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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国仇岂可私了

    虎子好容易爬起,惊魂未定地打量来人,他忽地高兴地叫起来:“山叔叔,你怎么来了?”

    “听阿娘说,我阿爸很快就要回来了,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了……”

    “哦,你阿爸要回来了,那好呀,他一定会带好多东西给你,好多好吃好玩的……”令虎子纳闷的是,这一次山叔只有两个人回来,而且,山叔叔似乎很不开心。

    “虎子,叔叔受伤了,带我去找止血药!”山叔叔语气低沉,虎子这才发现,山叔叔的肩头还淌着鲜血呢。他连忙跳起来,拉起山叔叔的手,就往阿娘的房间里奔去。

    刚刚转过偏院巷道,就听巷道里嘭的一声大响,巷道的角门被人大力撞开,就见一个高大得像山怪一样的家伙,率着一队人冲了进来:“东洋鬼哪里走?”

    “东洋鬼?谁是东洋鬼?”虎子奇怪地想,正想迎上前去,问个清楚,身子却被山叔叔拦腰抱起,钻向旁边偏院。

    进了偏院,山叔叔并未停留,穿院而走。

    只是,他们刚刚穿过院子,来到一处巷道,发现那巷道尽头也门户洞开,一伙虎子十分熟悉的面孔蜂拥而来,并乱纷纷地叫喊着捉拿东洋鬼子。

    虎子有些明白了,原来,这些山寨中的叔伯哥哥们,是管山叔叔叫东洋鬼子。他不明白的是,山叔叔人那么好,怎么会被山寨中的叔伯哥哥们叫成东洋鬼子呢。

    在虎子平日的印象中,“东洋鬼子”是跟“骆屠户”一样没有人性的坏蛋。

    虎子越想心里就越是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开口问问山叔叔,但山叔叔只顾抱着他匆匆穿屋走巷,他想问问娘亲,但娘亲此刻却不在身边。

    不一会儿,在屋宇里东奔西跑的三人,终于进入一个小院落,虎子被放下地来。

    阳光从厢房的屋脊上斜照下来,落在院里的月桂树上,落在院中央的石桌石凳上,也落在几竹匾金灿灿的黄豆子上。

    揉了揉眼睛,虎子这才发现,原来,山叔叔带着自己回到了自家的小院子里,前些日子山叔叔刚到山寨时,娘亲还在这院子里请山叔叔他们吃过饭呢。

    就在虎子懵懂之际,院子周边都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嘈杂的人群很快来到紧闭的院门口,嘭嘭嘭的打门。虎子发现院门已经一架石磨子堵住了。很快,院墙上冒出了人头,寨中的叔伯哥哥正在攀爬,就在这时,虎子发现,山叔叔掏出了一支曲尺型的手枪,两手持着,对准墙头。

    院墙上正冒出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寨子中那个最喜欢赌钱最贪吃的家伙,名叫麻蛇,说起来,他也算寨子里的老兄弟了,但是座次却总是升不上去。前些日子在威义堂里聚餐,他还跟虎子争一块肉骨头。虎子阿爸还在山寨时,他就很少来虎排,前些日子虎子阿爸受伤跟红字头走了,他压根儿就不来了,没想到,今儿竟然带一帮人来打砸。

    “轰!”

    就在麻蛇翻过院墙的一瞬间,山叔叔手里的曲尺型手枪开火了,子弹打得墙头砖土飞迸。

    麻蛇惊叫一声,掉落院内。

    虎子大惊,撒开小腿,本能地就想冲上前去救护。但这时麻蛇已经一骨碌就爬了起来,虎子注意到他手里执着一柄宽大的砍骨刀,这会儿虽然脸色苍白,但还是怒吼着向虎子冲上来。

    虎子心里一惊,今天这是怎么啦?山叔叔成了东洋鬼子,眼前的麻蛇也变得不认得自己似的,居然凶神恶煞地冲上来,虎子心下害怕,连忙两手连摆:“麻蛇叔,我、我是虎子呀,我是虎子呀……”

    但麻蛇的速度没有丝毫减慢,眼见他冲到面前石桌前,大手一伸,就向虎子抓来,这时虎子身后脚步声响,一只大手拽上了他的脖领,然后就使劲往后拖,这只手用的力是如此之大,直拖得他喘不过气来。

    虎子感觉抓住自己脖领的,是山叔叔的同伴……误会呀,双方肯定有误会,虎子惊慌懵逼之间,心里飞快地闪过这样的念头。说时迟,这时快,就见麻蛇手中的砍骨刀甩出,呼的一声,从虎子头顶飞过,虎子身后一声大叫,脖领陡然一松,虎子不由自主地向前跌倒,摔在石桌前。

    麻蛇飞身跳上石桌,这时,却有一道黑影就凌空飞至,那是一只曲尺形的手机,倏地砸上了他的面门,将他击得摔下石桌后边。

    “八嘎!”山叔叔奔到虎子身边,一把揽起他,另一手拖起手臂中刀的同伴,退进了虎子家的屋子。

    进入屋内,虎子就被扔上到角落,将虎子摔得头昏脑涨,室内一阵乒哩乓啷,室内全是嘈杂的人声,好半晌虎子才回过神来,摸着额头肿起的包,打量着室内。

    这时候,虎子发现,室内已经一片狼籍,娘亲的衣橱被挪了出来,顶在了房门上……现在,山叔叔正将同伴臂上的砍骨刀拔了,呛啷一声扔在旁边,然后从床上拖起床单,噗嗤噗嗤声中,撕了三四条布,然后就蹲在同伴身前,替他包扎臂上的伤口。

    “虎子,虎子……”室外传来乱纷纷的呼喊,虎子听出那是平时跟阿爸要好的一些叔伯哥哥们,但他眼前只浮现着刚才麻蛇的凶神恶煞的面孔,哼,死麻蛇,老子阿爸是山寨中的大掌盘,你敢对老子动手,等阿爸回来,老子让阿爸毙了你……虎子一边恨恨地想,一边紧紧抿着嘴唇,任凭室外的人喊破喉咙,他也不吭声不回答。

    室外的人们喊了一阵,见室内无人应答,竟然疯了一般砸起门窗来,直砸得墙壁都在颤抖,灰尘扑簌簌往下掉。

    虎子惊呆了,难道真像阿娘说的一样,这山寨中的人们,大都是白眼狼,发起狠来六亲不认无情无义么?阿爸才离开山寨几天?

    就在虎子自言自语时,他的山叔叔来到了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说:“虎子,你大声说句话,告诉外面的人,说你没事!”

    “为什么呀,山叔叔?”虎子抬起圆滚滚的脑袋,迷惑不已。

    “你快说嘛!说了,他们就不拆你家房子了!要是房子被拆了,你和你阿娘住哪里呢?”

    “啊?拆房子?”虎子张大了嘴巴,他听出外面的都是山寨中的熟人,阿爸不在,他们就这样来拆房子了,他们想做什么呢,难道是要让娘亲和我没地方住?然后赶出山寨?要真是这样的话,可怎么办呢?

    唉,阿爸,虎子和娘亲都好想你。你快点回来吧,把山寨中的白眼狼统统赶出去。

    虎子犹豫之际,旁边的山叔叔扯开嗓子,对外面吼道:“都别乱来,虎爷的公子也在屋内呢,他还是个孩子,要是把他吓傻了,回头怎么向虎爷交待呢?”

    说来奇怪,山叔叔这么一说,外面那些白眼狼们竟全都住了手,打门的,撞墙的,通通停止了,屋内屋外,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外面响起嗡嗡的人声,有人从远处过来,隔了好远就喊起来:“虎子,虎子,你在里边么?”

    娘亲!

    虎子高兴得跳了起来:

    “娘,娘,我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他一边叫喊,一边蹦着,奔向房门,但他的脖领马上就又被一只大手攥住,这一次,他知道抓住自己的,正是他喜爱的山叔叔,经常拿糖人逗自己的山叔叔。

    这一回,山叔叔用的力道,比刚才他的同伴还大,直接将他拖离地面,悬空起来,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

    谢宇钲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虎哥虎嫂住的这个院子不大,区区二三十个人,就已围得水泄不通,连屋顶都爬上去几个。可是,事情却迅速地陷入了僵局。

    双方几次谈判,都无法谈拢,屋内多次拒绝了更换人质的要求,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听到屋内两个日本人的对答中,甚至夹杂了玉碎的词汇。

    虎嫂再没了往日的彪悍,她已经跌坐在房门前,泪流满脸地恳求山本,说只要他放过虎子,她就护送他下山。山本自然不为所动,只是再三表示,自己会保护虎子,直至最后一刻。同时,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要和山寨中能作主的人对话。

    虎嫂恳求许久,但室内的山本却不再作答。令奇怪的是,室内的虎子也不再吭声,院内众人的心,悬得更高了。

    谢宇钲来到房门前,敲了敲门:“日本来的朋友,你们要谈什么呢?”估摸着已引起里面的注意后,又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们应该很清楚,事到如今,不管你们要谈论什么,意义都不是很大了。”

    他的声音平静、语气冷淡,好像根本不知道虎子已经成为人质似的,只是在进行讨论茶余饭后的闲聊。

    室内一片静默,片刻后,山本的声音响起:“谢先生,在这个山寨里,你不过是个外人,你不具备与我谈判的资格。”

    他语气轻蔑,显得很是不屑。

    “哦,是吗?”谢宇钲怔了怔,嘿嘿的笑了,“难道你们的目标,不是区区在下么?也许,我们可以谈谈……谈一谈你们会以哪一种方式离开?”

    室内复归沉默。

    在谢宇钲说话的当口,山魈拎了一柄铁锤,来到门前,征询性地望着他。山魈有在冷水坑骆家用铁锤破门的经验,很显然,今天他又准备故伎重施。

    在山里待了一段时日,谢宇钲也注意这罗霄山的建筑形制独具特色。一般情况下,都是因地制宜地取泥石筑墙,以杉木为梁柱,覆上陶瓦。建成后再以石灰抹白墙壁,最后变成粉墙黛瓦、飞檐凌空,变成一种融合了徽式风格的带有浓重地方特色的一种建筑形制。

    虎哥虎嫂这栋房屋也是一样,土石为墙,杉木为梁柱,门窗也是杉木制成。只是,刚才众人也曾对房门进行大力撞击,但估计里头已经用重物抵住,撞击的效果并不明显。

    现在,谢宇钲见山魈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心想,士气宜鼓不宜泄,便对他点点头,示意他不要急躁,然后将耳朵贴在门扇上他要确定一下,室内的山本等人,给不给这个机会。

    就在他的耳朵贴上杉木门扇时,突然左边墙壁哗啦一声大响,墙壁豁然洞开,土砖和泥块纷纷扬扬,惊得他腾地起身。循声望去,只见漫天的尘土中,一个灰头土脸的彪形壮妇,已将墙壁上的方窗扯落,然后像举鼎一般高举过顶。

    院内外的人们,包括谢宇钲,有一个算一个,一下子呆若木鸡。

    豁然洞开的窗洞外,虎嫂挺身而立,高举窗框过顶,整个人宛如天神,与刚才软语温求的形象判若两人。

    “住手!你不要虎子的命了?”室内室外的人们,都齐声惊呼。

    灰尘飞扬,令室内外的能见度直线下降,山本虽然极度震惊,但却没有慌神,他迅速在室内搜寻虎子的身影,发现此时这个顽童已经醒过神来,正乘机往床底下钻呢。

    山本连忙快步奔过去,揪住了他的腿肚子。

    说时迟,这时快,当窗而立的虎嫂看的真切,猛地大喝一声,两手一扬,呼的一声,那窗框挟带风声,凌空飞进房内。

    无须回头,见到室内陡然一暗,山本就情知不妙,手上毫不迟疑,拖过虎子的小腿,但虎子上半身已经钻进床下,一拽这下,竟没拖出来。

    山本知事不可无,便大喝一声,手中匕首划过,在虎子的惨叫声中,他一个翻滚,从杉木桌下滚过,来到重伤的同伴身边。

    “咔嚓!”

    方窗落在杉板木桌上,喀喇喇一声大响,顷刻间被砸得支离破碎。

    飞进来的方窗连窗叶带框,十分沉重,气势惊人,跌落地面时,还在夯土地面上砸了一个带锐角的深坑。

    与此同时,几个人影闪进屋内。

    山本刚刚拎着同伴的手枪爬起,虎嫂就欺到近前,慌乱中他只来得及将匕首掷出,然后扬起南部十四式就搂了火。

    他清楚地看见虎嫂庞大的身躯随之一震他掷出的匕首和手枪射出的子弹,都准确地击中了近在咫尺的目标。

    但是,与事无补。

    虎嫂那憨厚的面容上尽管闪着一抹金属寒光,仍在他眼中急速放大,那庞然的身躯微微一滞,然后又猛地加速,就像一个滚动的石碾子,不等他反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