军已经进入了富饶的丽江河谷地区,在云南过了好几年苦日子的滇军每日忙着收集粮草、牲口,反正走到阿瓦城下敌人就会投降,那还那么着急干什么?还不如趁此机会好好吃上几顿,填满腰包再带两个缅甸媳妇回去。

    在丽江的另一岸,邓名的行军速度可能比滇军还要迟缓,他在军官会议上向部下交代,川军现阶段的任务是挟大胜之余威巩固后方,做好缅甸政府不肯投降,将战事拖入城池攻防战和持久战的局面。

    周围的寺庙接到邓名同时送去的邀请函和威胁后,纷纷向明军表示愿意派出僧侣使者来拜见邓名——现在周围已经没有了缅甸的正规军,寺庙都很明白最轻微的拒绝也会找到明军的严厉报复。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眼看第一波僧侣就要抵达,邓名告诉部下他还需要准备一件事。

    第十八节 诏书(下)

    缅甸位于云南明军的背后,如果缅甸保持起码的中立,明军大概都不会有兴趣在国土大半沦丧的时候发动对缅甸的攻击。但现在缅甸既然表现出了对明军的敌意,那明军也就有征服缅甸的必要,以保证自己背后的安全,若是这场征服战争能够给明军提供大量的物资,那当然更是妙不可言。

    不过从四川到缅甸要走好几个月,从八莫打到阿瓦也要几个月,如果继续向仰光进军还要几个月,所以这场征服战争必须追求一劳永逸,最好是打完这一次就再不用派兵来了。现在并不是什么太平时节,四川和云南还面临着满清的巨大军事压力,数万明军战士不能经年累月地呆在境外。

    “我们不可能在缅甸驻留一支大军,也不可能一次次发起这种灭国之战,如果占领缅甸能够为我军、为四川提供一些军费和粮食的话,我们可以考虑在这里投入数千兵力,每年若是损失个一、二百人似乎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更多的驻军和更大的损失就完全不能考虑的。”邓名很仔细地给军官们阐述他的战略构思,因为他现在想修正出兵前的策略,不打算放任士兵去洗劫寺庙,所以必须要争取军队的理解和支持——虽然军令如山,长官的命令不管赞同不赞同都需要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但邓名相信若是官兵能够理解命令的话,那他们一定能够执行得更好。

    “所以我们需要取得大义,获得缅人的支持,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新的缅甸国王,让他以缅王的身份和寺庙们达成协议,授予这些寺庙大片的土地,还要向僧侣们保证,拨乱反正后寺庙一律免税。”邓名认为免税是个很厉害的手段,既能在短期内获得寺庙的支持,而且还能长久地伤害缅甸的国力,让缅甸再也不能对中国的南部边界构成威胁——若缅甸被特权阶级免税政策搞得兵穷民困的话,说不定中国就可以染指整条丽江流域了。

    听说邓名打算给予缅甸一部分人免税权后,聪明的明军军官都拍案叫好,比较厚道的那些在同伴的解释下也明白过来。不过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个政策未必能长久,缅王就是再信佛,这次从僧侣手中得到的帮助再多,也不太可能容忍一个世袭的、享有极大特权的宗教团体无限地膨胀下去。

    “所以这个缅王一定要岁数小,最好还是个孩子,等他长大之前,是不用指望他能凝结人心,把寺庙打压下去了;而过上十几年,寺庙羽翼丰满,那时我们应该也光复了不少河山了。”邓名认为大家说的有理,而他事先也考虑过这些问题,反正只要缅甸这十几年能够不在明军背后添乱,并且为明军提供支援物资及可以了:“除了我们兵力和国力的问题外,我们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吞并属国,不然只会让安南等国畏惧,说不定反倒会把他们推向满清。我们此次征缅,就是为了拨乱反正、存亡续绝。”

    “嗯,所以这个缅王一定要是莽达的儿子,而且最好岁数还不大。”赵天霸赞同地说道,不过莽达的太子也被莽白和他父母一起扔进丽江淹死了,听说还有妃子给生过子女,不过这种危险人物现在肯定也在莽白的控制下:“有没有合适的?不好找吧?”

    “怎么不好找?我已经找到了。”邓名得意地答道,接着就让一个士兵去把下一任缅王、首相带来给川军军官们看看:“去把那个不胖老高带来。”

    “不胖老高?”赵天霸好奇地问道。

    “嗯,就是那个驭象夫,那个死了大象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家伙。”邓名一开始不知道那个缅甸人的名字,见他精瘦又挺高,就给他起了这么一个代号:“他会是下一任缅甸宰相,他的名字挺难记的,我给他起了个我们好记的名字吧,嗯……就叫庞高好了。”

    庞高能给邓名留下深刻印象,主要是因为他确实凭一己之力挖好了个大坑埋了他的大象,得知此事后邓名对身边的卫士评价道:“面对着敌兵的大刀,能够豁出性命去保护他大象兄弟的尸体,不眠不休地挖坑让他的大象兄弟能够入土……一个人能对他的大象这样好,那应该值得优待,我们也能够指望他将来回报这份恩情吧?”

    庞高牵着一个男孩子进入了营帐中,看到一营的明军军官后,他显得又紧张又害怕。

    “这就是你的长子吗?”邓名问道。

    听过翻译的话后,庞高忙不迭地向邓名点头,他是河东的百姓,几天前和其他川军的俘虏过河后,邓名就把他叫去问询了一番,得知他有个五岁的健康男孩后,邓名就让几个明军士兵跟他回家,把他的长子带过来。

    邓名把孩子从他父亲手中拉到了自己身前,把他展示给全体明军军官:“诸君,这就是缅甸先王莽达之子……嗯,莽达之子莽鲁。”

    营中响起了一片嗡嗡声,赵天霸跳将起来:“大帅,这不是那个庞高的长子么?”

    “以前是,从今以后就不是了。”邓名理直气壮地答道。

    这时庞高已经从翻译口中听明白了邓名在讲些什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冲着邓名磕头,一边大声嚷嚷着什么。

    “不用翻译了,我知道他大概在说什么。”邓名摆摆手,阻止了那个充任翻译的缅甸华人的转述。

    “大帅,您不是说我们要争取大义,要为莽达存亡续绝么?”赵天霸的嗓门大得快要把帐篷顶震翻了。

    “所以他必须是莽鲁。”邓名面不改色地说道,指了指他身前的那个孩子:“只要全天下都知道他就是莽达的儿子莽鲁,那我们扶他登上王位不就是存亡续绝了吗?”

    即使是异国的藩王,明军军官在心底也还是有一丝对其血统的尊敬,虽然没有几个人像赵天霸那样激动,但大都在心里嘀咕,不知道邓名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莽达的儿子又怎么样?难道会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吗?再说莽应龙之前,他们家也不是缅甸国王,还不是自立为王了?”邓名和这个时代的人不同,对贵族血统并无丝毫的敬畏之心,他大声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当第一批寺庙的僧侣抵达后,邓名就把庞高和莽鲁介绍给他们认识,他指着庞高大发感慨:“这位义士是你们先王的驭象夫,他的儿子和莽鲁小王子同岁,事变时他牺牲了自己的长子,抱着莽鲁小王子逃出……久闻缅甸是忠义之乡、佛祖保佑之国,这样的义士真让我不胜感佩。”

    同时掏出来的还有莽达的临终血书,遗诏中任命庞高为宰相,辅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