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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节

    第十五节

    甸子上的羊草没割完,刘屯就感到秋凉,秋收在即,吴有金把成片成片没有收割的茅草放弃。

    这一年雨水充沛,甸子上的草长得旺,田里的庄稼也长得好,守住了小南河,内水排得及时,没有几块地遭水灾,大丰收已成定局。

    从跃进营逃跑的刘占山又回到刘屯。

    跃进营早已解散,在跃进营改造的人员都恢复自由,没有人追纠刘占山逃跑的罪过,他又犯了“大白话”的老毛病,吃了两天大食堂就有了怨言:“肖艳华做的大饼子太难吃,噎在嗓子里下不去,白糟蹋粮食。人家矿上的食堂就是好,蒸的是发糕,又软又甜。你们猜是咋回事?放了糖精,那东西是化学品,放上一点点,全食堂的人都能感到甜。”刘占山见有人喜欢听他“白话”,越发有了兴致:“啥叫化学品,你们没见过吧,你们没见过的事情多着呢!矿上的职工吃完发糕还跳舞,男女搂着跳,新鲜吧,还有更新鲜的呢!那些漂亮女人都不穿裤子,你们信不信?不信吧,穿一种上下连在一起的衣服,叫什么布拉机,屁股转起来,大腿全露着。”于杏花也在大食堂吃饭,她越不让刘占山多说话,刘占山“白活”得越起劲,于杏花只好说:“你这个人,一点儿记性也没有,白活吧,说不定哪天吃大亏。”

    生产队给社员改善生活,吴有金动员社员去捕鱼,刘占山出去不到半天,就和刘强抬着一筐鱼进了大食堂,进门儿就吹:“怎么样,吴有金派那么多人去抓鱼,都弄回那么一点儿,我和刘强不到半晌就捞了一筐,那还是没家什装了。”

    其实这些鱼都是刘强用推网推的,刘占山根本没下水。他告诉刘强:“甸子上那么多水泡子,可以说各个有鱼,但是哪个泡子鱼多,我一眼就能看出。你听我的,一定能拿到鱼,别学马向前那些人,就知道攉弄水,抓几条小鱼就不错。”刘占山指着眼前的一个小泡子说:“你自己下去就行,这里水浅,用不着我下水,如果是大江大河,那才看我的。”

    刘强端着推网在水里忙活,刘占山蹲在泡子边上抽蛤蟆烟,等到口袋里再也摸不出烟叶时,放在他面前的鱼筐已经装满,刚出水的鱼在筐里欢蹦乱跳。

    推上来的鱼种很杂,大多数是小鲫鱼,还有鲇鱼,鲤鱼,白片鱼和少量黑鱼。刘占山把黑鱼挑出来,对刘强说:“咱俩把黑鱼分了,回家熬着吃。”刘强刚刚晾干身子,一边穿衣一边说:“我不要,我家没有锅,要也没用。”刘占山脱下裤子,把黑鱼装进裤腿里,然后数落刘强:“没见到你这死心眼儿的,把家什都弄到队里,你也不是看不见,现在很多人家的烟囱都冒了烟,说是烧炕,实际是偷着开小灶。现在的人,全都说以队为家,全都说不留私心杂念,我不信。他马荣老狗在家养鸡,大家都跟他学。”刘占山把装了黑鱼的裤子搭在肩上,对刘强说:“到村口时你先等我一会儿,我把黑鱼送到家,再回来和你抬鱼筐,你千万别先去大食堂。”怕刘强不理解他的话,又解释:“你先去大食堂,我往家送鱼的事就露馅儿,唉!你嫂子跟我也真不容易,从大地方大老远来到这个小村子,吃了那么多的苦,一点儿二心都没有,做点鱼吃,让她改改馋。如果都送到大食堂,好的都得进马文、吴有金的肚子,连肖艳华也跟着借光,我们这些社员也就吃点儿刺儿多的小鲫鱼,喝点儿没油拉水的鱼汤。”

    刘占山把鱼筐抬到大食堂的厨房,直接告诉肖艳华:“整这筐鱼不容易,我和刘强费了不少劲,你得多放点油,做好吃点儿。”

    到开饭时,刘占山看到自己菜碗里的鱼汤清澈透明,三条小鲫鱼躲在碗底,从心里不高兴,咧开大嘴骂人:“他妈的,我捞了一筐鱼,就吃这东西,都让肖艳华填补马文了。”和他坐一条凳子上吃饭的王显有拉了拉他的衣襟,示意他少发牢骚。刘占山看见马向勇用眼翻他,站起身冲着马向勇说:“别人怕,我不怕,他马文算老几?在大食堂专吃好的,给大伙吃这破东西。”马向勇由于调戏于杏花未成,又怕她告诉刘占山,心里没底。见刘占山冲他发火,装作大度没反击。

    刘占山见刘笑言端着碗从他身边过,碗里的鱼比他多,他露出一脸讪笑,大声说:“咦,刘老财也没干多少好事,他的儿子也吃上鱼了。”王显有把他拉坐到凳子上,小声说:“你嘴上留点儿德,别见谁咬谁。刘笑言是个疯子,你咋和他一样?”刘笑言好像没听见别人议论他,笑呵呵地挨着刘占山坐下,拿过饼子就吃。刘占山歪过头一看,刘笑言碗里的鱼真不少。

    马文给刘笑言多盛鱼,不是照顾他疯傻,而是按吴有金的意图,想利用他的“才能”。

    前天,兰正派通讯员把吴有金叫到大队,在书记办公室受到接待。兰正满面笑容地说:“老吴同志,立大功的机会来了,可不能错过啊!你们小队地多,土质肥沃,今年的粮食要堆成山喽,你打算上报多少产量啊?”吴有金掐着指头算了算,大致估摸出一个数量,没等他开口,兰正说了话:“别掰手指头了,你算出的数字一定很保守,那是不行的。响应号召,解放思想,要有大胆的思维,要把产量提高到政治高度。总产你先不要说,说说你队的单产吧!”

    吴有金开口就说:“今年风调雨顺,社员干劲儿又高,单产一定超过去年,我不是浮夸,亩产能够达到四百斤。”

    “啥?”兰正听完,笑的得前仰后合,把吴有金弄得直发愣,嘴里嘟囔:“有啥可笑的,都是真话,再多了我不敢说,四百斤没啥问题。”

    兰正笑毕,非常郑重地告诉吴有金:“太保守了,兄弟大队已经达到吨产,你这点产量可不行啊!”吴有金常用秤和斗称粮,很少听说“吨”,问一句:“吨产是什么数字?”

    “吨产就是一千公斤,公斤和你说的斤是两码事,那是公制单位,上级部门都这样叫。”兰正见吴有金沉思,又说:“公制这东西太深奥,你一会儿半会儿也懂不了,简单一点儿说,吨产就是亩产两千斤。”

    兰正绕了一圈儿,并没把吴有金弄迷糊,因为吨和什么公制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倒是亩产两千斤把他弄蒙了:“那么高的产量,苞米棒子该有多大?高粱杆儿能擎住高粱穗吗?”

    兰正见吴有金愣着不说话,往跟前凑了凑:“老吴同志,你们单产准备报多少啊?”

    吴有金顺下眼,想听听兰正要求他报多少。

    “吨半怎么样?”兰正看到吴有金瞪大吃惊的眼睛,他的态度变得强硬:“我们大队这几年干什么都是先进,你们小队又是大队的典型,决不能走在别人后边,只有站排头,拿第一,上报的单产必须达到吨半!回去统计总产,写个书面材料报上来。”

    吴有金问了句:“拿不出那么多粮食怎么办?”

    兰正坐回他的靠椅上,边翻桌上的材料边说:“哎,我说你这队长是咋当的,向你们贯彻的精神你都当饭吃了?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我们黄岭大队的社员用伟大的**思想武装头脑,什么人间奇迹都能创造出来!”兰正认为吴有金还是不能理解他的指示,站起来说:“老吴同志,大队的精神不能总在你们那里卡壳吧?今年这次护堤,各小队都派女社员上堤,你和马向春硬顶着,没把半边天的作用体现出来,你们俩小队拉了全大队的后腿,这次还想拉后腿吗?”吴有金刚想说话,兰正一挥手,没让他说出来。兰正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只不过派几个女社员去送饭,应付差事,别当我不知道。大将军稳坐千里之外能指挥千军万马,我用不着出屋就知道你们小队的事。”见吴有金很顺从,兰正的兴致又高了起来,态度也随之改变:“你家念过中学的小兰也去送饭了,那丫头是个好苗子,有前途,有前途啊!回去把你们丰收的情况好好写写,内容包括单产、总产,社员的积极性,大食堂的伙食等等。大跃进吗,要有新景象,不但粮食丰收,还要果树成林。写成三、四千字的材料报给我。字不能太少,也不能太多,别像臭婆娘的裹脚布。”

    吴有金低声说:“我不认字,也不会编词儿,只知道把地种好就行了,哪会写什么材料。”

    兰正见吴有金真的犯了难,他哈哈大笑:“老吴同志,你真是一个心眼儿,你不会写,你家不是有会写的吗,现成的文化人。你回去把情况和小兰一说,她保证不费劲就写好,你还犯什么愁?我还要看看她的文笔怎么样,如果行,就重用她。现在的妇女主任是个犟巴佬,一根筋,过几天就把她换掉。”

    兰正这段话让吴有金心里宽松不少,回家后把兰正的意图告诉吴小兰,用商量的口气和女儿说:“把材料写得好好的,不但帮了你爹,大队还要重用你。”

    吴小兰用了吃顿饭的时间写成草稿,吴有金让他念。吴小兰一边念,吴有金一边摇头,等吴小兰念完,吴有金抢过撕坏,沉下脸说:“写的啥东西?和大队的精神不一样。兰正明确指示亩产过吨半,你就写那么一点点,这样的材料送到大队,兰正还不骂死我?死丫头,干啥也不行!”

    吴小兰看到父亲蛮横的样子,她回敬一句:“我写不出亩产吨半,有能耐你自己写。”

    吴有金见女儿来了犟劲,知道使不动,气呼呼地说:“丫头片子,你那书白念了,供你的钱还不如打水漂。你不写就拉倒,我再找别人。”

    听父亲这样说,吴小兰又顶他一句:“找别人吧!咱刘屯还有刘强识几个字,他也不见得给你这样写。”

    吴有金在气头上,又从闺女嘴里听到“刘强”二字,心里就像结个疙瘩,他瞪着眼睛吼:“你以后别提那小子,听到他我就烦!别看他认得几个破字,我信不着,他想写,我也不用。”

    吴有金找马文商量写材料的事,马文听后立刻说:“写个材料有屁难的,咱这里有现成的人。”吴有金说:“就那几个读过几天书的人,我都想过了,没有太合适的。”

    “让刘笑言写。”马文的话让吴有金一愣,同时也打开他心里的窗户,问一声:“让一个疯子写,能行吗?”

    “保证行!”马文说得很干脆:“刘笑言是地主子弟,文化深,写几个屁字没问题。他虽然疯傻,还有明白的时候。这样的人,咱让他写啥,他保证写啥。”

    刘笑言到大食堂来吃饭,吴有金问:“大饼子好吃不?”刘笑言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好吃,好吃,真好吃。”吴有金又问:“大食堂的菜好不好?”刘笑言连连说:“好、好、好、好,非常之好。”说着伸手抓大饼子,马文并不急着给他,沉着脸问:“让你写份材料行不行?”刘笑言两眼发直,伸出的手不停地哆嗦,憋了半天儿他才说:“行、行、行、行。”马文把最大的玉米饼子递到刘笑言脏手里,又给他的菜碗里多加几条小鱼,刘笑言不住地点头,把脸上的皱纹全部笑开。

    吃完饭,吴有金把刘笑言叫到他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小队部后面用土坯垒起的一个偏厦,窗户很小,用旧报纸糊着,里面显得狭窄和黑暗。屋中间有张八仙桌,还有两把椅子,这几件老式而又高档的桌椅都是没收刘有权的财产,由于油漆光亮,又结实,没被损坏。桌上放把水壶,是盛凉水用的,由于没人使用,水壶里没有水。它旁边放了三个蓝花大碗,碗边布满污渍,碗里覆盖一层灰尘。八仙桌上还有一个烟笸箩,旁边横放着一只短烟袋,烟袋里还冒着细细的白烟,坑洼不平的地上撒满尘土和烟灰。

    吴有金示意刘笑言坐下,刘笑言找了墙角站直,两眼直直地盯着吴有金,嘴里流出口水。吴有金开门见山地告诉他:“不是斗争你,你不要怕,就是吃饭时和你说的事,让你写一份材料。内容是这样,今年咱队大丰收,亩产超过吨半,咱队的荒草片不算,大概也有两百垧地,总产是多少你自己算。再有就是大食堂的伙食好,有鱼有肉,社员都爱吃,吃完还唱歌跳舞。行了,别写跳舞了,听刘大白话说跳舞的女人不穿裤子,还让男人搂,太不象话!光写唱歌吧。什么大跃进,三面红旗,还有斗争阶级敌人,男女平等,小孩子和社员同吃一锅饭什么的,你只管写。再有就是三了,三是什么呢?我也想不起那么多,你是个书篓子,肚里装的词儿多,都倒出来,随便写,反正只许写好的,不许说领导坏话。说句土话,吹牛也得捡大的吹。内容就是这样,用啥词儿你自己掂对,写完念给我听,我听着对劲儿就交给大队,兰正还要看,写不好你就过不了关,明天也别想到大食堂吃饼子。”吴有金加重语气:“今天我让马文特意多给你盛了鱼,你要白吃了,以后连鱼汤也别想喝!”

    刘笑言愣在旁边只是听,有时嘴角动动,但是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口水不断流出,他用袖头抹。

    吴有金大声问他:“你到底能写不能写?”

    刘笑言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吴有金看不惯这种表情,站起来转身出屋,又忽然转回来,指着刘笑言说:“刘有权供你念了那么多的书,什么也干不了,真是没用的货,白糟蹋了那几条鱼。”

    吴有金的这句话不知从什么方位击中这个疯子的神经,刘笑言两只眼角各掉下一颗眼泪,他低着头,费了好大劲说出一句话:“我能写。”

    “那好,你就在这个桌子上写,写完给我念念,我不能相信地主子弟写的东西,上交之前,我先审核。”

    刘笑言痴痴地笑,又有两颗泪从他痴呆的眼里掉下来。

    吴有金对着刘笑言摆摆手:“写吧,写吧,给你半天时间,我认为写得好,让马文再给你加一勺菜。”

    吴有金想转身出门,看到刘笑言仍然直愣愣立在墙角,他回过头喝喊:“你到底能写不能写?别他妈混大饼子吃!”

    刘笑言哆哆嗦嗦地抬起两只空空的手,吴有金这才反应过来,写文章需要纸和笔,这两样东西,刘笑言根本找不到。吴有金说:“说你傻吧,有些冤枉你,缺东西你不会言语一声?你等着,我去给你找。”

    吴有金回到家,想和吴小兰要笔和纸,吴小兰到队里出工去了,他打开箱子自己找。把吴小兰的书和作业本都翻遍,也没找到一张没写字的白纸,钢笔也没找到。他让吴殿发把姐姐从地里叫回,吴小兰只好把自己用过的钢笔给了父亲,吴有金在纸上划了划,不出水,啥也写不出。他问吴小兰钢笔水在哪,吴小兰一个劲儿地摇头。吴有金央求女儿:“这是上级给的政治任务,你爹必须完成,好不容易找了个刘笑言,他答应能写好,你别耍小孩子气,快把钢笔水给爹吧!”

    吴小兰听说让一个疯子写上报材料,觉得很可笑。她从墙角的木架底下拿出墨水瓶给了吴有金。吴有金看也没看,从吴小兰的作业本上撕下几张纸,急忙去了他的办公室。当他把纸和笔交给刘笑言时,才发现墨水瓶早以空得干了底。吴有金很窝火,气得嘟囔:“小丫头片子,拿你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这几个孩子就你敢犟嘴,都是你娘惯的。”他问刘笑言:“不用钢笔能写不?”刘笑言说了句明白话:“用毛笔也行。”吴有金心里亮堂一些,自言自语:“毛笔好找,黑墨也可以弄到,就看刘笑言的本事了。”

    刘笑言用毛笔在吴小兰作业本的背面写好了上报材料,吴有金让他念,听着不停地点头。刘笑言念完,吴有金说:“写的倒是行,就是字数不够,你是喝过墨水的人,把词儿弄得好听些,别都是土话,听起来不顺耳。”吴有金提示刘笑言:“写上报材料,只要你敢编就行,没有的东西你可以说有,那样上级才高兴。”

    刘笑言重新写,又用了半天时间,一份用了六页十六开纸的上报材料,被刘笑言用规整的毛笔字写成,吴有金表扬他:“还是念过大书的,字写得好,词儿也编得好,如果兰正不挑毛病,你就算立了大功,我还让马文给你弄好吃的。”

    吴有金拿着上报材料让马文看,马文虽然不识字,但也看出了问题,他说:“字写的不错,很整齐,没啥屁毛病,只是这纸太寒碜了,两面都是字,还有涂抹的地方。别看兰正粗粗拉拉的,有时心细得像个女人,这份材料一定过不了关。”吴有金问马文:“这样的纸不行,那得用啥纸?”马文捏着下巴说:“过去有写状子的,用啥纸咱没看到,现在听说往上写东西都用稿纸,稿纸啥样呢?我知道纸上全是格子。”吴有金说:“带格子的纸我家小兰用过,方方的,挺大,都让死丫头写上了字。那时我怕她浪费纸,看着她把字写满,现在看来,让她少写几页就好了。”他问:“你看哪家有带格子的稿纸?”

    马文摇头。

    吴有金说:“小兰上学时就用毛笔在格子里写字,殿发也有过格子本儿,这小子不好好写字,把格子本儿都撕了,我看他也不是念大书的料,没喜得再给他买。咱村不少孩子在黄岭上学,我和他们要去。”

    马文拦住吴有金,对他说:“小学生用的写字本格子太大,写状子的纸应该格子小,小学生不用那些屁玩意儿。”

    吴有金挠着头说:“这点小事儿,还真挺难人。”

    马文想了想说:“依我看,想在咱刘屯找到稿纸,还不如到合作社去买,马荣这几天闲着,让他跑一趟。”

    吴有金犯了难,低着头叨咕:“到合作社买东西得用钱,目前队里一分钱也没有。”马文提醒他:“用东西去换,吃的东西都可以。”吴有金说:“队里有啥好吃的?连个鸡蛋都没有。”马文说:“对了,合作社最喜欢鸡蛋,小学生都拿鸡蛋换本,一个鸡蛋换一个方格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