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何况又是这等毁家灭族，不共戴天大仇。
“十五哥哥，要杀了他们吗？”
小雪狐恨归恨，然她自幼父母疼爱，养尊处优，素无阴鸷之事伴随。
如果不是家园被毁，此刻真如公主般生活，无忧无虑。
没遇见仇人，复仇之事固然念念不忘，仇人束手就戮，又不免手足无措。
可过胞兄十五郎，眼睛倒是望向释然，彷徨无计，楚楚可怜。
释然心一疼，就待抬足。
“阿弥陀佛！”
无色禅师一声佛号，如我佛纶音，耳畔响起。
释然心中震动，脚缩了回来。
心道，我怎么了？
为何心神乱得很？
想及此，闭目诵经，如是我闻……
小雪狐没等来释然哥哥答案。只得再看向胞兄。
“当然要杀！”
十五郎毫不犹豫。
他在康墟城恁多年，什么血腥事没经历过，漫说百名仇敌，就是成千上万，也绝不眨半下眼。
听到胞兄斩钉截铁回答。却是经历屠戮之夜的小雪狐有些不落忍。
这多日跟释然相处，佛经听了不少。
她又非大德高僧，更无名师指点，只是一昧仁慈，殊不知诛恶即行善道理。
觉得因为自己一言，要杀光这么多人。
稍后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想到那般惨景，禁不住瑟瑟颤抖。
好在她也知报仇事大，并没心慈替仇人求情。
强忍不适。
从十五郎手中跃下，蹦蹦跳跳想纵回到释然肩上。
以往释然诵经，她便是这么做的。
似乎这会，唯有释然哥哥那里可以让她心情平复。
眼看离释然哥哥肩膀尚有尺许，忽然身子滞空，周边空间宛若布满了稠稠浆糊。
任她翻来覆去，辗转侧腾，也是动弹不得。
无色禅师低声道：“女施主，本寺弟子正在静修，莫要惊扰。”
袍袖一拂，小雪狐缓缓飘到有苏夫身前。旋即空间束缚消失，小雪狐重获自由。
有苏夫脸色一变。
觉得无色当真无礼。
十七娘可是未来万狐之皇，想和你家小和尚亲近亲近，不知给了你多大颜面，偏生你这老和尚不识好歹。
小雪狐不肯罢休。
身子重获自主，压根没听无色说些什么，复又纵起。
这次速如电掣。
白影一闪，宛若闪电，眨眼骑在了释然肩上。
无色禅师暗诵佛号，动手驱逐，可一而不可再。
心下无奈。
望向释然，心道看他怎生处理？
佛家注重修心，心不静，再护也自徒然。
感觉到小雪狐柔软身躯，释然睁开眼，不再诵经。
伸手在小雪狐后背，习惯使然的轻轻抚了一下，手感柔柔，心下喟叹。
猛然大是不安，这是女的雪狐，自己的动作似嫌轻佻。尴尬地看看无色师叔，又瞥了一眼远处的有苏夫与十五郎。
侧首瞧向小雪狐，轻声道：“小倩，你寻到了族人，和尚我很开心。
不过，从此你有你的生活与亲人，我也有我的修行与责任……”
说到这里，决绝话语，当真出口碍难。
望着小雪狐萌萌的碧绿眼睛。
笑了笑，终于说了出来，“回去吧……”
说完之后，胸臆一阵轻松，却也揪心得不可名状。
其间有何究竟，佛经上没说，释然也难索解。
手一伸，抓住小雪狐，搂在怀里。
起身，走到十五郎身前，把她递到十五郎手里。
退了一步，合什。
“阿弥陀佛！施主……”
这一声是称呼十五郎，接着看向小雪狐，又郑重其事喊了声：“施主……”。
最后语气低沉：“多保重！”
说完，缓步踱了回去。
无色禅师心下欣慰，师兄眼光不错，这代金禅子佛心深种，佛慧惊人。特别是情之一项，决断毅然，有大无畏。
善哉，善哉……
望向释然背影，小雪狐怔怔地泪目。待在胞兄手里，一动不动。
这一刻，约莫有些明白，释然哥哥不要她了。
以后不能待在那个温暖怀里，也不能和释然哥哥玩耍，再也不能陪着释然哥哥一起诵经，一起打坐……
想到这些。
骤若失了精气神。
碧绿眸子变得黯淡无光。
晶莹水珠，眼眶里沁出，沿着眼角旁凹陷，似有若无流将下来。
回到释远身边，释然舒了一气。
真怕走在半途，小雪狐再次跃了回来。
真如此，实不知会否再有勇气把她送走。
这时，释远递来一方软巾。
释然错愕抬头。
释远指指自己眼眶。
释然怔忪里，摸摸自己脸颊，发现湿湿的。
自己居然哭了？
好在只有释远看见，不然当真糗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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