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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第21部分阅读

    助才有今日,朕此去蜀地,宫中恐有变化,在此之前,朕要给你一样东西。”

    容不得沈椴质疑,李绩抬头,深邃的目中尽敛星芒,锐利如锋,他微勾起唇角念道:“党同伐异者杀,图谋不轨者杀,结党营私者杀,阴谋篡位者,杀!”

    最后一个‘杀’字铿锵掷地,沈椴微微一震,目露惊诧,他此刻已完全明白,出巡是为了避人视听,留下空城是为了诱敌深入,这一切都是个幌子,李绩真正的目的是想肃清朝野!

    仿佛没有看到沈椴的失态,李绩指节轻敲石桌,神情慵散道:“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对错好坏之分,不过是因为你赢了所以你是对的,做皇帝自然要比寻常人会算帐,如果杀一些人能够保住更多人,那么我便是对的。”他抬头直视沈椴,目光如矩道:“朕要给你一旨格杀令,你接是不接!”

    “臣……”

    沈椴失言,目光踟躇,他恍然想起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与李绩的看法竟惊人相似,略收回思绪,沈椴重整神色,郑重道:“臣接旨!”

    “好!”李绩重重点头,目光欣慰,他沉声道:“朕已有打算,你只须依命在宫中蛰伏以待时机,一切皆在暗中行事,切不可露出蛛丝马迹引人察觉,记住是任何人,朕相信沈统领定不愿见到天下苍生陷于水火之中。”

    深知事态严重,沈椴抱拳道:“臣愿以性命担保。”

    李绩微微一笑,方才紧迫的情势随之消弭,他指着桌上的酒道:“我听人说今日是端午佳节,沈统领来陪朕喝一杯如何?”

    沈椴面有难色,随即坦诚道:“臣不擅饮酒,再说今日是臣当值,不能因酒误事。”

    李绩并没有责怪,只是目中的神彩渐渐笼上一丝怅然,他低头看着酒杯轻笑道:“那便可惜了,朕本想告诉你,永安城里有一家管竹居,那里的酒很好喝。”

    宫中美酒皆是各地进贡的上好佳酿,又怎会比不过一个民间酒家,沈椴不解。

    李绩却不再说了,只挥手道:“你下去吧。”

    沈椴看了一眼桌上渐凉的汤药,终是出言提醒道:“请皇上保重龙体。”随后行礼告退。

    抿了一口酒,李绩持杯独立亭边,望着前方的湖光水色,目光苍茫,一阵微风拂过,松挽的烟色帷幔倾泻而落,袅袅如雾,玄色的身影再也看不真切。

    肖言心口一痛,以剑撑地坐在河边,取酒回来的王盛见肖言面色惨白的跌坐在地,连忙跑过来,焦急道:“你怎么了?”

    肖言勉强笑道:“是以前留下的病根,现下天气闷热,所以发作,忍个一时半刻就没事了。”

    虽是如此,王盛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将酒放在一边,陪肖言席地而坐道:“不如你先回营地休息,我接着巡视,如何?”

    肖言断然摇头,沉声道:“不过旧时毛病,眼前军务在即,不要分心。”

    见肖言坚持,王盛只好作罢,等了片刻,果真见他气色好转,终于放下心来,拿起一旁的酒囊灌了几口。

    天气炎热,加上烈酒入腹,王盛顿时汗流浃背,他擦着满头大汗道:“这几日虽有乱贼进犯,但都不成些气候,还以为能有一番大作为,没想到居然被派来巡山,也不知这趟任务何时能完成。”

    事实是因为肖言受人排挤,一直没人愿意随他同出任务,上面便派肖言来巡山,今日王盛正好当假,所以便自告奋勇的随肖言一起来了。

    没有说话,肖言双手缓缓抚过剑身,若有所思。

    自从上次剑被人私自取走后,肖言就将剑一直带在身上,寸步不离,王盛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剑道:“这把剑不过是寻常的佩剑,以后有机会,我再帮你寻一把好的!”

    肖言失笑,似是想起了什么,笑容淡去,轻道:“这把剑是他给我的。”

    “谁?”王盛好奇。

    肖言意味不明道:“我欠了他一个人情。”

    听肖言这语气,王盛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有些无趣的起身,一边解衣服一边道:“你总是这样,虽然平时冷冰冰的不爱说话,其实是个好人。”话说完,衣服也脱了个精光,王盛往河中一跳,在水里游起泳来。

    肖言正饮下一口酒,听他这样说,不禁好笑道:“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好人?”

    王盛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良久才游出水面道:“我也说不清,不过你既然肯跟我说知心话,这个朋友就值得交。”

    原来是入营当晚同他在林子里说的话让他对自己推心置腹,肖言轻叹道:“我同你说那些,不过是因为我看见你便想起了自己,从前的我也同你一般执着,为了一个目标可以奋不顾身。”

    “难道你现在不是么?”

    “现在?”肖言低语自问,随即微笑道:“现在我有些累了,等此事一了,山高水远,我会好好度过余生。”

    王盛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见肖言翻身侧贴在地上,似在聆听动静,他赶紧噤声,在水里注视着肖言的举动。

    没多久,肖言回过头来迅速道:“有一小队人马正朝这边过来。”

    王盛心知有变,连忙上岸穿衣。

    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妥当,两人飞快的跑上山坡,牵住正在吃草的马匹飞身而上,方坐定,王盛忽然低呼:“是反贼。”

    肖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一十余人的小队狂奔而来,领头人执一面红色布旗,身后十数人身着各色甲胄,与正规军服饰大有出入。

    肖言或许不知道,但王盛认出他们跟前两日镇压的乱党是同一批人,据说是江湖的上一些草莽占山为王,专与朝廷做对,只是先前他们只在边城活动,没想到今日竟会在这荒野山林遇见。

    见肖言沉默不语,王盛急促道:“现下我们落单,如何是好?”

    “来不及了。”肖言收回目光,看了看王盛马背上的箭壶道:“你这里有几支箭?”

    王盛一怔,即刻脱口而出道:“大约十支!”

    “好!”

    话音未落,肖言身手敏捷的翻身跨坐至王盛的马背上,随即扬手一鞭,狠狠抽在他方才坐的马匹上,那马惊嘶一声,骤然冲向前方队伍。

    王盛尚不解其意,肖言又是一脚勾起挂在马腹上的六石弓,弓被抛在半空,肖言伸手一抓,转弓靠臂,同时取箭,上弦,动作之娴熟如行云流水,令人目不暇接。

    抬眼望去,先前的马匹已经将那一小队人马冲散在两侧,此时他们阵脚未稳,正是突袭的好时机。

    “驾!”

    肖言乍然大喝,双腿重重一夹,骏马立即张开四蹄向前奔驰。

    马匹越跑越快,好似腾空而起,马尾几乎拉成了一条直线,王盛抓紧缰绳,朝身后大声道:“你想怎么做?”

    “杀一儆百。”无起伏的声音淡漠。

    尾音被扯散在风中,肖言以极快的速度将弓箭架在王盛身前,却是右手执弓,左手握箭,方向对准了被冲散在右侧的执旗手。

    王盛发现不对,惊喊道:“你疯了么,这样根本射不准!”

    很少有人能够在马背上做到左右开弓,惯用右手的人,只能攻击左侧的目标,若想在骑射的途中从左往右转移目标根本不可能,因为那样一定会扭伤自己的腰。而想攻击右侧的目标,则必须弓交右手,左手拉弦,即使知道这个道理,也难以做到,因为不是惯用左手的人,力量不足,就算勉强拉开了弦也射不准。

    风声呼啸,奔腾的马蹄踢踏声犹如怒涛奔流,王盛久等不到回音,慌忙中转头,刹那!一道利风擦颊而过,发出破空裂日之声。

    第六十一章

    箭如银芒,脱弦而出。

    凌乱的发忽如秋叶旋落,王盛乍然对上一双如鹰隼般的眸,再也没有常日的清冷无波,那双眼中此刻满是露骨的杀气,好似要将对方绞碎撕烂。

    一声极轻的低笑在耳边响起,在此刻听来有种诡异的满足与安适,王盛突然觉得脊背发寒,一种由骨髓深处散发的冷意透肤而出,他仓惶回头,正见那一箭射中执旗手的眉心,对方的身体因巨大的冲力向后撞飞,落马的刹那,立即有人狂奔上前,将欲落地的旗帜抓在手中,向天一震,朝肖言他们怒吼道:“杀!”说完双腿夹马,率先奋力向前奔跑起来。

    一声令下,其余的人立马追击其上,欲将肖言二人团团围住。

    有了前几日抗敌的经历,王盛很快平复心情,他盯着前方快速道:“你手上有伤,快把弓箭给我!”

    肖言依言飞快的将弓转交于王盛手中,王盛乘隙取了箭,张弓上弦,静静的瞄准了左侧一人,马上的颠簸随着精神的投入渐渐被忽略,片刻后,他手指微动,箭‘嗖’的一声飞掠而出,即中对方胸口,那人哀嚎一声砰然坠马。

    “射中了!”王盛惊呼。

    还来不及兴奋,其余的人马已经开始接近他们,王盛不敢怠慢,立即再次上弦,眼前还剩下十四人,可箭已所剩不多,他心中不禁暗暗焦急。

    “集中精神!”肖言出声斥喝,随即抽出身上佩剑,一道冷光破鞘而出,他一手握剑,声音漠然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砍一双,急什么。”

    王盛听他语气似是胸有成竹,心神大定,于是再次搭弓瞄准,与此同时,前方一人一马突然从右侧进犯,手中大刀狂舞,面色狠绝,似是要一刀将他们劈个粉碎。

    又射落一名流寇,王盛转眼见此情形,心下不禁骇然,眼前已经避之不及,自己更无力施救,他一咬牙,准备换手张弓做拼死一搏,心念方动,肖言突然从马背上直起身来,在对方靠近时,将手中的剑横劈出去,只听‘镪’的一声,刀剑相抵,不过瞬息,肖言手腕飞快下翻,剑身沿刀刃滑下,随即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斜挑而出,顺势而上削掉了他的头颅,鲜血顿时喷薄而出,那人的脖子从身体上直直落于马下,沿着草地滚了几圈。

    感觉到脸上有温热的液体划下,王盛怔怔的看着那具少了人头的身体飞快的与他擦身而过,一瞬间脑中空白成一片,直到肖言的手沉沉的搭在了自己的肩上,他才猛然回神,身体却不禁打了个冷颤。

    肖言似有察觉,手只一按便移开了去。

    仗着身后肖言的掩护,王盛又接连射落了两人,近二十人的小队,转眼间只剩了十人不到,其余人见势不对,纷纷掉转马头奔离而去,王盛正欲再射,却听肖言道:“够了。”

    王盛手中动作一滞,望着前方越行越远的人马,焦急道:“若是他们回去通风报信怎么办?”

    “我们跟上去。”

    话音未落,一声哨起,方才跑出去的马听到啸声立即转头回奔,两马相交错的刹那,王盛只觉得背后一轻,回头看时,肖言正一脚勾着马鞍翻身而上,待坐稳马背后,王盛才看清肖言的衣衫上满是血迹,衬得他面无表情的脸越发森冷。

    拼命不去想肖言杀人的一幕,王盛低声道:“你方才的话是何意思?”

    肖言看了他一眼道:“去找他们的老巢。”

    “恐怕来不及了。”王盛看了一眼前面已经空茫茫的旷野。

    肖言知他所想,笑道:“跟太近了他们会有所戒备,不如按图索骥。”

    王盛随即摇头,轻叹道:“草地或许还能根据压印判断,以蜀地炎热的气候来看,若到了没有植被的地方,马匹恐怕难以留下痕迹。”

    “不一定。”肖言话音一顿,抬头指着看着天空道:“你看西北方。”

    王盛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西北方有少许黑云漂浮。

    肖言道:“近日将行大雨,天气异常闷热,而山中草木密布,泥土因水气的蒸发变得潮湿,马蹄踏在上面便会留下痕迹。”

    闻言,王盛立即下马,半蹲下,伸手去翻草皮,见上面果然有浅浅的蹄印,他心下一缓,拍腿笑道:“的确如此!”

    “走。”

    肖言一甩马鞭,先行离去,王盛随即跟上。

    夕阳西斜,持续的高温终于在接近傍晚时退却了一丝热度。

    肖言二人沿着马蹄的脚印追到一处密林前停住,王盛跳下马,看了看地面,抬头对肖言道:“到这里脚印便断了。”

    山林深处草木旺盛,痕迹很容易被掩盖,肖言看了一眼四周,目光最终定在了林子的一处漏口。

    翻身下马,肖言朝林子里走近几步,半弯□去看那些及膝的荒草,过了些时候,肖言背对着王盛道:“他们进了林子。”

    王盛走到肖言身旁,同样扫了一眼四周,口中喃喃念道:“荒草呈片微微倾倒,与周围的草长势相异。”稍一停顿,王盛抬头试探道:“按偏向,他们可是往东南方向而去?”

    肖言点头。

    猜测得到证实,王盛踟躇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肖言看了一眼天色,随即道:“你先回去,我留下来。”

    “不可!”王盛断然拒绝,无比认真道:“要么我们一起留,要么我们一起走。”

    “不要义气用事!”肖言厉声喝斥,他蹙眉道:“此事有一定风险,若我们皆不幸出了意外,由谁去向军中告之这里的情况?”

    王盛沉默片刻,仍是坚持道:“现在天色渐晚,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大致去向,我们可以先回营中禀报,随后再做定夺。”

    肖言摇头道:“今日我们已经打草惊蛇,惟恐情况有变,你且速回军中通报,带人马前来清剿,眼下由我先行开道,沿途中我会做上记号,届时也免去了刺探的工夫,少走一些冤枉路,此事不容有误,快去!”

    王盛仍是犹豫不绝,肖言见他如此,微眯起眼,冷冷道:“国之存亡,生死一瞬,临渊在前,焉能妇人之仁!”

    王盛闻言浑身大震,他神色复杂的看着肖言,最终一咬牙,重重点头道:“我速去速回,你切记小心行事!”

    肖言目光一缓,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快速的攀上马背,王盛居高临下对肖言郑重道:“保重!”

    “好。”肖言点头。

    一抽马鞭,王盛策马狂奔而去,却不知道至此一别,他们再无相见之期。

    夜色降临,山虫争相鸣叫,林间徐徐吹来清风,树叶随之浮动,微微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空山中突然传来一两声狼嚎,恻恻生寒,瞬间打破了祥和的假象,暗暗透出一丝杀机。

    ‘劈啪’一声,林中突然现出火光,瞬间照亮了一方天地。

    整齐的脚步落下,踩在败落的枯叶上发出轻微的断裂之声,一列数十人的队伍如幽魂般穿过林中,火光映衬之下,他们的影子变得格外的长,此情此景,在静谧的山林间显得十分诡魅。

    队伍渐行渐远,一道黑影在两旁的树影间一闪而过,飘忽的身形如山中精魅,悄无声息的落在厚厚的枯叶之上,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面的队伍逼近。

    ‘咔嚓’一声,似乎是踩到了干枯的树枝所发出的断裂声,队列中最末一人步伐一缓,看了看脚下,并没有发现任何阻碍,他眉头一皱,转过身去用火把一扫,却发现四周树影盘根纠错,寂静无声,并无可疑。

    “怎么了?”前面有人回头,声音警惕。

    “没事。”他嘀咕一声,加快脚步跟上队伍。

    在他身侧的一株树干后,一道敏锐的目光蛰伏在暗中,伺机而出。

    沿着山路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这列队伍走到了一处山坳前,入口两边有两名身着软胄的士兵把守,领头人拿出了一块令牌,那士兵翻看了后便示意他们进去。

    一直躲在暗处的肖言在密林后注视着他们进去,双目在夜色中发出幽幽的粼光,似若有所思,正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动,肖言猛然回头,只见山林间有两人举着火把一前一后朝林子里路过,看样子象是在巡山,肖言心中顿时有了打算。

    在树上划下记号,肖言握紧手中的石子,静侯时机的到来。

    两人已经接近了肖言所藏身的树林,肖言正准备丢石子分散二人的注意时,却听见其中一人说要撒尿,另一人则帮对方拿了火把,在原地等候。

    眼见那人往自己相反的方向走去,肖言看了看在原地举着火把的士兵,用力将石子抛在他身侧,那士兵顿起警觉心,迅速的用火把照了一下周围,随即朝正在撒尿的士兵喊道:“张朝?”

    被叫做张朝的士兵随即回头,疑惑道:“怎么了?”

    与此同时,肖言借着说话声的掩饰就地一个轻翻,身躯半伏在地面上,缩近了与张朝的距离。

    见对方无事,那士兵也放下心来,随口催促道:“你快些,咱们还有半个山头没去呢。”

    “这就快了。”张朝将裤子提上系好,正要回头时,突然瞥见一道人影腾跃而起,即刻有冰冷的东西缠至颈上,尖锐的疼痛中,他已无法再思考,甚至不再有机会发出一丝声音。

    火把持续燃烧着,等在原地的士兵突然听到类似于骨骼断裂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