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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第212部分阅读

一下——虽然邓名用对错来指导自己的行为不可思议,不过周培公还是要尽可能帮助他缩小损失。

    第三十七节 干涉(下)

    周培公走后,邓名找来了一个名叫安乐思的川西商人,他不但是一名军火商人,还是帝国议员。

    听说同行楼杭义被派去胶东扩展业务后,安乐思也常常到邓名这里来打听有什么新的市场可以开拓。

    “安老板,你听说过文字狱的事吗?就是蒋国柱和赵国祚要搞的那一连串奏销、明史和哭庙案。”把内幕介绍给安乐思听完后,邓名就说出了他的打算:“我计划卖给缙绅们武器。”

    “国公打算帮助这些缙绅?”安乐思没有因为听到有生意上门而喜笑颜开,而是反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帮助他们?”

    “嗯,安议员有什么看法?”邓名意识到对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他们不向我们纳税,也不是我们的人,如果他们被清廷整了,他们的财产会让我们川西受益,还有很多读书人去川西,给帝国的教育提供帮助。”安议员侃侃而谈,正如巩焴预言的,作为一个帝国议员,安乐思感觉无法拒绝这么一笔横财。

    “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军火商。”邓名大笑起来。

    “怎么才是一个合格的军火商?”安乐思是杨有才的辅兵出身,属于四川最有势力的土著集团。

    “一个合格的军火商应该能够把武器卖给祖国的敌人。”邓名说出了他的看法。

    “嗯。”安乐思在邓名开办的学校中接受的教育,和邓名也面谈过很多次,和其它人一样对邓名满怀敬意,无论什么标新立异的理论,只要是出自邓名之口他就能迅速地全盘接受。但这次经过片刻沉思后,安乐思却果断地摇头拒绝:“那我就不当一个合格的军火商好了,我不能把武器卖给帝国的敌人,不能让敌人用我的武器来攻击帝国。”

    “这些缙绅又不是帝国的敌人,而且安老板居然放着钱不赚吗?”

    “他们也许不是敌人吧,既然国公都说不是了,”安乐思又沉思了片刻:“不过如果这些大案发动,帝国不是会受益吗?能让帝国更强大,更从容地对付帝国的敌人。如果我因为贪财而让帝国受损,会被同秀才们戳脊梁骨啊。”

    “果然是一个完全不合格的军火商人。”见安乐思的资本家阶级性居然被爱国情绪压倒了,邓名在心里作出了评价。

    不知不觉中,川西有一种国家认同感在蔓延,在邓名之前遇到的官员和百姓中,民族认同感也是存在的,比如四川人可以在辽东为大明作战,并认为这是在保卫自己的民族。但这种认同感是相当淡漠的,远远无法同上下级的忠诚链相比,所以士兵跟着将领倒戈会心安理得。而如果没有被挂在一条忠诚链上,比如普通百姓对明、清的胜负就显得相当无所谓,向清廷纳税以及与明军做生意毫无冲突感。

    而四川人现在开始有了国家意识,已经强烈到可以同忠诚链对抗的地步,一个川军的军官带领手下集体投奔清廷的难度剧增。不过这种意识却非常狭隘,基本上就是四川那块地都是自己的人,哪怕是新移民都是自己人,但外面的就都不是,包括夔东、建昌也都不是——更像是祖国可利用的盟友。

    至于江南和山东人,那就更加不是自己人,要不是因为四川有大量移民来自外省,还有大量的外省媳妇,他们都能和清廷一样把这些地区视为四川的殖民地。给邓名的感觉就是,当国家的认同感和民族的认同感产生冲突时,前者已经占据了绝对上风。

    “这和我让楼老板做的事情是一样的。”邓名说道,楼杭义就高高兴兴地去推销武器了。

    “因为那对帝国是有好处的吧?”

    “你卖给缙绅武器也有好处,你的收益就是帝国的收益。”邓名循循善诱。

    “嗯,国公说得对。”安乐思这次接受了邓名的说法,不过他好像还有些抵触情绪:“不过这些人和山东那些可怜的难民不同。”

    安乐思知道楼杭义的具体任务,如果那些难民拿起武器,迫使缙绅提高报酬,给难民们留一口饭吃,那安乐思会感到很高兴,甚至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善事。不过卖给东南缙绅武器并不会给他带来相同的道德满足感,甚至认为这些缙绅有咎由自取的嫌疑:“要是他们当年纳税给崇祯天子,或许就不会天下动荡,让鞑子入关,让那么多百姓活活饿死了。”

    “你痛恨富人吗?”邓名感到自己似乎察觉到安乐思抵触心理的根源。

    “我痛恨为富不仁的人。”安乐思前半生是个赤贫的辅兵,因此他对山东吃不上饭的百姓有本能的同情,而对这些他前半生就毫无好感的缙绅,依旧没有丝毫的好感。

    “可你现在已经是个有钱人了。”

    “是啊。”安乐思感到有些糊涂了,不过很快他又反应过来:“我挣钱后纳税给帝国了,支持我们的军队,支持书院教育孩子,也支持移民开荒!”

    “没错。”邓名前世做过一个测试,他属于自由左派,作为一个左派他认为富人应该对国家承担更多的义务,不过他还是一个自由派:“拥有财富不是罪行,不承担责任才是罪行。无论是清廷屠杀百姓还是屠杀缙绅,我们都要伸出援手。而我们也不会因为缙绅有钱就给他们更多的帮助,比山东的难民更多。”

    就像巩焴说的,邓名不会用纳税人的钱去保护对川西毫无贡献的人,除非有明显的益处:“如果山东难民愿意反抗,我们会提供给他们武器,对这些缙绅也一样,如果他们证明自己是有反抗精神的人,我们会帮助他们获得反抗的能力。”

    ……

    苏州,吴县。

    “金先生,想必你们已经听到风声了。”安乐思拿着邓名的名帖,立刻得到了金圣叹的接见:“你们哭庙的事,清廷打算重审,而既然他们要重审,你们就不会有好结果。”

    金圣叹和几个参与此事的人都面色苍白,官府的动向对他们这些名流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难察觉的秘密,早在安乐思抵达前,他们就听说两江总督衙门要兴大狱,而这些士人唯一的自救办法就是向官员和胥吏行贿,希望官员网开一面,让胥吏帮忙打探内情。

    “你们不用再去胥吏那里花冤枉钱了,”安乐思冷冷地说道:“虽然还没有开审,你们也还没有被收监,但你们的判决我早就知道。你们会被抄家,族人流放宁古塔。”

    有人已经面如土色了,金圣叹虽然脸色惨白,但并没有像同伴那样站立不稳。

    “还请保国公为我们美言两句。”既然邓名的人专程来访,金圣叹就存了指望,邓名日理万机,如果不打算干涉此事,想必也不会闲得无聊派人来吴县找他们。

    “保国公已经为你们美言过了,所以你们可免一死,清廷的本意是把你们都杀了以儆效尤的,也让江南人看看非议鞑子的官员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安乐思发出一声刺耳的笑声:“而且保国公也可以收买押送你们的兵丁,把你们和你们的家人带去四川。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去四川非要去宁古塔,保国公也尊重你们的选择。”

    见在场的人都说不出话来,安乐思又提出了另外一个办法:“你们也可以现在就走,收拾细软逃去四川,这样浮财还能保住,就是宅院、土地实在没办法了。”

    “求保国公救命。”一个士人已经坚持不住了:“我们上有老下有小,这万里颠簸,族里的老人、幼儿生死未卜啊。草民愿意助饷,给保国公助饷啊。”

    “保国公已经动身返回四川了,”安乐思打碎了这些士人的最后一丝幻想:“蒋国柱保证把抄来的一半家产送给我们,换保国公不干涉。你们助饷再多,比得上蒋国柱吗?就算一样多,保国公为何要自己费事冒风险呢,办砸了会招惹你们怨恨,还会毁了自己的名声。”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金圣叹那么镇静,有一个人已经大哭起来,这个士人这些日子一直给县里的官吏塞钱,而得到的回复就是让他要相信皇上圣明、要相信朝廷不会冤枉好人。这些模模糊糊的保证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更让他们不停地去行贿官府,换取更多的幻想。

    “今日安老板来,只是为了告诉我们必定要家破人亡吗?”金圣叹轻声问道。

    “如果你们相信清廷,相信官府,那你们还是趁早把幼儿托付给可靠的朋友,收拾包袱准备上路吧。”安乐思挥了一下手,让随从拿出厚厚的一个本子,把它展示给金圣叹和他的朋友们看:“我这次带来了一百张强弓,两千支利箭,二十台弩机,每台配有十支弩箭……这是川西最新式的火铳样品,自发火的,我们管它叫燧发火枪,很贵,但是威力巨大,就是江南的梁提督穿着三层铁甲来了,也是一枪毙命。目前我们只有两杆样品,本来是要送给保国公过目的……还有盔甲,质量上乘,都是京畿绿营的正品,苏州府的兵我不敢说,面对吴县的衙役时,穿上它杀个七进七出保证没问题……如果你们付钱,我可以安排教官,训练你们的庄丁如何使用这些武器……”

    “安老板是要我们造反?”一个士人已经牙齿打战,格格声响彻满屋。

    “没有,我不劝你们造反,我只是告诉你们一个办法,如何让你们效忠的官府愿意接纳你们,不欺负你们,”安乐思摇头道:“保国公希望你们能和官府保持团结。”

    在邓名看来,团结指的是双方都作出让步,如果一方步步紧逼,另一方无限退让,那不是团结,而是剥削和压榨。

    邓名记得一个人说过的话,而安乐思就奉命把这句话带给金圣叹他们:“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者存。”

    第三十八节 军火

    燧发枪的研究是邓名在帝国政府开张后就向各个军火商提出来的,可是却拖了这么多年才搞出了发火率能够接受的样品来。一开始成都的军火商实际就是铁匠铺,根本没有制造枪支的能力,能做的就是修补破损的刀剑、盔甲。后来靠着邓名各种政策扶持,算是发展起来了,可明军的膨胀速度远远超过这些商行发展速度,修理装备的生意都忙不完,都没有人去制造新的装备,更不用说研究一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本的新式武器。

    长期以来邓名很少在成都呆着,他的大部分收入也都用来发展五十一亭和私人卫队了,没有继续向军火商那里投入,所以燧发枪的研究进度就像乌龟爬一样的慢。直到两年前,明军的扩充速度才稍微放缓,战争红利丰厚,也让军队和士兵都开始考虑更精良的装备,成都军火商的主要业务也开始从修补旧装备变成生产更多的新装备。

    但直到一年前,军火商修理的盈利依旧和生产新武器持平,因为夔东军获得的装备更多,而夔东军的工业能力更差,很多军火商都跑到袁宗第、李来亨他们的地盘上,靠帮他们修理装备赚钱,而这些人也拥有了用粮食、食盐、邓名给的补贴或是其他出产付账的能力。

    在返回四川的路上,邓名把川西送来的燧发枪样品交给火铳部队试验,还把军官都找来旁观。

    “装备了燧发枪之后,我军就可以采用肩并肩的步枪阵型了,不会有明火引燃火药的问题;步枪的装填速度也比火铳要快三倍。”邓名得意洋洋地给手下们介绍这种新锐兵器,燧发枪的成功证明了他的高瞻远瞩,之前他的手下可都不认为邓名表述的这种武器能够真的被制造出来。

    “确实不错。”自认为是火器专家的穆谭,难得在这方面向邓名承认错误:“产量有多少?”

    出身闽军的穆谭曾经旁征博引,说火铳一定要用明火引燃,而邓名描述的那种武器完全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正是穆谭的怀疑态度,让帝国政府不愿意分担军火商的研究费用——到处都要用钱,军火商不愿意大量投资在一个成败难料的项目上,帝国政府也是一样。

    “一个月大概能生产五十到一百支吧。”邓名的口气听上去有些犹豫,熟悉他的军官都猜测五十支未必能够达到,而一百更是遥不可及。

    “这么少?”穆谭又把那杆步枪看了一遍:“也就是这个枪管麻烦吧?这燧发扳机好像也没什么难的,不比火绳扳机难多少啊。”

    “是啊,但实在是太贵了。”邓名迟疑了一下,告诉大家为何燧发步枪产量如此之低,因为军火商给每杆燧发枪定下了八千元的定价。

    “好贵!”所有的军官都发出惊呼,当初张长庚卖给邓名的弩机才折算了几十两白银,大约相当三、四千元的样子,而现在明军使用的火绳枪售价只有二百元。

    “因为火绳枪基本都是从缅甸缴获的,然后交给军火行代售,很多所谓的破损就是枪托被碰了,要是裂了需要更换都算特别严重的了。抢来的东西,能有什么成本?而这个全部是成都自己造的,因为没有先例,所以还都用的特别好的老师傅,还有这几年研究人员的工钱呢,都要打进成本里。”邓名解释道,如果能大量生产,那售价就能大量下降,毕竟打进成本的研究花费都是一个固定值,只要产量大那很快就能把价格拉低。

    不过邓名手里没有这么多钱,成都的财政一有盈余就大量投入教育,而邓名的私房钱更不会白白来帮帝国政府付账单。现在仗打完了,军队损失不大,武器对清军也有很大的优势,要让帝国议会同意在这种情况下再征一次特别税,购买大量的步枪恐怕很难——再说也只有邓名知道步枪会彻底淘汰弓箭、盔甲、大刀、长矛,在其他人看来,就是购买这种没有经过实战考验的武器,其他装备的花费也依旧不能省。

    所以燧发枪只能缓缓换装,而且要想用它取代弓箭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需要靠实战让军官普遍认可它的威力,而现在只能建立一些实验性部队。这样换装当然会让步枪的售价居高不下,而且这种为了满足邓名个人兴趣而开发出来的武器,因为无法大规模生产,那生产成本也降不下来,工艺改良也会进展缓慢。

    听到这种武器的昂贵价格后,很多军官都失去了兴趣,大部分人都不认为应该过早地用这种完全陌生的武器来全面替换为人所熟悉的弓弩,哪怕是鸟铳看上去都要比步枪让人放心得多,更不用说还要花费这样惊人的军费。

    “一共送来了二十杆样品,这是最后一杆。”演示完毕,邓名把最后一杆燧发枪收了起来,本来这些样品邓名都打算自己掏腰包买下,安乐思的商行研究了那么久,要是邓名嫌贵不掏钱,那以后更不会有人愿意花费精力去按照他的要求研究新式武器了。

    不过剩下的十九杆邓名都让安乐思送去江南缙绅那里,要是他们肯买的话,邓名就不用掏太多私房钱了。毕竟这东西有个火铳的名头,而在江南缙绅的心目中,火器就意味着厉害,不然清廷也不会禁止绿营拥有火器。

    当初邓名没想到燧发步枪会这么贵,所以就对安乐思随口说道,需要二百支来装备他的实验部队,以后每月可能还要一百支步枪。但现在邓名已经打退堂鼓了,他觉得有五十支让军官先认可这种武器就好,还要求安乐思把月产量降下来。邓名只保证每月二十支的采购量,多余的安乐思需要自己拿到市场上去出售。

    安乐思称他的武器已经过了武昌,正在向下游运来,一旦运到,邓名就可以开始组建实验部队了。

    邓名叹到:“一百三十支枪,就是百万呐,这得卖多少翡翠才能赚出来啊?”

    ……

    抵达湖州后,安乐思受到了庄家的热情接待。明史案已经困扰了庄家好几年了,吴之荣、查继佐的诉告就像是一把悬在庄家头上的利剑,随时都可能掉下来杀人。而为了自救,庄家已经不知道给县、府、省里送去多少银子了,但始终无法把这威胁彻底解除,能做到的只是让剑暂时不会落下来。

    而最近风向变得对庄家更加不利,两年来一直为庄家遮风挡雨的浙江学政,江南提督都突然拒绝见庄家的使者,尤其是梁化凤,之前多次满不在乎地对庄家说,这种小事他一句话就能摆平,甚至不要庄家的银子,只要在书里替他梁化凤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