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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如意第6部分阅读

    畔喜极而泣的泪水,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不过,伤了艾刹这一员大将,让朕很不甘心。”

    霁威接下来的这句话吓白了霁媛的脸,她一听“殇了艾刹”,踉跄一步扑倒在霁威身上,抱住他的手抖瑟地问:“皇兄,艾刹死了?”

    霁威呆了呆,看见霁媛和桑朵那惨白的脸色,顿时明白是她们听错了他的话。

    “是受伤的‘伤’,不是那个‘殇’。”他解释清楚,心中十分狐疑这两人为何对艾刹如此关心。

    两人一听,顿时大松一口气。

    “公主,幸好艾刹没死,过阵子你就能见到他了。”桑朵那开心地脱口就喊。

    “你什么时候认识艾刹的?”他惊疑地看着霁媛。

    霁媛脸一红,羞怯地偷偷瞟了桑朵那一眼。

    桑朵那会意,把霁威往旁边一拉,悄声地对他说:“公主对艾刹颇有好感,要是璃太妃请皇上指婚时,皇上能不能把公主指婚给艾刹?”

    “什么!”他睁大眼睛看着她们,原来桑朵那会关心起艾刹这个人全是因为霁媛的缘故,他显然是多心了。

    “哎,糟了!”他脱口低喊,突然想起了艾刹不久前给他的奏摺里曾经提到过自己的婚事。

    “什么事糟了?”霁媛一颗心提了起来,和桑朵那惊疑地互望。

    “好妹妹,艾刹已有妻室了,他在给朕的奏摺里提到过,当他凯旋回京时就要完婚了。”他看着霁媛愈来愈苍白的脸色,心中十分不忍,却又不得不说。

    “那怎么办?公主怎么办?”桑朵那激动地大喊,满屋子绕圈圈。

    “好妹妹,你想想看有没有什么人是你也看中意的,皇兄定会替你作主。”他拍着霁媛纤弱的双肩,尽可能抚慰她。

    霁媛悲哀地瞅着他好一会儿,缓缓垂下头,眼泪倏地颗颗坠地,她猛然旋身,拔腿就往坤宁宫外冲出去。

    “公主!”桑朵那惊喊着,正要追出去时,被霁威扯住。

    “别追,我这个妹妹在伤心难过时,最不希望有人看见。”

    桑朵那怔然呆立,想着倾诉心事的少女容颜,想着狂奔而出的纤瘦背影,想着想着,她忽然觉得好难受,忍不住扑进霁威怀里大哭起来。

    驿道两旁万头攒动,挤满了想一睹将军风采的百姓们。

    艾刹骑着雪白的骏马,脸上挂着荣辱不惊的淡笑,在十二骑身穿黄马褂的御前侍卫护从下,朝巍峨的午门行进。

    霁威缓缓从午门正门走出来,亲自迎接他同赴御花园的庆功宴。

    五十余桌酒席摆满了干鲜果品和水陆珍馐。

    霁威带着艾刹一同坐上宝座,接受王公贝勒和众大臣们敬酒。

    觥筹交错,众官员一个个喝得面热耳酣,霁威虽然对前来敬酒的王公贝勒仅浅尝一口回敬,但几杯下来,也已有了些许醉意。

    “你的伤势好多了吗?”霁威微笑地问艾刹,一边喝些热汤消减一些酒意。

    “好多了,多谢皇上关心。”艾刹欠了欠身回答。

    一个面目清秀的太监前来替他们斟满了酒,又退了下去,艾刹忍不住多看了太监一眼,觉得这个太监的眼神锐利得令他不舒服。

    “他叫李欢然,太监叫这个名字,相当少见吧。”霁威发现了艾刹的异样,低声说道。

    “皇上知道这个太监的来历吗?”艾刹总觉得他看起来很不寻常。

    “查过了,他的家乡闹干旱,全村的人都死光了,他怕活不下去,所以进宫当了太监。”这些是荣安禀报给他的资料,就不知道这些资料有没有作假了。

    艾刹不动声色地观察李欢然,见他忙着将酒壶添满,试毒的太监用银针在他捧的酒壶里探了探,银针没有发黑,显示这壶酒无毒,观察了他半晌,一时也看不出他究竟有什么地方古怪。

    “今天这场庆功宴,肃中堂也来了。”霁威面色平静地说。

    “怎么不见肃中堂前来向皇上敬酒?”艾刹微怒。

    霁威冷冷一笑。“所以他心中并没有我这个皇帝。”

    “臣的属下打探到丰台大营有异常的马蚤动,正在密切观察当中。”艾利以酒杯遮掩,用只有霁威听得见的音量说道。

    “嗯,最近宫里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气氛,养心殿里当值太监时常轮换,宫里的侍卫首领也多了很多步军衙门的人,这意味着朕已身陷罗网中了。”他微眯着眼,冷然望着筵席中与王公贝勒敬酒的肃格。

    “皇上,臣私下派了十几名心腹部属混入筵宴里,随时保护皇上的安危,既然臣已回兵部,定会严加整顿健锐营和步军营这些禁军。”

    “朕信任你。”霁威朝他举杯。

    “谢皇上。”他先干为敬。

    两人亮了亮喝干的酒杯,相视一笑。

    宴席中的肃格突然站起身来,举杯高喊。

    “臣率领众大臣敬皇上一杯,祝皇上龙体健康,圣寿无疆!”

    众官员纷纷起立,一齐举杯高喊。

    “祝皇上龙体健康,圣寿无疆!”

    霁威缓缓站了起来,李欢然正欲上前替他斟满酒杯时,忽然一个不慎跌跤,摔落了酒壶,把壶内的酒全洒光了。

    后面的太监立即又送上一壶酒过来,由李欢然捧上来斟满。

    霁威冷睨了李欢然一眼,他垂眼看着地面,捧着酒壶的双手平稳,没有颤动,表面上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但是他却发现李欢然的睫毛不住地轻颤。

    这酒恐怕有毒!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这液体中混入了什么?砒霜?鹤顶红?

    他冷冷地勾起唇角,好一个狡猾的老狐狸,利用这样的场面,让他在群臣百官面前进退两难。

    这一迟疑,艾刹立刻感觉到了,他正想开口代霁威饮下这杯,但霁威立刻以眼神制止他。

    如果这杯酒有毒,那就以毒攻毒吧。

    他阴鸷地盯着肃格,淡淡地挑衅一笑,在群臣百官面前仰头一饮而尽。

    霁威只将酒含在口中,并没有真的喝下肚去,当他发现这口酒灼烫得好像吞进烙铁时,就知道这酒确实有剧毒,而且绝非一般的单纯毒药,他随即一口吐出来,但毒酒已经很快灼伤他的喉咙和口舌了,吐出来的这口毒酒夹杂着鲜血,血丝沿着他的嘴角流淌下来。

    艾刹大惊失色,倏地站起来,将酒杯朝石壁掷去,混在筵宴中的禁卫军迅捷地在酒席外围站定,等侯指令。

    “肃格……谋……逆……”霁威狠狠地直指肃格,猛地一阵呛咳,他双手捂往口,血丝从他指缝间不断渗出来。

    “所有的人统统不许动,一个也不许走脱,谁想离开都格杀勿论!”艾刹厉声大喝,由自己和十二名御前侍卫立刻将霁威层层保护住。

    忽然有凌乱急促的脚步声自四面八方传来。

    艾刹愕然看见肃格的脸上现出一丝狞笑,顿时明白接下来将面临一场激战了。

    “把李欢然绑起来!”他回身向御前侍卫下令。

    “他死了!”

    艾刹没空细看,霁威发紫的脸色令他心乱如麻,当他听见脚步声愈来愈密集时,立刻抽出怀中的信号炮,点燃引信,信号炮迅即射向高空。

    霁威一时找不到茶水可以漱掉口中的剧痛,残余在口里的毒性发作,尖锐的痛楚直冲脑门,他浑身震栗不已,冷汗淋漓。

    老狐狸,这酒中的毒下得还真重,如果他真的一口喝进肚去,只怕当场就会七孔流血而死了。

    不,他绝不能褕!

    看着双手骇人的鲜血,听见尖锐刺耳的厮杀声,无数人影在他眼前急速晃动,所有的景物慢慢变成了惨灰的颜色,他的眼神涣散,逐渐失焦,眼前模糊的景物渐渐地由灰到浅黑到深黑——然后,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自痛楚中苏醒,霁威恍恍惚惚地看见柔暖的灯光,看见一双肿似核桃的泪眼,看见养心殿的层层纱帐,相信自己应是还在人世间,只清醒一瞬,就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幽暗中,仿佛看见父皇慈爱地坐在床畔,柔声告诉他要忍一忍,他在梦中痛喊,父皇,为何要立儿臣为王?父皇的眼眸似悲似喜,柔声说父皇爱你,天下子民爱你,你会是个好皇帝……

    父皇的面貌模糊了,他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不知道在黑暗中过了多久,才渐渐恢复意识,渐渐看清楚了始终守候在床榻前的那张憔悴的脸。

    “皇上,要不要喝点水?”桑朵那用银匙沾水润湿他的嘴唇,虽然他的意识总是不清,从不回答她的问话,但她还是每天用最温柔的声音对着他说话。

    霁威看着她散乱的发髻,红肿的双眼,尖瘦的下巴,还有焦虑沉郁的神情,这是他冗长得仿佛醒不过来的昏迷中,最渴盼见到的容颜。

    她是他生命中永恒的光亮。

    “你……瘦了……”听见自己沙哑粗嗄的声音,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桑朵那浑身一震,惊怔地睁大双眼。

    “皇上,你清醒了?完全清醒了?”她屏息地,不敢相信。

    “嗯。”他一出声,喉咙就干竭得像火在烧,他示意桑朵那拿纸笔过来。

    桑朵那跳起来,团团乱转,眼泪不受控制地拚命狂掉,她嘴里忙颤抖地喊着:“纸笔呢?纸笔在哪儿?快拿来!”

    养心殿顿时起了马蚤动,太监宫女们找纸的找纸,找笔的找笔,欣喜若狂地捧到床前来。

    霁威拿着笔,微颤地写着:“我昏迷了多久?”

    “半个多月。”桑朵那拚命擦拭着眼泪,感谢上苍没有从她身边夺走他。

    “御医怎么说?”他又写。

    “除了喉咙灼伤的地方留下疤痕,会影响一点声音以外,其他的伤口愈合以后就没有大碍了,哎呀,好烦,眼泪怎么擦不完啊!”她好气流不停的眼泪,害她不能好好看清楚霁威的表情。

    霁威微微地一笑,拿起她手中的丝绢,替她擦眼泪。

    “你很害怕吧?”他写下这一句。

    这句话崩解了桑朵那这些日子以来强撑的情绪,她颤栗地哭出声来,扑进他怀里,失控地泣喊。

    “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好怕会失去你,我已经失去父汗和额娘,不能再失去挚爱的人了,那会让我发疯的,在城隍庙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霁威用虚弱的双臂回拥她,吃力地在她耳畔哑声低语。

    “别怕……两次我都死不了……可见真命天子是当定了……我还要等你给我生一堆皇子呢……”桑朵那仰起脸,凝视着他,他的唇边漾着恬静安适的微笑。

    “只要你好好活着,要我生一百个皇子给你都行!”她带泪又带笑地喊。

    “一年生一个,得生到一百多岁,那岂不是成了老妖精了。”

    桑朵那掀了掀长睫,笑不可抑。

    “喔,好痛——”霁威才轻笑一声,就不禁发出惨叫。

    桑朵那亲昵地靠在他肩上,两人又噗哧一声大笑出来。

    午后,阳光炙烈。

    病体初愈的霁威,沐浴濯发,悠闲地躺在廊下,风干浓密的黑发。

    桑朵那坐在一旁轻哼着蒙古歌谣,温柔地梳理他的头发,慢条斯理地编结成辫,然后在辫梢系上缀有白玉小饰的明黄丝条。

    她看见银秀捧着一碗药伫立在墙侧许久,大概是不想打扰他们。

    “皇上该吃药了。”她把玩着他的辫梢,轻笑着说。

    霁威坐起身,深深吸一口气,大大伸个懒腰。

    银秀忙移步过来,跪下,高高捧起药碗呈上。

    霁威仰头一口气就把药喝光,然后拿起药碗旁的醉梅丢进嘴里。

    “银秀。”他见银秀起身要退下,出声唤住她。“你可曾听到太监私下谈论起李欢然这个人?”

    “有,听御茶房的人说,李欢然原是个读书人,太监里头难得有如此温文儒雅又出口成章的,因此总管太监觉得他来侍候皇上比谁都合适,所以把他从御茶房调来了养心殿,谁也没想到,他竟然是肃中堂派来暗算皇上的人。”银秀把听来的照实说了。

    “一个读书人,为何肯净身?”霁威蹙起眉,无法了解是什么原因使一个男人放弃当男人。

    “什么!”桑朵那愕然低呼。

    “听说肃中堂不知将他心爱的女人怎么了,所以李欢然不顾一切听命于肃中堂,愿用他的命换他爱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