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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溟步光第9部分阅读

    事的呆下去,总有一天会憋疯的。我生来就是草根命,北京这种大城市不适合我。再说,我相貌这么丑,也影响市容么。娘个腿儿,戈壁的风沙厉害,也没有当年战场上的枪子儿手榴弹厉害吧。”他大笑起来,笑声先是沧桑,然后,变得傲气。

    李双想,一个人敢于直面自己的身体缺陷并毫不自卑地谈论它,是一种难能可贵的超脱,是人生的一种境界,姚大炮在她的心目中变得有高度了。她半开玩笑说:“有的时候我觉得你象条狼,不象是个人。”

    姚大炮洋洋得意的说:“你这话严重正确!我从小没爹没娘,野性惯了,闲不住,我愿意做条狼,在荒凉的地方闯荡,反倒无拘无束。而不愿做一条狗,在树荫下趴着,对着过路的人摇头摆尾。”

    “去那边有什么打算?准备呆多久?”

    “要说有什么打算,也没有。或许在大西北十年八年不动,或许四处漂泊,反正战场就是我的家,哪里有事做,哪里有仗打,我就去哪里。”

    李双喃喃的问:“中原,那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姚大炮怪笑道:“我是狼,你是人,不是一路的,若说要照面,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呢。”

    李双注视着他:“要是咱们照面了,你这条狼会不会不认识我,把我撕来吃了?”

    姚大炮想了想,沉静地摇头说:“不会,我会静静的望你两眼,然后悄悄的走开。”

    李双低下了头,眼里噙满了泪水。

    姚大炮大步流星的去了。他高大挺拔的身躯一路向前,没有再回头。

    这是李双和姚中原见的最后一面。

    第三章 京西密地(10)

    (10)

    李双见天已快黑了,平复了一下心绪,连忙解开车,快速向香山骑去。一边骑,一边想起和姚大炮的往事和刚才的会面,心中久久不能平静。骑到香山公园门口的时候,天黑得已经看不见路了。来的时候没想到会回去这么晚,也没带个手电。她对香山路又不熟,不敢骑得太快,再往西骑一会就是人迹罕至之地了,深山荒野中不时传来野兽的怪叫声,李双硬着头皮一点点往前蹭。正在这时,突然发现前面路上有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瞧,却是一只硕大的白布口袋,前面路上不是江津是谁。李双不知他是专门在这儿等他,还是胎扎了。快到跟前了,问:“怎么了?没事儿吧?”

    陆江津不等她走到近前,骑上车便走,只是和李双刻意保持着固定的距离。李双心想,倒还想着在这儿等我。叫了他两声,他也不应。李双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家伙醋劲儿也太大了。她骑半天也累了,便也不说话了。正骑着,忽然车轧上了一块大石头,车轮一偏就滑了出去,她“啊”地低呼了一声,一通手忙脚乱才把车撑住没有摔倒。而捆在后座上的白布口袋却从车上摔掉了下来,打了几个滚,一直滚到江津那儿去了,捆绑的绳被颠断了。

    陆江津来个急刹车,从车上跳了下来,似乎要扔下车冲过来,但见李双并没有摔倒,便没理她。他把车支住,解开自己的口袋系绳,将李双驮的袋子一并捆上,骑车又走。李双又好气又好笑。车上没东西了,便轻了许多,骑得快极了。她赶上来,道:“我差点摔了,你也不知道关心一下!”

    陆江津鼻孔里哼了一声,“用得着我关心么?我看自然有别人关心你。怎么就缠绵这么会儿啊?”

    李双有点不快:“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陆江津道:“你们做都做了,怎么就不能让人说?咦,姚大炮怎么不送你到香山来?缠绵完了就把你扔了?太可怜了。”

    李双见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心头本就有气,一听这话再也忍不住了,心想这陆江津简直太不可理喻了!她决定索性再刺激刺激他,道:“姚大炮怎么了?人家有男人味儿,有血性。还记得我在长城上说过的吧,真的长城就是男人,就是象姚大炮这样的男人。”李双这话一半无意一半真心,是的,在她的心目中,姚大炮已经在大西北幻化为一座沧桑的长城。她仿佛看见,一座高大身躯傲然挺立在戈壁上,透过他那鲜血淋淋的肌肤,青筋和血脉在突突地跳跃。

    陆江津露骨地讥刺说:“恭喜呀,多么英俊的绝世好男人!以后别来找我打发寂寞,找你的绝世好男人去!原来你说你的心不能完全交给我,是指这个呀!赶紧的,您全收回去吧,我可不敢有这个福气,谁知道这是花的心,还是黄鼠狼的心?”

    李双原想找个机会跟他解释姚大炮的事的。但陆江津这一席话噎得她眼泪都快下来了。今天她终于认清了陆江津的另一面,那就是他的刻薄!她强忍着愤怒,说:“陆江津,请记住你是从中国第一高等学府出来的人,不要这么没口德。我问你,究竟是谁先提起他的呀?你怎么无缘无故的朝我发泄呢?你太过分了吧!”

    陆江津哼了一声,带着一种解气的口吻道:“是,怪我,怪我不识大体,怪我自找没趣。我不应该把真相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弄得大家都尴尬。哼,有些东西是见不得阳光的。”

    李双说:“我问你陆江津,你是不是真的希望我和姚大炮好?你回答我,我今天只听你一句话!”

    陆江津顾左右而言他的说:“你爱跟谁好不跟谁好,那是你的权利,为什么要问我。”口气却已经发虚了。

    李双流下泪来,说:“你太自私了!”她猛地几脚,头也不回地骑走了。

    “你不无情,我能自私?”陆江津内心说,望着她的背影,心说,赶紧走远点,眼不见心不烦!不过,没过多久,陆江津就后悔起来,心想刚才自己说话太过分了,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子,又后悔、又伤感、又害怕,心中极不是滋味,连忙快骑去追。追上后,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到了李双宿舍,陆江津正想给她搬东西,李双却不让,李双和赵栖梧把东西抬了进去,然后,李双把门摔得“啪”的一声关上了,没和陆江津再说半句话。

    第三章 京西密地(11)

    (11)

    当天晚上,陆江津大半宿没睡好。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起床洗漱完毕后,他找了个由头,来敲李双的门。此时此刻,他才觉得昨晚自己太伤她了,应该向她道个歉。敲开门后,只有赵栖梧一个人在。他有点失望,道:“赵姐,李双去哪了?”赵栖梧白了他一眼,埋怨道:“你昨晚怎么欺侮李双了?她回来后哭了好半天。江津你怎么搞的?懂不懂怜香惜玉呀?只顾自己痛快,却不想多伤人!”陆江津羞愧得不敢正视赵姐。赵栖梧叹了口气,语气已软了下来,“快想想办法哄哄她吧,她去单位了,一会回来。”

    陆江津骑车一溜烟出了宿舍,来到香山菜场准备买只西瓜。因为大旱,今年瓜收成少,再加上快过季了,买的人又太多,因此排除买瓜的人着实不老少。陆江津排了半天队,等轮到他的时候,瓜已被抢购一空,瓜主收摊了。一个中年人买了最后一只瓜,正要走,陆江津一把拽住他,说:“大哥,你把这只瓜卖给我吧,我愿多付钱。”那人道,好不容易买到了,我凭什么卖给你?给多少钱都不卖。陆江津只得撒谎,说家里老母亲前些日子病重,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今天终于苏醒了,就想吃口西瓜。中年人看了看他,叹了口气,道:“孝心难得,拿去吧。”

    陆江津兴冲冲的再来到李双宿舍,她回来了,和赵栖梧两人正在收拾行装,陆江津问:“李双,你要出差?”

    李双不答,也不拿正眼看他。

    陆江津抱着个西瓜站在当场十分尴尬,望了望李双,又望望赵栖梧。赵栖梧冲他很有内容地笑,故意气愤的说:“你把人家气成这样,倒还敢厚脸厚皮的来找。就冲这种愣头青性格儿,我看入党的事就得受影响!呃,你去写封思想汇报来吧,思想汇报上就说:亲爱的李双姐姐,我错啦,我不该惹你生气,请瞧在我可怜的份上,原谅这一次,我保证下不为例,以实际行动积极向李双姐姐靠拢,今天,特地买了大西瓜来请罪,请姐姐吃了消消火……”

    赵栖梧说到这里,自己就忍不住了,哈哈哈笑了起来。陆江津也嘻嘻的笑了,趁势将西瓜放到桌子上,说:“赵姐你把刀给我,我给你们切。”

    然而李双没笑,看也不看他的说:“姓陆的,把你的臭西瓜抱走,谁稀罕!”

    陆江津又尴尬起来,手足无措,小心翼翼的说:“李双你还生气呀?没想到你这么没气量……”他本想取悦于她,却词不达意,不知不觉话又变成了指责于她。

    李双停下手里的活,抬头向他怒目而视,嘴里呼呼喘气。

    赵栖梧知趣的说:“我有点事先出去一下,江津,你快点帮李双收拾一下。”

    李双一把拉住赵栖梧,说:“赵姐你别走,该走的不是你,我不需要一个外人帮我!”她瞪着陆江津:“你这人怎么赖皮赖脸的不走?我要换衣服了!”

    陆江津讷讷的说:“李双,那我先出去,一会儿我送你。”

    李双厉声道:“用不着!赶快滚!抱着你的臭西瓜一起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陆江津吓得抱上西瓜要走,赵栖梧一把把瓜夺下来,叹息说:“你呀真是个书呆子,榆木脑袋,真话假话都听不出来,你还真把瓜抱走啊?赶紧滚吧,西瓜就不必滚了。走吧走吧,再不走我都烦了。”

    陆江津没趣地溜了。

    赵栖梧把门关上,低笑道:“李双你看把陆江津吓的一愣一愣的。这个季节了,人家专门去给你买这西瓜来,可见是诚心诚意的讨好你来了。你别看他人愣头青,但心却挺细,知道要哄你开心来,便买个西瓜,象征着甜蜜呀。呵呵,你做做样子就得了,可看你这劲儿拿的!马上要出差了也不给人家留个好脸色。陆江津是个心重的人,你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呢,你要让他一直耿耿于怀呀?你真忍心?”

    李双弯腰揉了揉胸口,道:“赵姐你不知道他昨天说那些刻薄的话,气得我胸口到现在还疼。我刚才的确有点借题发挥的意思,他这个人太自鸣得意了,哼,有什么了不起,我还真不待见他!”

    赵栖梧说:“李双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喜欢上这臭小子了,嘿嘿,陆江津啊陆江津,以后的日子有你好受的。哎,又一个苦命的男人从世界上诞生了!”

    李双微笑着给赵栖梧一拳。

    赵栖梧嘭嘭的拍着西瓜说:“咱俩赶紧歼灭了吧?看他这瓜成色怎么样!”

    李双笑着点头,说:“我去拿刀。”

    第三章 京西密地(12-13)

    (12)

    陆江津回到自己屋,把门虚掩上,支着耳朵,躲在门缝里观瞧着外面的动静。李双出门的时候要从他门口经过。过了一会,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他通过虚掩的门缝,见赵栖梧和李双两人过来了。只见两人都紧绷着脸,看都没看他的房间一眼,就目不斜视地过去了。陆江津拿不定主意,不知该不该出去和她道别。见她的神色,似乎气还没有消,担心出去再惹她生气,要在院子里吵吵起来,他脸往哪儿放?她注视着李双和赵栖梧越走越远,出了院子。陆江津心中好一阵惆怅。

    傍晚的时候,赵栖梧来敲门,将剩下的半个瓜还给江津,她带着谴责的语气说:李双一口没吃,人家气都气饱了。我尝了几口,算给你点面子。嗯,你这西瓜不错,脑瓜却差点劲!

    陆江津接在手中,茫然的问:“赵姐,她去哪出差你知道么?”

    赵栖梧摇头说:“她怎么能对我说?她们九室的人做事最神秘,恨不得放个屁都得标上‘机密’。我只知道她是去配合总参执行紧急任务。”她又递给他一封信,“她留给你的。”

    陆江津惴惴地接了过来。

    赵栖梧见他样子,忍不住笑道:“看你把自己弄得魂不守舍的!算了算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咋唬你了,姐姐不能不疼她,又不能不疼你,哎,算我自己倒霉。她走的时候气已经消差不多了。不过你小子记住,待她好点,否则我和她一起收拾你,我可不象她那样有委屈只往自己肚子里咽,在撒气这一点上,我可是外向型的!记住没?”

    赵栖梧走后,陆江津惴惴不安地打开信封。信没封,可能李双走得太匆忙了。他抽出里面仅有的一页纸,只见第一行写着“我给你留下了一封信”,再换行起便是一首唐诗:

    锄禾日当午,汗滴山下土;

    谁之盘中餐,粒粒街辛苦;

    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

    陆江津一阵失望,又感到莫名其妙,这不就是昨天他们在面馆讨论的那首诗吗?心想,难道她忙乱之中把信纸装错了?这倒有可能,信都没来得及封装不说,字也写得那叫一个潦草,他一眼就看出了诗中的两个错别字:“知”错写成了“之”,“皆”错写成了“街”。倒象是别人信手涂鸦的东西。可仔细端详,信又的确出自李双的亲笔。陆江津一头雾水。突然,他一拍脑门,才恍然大悟,自己被李双耍了!李双留下的这首诗是地地道道的“藏头诗”,她真正要给自己看的不是这首诗的内容,而是这首诗的标题,这首诗的名字叫《悯农》――她在讥讽我象个农民呢!悯农――可怜的农民!

    陆江津哭笑不得地把信扔到了一边。

    (13)

    当晚回到宿舍,陆江津很晚睡不着。李双去了哪里呢?不知为什么,他特别地想念李双,后悔昨天对她说的那些刻薄的话。陆江津又漫无目的的拿过李双的信,翻来覆去的看,仿佛信里隐含着什么秘密。这封平平无奇的信,此时在他的眼里突然变得有些奇特起来。陆江津忍不住想,李双留下这封信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他的直觉告诉他,似乎并不是存心讥笑他,李双的动机一向不是这么简单。

    陆江津越是这么想,越是觉得这不是封普通的信。他越是猜不透,一种奇异的力量越是吸引着他,甚至熄了灯还躺在床上绞尽脑汁地想。想了一会,忽然想起昨天李双最后说,这首诗里隐藏着一个地址!

    地址?

    陆江津从床上一跃而起,由于拉灯时过于用力,把拉线盒的线都扯断了,成了长明灯。陆江津想,当时以为李双是逗他玩的呢……对,诗里一定有个隐藏着的地址!

    陆江津迫不及待地取过信,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这次,除了最后两句的“之”“街”两个错别字,他还发现第二句有一个错别字:禾!原诗里的这句应该是“汗滴禾下土”,李双改成“汗滴山下土”了。昨天他们还为这个“禾”字究竟是不是指稻子争论了半天。这和昨天他们的争论有关系么?江津瞪着这首诗,眼睛都快瞪出血来。李双故意把“禾”字写成“山”字,绝对是故意写错的,如果真有什么秘密的话,那这种东西很有可能就是线索。

    就在这时,陆江津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他发现,第一句“锄禾日当午”中,“禾”和“日”两个字紧挨在一起,和左右两边都有较大的间距,挨在一起?是有意的么?对了,如果把“日”放到“禾”的下面组合起来,就是“香”,与第二句的错别字“山”正好组成了一个地名“香山”!

    陆江津心里一阵狂跳,继续看下去。第三句的错别字是“之”,他翻来覆去地念着“谁之盘中餐,谁之盘中餐……”念了几遍,知道了,这句里藏着“之畔”,连起来就是“香山之畔”。

    陆江津激动得咕咚咕咚地牛饮了一大杯凉水,将目光投向后面一句,以期挖掘出深藏的线索。

    不料,这一句却犯了难。他盯着那个错别字“街”字,知道应该是一条什么街,可什么街呢?香山之畔都有什么街呢?他站起身来靠近墙上的北京市政图。那可多了:莲石街,上庄街,八宝山街,玉泉街,鲁谷街,闵庄街,杏石口街,西二旗街……要说数个一二十条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找不到任何一条叫“粒粒街”或与之谐音或近音的街。陆江津的眉头紧锁。但越是困难,他越是不肯罢休,这是他从小就养成的习惯,是他骨子里的性格,为此大学同学还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