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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心第2部分阅读

    的下场。如果那样,这片水底就是她许平安的葬身之地了。

    悲观的念头马上被小艾迅速的行动抹掉了。只见她艰难地动动四肢,顷刻间摆正身子,好象失去电力的机器人瞬间恢复正常。不知她从哪变出一把短刀,她调转过手柄,开始用力砸车窗玻璃。

    这时,车子已沉入江底,歪歪地倾斜在一堆乱石上。不断有水从车底涌进,门缝里也开始小股地侧漏。水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攀升。小艾砸车窗的动作还在持续,拼尽了力气却也不显慌乱,一下又一下,逐渐上涨的水位丝毫没有打乱她的节奏。

    许平安垂眼,目测着水位一点点漫过自己脚面、小腿,极短时间内,它们已经没腰深。她浑身无力的状况没有改变,连勾动小指都是妄想,更不要说其它自救。即便如此,许平安也不肯放弃,她尽力调整呼吸,为等下来更糟糕的局面做调整。

    万幸的是,小艾那边很快成功了。车玻璃碎了,暗灰色的江水一涌而入,瞬间灌满整个车厢。

    当下,许平安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闭气。

    浑浊的江水彻底阻断了小艾的身影,茫茫然只剩了她许平安独自存在。她不能叫,更无法动弹,被动地承受着越来越压迫的窒息。这种阴冷又惊悚的记忆,对许平安而言已是极遥远的事,但再远,恐惧感受始终是鲜活的。与之同样鲜活的是云坤的手,探进水中托住她颈后,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他脸上……

    生死攸关时刻回忆他,显然不切实际,许平安嘴角漾起一丝苦笑,云坤,你干的好事。

    初步成功的小艾没有耽误时间,马上调转过头,在封闭水箱似的环境里摸索到许平安肩头,短刀一挥,割开困住她的安全带。

    水的浮力帮助了瘫软无力的许平安,她像个听话的木偶,被小艾不费力地拽起,送出车窗。一股暗流卷走了她头顶的棒球帽,长发顿时自由了,仿佛水草一样,飘忽地荡漾开。相比她的迟缓,小艾则象条灵活游曳的鱼,一经脱离车厢那狭小空间,娴熟的泳技得以施展。她抓住许平安衣领,双脚踩水,奋力向水面的亮光游去。

    ‘噗!’她们双双探出水面。许平安急促喘着气,长发象黑色面罩遮住了她脸。再下一秒,有双手迅速拨开那些头发,小艾紧张的神情闪现眼前,大概她担心许平安已经溺水死掉了。

    两人视线一碰,小艾方看清对方眼里的惊悚和绝望,那是经历过生死攸关的人才懂的恐惧。小艾一贯寡言,但眼见许平安如此,还是主动安慰一句:“别怕,安全了。”

    她们浮出水面的地方距离岸边大约十几米,小艾一只手托住许平安的背,用最稳妥的法子护住她,另一手竭力划水往岸边游。波浪卷过,许平安被呛了,开始闷闷地咳,小艾加快速度,三划两划,总算到达了江边的堤岸。

    此时,小艾尚不能放松,还有一件与救许平安同样重要的事。汽车手闸箱里放着她的枪,她必须取走,不能留下后患。眼睛一扫,她看到一条简陋的小扁船,是工人用来打捞江面漂浮物的。她托起许平安,稳妥地放置到船上。然后,自己又一猛子扎回水里,往坠车的地方寻去。

    许平安宛如搁浅的死鱼横在船舱里。虽是脱离死亡,可这会儿的处境不比水下时轻松。小船里积着半尺深的水,深褐色,有浓重铁锈味和腥臭气,表面还浮了一层小飞虫的尸体。小艾推她上来时没顾及那么多,可怜的许平安大半个脑袋浸在水里,一不留神随时有呛死的可能。小船随着江面上的波浪起伏,一晃一晃,脏水不时淹过她整张脸,她仍要维持闭气,再瞅准空挡快速换一口气。

    这时,许平安听到脑后的江岸上有人说话:

    “那个就是车里的人。”

    “还活着吧?”

    “一点儿都不动,肯定死了。“

    嘈杂的话音里,有一个她熟悉的男声:“看到平安了。”

    天色阴沉,春寒料峭,湿透的衣服被风一吹,寒凉彻骨。这一刻,许平安可笑地发现,自己的小指能动了。

    小艾和许平安离开江边大约二十分钟后,肖宇飞赶到了现场。看热闹的人把出事地点围得水泄不通,急得老肖恨不能使出草上飞的轻功来。终于挤到最前端,只见江水滔滔,白茫茫一片。

    深州处于两江入海口,漫长的江岸线贯穿整个城市。汽车失控冲进江里的意外时有发生。负责这一段交通的协管员过来,简短介绍了刚才发生的事:一辆丰田越野车经过前面弯道时,因为车速太快,来不及刹车坠进江里,他们已经通知了交通队,马上会有拖车来打捞。

    肖宇飞不关心车子情况,他的重点是车上的人。

    协管员回忆说:“车子掉下去没多久,有两个女人浮了上来。等我们过来,她们已经搭车子走了。”

    “你看清了?是两个?”

    “两个。”

    这时,另一路负责跟踪的同事也挤了过来,跟肖宇飞汇合。围观人群密匝匝的,肖宇飞不得不拉着同事穿出人群。行至避人处,肖宇飞大为光火,“怎么搞的?不是说悄悄跟着,不要打草惊蛇。”

    “可她明显是要跑路。要是放她走,我们这些天的工作都白费了。”其中戴眼镜的那个辩解道。

    “这么着就不白费了,引起她的警觉就踏实了,是不是?你怎么不鸣着警笛追?那样更拉风。”肖宇飞凶巴巴盯着两个自作主张的年轻人。

    那俩同事都是新人,刚刚发现云坤冒头出现,没来得及高兴呢,眨眼又发现许平安机场出逃。他们急的不行,顾不上汇报出手阻拦。哪知道,不单人没拦住,还演化出这么个结果来。

    戴眼镜的同事显然是有一肚子主意,马上开口叫屈,“其实我们很小心,跟她隔得非常远。没想到她们这么狡猾,下了高速猛超猛拐,害得我们连闯了几个信号灯。不过,我们也有成绩,逼得她们慌不择路。这更说明她们做贼心虚。”

    肖宇飞问:“许平安从江里上来,是怎么离开现场的?”

    戴眼镜的同事当即卡壳了。

    剩下那个半天没开口的,绞着双手,低声解释:“我们跟丢了,找到这时她们已经不见了。”

    “合着说得天花乱坠的,人还丢了!”肖宇飞差点咆哮。

    两个下属蔫头耷脑的不吭声了。

    局面急转直下,不用说肖宇飞也知道,一旦丢了许平安的踪迹,他们又得原地打转。前段时间的工作统统打水漂了。望着一览无余的江面,他兀自咬牙,“查,马上查车去。她们上了哪个车?往哪边走的?各个医院有没有收治过溺水的?还有围观那些人,挨个问去!”

    第6章 第六章

    阿图办事超有效率,那边众人正为坠江的车子众说纷纭呢,这边他已经妥善安顿了俩人。看小艾没有大碍,于是把下面的事交给她处理,自己马上调转车子去接云坤。

    一见面,阿图简短说了经过,“二少放心,我亲自送她们到了任院长的医院,现在有医生正做检查。许小姐神智很清楚,对我的话也有反应。”

    云坤垂眼看着膝盖上自己指节修长的手,神色难辨。

    阿图等了一会儿,见云坤没有提问,也自觉地目视前方,闭紧了嘴。

    许久后,云坤问:“尾巴甩掉了?”

    “是。”

    不需回身阿图也听得出来,云坤不高兴了。阿图自己偷偷犯愁,小艾哪根筋搭错了?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幸亏她解救及时,再晚点许平安死了或是招来好事的记者,篓子真叫捅大了。

    安置小艾和许平安的地方是家专科妇产医院。院长任博明与云家是世交。十余年前,他创办了深州第一家私营的母婴医院。对云家送来的人,任院长当然要特别关照,不单安排最好的医生来做检查,更是直接送到了三楼病房。

    得知云坤到了,小艾提前等在电梯口。她怎么敢躺在床上等着云坤探望?电梯门开,云坤和阿图走了出来,小艾迎上去,正要招呼一声。哪知云坤二话不说,一记耳光抽到她脸上。

    听见耳光,身侧的阿图可说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他从十九岁跟在云坤身边,即没见二少出手教训过何人。喜的是小艾闯下这么大祸,照云坤赏罚分明的性子,绝不是扇耳光那么简单。既然他亲自动手,这事也算有了结果,小艾逃过一罚。

    小艾是皮肤白净的姑娘,脸上登时肿起红色巴掌印,她别回被抽歪的脸,敛低眼睛一声不吭。

    阿图忙不着痕迹地挡住小艾,抬手往旁边引他,“二少,病房在那边。”

    “没事了就回去。”云坤昂首阔步,看也不看她,“免得再添乱。”

    目送云坤走远了,小艾撑住电梯门框,痛苦地闭上眼。她折了两条肋骨,每呼吸一下都承受着剧痛。

    许平安的病房里几个医生护士正在忙碌,见有人进来,其中一个护士过来询问,“你们是家属?”

    阿图主动问:“人没事吧?”

    旁边的云坤却是心里一沉——许平安的模样很吓人。本以为她也像小艾一样,套着同样肥大的住院服,然后躺在床上,用她的黑眸子不依不饶地怒视自己。哪里想到,她象死过去似的双目紧闭,脸上以及其它裸露在外的肌肤布满鲜红的疙瘩,一团团隆起老高。这些胀鼓鼓的点缀,乍一看去……触目惊心。

    病床前一个戴珐琅镜框的女大夫介绍,“病人出现过敏反应,我们已经做了脱敏处理。送来时心率达到一百三,听说她刚刚落水,考虑到情绪因素,所以打了镇静剂。”

    一听‘过敏’两字,阿图轰然惊醒,在云坤质问之前立即道歉:“我疏忽了。”阿图不敢抬头,接二连三的失误令他无颜交代。跟随云坤多年,他办事始终是滴水不漏的。

    “出去!”

    这声低喝是对着阿图说的,同时也传进病房其他人的耳朵里。戴珐琅镜框的女大夫误会了,率先变了脸,收起听诊器扬头走了出去,剩下的人也随着走。转瞬,病房清静了。犹豫几秒,阿图也自觉地撤到门外。

    许平安沉沉睡着,浸过水的头发尚未干透,印湿了一小块枕头。

    云坤鼻子敏感,闻出她虽然换了衣服,但隐隐有股水腥气。他去卫生间,拿了毛巾和水盆,从脸开始,细细为她擦洗。

    任院长等了许久不见云坤露面,自己找到了病房。结果,遭到阿图的阻拦。

    “你小子跟我还来这套?”他挑眉问阿图。

    阿图为难地做个手势,意思是‘你自己看’。任院长透过玻璃窗往里一瞄,呃,马上不出声了。

    “云坤有女朋友了?”

    阿图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闷声说:“回头你问二少吧。”

    任院长倒是高兴,“好,好事。”

    黄昏不知不觉降临,阿图再一次探头张望。给许平安擦洗完,云坤就那么一动不动坐着,快要凝固成雕塑了,背光的面孔模模糊糊看不清表情。再看床上的许平安,依旧沉沉睡着。一咬牙,阿图推门走了进去,伏在云坤耳边,轻声细语,“医生说,打了镇静剂大概要睡到明天早晨,不如……”劝告被云坤挥手打断,阿图立刻闭紧嘴,回到了他该站的地方。

    许平安苏醒过来已是凌晨。外面的天还没亮透,病房里一盏小小的床头灯,散出微弱光源。云坤斜坐在床侧,或许是睡姿不舒服的缘故,睡梦中的他眉心微蹙。柠檬黄的灯光投到他脸上,柔和了他略显清癯的脸部线条,也淡化了那股纤尘不染的冷清。

    许平安痛苦地扭动,正经历噩梦一般不安,她喉咙间溢出含糊的呓语,“水……啊……快……拽……”

    沉睡的云坤猛然惊醒,忙探身按住她,“平安?”

    她扭得愈发激烈。云坤用手拍她的脸,不轻不重的打,“睁眼,把眼睛睁开。”

    许平安蓦然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着,看清云坤,她死命抓住他前襟,人还沉浸在恐惧里,“水……水淹进来了。”

    云坤继续怕打她惊恐万状的脸,迫使她脱离梦境,“看着我,对,看着我。刚才是梦。”

    许平安有一刻的怔神,不知身在何处般茫然。

    云坤拨开她挣乱的头发,安抚说:“都过去了,这里是医院。”

    如他所料,闻听此话的许平安眨眨眼,顿时想起了前因后果,开始不依不饶地瞪着他。云坤已经做好准备应对随之而来的诘问。但她瞪了一刻,最终却是克制了怨气,瘪瘪嘴不无委屈,不无娇嗔的抱怨,“不带你这样的。”那双抓他衣襟的手也放开了,还小心翼翼地帮他抚平褶皱的地方,亲昵中带着点儿讨好。

    云坤垂眼瞥瞥她手,而后借着坐回椅子,避开这种肢体接触。“这边生意上遇到些麻烦,非常棘手,我不愿牵连你。要是跟你商量,你一定拒绝。所以用了非常手段。”

    若不是眼下对付赵自海的事到关键时刻,云坤倒不介意她在深州多呆几天。但现实紧迫,等下来他要倾力一击,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操心她。他说得理直气壮,丝毫没为自己的行为愧疚或是歉意。

    “生意场上的事明枪暗箭,说不准有什么闪失。我应付他们是没办法,你没必要承受这些。等身体恢复了,我马上派人送你回意大利。”

    “不。我不怕。”许平安很倔强,“越是艰难的时候,越需要有人支持,我哪也不去,留下陪你。”

    “不必,各人管好自己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云坤不复前一天的轻松,他严肃得令人紧张,“平安,我送你出国留学根本没指望你报答。知道你过得开心,我也欣慰。如果将来有困难,我还会一如既往地帮你。诺言什么的,以后不要再提了。能说的就这么多,等身体养好了,尽快回去吧。”他费力地托了一把腰,僵硬的关节怎么呆都是不舒服,话已说尽,他起身打算离开。

    许平安猛地抓住他手臂,急切的说:“你错了,我嫁你不是为了报答。说到底你不过是替我付了学费,大不了我挣钱还你,不至于搭上我一辈子报恩。娶我的事是你同意的,怎么现在又不认账?”

    他一边将她抓紧的手掰开,一边反问她:“平安,我几时答应过娶你?如何答应的?”

    “你!”她倏地扬起脸,眼睛瞪得溜圆,似乎一张嘴就有喷薄的怒气扑到云坤脸上。可末了她又强压下愤慨,僵硬地笑出来,“我提醒你,这个玩笑一点不好玩。你的幽默感有待修炼。”

    云坤了然一笑,“你是回答不了,对吧?你……”

    “不对,”她呛声截住他,“你明明是答应过的,现在又狡赖。男子汉大丈夫要是象你这么出尔反尔……”

    “嗯?”

    这声质疑颇有威严,许平安悻悻的扭过头去,手底下死命拧着被角。

    云坤讲话不是咄咄逼人,但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无形中给人压力感。

    “在我心里始终拿你当妹妹看待。送你留学、为你支付生活费,全都是出于照顾你的目的。既然你说不牵扯上报答,那我就明白地告诉你。眼前有两条路任你选,平安。要么你自己乖乖走;要么我派人送你。总而言之,深州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没道理!”她终于按捺不住顶嘴,“深州不是你一个人的地盘,凭什么不许我来?再说了,我不住你的房,不花你的钱,你还能怎么限制我?”

    “许平安,话我只讲一遍,结果也只有一个。要是不听,你试试后果!”

    第7章 第七章

    许平安直挺挺躺在床上。护士来抽血时,她送出一只胳膊,然后恍若未知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仿佛上面有神秘咒语,勾住了她全部魂魄。之后,又有护工进来殷勤地询问,中西两种早餐,她要选哪种。许平安照旧不予理睬。

    是‘笃笃’的敲门声,引得许平安的眼珠转了方向。病房门口,站着一位男士,五十余岁的年纪,西装笔挺,头发黑得象刚在墨汁里浸过,浓眉大眼,猛一看去有几分上海滩里发哥的影子。当然,得忽略他眼角的皱纹和稍稍隆起的啤酒肚。

    许平安冷冷望着他,等他先开口。

    “许平安。”男人字正腔圆地叫道。

    许平安仍不说话。

    男人迈步到了床边,瞥一眼凉透了的早餐,随手把自己提来的保温桶放到旁边,声如洪钟,“起来,喝粥。”

    许平安脑子里灵光乍现,“您是云坤的朋友?”她掀开被子,盘腿坐稳。

    来人正是任院长任博明。他呵呵笑起来,“朋友?他爹都要管我叫哥,我倒降格屈尊跟他小子论朋友了?怎么,一提云坤就来精神,单看我这老头子就懒得搭理?”

    许平安双眼发亮,俨然寻到救星一样,“哪呀,我们俩刚刚吵架,我还在生他的气。不是对您。”

    任博明拎过凳子,稳当当坐下,“为什么事吵?说出来伯伯替你撑腰。”

    许平安眼珠一转,当即有了主意。她迅速洗漱,把自己收拾得清爽妥帖,然后坐到任博明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