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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清(下部)第8部分阅读

    去,本来就觉得不舒服,又这么折腾一下子,不一会儿我就觉得脸上热得厉害,嗓子也干烧了起来。

    “还愣着看什么,快去外头寻了翠云,让她去取我备用的衣裳来,她知道放在哪儿了。”那拉氏有些焦急的嗓音响了起来,一个小太监忙着答应了去了。

    再吐下去就真成了表演了,若不是有方才的真吐垫底,估计这些人尖子们,早就看了出来,反正现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已经分散开来,气氛已不若方才诡异,我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又做了两个深呼吸,就抬起头来想说话。

    一抬头正对上胤祥满是担忧的眼,英挺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见我看他,他却迅速放松了表情,安慰地冲我笑了笑,“这会子觉得怎么样?”说完又扯了袖子,来擦我额头上的汗。

    我咧了咧嘴,“好些了,许是早上吃的不合适了,你别担心。”话一出口,这才觉得嘴里一股呕吐过后的恶心味道。

    “妹妹,给,快漱漱吧。”钮祜禄氏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盅子茶来,这会儿子得了空,忙给我递了过来。我赶紧说了声多谢,没等我伸手,胤祥早接了过来,先试了试温度,这才送到我唇边。我忍不住微笑了一下,才凑了过去漱了几口,早有那机灵的丫头,捧了痰盂儿伺候在一边。

    我刚把手里的茶杯递出去,胤祥已不管不顾地一把将我抱了起来,快走了两步,将我放在了紧里头的暖榻子上。德妃本坐在桌旁,见状也不禁一愣。原本我正不舒服,也没想那么多,可胤祥一起开身子,我的目光与德妃对个正着,我脸一红,心里却一冷,德妃看了看我,又看了胤祥一眼,只微微笑了笑。

    “福晋,衣裳奴婢已经取来了。”一个丫头的声音响了起来,钮祜禄氏忙走了上去,伸手接了过来。

    那拉氏转了身对正偏身坐在我旁边的胤祥笑说:“妹妹的衣裳也弄脏了些,一会儿太医就过来了,看着也不好,再说穿着也别扭,不如先换了干净的才是。”那拉氏顿了顿,又对德妃赔笑说,“娘娘,横竖这饭在这儿是用不成了,不如您先回东暖阁,让十三弟陪着您先说说话儿,他一个男人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

    德妃微笑着点了点头,胤祥低头看了看我,我眨了眨眼示意无妨,他一笑,这才起身来对那拉氏略躬了躬身,“还是四嫂您想得周道,那就麻烦您了。”

    那拉氏抿嘴一笑,“十三弟你还跟我客气什么。”

    德妃站起身来,对我温声说了一句:“小心别再受风了,一会儿再来和我说话。”我忙低头恭声答应了。

    胤祥扶着德妃往外走去,临了又回头看了我一眼,这才去了。那拉氏和钮祜禄氏带着丫头们上来帮我收拾,屋里的空气中还漂浮着呕吐过后的味道,虽说我只吐了些清水出来,可毕竟不太好闻,我喃喃地道歉了几句。

    钮祜禄氏扑哧一笑,“妹妹可别太客气了,怎么跟十三爷一个样子。”

    那拉氏一边我帮收拾一边笑说:“这才是夫妻呢,自然什么都一样的。”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我也干笑了两声。

    快弄完了的时候,德妃派个丫头过来传话,说是收拾好了就赶紧回东暖阁,一来那里暖和,二来娘娘不放心,要亲自看太医诊脉。那拉氏忙站起身来答应了。过去的女人穿穿戴戴的实在麻烦,饶是弄得简单,也还折腾了一会儿。

    那拉氏原本还要找两个小太监抱了我过去,我忙推却了,只说自己已经好多了,那拉氏也没再坚持,只是和钮祜禄氏一边一个扶了我出门。我原本想拒绝,可仔细想想,不管她们是真的关心我还是只是做给他看的,总比那两个压根不管我的要好些,因此也就“弱不禁风”地任她们扶了我出去。

    刚走到门口,已经有小太监来回,太医已经候着了,四爷和十三爷正陪着德妃。他话音刚落,就听里面传来年氏的一阵笑声。我倒还好,那拉氏和钮祜禄氏却同时皱了眉头,又都状似不在意地瞅了我一眼,我只当做不知道。没走了两步,正要上台阶,听着里面的德妃说了句什么,听不大清,只听年氏玩笑着回了一句:“娘娘,您别太着急,肯定没什么大毛病,这女人吐了,除了肠胃不适就是有喜了,这才成婚,总不会是鱼宁妹妹她……”

    她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一个茶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我也不禁愣住了,她说什么,有喜……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猛一听这消息仿佛是在说别人,心里感觉一片空白,我嫁给胤祥已经多年了,从无任何消息。虽然一开始我并不想要什么孩子,总觉得自己的出现如同一场梦,私心里不想有着太多的牵绊,而当后来真的想要的时候,却也没有什么结果,也不是不曾胡思乱想过,自己是否也如同项少龙般,于时空转换间出了什么问题……

    “妹妹,咱们先进去吧,你刚才好些,别又吹了风。”身旁的那拉氏轻声说了一句,语气里却有了几分心不在焉。我扭头看了她一眼,她略冲我笑了笑,就率先抬脚往屋里走去,只是眼中有着掩不住的思疑揣测,脸上表情虽还镇定,可却连扶着我走都忘了,门口守着的小太监忙得掀起了门帘儿。

    倒是一旁的钮祜禄氏默默无声地站立了一会儿之后,继续扶着我往上走。我心里一时间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是下意识地转头想对她笑笑,以示感谢,却看见她正低着头,眼光却仿佛放在了我的腹部。

    一进门,就觉得屋里的空气仿佛是一锅放了太多调料的高汤,又热又黏,五味杂陈。方才进了门去的那拉氏正赔笑着跟德妃说,我已经好些了云云。钮祜禄氏放开了手,只默默地行了个礼,就自走到李氏、年氏身旁,侍立站好。

    我还来不及去看众人的表情,德妃已暖声问道:“怎么样,你这会儿子可觉得好了些?”

    我忙福下身去,“回娘娘的话,已然好多了,方才真是失礼了,扰了娘娘的席。”

    德妃轻咳了一声,“你这孩子,快起来,人都不舒服了,还在乎这些,来,过来给我瞧瞧。”

    “是。”我应了一声,正要站起身往前走,一阵虚弱猛地袭上了膝头,身体不禁一晃,一个人影儿罩了过来,胤祥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宁儿,小心些。”胤祥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努力克制着什么,手热得如同着了火,我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眼眶一阵酸热。若说方才听年氏那样信口一说,我还只是有些惊疑不定,那现在我宁愿被人说婚前不检点,也希望她所说的是真的。

    没走两步就到了德妃坐着的暖炕前,胤祥小心翼翼地让我坐好,又有些手足无措地想帮我整理,可手伸了伸终还是克制着缩了回去。他转身往一旁的太师椅走去,我顺势看了一眼,一双天青色的麂皮靴子瞬时映了眼帘,胤祥的脚停在了那双靴子旁边,他一撩衣襟儿坐下了。我不露痕迹地转回了眼,稍稍吸了吸鼻子,这才抬头看向德妃,心里不禁一的回忆中去了。

    对于德妃,一直有一份隐隐的畏惧存在于我心底,我对这个看似温和的女人,向来是能躲就躲。可方才胤祥的表情却给了很大的勇气,我的手情不自禁地放在了肚子上,背脊却挺得越发地直了。

    屋里众人也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种种揣测的目光,像x光机一样,在我周身扫描着。估计年氏方才那番自以为是的笑话也都把她们惊到了,在这些女人眼中,我大概就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虽然我自己对于能不能的问题,也一直怀疑着,但我并不在乎。可方才那拉氏、钮祜禄氏还有德妃的眼光、表情才让我切身体会了,胤祥这些年所受的压力和闲话,心里不禁泛起类似于委屈的情绪,眼眶也越发地热了起来。

    德妃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也渐渐恢复了清明,正与我的目光一对,她明显地微微一愣。我虽不知道自己目光里到底包含了些什么,但是为胤祥心疼的感觉超越了一切,我直直地看着德妃,脸上虽恭敬,眼光却毫不退让。

    屋里越发安静了起来,就这么过了会儿,德妃突然微微一笑,表情有些无奈又仿佛有些怜惜,只是看起来朦朦胧胧的,恍若罩了一层薄雾,并不真实。我情不自禁地怔了怔,眼看着她慢慢伸出手来拽过了我的手,手指有些冰凉,不紧却令人不敢挣脱地握了起来。她用另一只手在我手背轻拍了两下,突然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你这孩子,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我低低地吸了一口气,不禁有些惊讶,除了康熙皇帝与我那次密谈之外,德妃是第一个表现出在跟“茗薇”说话的人。底下也隐约传来了一丝抽气声,我偏了眼去看,却看见了那拉氏因为某些事情吃惊而张大的眼,她正有些呆愣地看着德妃。

    我忍不住眯了眼,可没等我再细看,她表情一滞已迅速地低下头去,只是拿手帕子掩饰地沾了沾唇边儿。我不经意却快速地调转了眼,正好看到德妃从那拉氏身上收回的目光,眼底的压力一如她同我“谈心”的那次,我忍不住手心一凉,冒了些虚汗出来。

    德妃表情如常,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手还是牢牢地握着我的。她正要开口,门口帘子一掀,一个中年太监走了进来,一个千儿打下去,“奴才何义给德主子请安,太医已经候着了,您看……”

    德妃点了点头,“起来吧,今儿是哪位太医当值呀?”

    那太监一躬身,“回主子话,是太医院医正林德清。”

    “唔。”德妃挥了挥手,“你去让他来吧。”又回头对我笑说,“宁儿,先让丫头们扶了你去里屋。”她顿了顿,又说,“不管怎样,看看总是好的,嗯?”

    我一低头,低声应了句:“是。”心里却想着,不管怎样吗……

    一旁的丫头们早已走了过来,伸手扶了我往里屋走去。胤祥身子一动也想跟上来。我对他笑了笑,示意无妨。胤祥一顿,想了想,就对我暖暖一笑,又坐了回去。可身后那道炙热的视线直到门帘放下,仿佛还紧紧地贴附在我身上,至于另一道……我微用力地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再去想。一旁的丫头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却也不敢多问,只是伺候着我躺好,又放下了帘子。

    就听着屋外的德妃让那拉氏她们去另一旁的耳室先回避一下。虽然这是规矩,可经过方才那一阵,我隐隐觉得德妃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一个跟我来之前完全不同的决定,方才那拉氏的表情也说明了一些……只是不知道这决定对于我而言,是好是坏罢了。

    听着屋外窸窸窣窣的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响过,想必那拉氏她们已经都退下了,不管她们心里怎么想,显而易见的是德妃不想让她们知道看诊的结果。

    “臣,林德清给德主子、四爷、十三爷请安。”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起来有些耳生,过了这么些年,想必太医院的医正也换过好几茬儿了。

    “林太医,快请起,这也有些日子不见了,上次你开的方子我都照服了,感觉好多了。”德妃温和地说了一句。那林太医忙自谦了两句。德妃笑说,“既然这样,你就先去诊脉吧,有什么结果,立刻来告诉我。”说完就使唤人带他进来给我诊脉。

    丫头们把我的手从帘帐里拿了出来,又用帕子盖了,这才有几只手指轻轻地按在了我的脉络上。我心里也不免有了几分紧张,只听林太医在帐外恭敬地笑说:“夫人不要紧张,放松才好,不然脉象乱了,臣下不好诊治。”

    我忙深呼吸了两下,稳定了一下,轻声说:“那麻烦您了。”林太医忙道不敢,又细细地切起脉来。我仰望着帐顶,心里不停地默念着九九乘法表,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这么诊了一会,林太医又要求换只手。一番折腾之后,太医大人又细细地号了一遍脉。就在我不知道背了几遍九九八十一的时候,他突然收了手。我心猛跳了一下,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问出来,只是任凭丫头们把我的袖口挽好,又放回了帐里。

    耳听着林太医的脚步声往正屋走去,我忍不住竖起了耳朵,只听他刚说了一句:“回娘娘的话……”

    “林太医!”德妃轻喝了一声,那屋里立刻没了声音,我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再用力竖的话,恐怕就会掉下来了,可还是什么也听不见。

    “呼——”我长出了一口气,算了,不想了,爱谁谁吧……摊开了手臂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床上,心里拼命地让自己想些别的事情,可滑过脑海的还是……

    “刷”的一声,帘帐突然被扯了开来,日头一下子照了进来。我眼前一刺,忍不住用手遮住了眼,“怎么回事儿……”话还没说完,人已被一股大力拉进了一个怀抱中,我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想挣扎,可那熟悉的体味立刻就飘入了鼻中。我手一顿,顾不得被晃得金星乱冒的眼,忙抱住了胤祥,只感觉到他的头深深地埋入了我的颈窝,“胤祥,怎么了,你……”我话没说完就顿住了,因为一股热流正顺着我的脖颈淌了下来……

    我顿了顿,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地拍着胤祥的背部,他却只是密密地拢着我,头埋在我肩膀也不说话。我心里隐隐地猜到了是为什么,一时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有一种好像突然中了大奖,却被告知在这段时间,中了奖要拿百分之九十去交税的感觉。时机好像不太对。

    屋里的气氛却很安逸,只有一个自鸣钟发出“咔嗒咔嗒”的摇摆声,窗外的阳光薄薄的洒了进来,外屋也是一声不闻。我也不想说什么,只觉得上次这样拍抚着胤祥的时候,好像还是十几年前,他跟人干架的那个夜晚,那晚我的存在对于他来说,就是全部吧,想到这儿不由得心里一阵温暖。

    感觉着胤祥好像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却还是不抬头,我不禁猜测着他是不是因为方才太过不自禁地扭了扭脖子,他顺势抬起了头,手略微放松却依然环着我,笑问了一句:“要不是好事儿,你又怎样呢?”

    我装作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还好,虽然眼圈有些微红,但眼里的神采却是我从没见过的,有着满足,有着喜悦,还有着更多的骄傲。我心里不禁叹息了一声,我们那次大婚的晚上,胤祥也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却没有这样骄傲的感觉,也许一个再出色的男人终还是需要儿女来证明他的“骄傲”吧,至少在这个朝代……

    虽然心里各种念头儿翻搅着,我嘴里却只是笑着说:“要是不好,那就捶,虽然拍了半天已经有些累了,但这点子力气还是有的。”胤祥咧嘴一笑,没说话,只是又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起我来。

    被他看得有些毛,我咽了口干沫,刚要张口,胤祥突然伸长了手臂,一只大手就那么轻轻地覆在了我的腹部。感觉好像暖暖的,我下意识地去看他的手,他凑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两个月了。”我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了心头,烫得仿佛心都疼了,眼泪却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虽然方才已经猜到了,可现在亲耳听到,感觉是那么的不同。我不想哭,却仿佛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变成了眼泪,就这样不停地流淌着。胤祥拿手帕子擦了又擦,见还是止不住,干脆将手帕扔到一边儿,反过手来轻拍着我,嘴里又习惯性地开始嘟哝着一些言不及义的安慰之语。

    泪眼蒙眬中,看着胤祥温柔的脸,温暖的眼,还有那轻柔的拍抚,我突然明白了过来,自己这么多的眼泪,是在替他流着。这么多年,胤祥心里一定有太多哭不出来,又不能哭的眼泪了吧……

    当我在胤祥的肩头开始打嗝的时候,他的外衣已经被我的眼泪浸透了,有多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哭过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放纵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也变成了一种奢侈。

    一块手帕递了过来,看着胤祥的笑脸,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伸手接过来抹了抹脸,又擤了擤鼻涕。

    胤祥低笑着问了一句:“要不要洗把脸?”

    我忙摇了摇头,“不要,叫人笑话。”他轻笑了两声,也没再坚持。哭过之后,心里也清爽了起来,眼下能想到的问题立刻冒了出来,我忍不住转头往外屋看了一眼。

    没等我说话,胤祥已在我耳边轻声说:“你放心,娘娘既肯在她屋里找太医来诊脉,心里自然有数儿,更何况,原本叫的不是这个太医。”我一怔,转过眼来看向胤祥,他翘了翘嘴角儿,眼里闪过了些什么,又低声说,“方才娘娘见你吐得这样厉害,就打发了人,专门请的这个太医来,这姓林的做了医正,可是四哥保举的。”

    “唔——”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脸上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一时间也想不清这之间的利害关系,或者说不想去深想。

    “嗯哼!”屋外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咳嗽,我立刻就听出是德妃的声音,虽然她一直都有痰症,但这声听起来实在是刻意无比。

    胤祥也站起身来,对我做了个安抚的眼神,我点了点头,他转身往屋外走去。听着屋外传来了低声交谈的声音,我也没有刻意去听,心里头已压了太多的事儿,不想再去猜东想西的,眼神却情不自禁地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孩子吗……

    门口帘子一动,一个人低头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