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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第九节

    刘宏达所在的学校离家远,从贺家窝棚坐火车有三站地。 他回到学校,学校领导还在征求批判意见,很多教师已经预感到急剧变化的政治形势,全都缄口不言,刘宏达面对精心写好的书面材料,变得很彷徨。人生中的几次打击,使他不得不瞻前顾后地去思考。他怕领导在材料中挑出严重的政治问题,毁了自己不算,更主要的是连累整个家庭。如果不把材料交上去,又白费了自己的心血,也错过了大好时机,自己的冤屈也就永远无处诉说。刘宏达狠狠心,把材料中的敏感语言删掉,怀着忐忑的心情交了上去。

    刘宏达先是希望他写的东西能被领导过目,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后来又怕被领导揪辫子,幻想那些带有批评的文字在没亮相时就进入历史的垃圾堆。

    形势的变化出乎意料,所有提意见的人都受到处罚,意见尖锐者被戴上右派帽子。帽子虽然不大,却被开除公职,重者蹲进监狱,轻者和四类为伍。正当刘宏达惶恐不安时,等来一个处理决定:“该同志思想有右的倾向,不适合教育工作,遣返回乡,待思想改造后再用。”

    虽然刘宏达有思想准备,但是,没想到处理的这样重。他低着头回了家,整天不出屋,眼巴巴地熬着日出日落,痴呆地改造着不合时局的右倾思想。麦子拔完了,高粱长出了苞蕾,刘宏达也没等来“再用”的通知。他的心情非常烦躁,曾经读过四书五经的教书先生,在家里骂起老婆孩子。

    时间是最好的磨练,刘宏达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细一想,感到后怕。比起那些戴帽的右派分子,他又感到庆幸。右倾思想需要改造,革命者并没把他从人民内部踢出去。

    刘宏达不知道,他没当上右派分子是亏得学校做了大量工作,包括把一些有思想情绪的人清出教师队伍。很多学校都这样做,客观上使很多刘宏达这样的人免遭更大的劫难。

    在家憋闷了半个夏天的刘宏达到队里出工,由于对农活生疏,还赶不上半拉子。队里给他记半个工的同时,马向勇等人又追溯到土改,说刘宏达的成份定得不合理,半拉子不能视为整劳力,如果当时把刘宏达当半拉子计算,他家最低也是个小地主。

    说归说,宣扬归宣扬,马向勇和马荣还没能力推翻土改的结论。但是,阴湿的风能推来乌云,刘强和父亲都感到巨大的压力。

    刘强在队里干得很出色,每项农活他都抢在前头。马向勇向叔叔们许诺整治刘强,只可惜找不到刘强的毛病,他在背后偷着骂:“小狗崽子,没几天欢实,现在的四类又多个小弟弟,变成了五类,增加到六类时,就把你归弄进去。”

    还没到割草的季节,农活不是很忙,社员们利用这段时间割柳条。把撸掉皮的柳条交给生产队,吴有金计件给工分儿,湿的白条一百斤为一个工。

    刘志放暑假,帮哥哥割柳条,哥俩很快就完成了工作量。刘强到瓜地向看瓜人王显富要了一个烧瓜给刘志,让刘志帮他把百十斤的一捆柳条搭上肩,哥俩开始往村里走,走出不远,碰到吴小兰向瓜地走来。

    吴小兰以买瓜为借口,实则背着父亲来迎刘强,当然,也尽量避开村里的任何人。

    马向勇告诫吴有金管住吴小兰,吴有金以命令的口气不让女儿和刘强接触,方法很简单,态度很粗暴。吴小兰不敢顶撞父亲,又不能把自己的感情世界展露给父母,只想再隐蔽。然而感情就像燃烧的火,越挤压,能量就越需要释放。

    吴小兰不想成为刘强的恋人,只想永远成为他的小伙伴儿。小伙伴儿间可以自由玩耍,父母看着会开心地欢笑。恋人则不然,不但承受家庭和社会的压力,而自己内心泛起的波涛也像内压一样撞击着,膨胀着,和外压共同作用在还未成熟的心灵。有辛酸苦辣,也有甘甜。吴小兰不想长大,她想留住童年,又明知做不到。时光在催人奋进的同时会毫不留情地抹去过去的美好,留给吴小兰的是童年的回忆。

    战争还未结束,黄岭小学的教室里传出孩子们的读书声。教室极简陋,是三间失去主人的土房。教师只有两名,一名是八先生,一名是刘宏达。两位孩子王敢在炮火硝烟中挥鞭执教,是他俩都要养家糊口,而共同的本事是用教书换取粮食。

    刘强背起书包上学,吴小兰失去最要好的小伙伴儿。闷闷不乐的女孩喜欢独自站在村头,太阳升起时,看着刘强上学去的背影,晚霞时迎接刘强欢快的笑容。刘强告诉她:“上学很好,能学到很多知识,老师不打学生,还教育学生不要打架。”

    吴小兰回家抱住母亲的腿,哭着相求:“妈妈,我想当学生。”

    母亲不愿让女孩子去三里外的地方上学,把责任推给父亲:“我说了不算,你去问你爹。”吴小兰缠父亲,父亲同意了孩子上学的要求。

    王淑芬站出来反对:“一个女孩子,出个差错怎么办?”

    吴有金说:“她非要去,又哭又闹,我有啥办法?”

    “你不能啥事都惯着她。”

    “你有能耐你管,别啥事都让我操心。”

    王淑芬看了看哭泣的女儿,又觉得真的管不了,只好说:“她要去就去吧,求求老刘家,叫刘强领着她。”

    “也就得那样。”吴有金点头说:“等刘强下学,你把小兰领过去。”

    王淑芬还是担心:“学校离家远,道旁又有坟地,小孩子没长性,要是刘强不管咱小兰,我怕吓着她。”

    吴有金瞅一眼王淑芬,又瞅瞅女儿,他说:“我看你尽操那些没用的心,也不是没见到,这两个孩子光屁股就在一起玩,稍大点儿满甸子疯跑,好着呢。不管遇啥事,刘强都是护着咱小兰,没见过刘强欺负她,咱小兰也好像离不开人家似的。还没看见吗?刘强放学时,小兰准跑到村口,干啥去?还不是想一起玩儿。”

    王淑芬说:“那就让小兰跟刘强跑达几天,等她受不了学堂的管束,或者刘强不带她走,她就死了这份心,新鲜几天也就算了。”

    吴小兰去了两天,回来挺欢乐。王淑芬真的活了心,在丈夫面前嘟囔:“自古以来,咱刘屯还没有女人识字的,李淑芝上过两天学,那点墨水也都就饭吃了。咱小兰如果念下来,还兴有个出息呢!只是……”

    吴有金瞪一眼王淑芬:“有啥话你就说出来,我最烦吞吞吐吐的。”

    王淑芬说:“你要真的让小兰上学,我就给她缝书包。”

    吴有金沉思后说:“我倒不图她有什么出息,只要不在家哭闹比什么都强,反正也有伴,就让她和刘强一起念吧!”就这样,吴小兰成了和刘强一个班的学生。八先生让吴小兰和刘强坐在一起,还让刘强帮吴小兰补上课程。

    后来,刘强随父亲去了贺家窝棚,少年吴小兰哭着做和刘强一起学习的梦。就在吴小兰为梦想而努力学习的时候,刘强回到刘屯,当了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少年新农民。重逢是喜悦的,吴小兰又感到几分失落,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刘强。他觉得刘强如果坐在教室里,她的梦才会少一份缺憾。

    刘强是坚强的,并没有因社会的歧视而自暴自弃,虽然远大的理想变得渺茫,但他更能面对现实。刘强乐观,能够善待他人和承受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吴小兰在没有失去依赖感的同时又有了敬重。

    吴小兰不明白,刘笑言和刘春江在民主的社会中,为什么享受不到基本的民主权利?在清除剥削、铲除压迫的国家里,刘屯人为啥把他们踩在脚下?宪法规定人人平等,刘屯人为啥不给他们平等的待遇?多少代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推翻了奴隶制社会,又打倒封建王朝,他们的追求为啥和刘屯的现实有那么大的差距?吴小兰更不明白,马向勇和马荣为什么要把刘强置于刘笑言和刘春江的境地?父亲为什么对刘强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尽管吴小兰心中有诸多不明白,仍然对未来充满信心,她热爱生活,要把家乡建设得更加美好。

    阳光烤干了晨露,微风吹散湿润。吴小兰来到甸子上,像一只自由的小鸟,觉得天太高,地太阔,垂柳热情,青草亲切。她想跳,她想跑,她轻轻唱起歌:

    “绿草丰,河水滢,

    野花灿烂垂柳青。

    虫声唱,蛙声停,

    雄鹰展翅牛马行。

    前鸟叫,后鸟应,

    难分难解儿女情。

    顶天树,可容藤,

    携手相扶好人生。”

    吴小兰帮刘强放下柳条,刘强让刘志先回家,刘志斜一眼吴小兰,怀着一肚子怒气往村里走。

    刘志被马荣踢了以后,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埋下仇恨的种子,他不但恨马文和马荣,也恨吴有金。

    吴小兰对刘志很好,刘志也对她挺亲近,那是过去,吴有金和马荣还没有刁难他家。现在不一样,吴有金成了他的仇敌,吴小兰理所当然的不是好东西。她又来和哥哥套近乎,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就是做专门祸害好人的野狐狸。

    刘志还小,在错综复杂的斗争中只会简单地看待仇与恨,还不能在是是非非中正确分辨爱与情。少年的认识虽然肤浅,但在残酷的打击下会变得固执,他会把磨难看成灾难,混淆对手和无辜。给刘志带来磨难的因素很多,有马向勇、马荣,也可以说有吴有金,刘志把仇火延伸到吴小兰身上。

    吴小兰到甸子上找刘强,没啥正经事,也不是刘志想象的勾引,是因为有几天没见面,吴小兰心里痒,攒了很多话,要对刘强倾诉。明明是故意,吴小兰却说:“碰到你正好。”刘强瞅着吴小兰笑,笑得吴小兰露出几分羞,低声说:“咱俩到青年林看看。”

    刘强把柳条放在路边,两人趟过没腰深的荒草,径直向青年林走去。吴小兰忽而摘个草穗,忽而掐个野花,非常愉快地问刘强:“你说咱刘屯将来是什么样子?”刘强只是笑,没有回答。吴小兰自言自语:“在不远的将来,我们就住上砖瓦房,不再漏雨,也不用年年抹墙。冬天有棉衣,夏天有短褂,男人们穿着鞋下地干活,省得被草茬子扎。还要修大水库,龙王爷都听咱的话,不发大水,年年丰收。咱们把脚下的荒地都开成良田,打下的粮食吃不了,还要支援世界人民。”

    听着吴小兰对未来的描述,刘强表情凝重,想到吴、马两家把他推到斗争的对立面,也明知无力改变自己不愿接受的现实,只有勇敢去承受。刘强对家乡的憧憬和吴小兰是相通的,但他清楚的知道,这一切要用共同的努力去取得。一个人的力量很有限,榜样的力量无穷,就像营造青年林,支书周云仅仅栽下一棵树,而留在乱坟岗子上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青年林。

    刘强期待一个能够化解仇恨的模样,用他的力量把刘屯的力量凝聚在一起,用他的力量清扫出一片和谐的天地。

    两人来到青年林,看到一派生机的景象,都很激动。吴小兰跳到刘强身前,敞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整片树林。她兴高采烈地说:“刘强你看,我们的力气没白费吧!再过几年,这些树都成了材,我们的家乡就大变样了!”

    刘强看到自己领头建成的青年林,心里充满自豪感,他认真地查看树苗,生怕它们中的每一棵被人毁掉。

    这时,树林中传来砍树的声音,声音虽然不大,听得很清楚。刘强在心里说:“刚刚栽下的小树,哪能经得起这样的砍伐?”他扔下吴小兰,不顾一切地向砍树的方向跑去。

    砍树的人是马向东,旁边还有吴殿发帮忙,刘强赶到时,他俩已经砍倒十几棵小榆树。

    刘强问:“谁让你们砍这里的树?”马向东没理他,抡着砍刀继续砍,刘强怒喝:“住手!”马向东直起腰,满不在乎地说:“怎么,砍树了!你管得着吗?”

    刘强瞪着马向东,历声说:“树是我栽的,我当然管得着!”

    马向东向刘强翻翻白眼儿,不屑地说:“是你栽的,我也栽了,我砍我自己栽的树。”

    “是你栽的也不许砍!”

    “我就要砍,你能把我怎么着?”

    随即赶到的吴小兰问马向东:“这么小的树,你砍它能做什么?”

    马向东说:“做鞭杆子,做镰刀把,还可以做钓鱼竿,用处老大了。”吴小兰说:“荒甸子有的是树,你到那砍呀!这些树是大家用汗水浇灌活的,还指望它挡风沙呢!这么小就被糟践,你不觉得可惜吗?”

    马向东看着吴小兰说:“可惜个啥?就这么大正合适,再长粗就不能做鞭杆子。反正这些树是大家的,早晚也是砍,谁先砍谁得,总比留给别人强。”

    吴小兰批评他:“你不能光顾自己,没有集体观念。”

    “我不管集体不集体,只知道树是刘屯的,我有份儿,我就砍!”

    吴小兰说:“树是大队支持栽的,就是长成材,也得大队下令才能砍伐。”

    马向东嘟囔:“什么大队支持,也就是周云出的道道,让刘强这小子出风头。”马向东也知道在青年林砍树不在理,但是,他有意气刘强:“小兰姐不让砍也就算了,你算老几?”

    刘强强压怒火,问马向东:“你说谁算老几?”

    马向东把砍刀握在手里,大声说:“说你又怎样,不是当年了!你砍了马向春,我们便宜了你,给你留条小命。今天你碰我一根毫毛,我让你跪着扶起来!”

    吴小兰问马向东:“刘强砍马向春,和你有什么关系?”

    “马向春是我大哥,他吃亏,我坚决不答应!”

    吴小兰解劝他:“刘强是被逼急,才动手砍了向春大哥,失错了手,又赔了不是,已经过去了,你别没完没了。”

    马向东说:“我知道你向着他。”

    吴小兰分辩:“向情向不了理,你砍新栽的树就是没理,刘强可以制止你。”

    马向东翻了翻眼皮说:“现在讲阶级斗争,真理在我们贫下中农手里。”

    吴小兰知道和马向东讲不清是非,也搬出“斗争”武器:“刘强代表集体利益,你必须听他劝阻!”

    “他能代表集体?”马向东伸长脖子大笑:“哈哈!他有啥资格代表集体?要说我代表还差不多!”

    “你别胡搅蛮缠!”

    “咦!咱两家是亲戚,你倒替他说话,这小子挺有能耐呀!”马向东架着砍刀,两眼看着刘强,提高嗓门喊:“告诉你刘强,别以为还是从前,树虽然有你栽的,但是你没权管。你知道你是什么人吗?你和刘笑言、刘春江是一路货色!还管别人呢,过几天就让我老叔拿枪看着你们干活!”

    刘强的脸变得铁青,双手攥成拳头。

    吴小兰站到马向东面前,用力推马向东手中的砍刀,对他喊:“不许你胡说八道,刘强和刘春江他们不一样。刘笑言是地主儿子,刘春江他爹刘哓明是历史反革命,刘强他爸爸不是那种人,你不该把他们放在一起。”

    马向东推开吴小兰,对她说:“刘宏达被学校开除,和刘晓明一个样。你要不想粘包,以后少跟他在一起黏糊”马向东看了看刘强,阴阳怪气地说:“你小子别阳棒了,和刘春江一样老老实实吧!”

    刘强一步抢到马向东跟前,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他咬紧牙关,两眼一眨不眨。马向东向后缩,随即举起砍刀。

    面对悬在头上的利刃,刘强纹丝不动。

    见刘强赤手空拳,而且没有主动进攻,马向东变得更加强硬:“告诉你刘强,你砍我大哥不能白砍,我今天要用砍刀报仇!”

    吴小兰冲上去,她想推开刘强,可刘强像钉子一样钉在地上。吴小兰喝问马向东:“你杀人不偿命怎地?”

    马向东喊吴殿发:“把你姐整走,崩上血洗不掉。”吴殿发拽姐姐,吴小兰哀求弟弟:“快把马向东的砍刀夺下来,伤着刘强,马向东也好不了。”

    吴殿发看着马向东,拽着姐姐不放。吴小兰哭着喊:“刘强,你快躲开,快躲开呀!”

    刘强没有躲,逼视马向东。

    马向东胆怯,举刀的手颤抖,但他不能在刘笑言一样的人前服软,运足气大喊:“你要滚开,我就饶过你,要不认步,别说我手下无情!”

    刘强不滚,连眼球都不滚动。吴小兰求他离开,刘强听不见。

    马向东向旁挪动身子,用刀比划,威胁刘强:“我老叔说了,对四类不能客气,该打就打,该杀就杀,杀了也不用偿命!”马向东打算连气带吓把刘强打发走,借此来显示自己的威风,想不到眼前这个人在砍刀下表现得比磐石还要坚硬,这才体会到为什么刘屯人说刘强比老黑还要胆大。他疑惑胆大的人可能不怕死,并不知正义的人在紧要关头会把生死置之度外。马向东想溜走,看了看吴小兰姐弟俩,又怕以后说他熊,他回头看一眼身后,咬着牙挥刀向刘强头上砍去。

    吴小兰吓得“妈呀!”一声,立刻瘫倒在地。

    就在砍刀快要接触头上的一刹那,刘强抬左手架住马向东的胳膊,马向东脱了手,砍刀从刘强肩上擦过,刀尖扎进荒地里。还没等马向东缓过神儿,刘强的右拳重重地击在马向东的脸上。失去砍刀的马向东吓得失魂落魄,顾不得头上疼痛,拔腿就往村里跑。吴殿发捡起砍刀,也跟着跑回家。

    刘强把瘫倒的吴小兰拉起来,吴小兰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她去抓刘强的手,又突然缩回来,吴小兰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唉呀,你的脸怎么这样白?”

    刘强喘着粗气,没有回答吴小兰。

    吴小兰劝他:“想不到马向东真敢下黑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跑掉也就算了,要真的砍上你,那可怎么办?吓死我了!”

    刘强苦笑着摇摇头。

    吴小兰把刘强拉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