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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明月逐人来

    发愁也只是一段时间而已,毕竟萧宁素向来是个先看近忧,再论远虑,说白了就是没心没肺。

    从前在凡间,养父母未去世前,捧在掌心里做颗明珠,到太华后没多久,栖月真人便认做了义妹,闭关了也有祺璐真人一应照料,萧宁素表现出了值得道宗全力栽培的资质,于是二重天上下都愿意顺着她,委屈自然由,青瑜真人按着要杀她头,结果还不是被抓上七杀柱引得身死道消?

    真让她感到寂寞且畏惧地,是那段从十二岁到十八岁,足足六年时间里一个孤女,坐拥店铺姿容出挑,一介布衣少女,纵有利剑一柄,有万夫力却又能力拔山兮气盖世?

    她不害怕举目无亲,而是无傍身之力。

    她享受过,知道过,那种立于万众瞩目的山巅之感,她当然知道自力更生,独立自断的重要性,且不说栖月、祺璐真人们许不许她大事自己做主,她自己也不愿从织网中荡出来,单纯地靠着自己微薄的本领、份例去搏一个长生。

    若有选择,谁肯孑然一身浪迹天涯?白马啸西风快哉江湖不假,天明之刻,饮戈壁烈风,裘袍不暖呵气成冰。

    仙凡之间,唯差一人,到头来,真有那些个超脱凡尘的道学夫子?活在一腔梦境中?

    人染红尘,剥离不出。

    萧宁素如今没有兴趣,以后也多半没有心思,去学什么太上忘情录。她不用考虑这么多,令她烦的就是到底在哪个恰当的时候去红尘炼心,了却凡尘。

    照她的修炼速度,下一轮的二过天门,六个月内便会水到渠成,即便强行压制,服食丹药压抑半步天门后无时无刻不再增长的修为,也会在两年内无可挽回地坠入梦境中,待二过天门后,距离最后一次三过天门,有长有短,从两年到十年不等。

    也就是说除了那些个因资质、伤势等原因无法开天门的伪天门修士外,有望进阶天门境的修士,最迟会在二十年内彻底打开开天门,不管出于何种理由不愿开天门,天道都要逼你跨入天门境界中。

    按理说红尘炼心是不用着急,但关键在于二过天门后渐渐地修士随时可能堕入梦境中,除非有命理真人出手勘探,否则指不定一出太华便昏睡过去,叫人如何敢妄动?或有人说方阵修士中二过天门者比比皆是,先不谈其中多少人为外门弟子,潜力耗尽入方阵中寻求机缘突破。如武汗青、白雪晴这般的内门弟子,若想不二过天门后无故昏睡过去,稀里糊涂地三过天门,皆要服用不语丹,解忧丹,在一年中的特定时间内集中沉睡。且此类丹药服食多了有损根基,所以方阵仙长无人担任过十年,福泽运道是一点,压抑不了修为也是一点。

    红尘炼心是一柄极厉害的双刃剑,道统崇尚一心问道,不染凡尘,而滚滚红尘岂是好相与的?痛快地浸透其中,再痛快地剥离出来,大多数只存于臆想中,一不留神千丝万缕来,理之如乱麻,斩断一分更多一分,缠缠绕绕到了知天命之年,便终生不可开天门。

    所以红尘炼心宜早不宜迟,凡尘不剔透干净,三过天门时,天门不录不赐仙气便是宣告天道摈弃,侥幸开了天门,天道天公,锻金池跃龙门时,斩心魔就难如遮天。

    天道无情,却要一边教修士有情,令修士无情,其中尺度,把握太难。

    更何况萧宁素本就俗事缠身,清河崔、楚离虹、赵家镇、鹿邑,真要一桩桩收拾出来,萧宁素自己也有些打鼓。

    想起了红窗碧玉眸,这道瞳术可一路修至真君神通,单论瞳术功效,碧玉眸算是个中上水准,但收录在天一藏书内阁中,实因其逆天功效令人侧目。

    开天门时凡尘斩地越不彻底,斩心魔时轻松两成,真人境界后此瞳术道法堪为同类中前十。斩地越彻底,心魔增强两成,天门境时冠绝同类。一时间叫人极难取舍。

    修碧玉眸便是萧宁素违逆了祺璐真人的意愿,奈何真人最终得知时,萧宁素已经修到第一层,木已成舟,真人准备好的玉女清心瞳做了无用功,强行废掉,等同毁了萧宁素双目。

    大概是萧宁素自己明白红尘滚滚,太多事情无法说忘就忘。但她又害怕开不了天门,现在一看,对碧玉眸真是喜忧参半了。

    在如此心绪里,萧宁素表面镇定,采气、打牌、练剑绘符、煮茶一样不落,甚至颇有兴致地去了萩叶原找张明月倒苦水,登洗月峰向筱韵真人求教剑法,内心中渐有焦灼。

    一转眼快到了第四年小比,萧宁素感觉这一年过的飞快,立冬典时收到了白雪晴的来信,信中写道,季回陨落在围剿一头铁魄妖兽的途中,薛凉山第二次抢攻,项雷没忍住,不单是被薛凉山打伤,恶人先告状下,罚了项雷一年份例,项雷心灰意冷,退出方阵闭关开天门。武汗青任白雪晴折腾,也不肯说为什么由着薛凉山欺到头上。信写成的昨日,武汗青就请辞了方阵仙长,独自一人出太华红尘炼心。

    白雪晴没发传音符,是一笔一划写成的潦草行书,信的末尾便是求萧宁素帮忙,知道她是栖月真人的义妹,好几个真人宠着,托她向真人求证武汗青下落,她要去寻他,将话说清楚。

    看完颇是惆怅,去年在第六方阵中,武汗青领队,何其强盛,半步天门凭阵法之威,敢撄五个坐昧邪修,数十枯心小修的锋,非但是折了,还给砍下来当柴火烧了,不曾想数年间赫赫声名的第六方阵,半月内崩解地直接拆分进其他方阵中。

    出于守财奴本性,武汗青还欠了她不少灵玉,光凭这个就得帮白雪晴找回来,萧宁素早已摸透了祺璐真人耐不得人撒娇的本性,传音符带了一段萧宁素躲在山后密林里捏着嗓子嗲出来的甜糯糯的恳求,朝九晚五,萧宁素收到了祺璐真人恨铁不成钢的回信,当然,事成了,反正麻烦了小姨那么多次,不在乎这一次了。

    给自己小比后红尘炼心的理由添上一个:找武汗青问他还钱。萧宁素琢磨着要多写条,奈何董昕递来了颗朱果,有的吃还管那么多,扔了笔就去追董昕。

    冬至日,萧宁素第三次来夏越冬坟前,放下一颗黑子,有什么不敢说不愿说不好说的,全都倒水给了坟头里的夏越冬,纵然他胆子肥了表示我不想听,我不娶你了,也没有办法爬出来抗议,墓碑上了淋湿了好几次,当然是剑气酒,这一唠叨就忘了点。结果掐着点来的苏长安便看见了……

    “哈哈哈哈,你说,猪蹄子,如果,哈哈哈哈哈,李弦歌,她,她按旧礼成亲的时候,脸本来就白,再抹粉上去,岂不就是煮熟的石灰?哈哈哈……”萧宁素拿着剑鞘将夏越冬墓碑敲的震天响,惊的苏长安夹着尾巴就跑,决定告诉父亲大人我终生不娶了。

    萧宁素不知道这一下午喝醉了酒,给太华苏家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当然知道她顶多只会耸耸肩,说。

    “关老娘屁事。”

    内院比试、小比、百艺比试,萧宁素理所当然地摘下了首名,光明正大地穿着碎花长裙,扎着鱼骨辫,从栖枼真人手里接过了又一枚玉玦。为什么是光明正大?因为去年万象真君发话若是今年也敢这么穿,开天门也要发狠关个几年,但萧宁素想,真君只主持大比啊,我今年穿怎么了?不光撺掇李弦歌这么穿,整个青桑女弟子都这么穿,看的栖枼真人哭笑不得。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