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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

就马上夹着尾巴溃败了。这是因为性a相对纯粹个体的利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不管后者有多重要。因此,荣誉、责任、忠诚能够抵挡住其他的诱惑,甚至死亡的威胁,却唯独臣服于性a。同样,在私人生活里,没有哪些方面比性a问题更让人缺乏认真态度的了。那些在其他方面相当忠诚、老实和公正的人,一旦强烈的性a,亦即种属的利益,俘虏了他们,有时也会变得轻率和随便,无所顾忌地做出通j行为。他们似乎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是为着一个更高的理由——这是个人的利益所无法给予的;这正因为他们是为着种属的利益行事。尚福尔尼古拉·尚福尔(17411794),法国格言、警句作家。在这方面的议论值得我们注意:“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相互之间产生了强烈的激情,我始终是这样认为的:无论妨碍他们结合的障碍是什么,诸如丈夫、父母等,根据大自然和神圣的权利,这两个恋人是属于各自对方的,不管人类的法律和规章是什么。”(《格言录》第六章)谁要是对这种说法感到愤愤不平,那他就看看《圣经》的《福音书》好了:救世主对待被逮住的通j妇人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宽容,因为救世主同样假定了每一个在场的人都犯了这同一样的罪行。从这一观点出发,薄伽丘所著的《十日谈》的绝大部分看来纯粹就是种属守护神对个体权利和利益的嘲笑和讽刺,后者都遭到了前者的践踏。当社会地位的差异和类似情形妨碍狂热恋人的结合时,种属守护神同样轻而易举地把这些东西视若无物,随手把它们推到一边去。种属守护神追求的目的关乎无尽的后世,人为的规章、法令和顾虑都被弃如敝屣。出于这同样深藏不露的原因,一旦狂热爱情的目的受到威胁,人们就会不惜冒险,甚至胆小、怯懦的人在此时都会变得勇气十足。在戏剧和小说里,年轻的主人公维护自己的爱情,亦即种属的利益,终于战胜了那些关注着主人公个体幸福的老一辈人——每当看到这些,我们就感同身受地为他们高兴。这是因为这些恋人的努力和争取在我们眼里比所有妨碍、阻挠他们爱情的东西都更重要和伟大,所以,也更公正、合理,正如种属比个体重要得多一样。据此,几乎所有喜剧的基本主题都是种属守护神及其目的登场亮相,但这些与剧中个人的自身利益背道而驰,并因此对剧中人的个人幸福构成威胁。一般来说,种属守护神最终会达到目的——这样的安排与诗意的合理性相吻合,使观众们得到了满足;因为观众感觉到种属的目的远远优先于个人目的。因此,在故事的结尾时,作者会放心大胆地让有情人赢得胜利,终成眷属,因为作者和这些有情人一道受到这一错觉的影响:这些有情人终于奠定了自己的幸福;但实质上,他们只是为了种属的利益,罔顾深谋远虑的长辈的意愿,甘愿奉献了自己的安乐。在个别、反常的滑稽剧中,作者则试图把这种情形颠倒过来:主人公以种属的目的为代价,换取了个人的幸福。但观众感觉到了种属守护神所受到的苦痛,他们不会因个人为此得到了好处而感到有所安慰。在我的记忆中,属于这一类的玩笑剧有《十六岁的女王》和《理智的婚姻》。在爱情题材的悲剧里,因为种属的目的遭到挫折,所以,恋人作为种属的工具,一般也就同时消灭了,例如《罗密欧与朱丽叶》、《旦克里德》、《唐·卡洛斯》、《华伦斯坦》、《梅西纳的新娘》等。

    第三讲 论性a(11)

    一个处于热恋状态的人常常会有滑稽性的、时而又是悲剧性的表现。这两种情形之所以出现是因为一旦被种属精灵所占据,个人也就听任它的摆布,再也不是属于自己;这样,他的行为与他的个人就不相一致了。处于强烈的爱欲状态时,一个人的思想会沾上某种诗意的、崇高的色彩,甚至带有一种超验的和超越r体的倾向;因此缘故,他的眼睛似乎再也无法看清自己真正的、属于自然和r体的目的。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此时此刻的他正受到种属精灵的鼓动,而种属的事务比起所有那些只是涉及个体的事情不知要重要多少倍;他接受了种属精灵分派的特殊任务,要确立后代的存在:这一后代必须具备这特定的、具体的个人本质特性,并将延绵不绝;但这一本质特性只能从作为父亲的他和作为母亲的他的心上人那里获得,否则,如此这般的后代是不可能进入生存的;现在,生存意欲的客体化坚决、明确地要求进入这一生存。正是因为恋人感觉到自己正在从事着具有超验重要性的事情,所以,他们才会超越了所有尘世、凡俗的事情,甚至超越了他们自己,并使他们的那些r体欲望裹上这样一层超越r体的外衣。哪怕是一个最干巴、乏味的人,他的爱情仍然构成了他生命中的一段诗意的时光。当这种情形出现时,我们有时候就会看到某种滑稽的色彩。那要客体化为种属的意欲,其分配给个体的任务,在恋人的意识里会呈现出一副假象,好让恋人以为:如果与这一女性个体结合,那他就会得到无尽的极乐。处于最强烈的爱欲状态时,这一美好的幻象会照s出熠熠光彩;如果无法达到爱欲的目的,那甚至生命本身也会失去其所有魅力;生活从此就会显得平淡、乏味、了无生趣,以致对生活的厌恶甚至压倒了对死亡的恐惧。这样,轻生的事情就时有发生了。这个人的意欲已经陷入了种属意欲的漩涡里;或者说,种属意欲已经远远压倒了个体意欲,以致这个人如果无法为种属意欲效劳的话,那他也就不屑于仅仅继续发挥其个体意欲的作用了。在这种情况下,个体无法承载种属意欲集中在一个确定对象上面的无限渴望。所以,一旦出现这种情况,结局就是自我了断,有时则是两个有情人的双双殉情——除非大自然为了挽救生命的缘故引进了疯癫——这样,疯癫就以一层纱幕使头脑无法意识到那种无望的处境。每年都不乏好几个这类情形的实例证明我在这里陈述的真理。

    不过,不仅无法获得满足的情欲有时候会导致悲剧性的结局,就算这情欲得到了满足,它带来的结果仍然更多的是不幸,而非幸福。这是因为这种激情所提出的要求经常与当事男子或者女子的个人利益相互抵触,以致损害了后者;因为这些要求与他或她其他方面的处境不相吻合,建立于这些处境的生活计划也就被扰乱了。事实上,性a不仅经常与人的外在处境不相协调,它甚至与情人自身的个性也产生了龃龉,因为这情欲的对象,除了在性关系方面以外,在这一恋人看来却是可憎、可鄙,甚至是可怕的。但种属意欲却比个体意欲强劲得多,在情网中挣扎的人对种种他会感到讨厌的素质甚至视而不见,对其他一切都得过且过,对一切事情都作出错误的判断,并把自己和激情的对象永远地联结在一起。他完全彻底地陶醉于自己的错觉之中;而一旦种属意欲得到了满足,这一错觉也就烟消云散了,留下来的只是让自己厌烦的终身伴侣。只能由此解释为何我们经常看到一些相当具理性,甚至是优秀、杰出的人物竟然与悍妇、泼妇共偕连理——他们为何作出这样的选择是我们简直无法理解的。正是因为这一大原因,古人把爱情表现为盲目的。事实上,一个热恋中的男人或许在其未来配偶的身上清楚看到和颇为痛心地感觉到那些性格、脾性方面种种令人难以忍受的缺点——它们必将让他一辈子受累——但这些仍然没能把他吓倒:

    我不会问,也不理会,

    如果你的心里有的是罪责;

    第三讲 论性a(12)

    我知道我爱你,

    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

    ——托马斯·莫尔托马斯·莫尔(17791852),爱尔兰诗人,拜伦的朋友。,《爱尔兰歌谣》

    因为他归根到底不是在追求自己的利益,他考虑的只是将要进入生存的第三者的利益,虽然在他错觉的意识里,他以为寻求的是自己的利益。不过,正是因为没有追求自己的利益,所以,它才成为了伟大的标志——这无论在哪里都是这样。它甚至使激烈的爱欲也带上了某种伟大、崇高的色彩,并使这种爱欲成为诗歌理所当然的题材。最后,性a甚至与对性a对象至为强烈的憎恨情绪相安无事、和平共处;因此,柏拉图把性a比作狼对羊的爱。所以,当一个狂热的恋人无论作出何种努力和请求都得不到一个让人好受的回应时,这种情形就出现了:

    我爱她,但我又恨她。

    ——莎士比亚《辛白林》第三幕,第五场

    由性a激起的对恋人的憎恨有时候会达到这样的程度,他甚至动手把她谋杀了,然后自杀。每年通常都有好几个这一类的例子,它们常见之于英文和法文报纸。歌德的诗句是相当正确的:

    爱情遭到了拒绝!地狱腾起了烈焰!

    愿我知道更糟糕的东西,好让我咒骂千遍万遍。

    ——歌德,《浮士德》,2805

    当热恋中的情人把对方的冷淡和对方从自己的痛苦中获得虚荣心的快感形容为残忍时,他可的确一点也没有夸张。这是因为他现正处于一种冲动之中——它类似于昆虫的本能;这种冲动迫使他无条件地追随自己的目标,不顾理智的分析、根据,把其他一切都置之度外。他无法摆脱这一冲动的控制。不止一个彼特拉克带着未曾满足的爱欲——那就像拴在脚上啷当作响的铁镣——从此艰难吃力、壮志难酬地走完一生,在孤独的林子里叹息;但同时又兼备诗才的则只有彼特拉克而已。所以,歌德的优美诗句适用于他:

    在痛苦中沉寂无语时,

    给我神灵的本领,好让我诉说痛苦。

    ——《塔索》,第五幕,5

    事实上,种属的守护神与每个人自己的守护神通常势同水火,前者是后者的追捕者和敌人,总是随时准备着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丝毫不带怜悯地破坏个人的幸福;有时候,甚至整个国家的福祉也会因为种属守护神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成为其牺牲品。莎士比亚在《亨利四世》第三部分第三幕第二场和第三场给了我们这方面的例子。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种属——我们的本质植根于此——和个体相比,对我们拥有更优先的权利,因此,种属的事务优先进行。古人正是有感于此,才把种属守护神拟人化为丘比特的形象:虽然丘比特长着一副小孩的外貌,他却是一个敌意、残忍、声名狼藉的神祇;一个任性、专横的魔鬼。但不管怎么样,他是掌管神祇和人类的主人:

    你,厄洛斯爱神,是控制着神、人的暴君。

    ——尤利庇德斯尤利庇德斯(前480前407),希腊悲剧作家。,《安德洛梅达》

    可怕的利箭、盲目、翅膀就是丘比特的标志和象征。翅膀表明了反复无常;而反复无常一般只是伴随着失望一道出现,后者则是获得满足以后的结果。

    也就是说,因为情欲建立在一种错觉之上——这种错觉把只是对于种属才具有价值的东西误以为对于个体具有价值——所以,在种属达到目的以后,这一幻象就消失无踪了。原先占据了个体的种属精灵现在放过了这一个体。被种属精灵放弃以后,个体重又回复到原来的狭窄和匮乏中去;他惊讶地看到:在自己作出了如此高尚、英勇和不懈的努力争取以后,他所获得的快乐除了性欲得到了满足以外,再没有别的东西。他发现自己并不像原先期待的那样比以前幸福了许多;他发现自己被种属意欲蒙骗了。因此,一般来说,一个得到了快乐的第修斯就会抛弃他的阿里阿娜。假如彼特拉克的情欲得到了满足,那从那一刻起,他的歌唱就会停止,就像下完了蛋的鸟儿一样。

    第三讲 论性a(13)

    在此顺便提一下,尽管我的这些性a的形而上学会招致深陷在这一情欲中的人的反感,但如果理性的思考大概能够产生点滴效果的话,那么,我所揭示的基本真理就会比任何其他的理性思考都更有效地帮助人们制服这种情欲。但是,那古老的喜剧作家所说的话始终是真实的,“谁要是缺乏理性或者节制,那他就不可能受到理性的引导”(泰伦斯语)。

    出自爱情的婚姻,其缔结是为着种属,而不是个体的利益。虽然当事人误以为在谋求自己的幸福,但他们真正的目的却不为他们所了解,因为这目的只是生产一个只有经由他们才可以生产的个体。男女双方为着这一目的而走到了一起。这样,他们应该彼此尽可能地和谐共处。但是,虽然这两个人由于本能的错觉——它是狂热爱情的本质——而走到了一起,这两人在其他方面的差异通常却是很大的。当错觉消失以后——这是必然发生的事情——其他方面的差异就会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据此,出自爱情的婚姻一般来说都会导致不幸福的结局,因为这样的婚姻就是为了将来的后代而付出了现在的代价。“为爱而结婚的人将不得不生活在痛苦之中。”——一句西班牙谚语如是说。而出于舒适生活考虑而缔结的婚姻——这经常是听从父母的选择——则是相反的情形。在这里,人们主要的考虑——不管它们是什么——起码是现实的,不会自动地消失。这种婚姻着眼于现在一代人的幸福,而这当然就会给后代带来不利;并且,是否真能确保前者仍是未知之数。在婚姻问题上只看在金钱的价上,而非考虑满足自己喜好的男人,更多的是活在个体,而非种属之中。这种做法直接与真理相悖,因此,它看上去就是违反自然的,并且引来人们某种的鄙夷。如果一个女孩,不听其父母的建议,拒绝了一个有钱、年纪又不老的男人的求婚,把所有舒适生活的考虑搁置一边,做出了符合自己本能喜爱的选择,那她的做法就是为了种属而牺牲了自己个体的安乐。不过,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不由自主地给予她某种赞许:因为她挑选了更为重要的事情,并且以大自然(更准确地说是种属)的意识行事;而她的父母则本着个体自我的思想给她出谋划策。根据以上所述,我们似乎看到了这样一种情况:在缔结婚姻时,要么我们的个体,要么种属的利益,这两者之一肯定会受到损害。通常就是这样的情形,因为优厚的物质条件和狂热的爱情结合一道是至为罕有的好运。大多数人的身体、道德,或者智力都相当差劲和可怜——其原因或许部分就在于人们在选择自己的婚姻伴侣时通常不是出于纯粹的喜好,而是考虑各种外在的因素和听任偶然的情形。但如果人们在考虑舒适生活的同时,也在某种程度上考虑自己个人的喜爱,那就等于是和种属的精灵达成了妥协。众所周知,幸福的婚姻是稀有的,这正好是因为婚姻的本质就在于它主要着眼于将来的一代,而不是现在这一代人。不过,请让我加上这一句,作为对那些具温柔气质和充满爱意的人的某种安慰:有时候,与狂热的性a结合在一起的是一种出自完全不同源头的感情,也就是说,是一种建立在性情相投基础上的真正的友谊,但这种友谊经常只在真正的性a因获得满足而熄灭以后才会出现。这种友谊通常是这样产生的:两个个体的身体、道德和智力方面的素质互相对应,形成互补——由此产生了着眼于将来孩子的性a;这些素质在这两个个体的关系中,使各自的脾性气质和思想优点相映成趣,同样发挥了互补的作用,并由此构成了气味相投、和谐的基础。

    在此讨论的关于性a的形而上学与我的总体的形而上学可谓丝丝入扣,而前者能够帮助我们认识后者的地方则可以总结为下面几点。

    我已经清楚表明:人们为了满足性欲而小心翼翼地选择异性伴侣——这里包括性a的无数强烈等级,最高一级则为狂热的激情——完全是因为人们严肃、认真地关注其后代的个人特性。这种异常奇特的关注证实了我在《作为意欲和表象的世界》已经阐明的真理:第一,人的自在本质是不可消灭的——它继续生存于后世之中。这是因为假如人类是绝对倏忽、短暂的,那在时间上尾随着我们的人种的确完全有别于我们,那么,如此强烈和不知疲倦的关注——它并非出自人为的思考和意图,而是出自我们本质的内在冲动和本能——是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顽固存在、难以根除,并对人们发挥着如此强大的影响。第二,人的自在本质更多地存在于种属,而非个人之中。这是因为这种对种属的特殊构成的关注——它是所有情事的根源,从只是一时的喜欢一直到最投入、最认真的激情——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确实就是最重要的事情;而这种事情的成功或者失败会深深地触及每一个人。因此,这事情也就被特别称为心的事情。更有甚者,当这种关注强烈和明确地表现出来时,所有只是关乎自己个人利益的事情则一概让路,并在必要的时候成为其牺牲品。所以,人们以这样的方式显示了:种属比起个体与人们更加密切;两者相比较,人们更直接地活在种属之中。那么,为何恋爱着的男人把全副身心交付出去,诚惶诚恐地看着对方的眼色,随时准备着为她作出种种牺牲?因为渴求她的是他身上的不朽部分;而渴求其他任何别的都永远只是他身上的可朽部分而已。那种目标指向某一特定女子的迫切甚或炽热的渴望,就是证实我们那不可消灭的本质内核以及它在种属延续着生存的直接凭据。但把这种延续的生存视为不重要和不足够则是错误的。我们出现这一错误是因为我们把种属延续的生存,理解为只是一些与我们相似的生物在以后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