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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番外七 平逆三人组之争

“刘乡长可要慎言啊……”

    “此话我只在郡丞面前讲过,”

    刘世龙环视厅内三人,低声道:

    “在座的也都是忠直之士,正义之辈,何必忌讳。再者说,留守不必对这三ru妖怪恭敬,”

    刘世龙伸手遥指李渊府邸的方向,

    “他李渊现今是深受圣宠,身居高位,但此三ru贼却未必对圣上忠心。我近来尝听人谈起,说李渊募兵规模甚大,似乎很有反意。

    郡丞何不上表朝廷,参他一本心怀叵测、意图谋反,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舞马想了想,必须为刘乡长的表现鼓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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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按理来说,隋朝乡长这么个芝麻官儿,小到连品级都没有。刘世龙想要结识李渊,从概率上讲,差不多接近从二十楼往下扔花盆正好砸到人的概率。

    砸到的还得正好是个大官儿。

    可世间事有时候就是这样没道理可讲。

    因为隋末唐初一个著名皮条客——裴寂的介绍,刘世龙和李渊巧不巧的就认识了。

    论起个人风采、胸怀气魄,日后成为大唐开国皇帝的李渊远比平叛平不成干啥啥不成的王威要强大一万倍。

    刘世龙一顿晋菜全席吃完,头也不回地上了李渊的贼船。

    不,应该说,是开往大唐盛世的武德号航空母舰。

    史书里讲,刘世龙后来跟着李渊一顿猛混,先后做了鸿胪卿、太府卿、少府监,还被封为葛国公,官至从三品。放到今天,那就是国家部委一把手,高官大员。

    如果不算后来因罪被发放岭南,刘世龙还是上对了船。

    (四)舞马绝不坐以待毙

    舞马很想为刘世龙脱口而出的一番话竖个拇指——

    李渊募兵的规模甚大,有举旗之意,在此时的晋阳城,私底下已经有不少人猜测了。作为李渊的对头和监视人,没道理王威和高君雅猜不到。

    刘世龙肯定也想到了这一层意思。

    干脆,他主动抛出话题,引诱王威把下边的话,还有诸多对付李渊的谋算都讲出来。

    探得敌情之后,刘乡长出门就能卖情报。

    而且,这个情报很值钱,一字千金,来日可以换个开国功臣、三品大员当一当。

    “哦?”

    王威面上喜色一闪而过,“你可有实证?”

    刘世龙说道:“只要留守予我些许时间,我暗中遣人调查搜集,定能抓住李贼的把柄。”

    王威正要说些什么。

    田德平却愤而击桌,怒道:“区区一个乡官儿,胆敢污蔑唐公,你自己不想活,不要连累我等。”

    “这……”

    王威楞了一下,“田参军何必如此苛责,刘乡长又非认定唐公意在谋反……只是发发牢骚嘛。”

    田德平道:“凡是都要讲个证据,此人空口无凭,只因唐公不肯提携,便夹私报复,诽谤朝廷重臣,可见道德败坏,品质恶劣,不堪大用。

    不管留守如何作想,田某羞于同其为伍。”

    一旁王威和刘世龙都在发懵。

    远处的舞马却想明白了。

    他暗道这回要坏事了,如果真想把刘世龙拉上平叛这艘船,田德平绝不会讲出这种狠话。

    而应该顺着王威的意思,循循善诱,引君上道。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田德平一定从刘世龙的表现中看出了纰漏,才会突然插话,打断王威的节奏。

    这可不是什么好讯号。

    如果在田德平的戒备和提醒之下,王威也警觉起来,刘世龙最后一无所获离去,舞马就免不了被做成晋菜、端上祭台,随风献天、化雨成露。

    “我绝不能坐以待毙。”

    经过一番挪移,舞马距离刘世龙不过只有两三米远的距离了,身后巨大的拉扯之力不断撕拽着。

    这股巨力似乎直接加诸于精神层面,让舞马觉得有一张无形的、冰冷的手,使劲儿拉扯着神经,快要拉断了。

    每前进一寸地,舞马的痛感就强烈一分,比刚才在密室里要恐怖的多。

    他痛的快要昏过去。

    可舞马知道自己不能退。

    每向前一步,就多一分生的希望。

    旦要退缩半厘,享受到疼痛减少的快活感,就会像在悬崖边松了手、泄了劲儿,一定坠入深渊、尸骨无存。

    他咬牙坚持着,距离刘世龙越来越近,便琢磨该怎样把讯息告诉刘世龙。

    从之前舞马与燕小六、王铁蛋的传音实验来看,自己说的话旁人只能听见头两个字。

    这远远不够。

    舞马需要透露的讯息太多了——

    祈雨大会。王威、高君雅、田德平“讨逆”三人组的阴谋。邪门的祭祀。李渊大反贼要倒霉。

    最重要的是,后院密室里躺着一个要被当做牲口端上祭坛的活人啊。

    怎样把这么大的信息量浓缩在两个字里……

    忽听刘世龙指着田德平,怒目而视:

    “郡丞莫听此人胡言乱语,倘若唐公真有反意,他一个小小的司兵参军,船小好调头,想留想走称心随意,也不怕被牵连。

    郡丞位高权重,要么与李贼一同举旗,要么受其株连,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放肆,”

    田德平起身与王威拱手说道:

    “郡丞若是还叫此人胡言乱语下去,请恕卑职无礼,这便将其拿下,压入大牢问审,看看他从哪里借来的胆子,敢诽谤朝廷重臣。”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刘世龙怒视田德平,

    “李贼若真举起反旗,田参军当真以为自己能躲得过去么……再者,论起官职,你也不过小小参军,怎敢在郡丞面前如此放肆。”

    田德平道:“有些人连品级都没有,也能口嘴喷粪,唾沫飞天,我怕什么。”

    “罢了罢了,”

    王威似乎是瞧出了田德平话外有音,眼睛珠子转了转,起来假作和事佬,摆了摆手,:

    “我们同在晋阳为官,彼此同事一场,何必闹得如此不愉快。

    这样罢,世龙且先回去,便请等着好消息。

    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做到。”

    刘世龙虽然面有不满,愤愤看了田德平一眼,几度张嘴,到底还是站起身,拱手打算告辞。

    此时,舞马堪堪冲到刘世龙脑后一寸之距。

    眼见刘世龙要走,舞马猛地一挣,往前探出一寸地,一口气钻进了刘世龙脑壳里。

    抵住快要昏过去的状态,舞马用尽全身力气大喝一句:

    “杀李渊!王威……要杀李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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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嘛嘛,再注一下:

    关于刘世龙给李渊起的外号三ru贼,《新唐书》里的确记载过,“李渊体有三ru。”

    古代人总会有些今人想不到的、莫名其妙的吉利观。或者说,总有人喜欢给帝王身上编排稀奇古怪的异象。个别异象从今天看来,更接近基因突变。比如,刘邦腿上有七十二个痣,好像被机关枪扫过。

    也不知道吕雉、薄姬、戚夫人她们有没有密集恐惧症。反正我觉得浑身掉鸡皮疙瘩。

    另外,刘备双耳垂肩、双手过膝。秦始皇马鞍鼻,斗鸡眼,还是鸡胸。根本没有一代始皇的气势。项羽最可怕,一目双瞳,接近外星人的形象。

    至于李渊,我曾经在哪个文章里看到过一个说法——

    说《旧唐书》里没有记载这事,宋代李昉编纂的《太平御览》是第一次提出来的。那么关于李渊三ru的记载十有八九是从《太平御览》上抄过来的。因为《旧唐书》语言朴实,没有什么夸张的描述,成书距离唐朝覆灭也只有30年,更为可信一些。

    所以后来有人就推测,李昉等人极有可能在李渊胸脯上做了手脚。这是多么可怕的恶趣味——那这样说来,古代帝王身上很多的异象就不一定靠谱了吧。

    最后,为什么舞马穿越千年时光走进大隋的第一天,就亲耳听到了李渊的三ru传闻,还是从一个乡长口中蹦出来的。

    我觉得,可以这样解释:李渊同学确实有三ru,但是家里人不觉得奇怪,还觉得这是天生大富大贵的福相,说出来也没啥问题——“你知不知道我们家李郎君生下来就长着三ru呢。”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刘世龙也知道了。好吧,我就是瞎写的。

    (五)刘乡长的临场应变

    舞马说完,再也顶不住巨力揪扯,像弹簧一般缩了回去,卷着灰蛇的身体,连滚带爬摔到屏风后的角落里。再看刘世龙,告辞的话说完了,人却没有走,站在原地,眼睛溜溜地四下张望,多半是听见了舞马说的话。

    至于听见了几个字……多半还是头两个字。

    没错,舞马反复思量之后,决定用“杀李”作为开头——

    因为无论是祈雨,平叛,祭祀,密室,还是李渊,这些提示语都只会让刘世龙一头雾水。

    “杀李”就再明白不过了。

    在太原,李渊就是最大的李。

    想杀李渊的人,只会是王威、高君雅。

    刘世龙只需要知道王威想杀李渊便已足够。

    然后,刘乡长就可以按照历史中既定的轨迹,完成一辈子最大的使命——

    向李渊告密,打开晋阳起兵的水龙头,一泻而下,成就大唐盛世这条浩荡的河。

    以李渊的聪明,会提前动手的。

    至于舞马为什么明明知道只有头两个字有效,却还是耗尽全力将一整句话都讲出来?

    舞马只是觉得,单单两个字是孤独的存在。

    放在完整的句子里,这两个字才会活起来,才会带着整句话的意味飘荡而出。

    万一刘世龙真能听到一整句话呢。

    舞马望向刘世龙。

    此时此刻,刘世龙表现出的是一种矛盾反差的状态——懵逼而又机警。

    刘世龙分明是听到了舞马的话,但还没有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

    站在原地,眼睛咕溜溜地转,微微晃了晃身子,却不肯走,期待方才传话的人能在多说一点什么。

    田德平冷笑道:“刘乡长是想留下来用膳么?”

    刘世龙眼神飘飘忽忽看向田德平,身子左摇右晃。

    忽然,捂着胸口,瘫倒在地上,嘴里喃道:

    “救命……救……命!”

    看他一副脸色苍白的模样,似乎是突发了恶疾。

    厅内三人连忙站起身,围了上去。

    舞马不禁想喊一声“干得漂亮”——刘世龙当然是假装的。

    他昏倒在这里,王威必定会将其留在府上休养,再请大夫为其医治。

    只要刘世龙留在这里,舞马便还有机会透露更多的讯息。

    乡长大人,脑子转的真快。

    王威站在刘世龙一侧,上上下下观瞧,

    “哎,正赶上紧要关头,怎么出了这档子事。”

    高君雅似乎粗通医术,察探一番,见脉搏尚且还在,只微弱了些子,说道:“刘乡长怕是公务繁重,休息不佳,有中风之兆,但一时还要不得命。”

    “原是如此,”

    王威担虑稍稍懈去,心想自己好不容易把人请来,结果眼睛一翻病倒在自个儿府上。

    眼瞧着献祭就在眼前,这事儿可真不吉利,还是把人医好赶紧送走算了。

    “我见他进门的时候,脸色便不大好,那便叫人扶去后厅休息,再遣来个大夫瞧瞧。”

    田德平凑在耳边,低语道:“不可,万万不可。”

    王威道:“又怎么了。”

    田德平与王威使了个眼色,朝刘世龙努了努嘴,“还是叫人将刘乡长速速抬去医馆医治,否则一来一去耽误了时间,反倒不好。”

    高君雅道:“刘乡长昏厥至此,怎经得起路途颠簸?”

    田德平道:“刘乡长昏厥至此,怎经得起片刻耽搁?”

    终是王威明白了田德平的意思,便说:“那便请几个健壮轿夫把刘乡长抬去医馆,叮嘱路上小心谨慎,切忌颠簸。”

    高君雅还要说什么,却被王威挥手止住。

    舞马趴在拐角,只得长叹一声。心想这个田德平心思细腻,算是个角色。

    刘世龙方被几个壮汉抬出去,田德平便说道:“二位留守,可是忘了后厅之中,还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人命关天啊,”

    高君雅道:“他都这副模样了,还有什么可担虑的?”

    田德平道:“就算他现在死了,也好过我等密谋之事被其察觉,以至万劫不复。”

    高君雅道:“郡丞将刘世龙唤来,不正是要其为我所用?”

    王威道:“先前的确是这般想的……”说着,瞧向田德平。

    “这位刘乡长看似忠诚高洁,”

    田德平往门外行远的担架瞧去,眼睛眯成一条缝,

    “我却猜他早就投了李渊——若不然,郡丞许诺为其邀功请赏之时,怎不见他有半点欣喜之情?怕是李渊早就许他封侯列将了。”

    高君雅道:“说不定此人城府很深,喜怒不形于色。又或者,他真心为百姓着想,于仕途前程看得不重。”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从古至今,莫不如此。哪里有人不图名,不为利,不想当官的?”

    田德平道:“他肯当乡长,便肯当县丞;肯当县丞,便敢做刺史;敢做刺史,就敢位极人臣;敢位极人臣,便连皇位也未必不能肖想了,本朝开国圣人,不就是这般创得大隋基业的么。”

    “至于城府么,”

    田德平道:

    “此人的确有一些,但不过是浅坑之深。你瞧郡丞方才谈及李渊,刘乡长那一番做作姿态,他与郡丞不知如何关系,与你我不过初次相见,远不到这般掏心置腹的地步罢?

    如此急于站队,要么是愣头青一个。

    要么就是他早就和李渊串通一气,想诈出我等苦心谋划!”

    好吧,舞马也勉强为田德平鼓个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