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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如意第2部分阅读

    地说完,脚步轻快地跑了出去。

    仪凤不自在地低下头梳理衣角的流苏,埋在心底的秘密措手不及地被揭了起来,唯有无言才能掩饰心中的凌乱,提起那个在选秀时见过一面的尊贵男人,她仍然心生隐痛。

    那是她今生初次对男人动情,也是最后。

    “有件事我想拜托姐姐帮忙。”仪凤毅然扬起睫,避开令她不安的话题,回到现实来。

    “妹妹只管说。”瑜皇贵妃抽出丝绢,轻拭眼角的泪珠。

    “我想让朵儿跟随姐姐进京。”她平静地说。“一来是为了朵儿将来的婚配,二来是因为近几年在蒙古各部落间不断发生激烈的争斗,荣茂的原野牧草渐渐干枯殆尽,牲畜也日渐减少,科尔沁部正面临了空前的危机,我想先把朵儿送走,免得将来一旦发生了战事,会耽误朵儿的终生。”

    “我明白。”瑜皇贵妃点点头。“不过现在我不好先答应你,依目前的情况看来,皇上没法子在春天以前回京,看看接下来情势如何发展再说吧。”她已暗地里决心要替朵儿寻一个高门贵族的显赫婆家,好弥补她心中对妹妹的亏欠。

    “会好的,一定会好的……”仪凤抿着唇,轻轻低语。

    瑜皇贵妃懂她的意思,怔忡呆望着面容平静的妹妹。

    “班格济待你如何?”她小心翼翼地问。

    “他待我很好,只是草原的生活太苦了,这么多年来总是习惯不了,我也实在忘不了京城,忘不了……忘不了很多、很多。”仪凤怅然地笑了笑。

    瑜皇贵妃紧握着她的手,试图安慰她,也想藉着亲情的力量来分担自己内心的苦楚。

    一直保持镇定和冷静的仪凤,眼泪再也不能自抑地滚了下来。

    身材高大、俊雅修长的少年,正驻足在寺内的宝相阁中,若有所思地欣赏着文殊菩萨骑狮像。

    或许是过分专注,所以并没有留意到身校传来的细碎脚步声。

    “你在看什么?”

    少年的凝思冷不防被身后清脆的嗓音打断。

    他回头,接住一双乌溜溜的大眼,那双眼睛恍若草原夜空闪烁的亮星,他怔了怔,仔细再看清楚,发现说话的人是个小姑娘,身上穿着鲜丽的蒙古服饰,两条乌黑的辫子拖到腰间,唇边挂着爽朗率真的微笑,俏生生地朝他望。

    “你没看见我在看什么吗?”少年淡漠地回望着她。在这宝相阁内只有一尊文殊菩萨木雕,她那么大的眼睛难道就没瞧见他在看什么?

    “我看见了呀。”桑朵那双手背在身后,冲着他甜甜地一笑。“不过这是汉人拜的菩萨,我在大漠从没见过,哥哥若知道这菩萨的名字,告诉我可好?”

    哥哥?!少年微眯双眸,审视着眼前这个稚气娇憨的蒙古小姑娘。

    到底是蒙古人,说起话来率直大方、天真热情,明亮的眼睛直视着他,丝毫没有汉族姑娘那种羞怯和扭捏作态。

    不过由于身分尊贵,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胡乱开口,更不用说随口喊他“哥哥”了,所以他有些不舒服,觉得被这个蒙古小姑娘占了便宜。

    “谁是你哥哥,别见了人就乱认亲戚。”他沉下脸。

    “咱们是亲戚没错呀!”桑朵那瞠大双眼,热情地凝视他。“我叫桑朵那,是你的表妹,你是我的表哥,叫霁威对吗?”

    这少年正是皇七子霁威。

    “怎么,你是仪凤姨母的女儿?”霁威怔了一怔,凝视着眼前这位素未谋面的小表妹。

    “是啊,我们都说了好一会儿话了,你怎么不过去见见我额娘?一个人在这儿瞧这个什么菩萨?”桑朵那走到他身边,仰起小脸笑望着他。

    霁威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懒得作答。

    若不是额娘好言好语地劝邀他一同前来,他根本没有半点想见姨母和表妹的意思,不过这是他的心事,自然不便告诉她。

    “这是文殊菩萨,别老是这个什么菩萨的乱叫一通。”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喔——”桑朵那拖长了尾音,认真地点点头,视线敷衍地瞥了眼菩萨,依然回到他的脸上直直地盯着瞧,显然真正令她感兴趣的并不是那尊菩萨,而是他的那张脸。

    桑朵那目不转晴的凝视令霁威十分不快,他差点要怀疑自己的脸上是不是沾了可笑的饭粒。

    “你看什么?”他不悦地斜睨着她,忍住摸索脸颊的冲动。

    “我?”她呆了呆。“看表哥你呀!”回答得理所当然。

    霁威皱了皱眉。

    “你知不知道,用那种眼光盯着人看是非常无礼的。”活像个乡巴佬似的。

    “是吗?”桑朵那又呆了呆,一脸崇敬地看着他。“皇宫里长大的人就是不一样,做什么都讲究,连说个话都有这么大的规矩。”

    霁威哑然失笑。

    “难道你额娘不教你规矩的吗?”

    “也教,不过没有教不许盯着人看的规矩。”她认真地回答,满目天真的疑惑。“表哥,在皇宫里跟人说话眼睛不许看着人,那得看着什么呀?”

    “身分不同,规矩也就不同。”霁威耐着性子对她说。“下人对主子说话得看着地面,你我是同辈,可以直视对方说话没有错,只不过为何要用那种眼光盯着我看?”

    “什么‘那种’眼光?”桑朵那困惑地眨了眨眼。

    “像看到什么奇珍异兽的眼光。”他说得更清楚。

    桑朵那恍然大悟,耸肩轻笑了起来。

    “表哥虽不是什么奇珍异兽,不过在朵儿眼里也是非常与众不同的唷!”

    “还不就是蒙古和满人的不同罢了,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他觉得她夸张得好笑。

    “可不同了。”桑朵那的表情无比认真。“我在大漠从没有见过生得比表哥还干净好看的男人,我们那儿的蒙古男人个个皮肤黝黑祖糙,健壮得像牛似的,我以为天下男人都长那个样,所以一看到表哥吓了一大跳,从没想过男人也有长得像女人那般白净秀气的,才会忍不住看傻了眼,呵呵——”

    听见如此坦白率直的回答,让霁威有点生气又有点想笑,不过被比成女人总不是件光彩的事,他正想板下脸表达不悦时,桑朵那忽然倾过身,鼻尖靠向他的胸膛处深深嗅了几口气。

    “哗,好香——”她杏眼大睁,红唇绽出一抹惊讶的灿笑。“表哥身上闻不到一丝牛羊的腥膻气呢!”

    霁威被桑朵那的话逗得啼笑皆非,这个笑起来爽朗如朝阳的表妹,脸庞有着宫中少女所没有的白里透出的红润,还有一种他未曾见过的天然素朴的气质,天真无邪得令人无法动气。

    “你没到过京城吗?”他多此一问,明明从她的言谈中也知道她肯定没离开过大漠。

    “没有,父汗说京城是个会使人性沦落的地方,所以不许我去,也不许我额娘去。”她无奈地低声埋怨着。

    “喔?”霁威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他没想到班格济竟有这等心思。

    桑朵那不懂自己说的话隐含了什么样的利害关系,迳自兴味盎然地追问着她想知道的事。

    “表哥,京城好玩吗?皇宫有多大呀?”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霁威懒懒地回答,对一个只住过帐篷的小丫头而言,皇宫的华美除非由她亲眼目睹,否则说再多都是浪费力气而已。

    “你肯带我去吗?表哥……”她神态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轻轻摇着,仰望他的双眸中充满了殷殷期盼。

    霁威怔愕地看着她,就连与他最要好的六妹霁媛,也甚少如此亲密地挽抱他的手臂,他的心莫名一动,低下眼光,怔然地盯着她看。

    “我额娘也曾在宫中住过一阵子哟!”桑朵那率直地说着,满脸天真又带着些乡野的傻气。“我想皇宫必定是又大又漂亮又雄伟,而且还有许许多多的奇珍异宝,因为我额娘常常对着皇宫的方向出神,想着想着就哀声叹气的,我猜她是想再回皇宫去住一住,皇宫肯定是美极了,要不我额娘也不会那般朝思暮想的。”她其实不明白,她的额娘朝思暮想的并不是那座宏伟的皇宫,而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九五之尊。

    自幼生长在皇宫的霁威,可不觉得皇宫有什么值得朝思暮想的地方,他反倒希望自己能有机会到四处闯荡游历,而不是像只娇贵的金丝雀,整日被关在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笼子里。

    “皇宫里其实很闷,一点也不好玩。”这是他切身的感受。

    “真的吗?”桑朵那侧头一想,摇头笑道:“表哥若是住在大漠,肯定相信皇宫比大漠要好玩多了。”

    “你又没住过皇宫,怎么知道皇宫一定比大漠好玩?”他淡笑了笑。

    “大漠只有草原、牛、马、羊,除了这些便没有新鲜好玩的东西了,整日望着一成不变的风景,实在是无趣得很。”她边说边甩着辫梢玩。

    “你所说的草原、牛、马、羊,对我来说反而是新鲜有趣的东西,人多半是喜新厌旧的,在同一个地方住久了难免烦腻,即使是皇宫也一样。”

    桑朵那眼珠儿转了转。

    “不,我还是相信皇宫更好玩些。”她自信地摇晃着可爱的脑袋。

    “何以见得?”他缓缓垂眸,注视着她灵活生动的眼神。

    “因为表哥就住在皇宫里呀!”桑朵那热切合掌笑道。“有表哥在,日子肯定就不会烦腻了。”

    霁威冷呿。这丫头该不会以为他会负责哄她开心吧?

    “你可别指望我会哄你玩,我没那么大的闲工夫。”他自小就不爱玩乐,六妹也常抱怨他不懂情趣也不解风情。

    “只要能和表哥一起住在皇宫里,我就已经觉得很开心了,就算表哥不能陪我玩也不要紧,因为我喜欢表哥。”她满不在乎地说。

    霁威讶异地怔住,盯着她灵动活泼的神态,那些诚心挚意的话,令他心中没来由的一热。

    娇生惯养、谨守礼教的公主格格们他见得多了,就从未遇见过像她这样爽朗率直的女孩子,对这个初次见面的表妹,竟然生出一种奇异莫名的好感来。

    “你们蒙古姑娘说起话来都这么口无遮拦的吗?”霁威暗暗一咳,掩饰心中些许的不自在。

    “我说话听起来像口无遮拦吗?”桑朵那困惑不解。

    “我的公主妹妹们就从来不会随口说出她们喜欢我这样的话。”

    “怎么,你让她们讨厌吗?”她错愕地睁圆了眼。

    霁威淡淡勾起唇角。

    “不是,她们喜欢我,只不过不乱说话,是她们打从一出生就受的教养。”

    桑朵那听得更糊涂了,说喜欢自己的亲哥哥是件没有教养的事吗?皇室的教养还真令她不能苟同。

    “我不明白,喜欢一个人如果不对他说,那个人怎么会知道呢?我们族里若有小伙子喜欢上姑娘,就会对她唱情歌好让她知道的呀,不说,怎么会知道呢?”她不解地低喃着。

    “有时候即使不说,对方也能明白你的心意。”霁威微扬起脸,凝望着宝相阁外正朝铜鼎里添香的喇嘛,接着说道:“会说话的不是只有嘴巴,眼睛也会说话啊,你没听过眉目传情吗?有时候话说得太明白了反而不美,最深的感情是尽在不言中的。”

    “尽在不言中……”她似懂非懂,努力体会。

    霁威微微耸肩,若有所思地说:“你该庆幸自己不是生在皇宫里,不是那些倒楣的公主格格们。”

    “倒楣?这是怎么说?”桑朵那眨了眨惊疑的大眼,心中对皇宫内苑、公主贝勒的原始认知全都被混淆了。

    “你不用知道那么多,反正你也当不成公主格格。”他垂眸睨她一眼。

    “嗳,这话真伤人。”桑朵那抗议,有些负气地说。“我当不成公主格格,说不定当得成皇后呢!”

    霁威微愕,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丫头不只率真爽直,还聪敏机伶得很。

    “你想当皇后啊,没问题,我向父皇保举你当皇后如何?”他开始对这个傻不隆咚的表妹胡扯起来。

    “真的可以吗?”桑朵那眨了眨眼睛。

    “我是七皇子,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你的年纪还太小,等父皇召幸还要两、三年才行,就算父皇真的召幸了你,想当上皇后的路也还很漫长,没那么简单。”他本想随口唬她几句就算了,结果愈掰愈离谱。

    桑朵那把他的话当了真,一听见当的是他父皇的皇后,吓得不知所措。

    “表哥,我说着玩的,我没想过要当皇后,真的,你千万别向皇上提起我。”她紧张兮兮地低喊。论辈分,皇上是她的姨丈哩!要她等皇上召幸,怎么听都有那种乱囵的感觉。

    霁威又笑了,忍不住还想继续掰。“你想住进皇宫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她眼眸骤亮。

    “嫁给我其中一个兄弟就行了,我有五个兄弟,将来总会有一个当上皇帝,你要是押对了宝,准能当上皇后。”他扯上了瘾。

    “喔。”她的眸光黯了黯,有股不明所以的失望,为了什么失望?小小的一颗心也不甚明白。

    “嫁对了人,还是能有机会成为皇后,用不着烦恼。”云淡风情的一句话,其实隐藏着可怕的暗潮。

    “我只是想进宫住住玩玩而已,并不是非要当什么皇后不可的,表哥千万别把我刚才的玩笑话当真了,你的兄弟我一个也没见过,我……谁也不想嫁。”桑朵那脸色微红,秀眉烦恼地轻轻蹙聚着。

    霁威轻笑出声。

    “是你自己说很想住进皇宫的,我只是告诉你一条捷径罢了。”他存着几分逗弄之心。

    桑朵那慌忙摇手。

    “表哥,一会儿见到我额娘时,千万别提起刚刚说的话,她要是知道我们在谈嫁不嫁人、当不当皇后这档事,肯定会吓晕过去的。”

    霁威见她一脸谨慎小心的叮嘱,忍不住又笑起来。这丫头心思单纯,无瑕得像张白纸,尔虞我诈的黑暗皇宫并不适合她,她应该属于辽阔无垠的草原大地。

    “走吧,表哥,别瞧这个什么菩萨了,去见见我额娘嘛,她一直很想见见你哩!”她很自然地牵住他的手往外拉。

    霁威被动地由她牵着,当她温暖的小手牵住他的那一刻,有一种无限温馨的柔暖感觉,仿佛比他和兄弟姐妹之间的感觉还要至亲。

    “我说过了,那是文殊菩萨,不是这个什么菩萨,你怎么就记不住。”他故意板下脸,把手自她掌心抽回,试图挥开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是,文殊菩萨、文殊菩萨。”她甜甜地娇笑着,像只快乐的小乌在他身边转圈圈,鲜艳亮丽的圆裙飞扬得恍若一朵盛开的花瓣。“表哥,咱们一起求菩萨保佑天下太平、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成不成?”

    霁威清亮的黑眸侵染着笑意,追随着她轻灵舞动的身影,但笑不语。

    坐在厢房内的瑜皇贵妃,视线不经意地瞥见他们,当她看见霁威眉目、唇角间难掩的笑意时,不自禁地怔呆住。

    个性孤冷傲岸的霁威,就像一道冬日的阳光,和熙、宁静,永远让人感觉不够温暖,脸上鲜少有笑容,在她面前更是冰冷淡漠,吝惜对她这个亲生母亲释出一丝暖意。

    然而现在,她却看见眸光灼灼、嘴角噙着笑的霁威,用一种亲切温柔的眼神,追逐着轻盈跳跃的桑朵那。

    如此散发出柔和温度的霁威是她不曾见过的。

    是桑朵那的缘故吗?

    如果是,也许……她可以……

    瑜皇贵妃心一动,各种复杂的情绪一拥而上,与霁威母子感情修好的希望强烈地震荡着她的心。

    也许是个机会,她知道自己必须紧紧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才行。

    第三章

    莽莽苍苍的群山。

    层层叠叠的宫殿。

    亭台楼阁错落在山间林内,看上去别有一番清俊之美,这里便是皇家的避暑山庄——承德。

    每年,皇帝都会率领王公大臣、后妃、皇子和八旗部队来到避暑山庄,与蒙古王公进行一年一度的“木兰秋狩”,并接见前来朝觐的藩臣使节。

    这一年也与往年一样,随驾的人和出京的日子都没有太大的不同,唯一不同的是,皇帝一到了避暑山庄就意外染上了肺炎,而且一病不起,使得原本热闹的秋狩活动蒙上了一层阴影。

    随着皇帝的病情日益加剧,诡谲、死寂的气氛也逐渐弥漫了整个避暑山庄。

    重病的皇帝将立谁为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