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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交际花的回忆录第1部分阅读

许久以后的一天,我坐在院子里,那时,我正在帮父亲熬药,难闻的苦味四溢在这间小小的院子里,这时,我抬起了头,有鸽子飞过,清脆的鸽哨声刮过宁静的天空,我猜想,这个天空,也该有大雁飞过吧,多美的天空,湛蓝湛蓝的,干净的都没有了味道,太阳也隐藏在这种无味的环境中,没有了声息,好像人一样,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走,悄无声息的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而我呢?也会很快的埋没在日子的悄无声息中吧?

    想到我自己,我哭了。

    辍学后的那段时间里,我才明白母亲的难处。我的父亲,在那段时间只能依靠药物来维持生命,家中的经济情况也越来越不乐观,几乎吃不到肉和高粱米饭了,最常吃的是母亲做的菜饽饽,这种食物即便宜又方便,母亲蒸上一锅大概能吃2天,不过,母亲不让父亲吃这种食物,父亲的餐桌上总是有高粱米饭和小米粥,偶尔也会有肉和鱼,记得有一次,母亲炖了一条鱼,我和弟弟用玉米面饽饽沾着锅里剩下的鱼汤,味道非常的好,对我们来说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美食,这时,我听见父亲对母亲说“这鱼还是给孩子们吃吧。”弟弟听了,仍下饽饽就向屋子里跑,我一把抓住了他,狠狠的给了他一个嘴巴,狠狠的骂他不懂事。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打他,也是最后一次。弟弟大声的哭了,母亲出来,看到蹲在灶台边大哭的弟弟,和靠在门口不断掉眼泪的我,她明白了,她也哭了,是捂着嘴哭的,不能让父亲听到哭声,母亲,怕他担心。

    一年以后,母亲把药铺兑了。没有人打理的生意本来就会出现各种问题,加之的苛捐杂税已经入不敷出,母亲没有和任何人商量,背着父亲兑了药铺。以后的许多年里,我时常想,如果母亲当初没有将赖以生存的药铺兑掉,也许,今天的生活不至于这么艰难。

    的确,药铺没了,经济的来源彻底的断了。

    母亲的行为,无疑是饮鸩止渴。

    父亲的病更加严重了,已经没有办法下床了,他每日躺在床上,教弟弟识字,在他病入膏肓的时候,还不断许诺给弟弟,送他去最好的学校读书。弟弟,就是在这样一个接近崩溃的母亲和胡言乱语的父亲的教育中,学会了《三字经》与《千字文》。

    这一时期的母亲已经将家中能当的东西都当掉了,留有几亩薄田,基本是靠这样一点微薄的收入支撑着一个摇摇欲坠的家,这一时期的母亲和我开始帮别人洗衣服和缝补,这一项收入可以略微补贴一点家用,冬天的时候,洗衣服简直是一种刑法,冰冷的水,镇的手特别的疼,那是一种直钻心口的疼,母亲不肯让我洗衣服,我都是在一旁缝补,比起洗衣服这种工作看似轻松一些,可是,我们缝补的衣服一般都是车夫、屠夫的,他们的衣服都有一种难以接受的恶臭,即使用布将口鼻唔住,也令人作呕。

    这种看似折磨的生活,在多年以后回忆起来,尽管心中充满了心酸却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动,毕竟,无论是好或是坏,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我们的家没有散,我们的心中,对明天对未来起码还有一丝丝小小的幻想。

    可是,这种幻想并没有持续多久,我的父亲,在挣扎了两年以后,也没有挣脱过阎王的拉扯,于一个夜里,去世了。

    年仅,三十岁。

    一个清晨,我在梦中被一阵哭声惊醒,我揉了揉眼睛,天还没有太亮,大约在4-5点间吧,我披上衣服,走出了厢房。

    秋天清晨的空气,清新中略有寒意,凉丝丝的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这时,我又听见那痛彻心扉的哭喊声。“坏了。”我想,我辨认出那是母亲的声音,我迅速的向正房跑去,不顾半脱着的鞋子。我跑到了门口,却不敢进去,一种预感告诉我,折磨我两年的那件恐怖的事情来了,即父亲过世了。

    我颤抖着挑开了门帘,看到母亲只穿着夹袄跪在炕上,用手捂着脸,一声接着一声的哭嚎着,好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出的撕裂的哭声。

    父亲还是老样子躺在炕上,他的脸已经恢复到生病之前的苍白的样子,没有血色,皮肤紧紧的包裹着骨头,清晰的展示出骨骼的轮廓,像一个躺在我家炕上的骷髅。这是我熟悉的父亲,进两年的病痛折磨中,他越来越瘦了,瘦的令人恐惧,而今天的他,眼睛已经深深的凹进去,像是丢了眼球。

    我走到他的身边,拉起他的手,冰冷的可以刺骨。我轻轻的推了推他,没有反应。这时,母亲抬起了头,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了看我,仿佛不认识我一般。

    我没有哭,一滴眼泪也没有,在我年幼的意识中,父亲走了,对他也好,对我们也好,起码,他不用在受罪,也不用在吐血了,每次看到父亲吐血,我即害怕又心疼,现在,他终于解脱了。

    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没有地狱与天堂,没有。一个人死了,他的思想、行为和意识,就在心跳停止的那刻全部消失了,他不必感慨迎着露水开放的牵牛花的勇气,更加不必感慨没有月光的夜晚的寂寥,他的一切,理想、现实都在那看似渺小的一刻终止了,从死亡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必在担心,下雨时会漏水的屋顶,没有新衣服穿的妻子,和营养不良的孩子们,他不必在担心了,即使,那一刻在怎么不甘心,都无法制止那片从墙角袭来的黑暗的笼罩,于是,他十分顺从的闭上了眼,十分顺从的,闭上了眼。

    而此刻,我也更加清晰的意识到,从今以后,我们真的成了“孤儿寡母”,母亲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寡妇”,也许,我们的生活会更加的困难,也许,会比以前好一些,至少,不用支付父亲昂贵的药费,也许……一切的也许,都也只能成为也许,我明白母亲的哭泣,不单单是父亲的离去,更多的,是对明天、对未来的不确定性的一种惧怕和压力。

    我仔细的盘算了一下,我们三个人需要吃饭和活着,我的弟弟,应该送他去念书,可是,我们家目前只有乡下的几亩田,每年的收成刚刚糊口,有什么能力过的更好呢?弟弟又太小,总不能让他去拉洋车吧?我呢?我能做的不过是缝缝补补,我们要怎么办呢?怎么活?

    想到这些,我也掉了眼泪。

    第三章 初次的爱情(一)

    父亲去世后不久,母亲就出去帮佣了。

    一个清晨母亲离开了家,手中拎着一只小小的包袱,之前的一个夜里,她就告诉我和弟弟,她要去给别人家当佣人了,虽然在乡下,但离家并不是很远,但是,每个月只能回来一次,她拉着我和弟弟的手,嘱咐了许多,日子久了,那些唠叨的话已经忘记了许多,确实,多年来经历的那些坎坷比脸上的皱纹还要多,又哪有心思回忆起过去的那些话呢?

    母亲走后,我突然觉得弟弟懂事了。

    我的弟弟,从小在母亲的纵容下长大,形成了一种霸道的脾气,好吃的他要先吃,好玩的他要先玩,完全一副小霸王的模样。

    父亲死去的那个冰冷的早上,弟弟知道父亲死在夜里的某个时间,直到清晨才被现的时候,他放声的哭了,完全不是平日的样子,他竟然说父亲在的时候,他没能好好尽孝,这句话,让母亲和我着实的感动了很久。

    母亲走后的某一天,弟弟和我在菜地里挖菜,突然他对我说“姐姐,我是男人,以后我会保护你,不准别人欺负你。”我呆呆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的我,不顾手上的泥巴,一把搂住了蹲在地上的他,眼泪不断的涌出来,哭的,比父亲死的时候还要凶,那种感觉,是一种真正找到了依靠的踏实感。

    我的弟弟,我那只有8岁的弟弟,在母亲走后,就被我安排上街卖菜,母亲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求我不准踏出家门,外面的一切事情或是让弟弟去办或是等她回来再办,我每日在家,只是种植后院的一小块地和做一些针线活,直到多年以后,我一个人在外生活,才明白母亲的苦衷,也是在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我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而这种美丽,早就被忽视了许多年。

    我和弟弟,每天天不亮的时候就起床了,我们一起挖菜,然后让弟弟挨家挨户的叫卖,这样可以让菜看起来更新鲜。有集市的时候,是我最紧张的时候,弟弟还是个小孩子,自然免不了被人欺负,特别,他又是寡妇的儿子,每当有集市,弟弟总是会挂些彩回来,我一直劝他不要去了,但是,他总是不肯,到集市上卖菜,会比平时多些收入,而且菜可以卖的更快一些。

    没有菜卖时候,我就会拿出攒了一些时候的荷包、手帕、汗巾等拿到集市上卖,虽然我的手艺并不是很好,不过,我都认真的做每一件东西,大概,买的人也能感受到我的这份认真吧。

    有一天,弟弟下集回来,非常疑惑的对我说:“姐姐,今天有个人要买我的手帕。”我随口就说:“我们不就是卖这些吗。”他一扭屁股,坐到了我的身边,“不是,要买你给我绣的哪条。”

    我抬起了头,看了看他。他接着说“我今天早上是跑着去的,摆好了摊才就坐下用手绢擦擦汗,这个时候,恰好有位先生看荷包,他一眼就看中了我的手绢,就要问我买。”“咱们不是还有别的手绢嘛,你推荐点别的呗。”我说。“没用,这位先生说他不喜欢什么花呀草呀鸳鸯的,就喜欢这上面有字的。”“真是个怪人,”我边笑边说:“不喜欢新的,还就喜欢我弟弟擦过臭汗的。”“讨厌。”弟弟说“人家好好和你说,你又埋汰(打趣、讥笑)人家!”

    我还记得,那块手帕上绣的字“双燕欲归时节,银屏昨夜微寒。”那句诗,还是我那位学究老师一个人的时候念出来的,被路过的我偷偷的听来,暗自记了下来,喜欢那句诗里的淡漠的哀伤,我一直猜想那是一位女子写下的,应该是写给远方离别的爱人,她还在挂念着他。

    那时候,我也会时常憧憬起我的未来,我的未来,不过也是嫁人、生孩子,由一个活死人墓到令一个活死人墓罢了,很后悔自己的愚笨,当年念书的时候,就应该更刻苦才对,提前学会作诗,这样,我也就可以有个平台泄一下内心的苦闷。

    直到多年以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我才知道,原来那句诗,是一个叫晏殊的男人写的,到那以后,我有了许多机会读到书,诗、词等等,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现,原来,我是这样的热爱着那个虚幻的世界。

    我和我的弟弟,依旧过着清贫而平庸的日子,日复一日的,就在弟弟遇见那个怪人的第二个月,一天弟弟回来了,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我,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段话“回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我抬头看着弟弟,他赶忙解释到“上次那个人又来了,他交给我这个,叫你绣给他,给了一个铜板呢!”“你怎么随便答应呀。”我说“我们也不知道他是坏人还是好人。”

    弟弟一下子就表现出了紧张的样子。“那个人多大年纪?长的什么样子?”我问。“大约,20多岁吧,好像是外地人,穿着长袍,到是白白净净的。”“问你什么时候要?”“下次赶集。”我点了点头:“以后不要随便接活了!”弟弟用力的点了点头。

    趁着弟弟午间休息的时候,我在炕洞里找出父亲当年的一些书,破破的,都没了封页的,一章一章的翻来覆去,并没有找到这一句,我虽然年了三年的学,不过也只识一些字,念几段《诗经》的中句子,在就是背诵《逍遥游》等等,我的那位学究老师,教书对他来说,不过是空闲时对几个顽童的感化,所以,我并没有完全的接受传统的四书五经的教育,尽管如此,我十分爱好诗、词,退学那天,我的老师还说,若是我继续跟着他念下去,就该教我学习对子了。

    哎,不提也罢,那些事情,回忆起来自然是悲喜交织的,眼前的那词,并没有找到完整的,虽然多年以后知道了整的意思,但当年的我,也只能凭着稚嫩的思维猜测着它的意思。

    后来,我选择了上好的丝缎,用米色的线锁了边,锁的双层的边,很结实,绝对不会跳线、拉丝,仅这一项工程,就用了三天。至于,字体的部分,我选择了豆青色的线,用双面绣的方法,由手帕的左上角开始,用小楷,上下两样,其余,是大面积的留白。

    我不清楚,这样的设计,他是否会喜欢,但是,我用心了,用心的对待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母亲回来了,在一个傍晚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我借着窗口边微弱的金黄|色的光绣着那张手帕,听见声音我抬头的时候,看见院子的门打开了,接着,母亲瘦弱的身体挤了进来,她穿着青色的上衣和黑色的土布裤子,脸比任何时候看上去都要疲倦,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表情,不动声色的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来。

    母亲的突然回来,让我心一惊,随手把绣活塞到了炕柜里,然后小声的嘱咐着在床边复习字的弟弟,“不要告诉娘这件事,不然她会担心。”我说。弟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我拉着弟弟的手,高高兴兴的迎接着突然回家的母亲,谁又能想到我当时心情的复杂呢?母亲的突然回来,是不是被人辞退呢?还是有别的原因?

    母亲进了屋,看到我们她那疲惫不堪的眼神中露出一丝的喜悦与兴奋。我和弟弟赶紧把她拉进屋子,我叫弟弟陪着母亲,自己跑到鸡窝里拣出两个鸡蛋,然后,迅速的做起饭来。

    母亲见我忙碌,也要出来帮忙,我使劲的把她拥到屋子里,“娘!”我略带责备的说“你都累了,让我来干,你等着吧,也尝尝我的手艺有长进没。”母亲微笑着回到了屋里,我能感觉到,长时间的孤单一人,她一定也很想念我们,正如我们想念她一样。

    吃过了晚饭,我和弟弟收拾碗筷,母亲说“让小彦(弟弟的小名)去吧,梅子你留下来,我有话说。”弟弟顺从的捡完出去。这时,母亲拉着我的手,指了指她的身边,我坐下了。

    “最近怎么样?小彦听话吗?”母亲问。

    “他可懂事了。你不用担心。那天还说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保护我呢。”我回答。

    “为什么这么说?”母亲问。

    我能看出母亲有些紧张,“没什么,就是他长大了,有一天在菜地种菜的时候,突然说的。”我刻意的隐瞒了那张手帕的事情。

    母亲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她缓缓的对我说:“梅子,今年你已经不小了。”

    我突然有了一种寒冷的感觉,几年前,当母亲告知我要辍学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说的,这种语气,让我害怕,那是一种不稳妥的提问,是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语句,是一种让我讨厌,却无力挣扎的命令。

    母亲似乎现了我的不安,她抬起了头,温柔的对我笑了笑,“梅子。”她继续说:“你这个年纪,娘都已经出嫁了。”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娘。”我说“我不想嫁人,我弟还没读书,他没读上书,我就不能嫁人,再说了,你也别给我找,我就想守着小彦过,我俩现在过的挺好。”

    “噗嗤”的一声,母亲笑了,接着,她捂着嘴哈哈的大笑起来,前仰后合的,一面捂着肚子一面擦着眼泪。“傻孩子,”她说“你可笑死我了。”

    我没有笑,我冷冷的看着她,这时的母亲,有一种陌生人的气味,很容易就激起他人的敌意,我的母亲,也许当年的你是对的,但是对于当时只有十六周岁的我,这个要求太沉重,也太无助了。

    第四章 初次的爱情(二)

    母亲笑了好一会,等她冷静下来的时候,我听到了西厢房里传出的弟弟的鼾声,他太累了,鼾声也格外的大。

    母亲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她继续了之前的话题:“说正经的,梅子,守完你爹的孝,该选个婆家了。”

    我狠狠的瞪着她,相信她能感受到我的不满。她不明白我的感受,她全当是为了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