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答应你。”
其他人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干净利落地答应，一个个都有点惊讶。
那个一头白发的大长老将询问的目光转向九姑娘，后者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年轻人神色未变，单就这份养气功夫他就已经胜过场中很多人，先是自我介绍道：“我叫独飞鹤，当然，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这个不重要。”
“独这个姓氏倒是很罕见。”王石从容应对道，两人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叙旧，没有一丝剑拔弩张的气息。
“我父亲姓独孤，不过我嫌麻烦，所以去掉一个孤字。”独飞鹤淡淡说道。
“哦？我以前听说过一个高人，也姓独孤。”王石道。
独飞鹤略感兴趣道：“是么？不妨说来听听，也许我认识。”
王石道：“他叫独孤求败，我想你肯定不认识。”
独飞鹤还真的凝眸想了半天，最后才摇头说道：“不认识，也没听说过。”
王石小小地调戏他一把，忍住笑意没有说话。
独飞鹤看起来如同他的外貌一样，心思很简单没有太多的机巧，所以他放下这个听起来很有霸气的名字，向王石说道：“你既然是大山弟子，那么想必是有一身才学，方才我说要坐而论道，那么我想先问你一句，何为道？”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状况，本来是他提出来的比斗方式，却要让王石来说明什么是道，而且场中众人神色平静，无论是黑痣男人和他那一帮手下，还是以三大长老为首的山中人，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而是将目光都定格在王石身上。
何为道？
这是一个宽泛到无法估量的问题。
因为宽泛，所以回答起来有无数种可能性。然而选择哪一种，却是王石所要考虑的问题。
他之所以会平静地站在这里，和对面这个年轻人进行一场看似毫无必要的比斗，就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比如大山的秘密，比如武道的含义。
而此时独飞鹤提出来的这个简单又复杂的问题，让他逐渐摸到这些秘密背后的门径。
王石细细思索着，过了许久才说道：“道就是道。”
独飞鹤微笑摇头道：“故弄玄虚。”
王石反驳道：“道难道不是道？”
“自然是。”独飞鹤沉静说道：“但我问的是，具体来讲，道是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是道。”王石沉稳地站在大殿内，不疾不徐地说道：“这世间万物皆是道，所以说道生万物；为人处世亦是道，所谓中庸之道便是如此；道理同样是道，不堕极端，脱离两边，是为中道。我知道道的很多含义，就是不清楚你究竟想知道哪一种？”
他这番话说出来，大殿内忽然陷入一阵难言的沉默。
黑痣男人咂咂嘴，似乎想说话，但是一看到独飞鹤清瘦的背影，终究忍住不言。
然而独飞鹤沉思良久，却摇头说道：“这些都不是我想知道的。”
王石淡然一笑，盘腿坐在独飞鹤的对面。
“你说的那些我虽然明白，但想必是前人珠玉，并不是你自己的答案。”独飞鹤继续说道。
王石心中有些惊讶，他所说的是曾经留存于世的道、佛、儒三家对于道的阐述，他确信这个世界上应该没人听过。因为那五年时间，他可以说是通读世间万卷书，从未在这个世界上看到过有关道佛的记载。
不仅仅如此，他甚至从未见过有关宗教的记载。
换而言之，这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世界。
一开始他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当初位于s2研究基地的第九实验室策划那次时光旅行，结果因为离子变速器出现问题，导致一场大爆炸发生，他的意识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附身在现在的这副躯体上。当时他以为自己穿越虫洞来到古地球的上古时代，可后来在考察过这个世界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
姑且不论他所处的时代，有一点就足够让他惊讶，因为他现在所在的星球绝对不是古地球！
既然不是古地球，那么他每天见到的阳光自然就不是太阳散发出来的，而是另外一颗恒星。
可是古怪的是这颗陌生的星球居然也有一颗月亮似地卫星。
王石没有去天下四处转过，可他从一些细节上判断出，这颗星球上很多东西都和古地球上的文化有些类似，然而一些重要的地方又截然不同。最显著的便是刚才他说的那些话，在这个人类社会已经发展到一定阶段的星球上，居然从来没有宗教的存在。
王石虽然对哲学的研究不深，但也知道只要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就会出现宗教或者类似的东西，因为只要是人都需要信仰。
可这里的人们，似乎不需要信仰也能活下去。
独飞鹤能说出那番话，王石自然有一点惊讶，不过他掩藏得很好，没有让对方看出端倪，也没去否认或者辩驳那个问题，而是问道：“那你告诉我，你想知道什么？”
独飞鹤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笑容，虽然这笑容现在王石看起来觉得有些可恶，他继续问道：“我想知道，何为道？”
王石索性和他掉起书袋，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顿了一顿，他朝身周一个个脸上都很困惑的人们说道：“这世间万物的诞生，都可以用一字记之，那便是道。”
独飞鹤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朝王石问道：“那你能否详细地说说，到底什么才是道？”
王石被他彻底打败了，很不客气地骂道：“道道道，去你妈的道。”
“扑哧”一声，方才那个跳出来要代表大山出战的矮小男人笑出声来。白发大长老回头瞪他一眼，然后自己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独飞鹤却毫不生气，似乎根本不在意王石骂他，而是继续一脸万年不变地笑容说道：“就是我妈没跟我讲过，所以才向你请教。王兄不必着急，不如我先给你讲个故事，你帮我一起参详参详。”
王石听到身后传来几声熟悉的咳嗽，转身望去见九姑娘用眼神示意自己稍安勿躁，便点头平静道：“既然是故事，那么我愿意听听。”
独飞鹤一直搭在膝上的双手忽地朝上竖起，然后缓缓说道。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
第071章 论道（二）
（初十二回去上班，现在开始恢复更新。对这段时间的停更再次跟书友们说声抱歉，望理解。）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酷爱游山玩水。那时天下混沌初开，世间还有很多人迹罕至的地方。他自幼喜爱舞刀弄剑，虽然没有名师教导，却自己悟出一身本事，尤其在剑道一途上造诣极深，仗着一柄普普通通的青钢剑周游世间，青衫黑马好不潇洒。”
王石闻言想起怪客对自己说的那段往事，便插话道：“想必你说的是那位开辟这七座山峰的何处大何先生。”
独飞鹤瞧了他一眼，道：“何先生早已是传说中的人物，他的故事虽然没有天下传诵，知道的人却也不少，而我恰巧便是其中的一个。不过我今天要讲的故事，却是我在一个机缘巧合的场合下得知的，知道这件事的旁人不多。”
他虽然不是大山中人，却好像比山中人更了解那位七峰开山祖师的故事，所以连王石身后不少山中人都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何先生在领悟剑道之后，便开始在世间周游，希望能找到一处集合天地灵气毓秀之地，作为自己日后长驻之所。当他花费十年时间，找到这七座山峰之后，却不能得门而入。”
说到这里，他像是要故意吊起其他人胃口一样，停顿下来。
王石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发现身后山中人大部分都露出迷惑的神情，看来他们之中也有很多人不知这段往事，即便是那三位长老，也都是一脸的凝重。
“那时的七峰是一块戈壁滩中的chu女地，从来没有人来过，何先生是第一位。当时他站在开门峰的山脚，那匹陪伴他多年的黑马忽地长嘶不止，驻足不前，似乎很畏惧前方不可预知的危险。而当何先生踏出第一步后，便被一股无形无质的力量阻挡，他面前就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壁似地，将他挡在七峰的范围之外。”
独飞鹤侃侃而谈，将这件属于何处大山的秘辛娓娓道来，虽然暂时还无法分辨出其中真假，却使他有种反客为主的气势。
王石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奇怪的景象，那个单剑匹马的年轻人站在七座山峰之外，面前似一圈看不见的力量将七峰与外界隔绝开来，这种情况既熟悉又陌生，显得十分怪异。
“何先生天纵奇才，岂会临大山而不入，然而那股力量十分强大且奇异，它本身并没有任何攻击性，也不会使人受到伤害，但要是想破开它的阻隔进入山中，却又极难做到。何先生试过很多办法，比如绕山而行，或者飞凌半空，都没有办法找到空隙躲过这股力量的阻隔进入山中。”
独飞鹤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王石的表情。
这个故事听到这里，王石已经确认自己先前的猜测是正确的。但对于何处大究竟是如何进入大山，他还是很好奇，所以便耐着性子继续听着。
独飞鹤见王石露出聆听表情，便继续说道：“其时天下混沌初开，任何事都没有定则，世人对于武道也没有一个明确的定性和认识。不过何先生游历天下已久，还从未遇见过旗鼓相当的对手。然而凭他糅合天地之力的一剑之威，也没有办法破开七峰外神秘的力量，让他生出无穷尽的挑战之心，所以他便在开门峰山脚下面壁半年。”
虽然已经知道结果，王石依然忍不住问道：“那么最后结果如何？”
“最后的结果……”独飞鹤长叹一声，带着惋惜说道：“何先生终于悟透武道一途，一剑斩开开门峰山脚巨石，破开那股神秘至极的力量，然后在巨石上写下‘何处大山’四个字，从此便有了这何处七峰。”
场中众人，无论是大山中人，还是那个黑痣男人的手下们，都对那一剑之威产生无比神往表情。
与那一剑相比，这世间诸般争斗杀伐都立刻黯然失色。
王石恐怕是场中为数不多的还能保持清醒的数人之一，他抓住独飞鹤话里那处关键，问道：“你说何先生面壁半年悟了武道一途，那么他究竟悟出什么？”
独飞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嘴里却没有理会他这个问题，说道：“那股力量虽然本身没有攻击性，但何先生是用无比刚猛的力量强行破开，所以在破解的那瞬间便受到他自己剑势和那股力量的叠加反噬，对他的心脉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让他再也无法恢复到之前的武道水准。经此一事后，何先生便断了继续周游天下的念头，而是在七峰住了下来，也因此才有现在的何处大山鼎盛七峰。”
注意到身后山中人一个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王石心中想笑，这些家伙如果放在后世，那恐怕都是影帝级别的人物吧？
只不过他们一个个苦心孤诣演这出戏，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独飞鹤忽地神情一变，极其凝重地盯着王石说道：“然而何先生一直都没有弄明白，当初阻挡他进入这七峰的力量究竟是什么，又是什么人因何设置在此处？所以在他去世之前，他曾经留下遗命，希望后人一定要弄清楚，既然道生世间万物，那么道究竟是什么？”
他悠悠叹道：“以何先生天纵之资，也只悟透了武道一途，所以想必他长眠于地下的时候，也是极为不甘心的。”
王石没有去问道和当初七峰外的那股力量究竟有什么关系，而是顺着独飞鹤的话问道：“何先生葬在哪里？”
独飞鹤闭嘴不言，而是王石身后的大长老缓缓说道：“何先生葬在收山峰峰顶。”
王石记得九姑娘说过，收山峰上住着三个不分敌我实力难测的高人，看来自己想要去拜祭一番那位世外高人的想法得暂时延后。
独飞鹤淡淡笑道：“刚才你曾问我何先生究竟于武道一途悟出了什么，我虽然不是大山子弟，却也略知一二，不过你要是想知道，得先和我交手，如果你能击败我，那么我就会将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
说罢，他长身而起，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无穷战意，宛如一块璞玉蓦然间绽放出夺目的光华。
王石丝毫不为所动，他的目光扫过殿内所有人，冷冷说道：“大山中人自相残杀，难道真的有这个必要？”
这句轻柔的话语在安静的殿内如春雷席卷过大地，很多人都露出诧异无比的神情。
站在王石身后不远处的九姑娘反倒是神情一松，望向王石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欣慰。
独飞鹤酝酿了许久的浓烈战意被王石这一句话打得七零八落，他自忖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就是不知道这个新来大山的年轻人是如何看出来的。
王石没有继续去欣赏殿内诸人精彩的表情，而是转过身去望着大长老道：“是不是每一个来到大山的新人，都会经历这样一番考验？”
方才步步紧逼的大长老忽变得一身祥和气息，他面带微笑地端坐在椅子上，没有回答王石的问题，看起来他对这个年轻人还是很满意。
事已至此，王石也不再端着样子，索性便将自己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从怪客带着他进入大山开始，这便是一个布好的局。
所谓的有人闯山也不过是场戏，王石心中大概明白，山里人是想要这样一个方法来考验自己，包括密道机关和如今的论道比试，但他不愿再陪他们玩下去，所以便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就在众人以为今天的新人试练没办法继续，准备离开大殿时，王石的一番话却如奇峰陡起，将众人的兴趣又提了起来。
他对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的独飞鹤说道：“我也想试试山中人的武道修为，所以我接受你的挑战。”
既然你要战，那么我便陪你战。
第072章 论道（三）
很多年后，独飞鹤想起当年大殿那一战，仍然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输了。
当时王石话音初落，他只觉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调动体内力量，就发现自己已经败了。
王石的速度太快，如光如电，身法太鬼魅，从启动到静止没有一丝凝滞，他根本就没有做任何准备，而是一步便跨过彼此之间数丈距离，留下一道停留在独飞鹤眼中的残影。
不过独飞鹤年纪虽轻，却是个很重承诺且干脆的人，愿赌服输四个字自然懂得。既然王石能够战胜他，那么他也会履行承诺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对方。
只是他依然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招落败。不光是他，大殿内上百位山中人，很多都是武道高手，尤其是三位长老，眼光那自然都是非常犀利，可即便是他们也没法看出来王石用的是什么招式。
只不过一个照面，只要在那时一眨眼就会错过的瞬间，王石人影一动，下一刻他的手刀就已经架在独飞鹤的脖子上。
大山七峰虽然松散，但毕竟距离很近，所以彼此算不上陌生，在这殿中百余人都知道王石面对的独飞鹤是第六峰近年来最优秀的年轻子弟。
可这样一个人，竟然不是王石的一合之敌。
九姑娘就站在王石身后，所以将他的动作看的很清楚。在他接受独飞鹤挑战的瞬间，他的速度便提升到极致，所以根本就没给独飞鹤反应的时间，然后便将大山第六峰最年轻的骄傲制服。
说来简单，可九姑娘明白要想做到这一点，除了有极快的身手、鬼魅的身法和超常的反应速度之外，还得有极为恐怖的决心毅力。
既然王石已经将话挑明，那么大殿内很多人都离去，除了开门峰上的高手们，还有第二峰上那些店铺的伙计们，以及第四峰和第五峰上的奇人异士，最后留在大殿内的，除了三位长老、黑痣男人和九姑娘之外，便都是第六峰上的人。
眉眼紧皱的独飞鹤抿着嘴站在大殿中央，显然还在思考王石方才那鬼魅一掠的诡异。
王石没有急着去找他询问武道的问题，反正自己现在应该算是通过大山的考验，那么以后总有机会谈到这个。他转过身去，目光扫过九姑娘，然后停留在大长老的身上，问道：“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