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
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的含香冲过来抬手要打，这可是在玉莲房里，当地站着一群丫鬟哪里能让她打了初夏。她手才抬起来，一群小丫头围上来道“表小姐消消气儿。”
好儿笑着道“快请表小姐去吃新做的杏儿酥饼。”
也不等含香说不吃，四五个小丫头拉着扯着，将含香拽到一边儿的小方桌儿前，按在了小圆凳上。
“你们干什么？”徐夫人见状急了。
见那边儿，小丫头捧着食盒笑呵呵地送到含香面前，去了盖子道“表小姐您瞧，这可是大师傅做的。花银子都未必能吃到的东西。”
含香气得一抬手将一整盒点心打翻在地。
“什么臭东西也敢往我面前送。”
那小丫鬟立即退到一边儿道“表小姐不喜欢，也别糟蹋东西呀。老祖宗最爱吃这网杏儿酥饼的。”
含香不理，抬手要打。
吕婆婆见状道“含香小姐别忘了老祖宗怎么说的？”
一句话，像是魔咒一般，将含香的手定在了半空中。她缩回手，赌气一跺脚走回到徐夫人身边。
白夫人笑道“天下之大，真是什么事奇事儿都有。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来赔礼道歉的。”
徐夫人不乐意地看了一眼白夫人。白夫人完全不在乎她的不满。继续道“闹这一天，我几个月都不用看戏了。”
“让白夫人见笑了。”吕婆婆仍板着脸。即便这样，白夫人还是能看出她对含香也十分的不满。
“少夫人的身子怎么样了？是否请过大夫？”吕婆婆问玉莲道。
“才看过了。”玉莲笑着回答道“难为婆婆记挂着。”
吕婆婆道“少夫人身上不好，就在家安心养病，府里的事儿放一放也无妨。老祖宗说了，少夫人的身子是第一要紧的，她老人家还等着少夫人为秦家开枝散叶呢。”
玉莲被吕婆婆说的脸上滚烫。房内女眷低声轻笑。含香却冷笑道“等她下崽儿，下辈子吧。”
“徐夫人，令千金说话可真好听。一看就是夫人教导有方。”白夫人笑着道。
徐夫人也曾是识文断字，满腹诗书的千金小姐。她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做什么得体。只是儿子死后，她就只有含香这么一个女儿了，什么事儿都是由着含香的性子来，偏偏含香喜欢听三姑六婆说市井之趣闻。久而久之，含香半点大户人家小姐的样子都没有。
白夫人奚落自己，徐夫人听得也真真的。可她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儿，更不是女儿的错儿。徐夫人此时认为全天下的人都应该宠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惯着她，不能有半点委屈。
“香儿也没说错。”徐夫人道“跳进冰冷的水潭还不好好地保养，在顶着汗站在冷风里头。要是还能生出孩子，那可真是秦家祖坟冒青烟了。”
“我看姑姑不是来赔礼的。”初夏道。“倒像是给嫂子找晦气的。既然这样不如早点散了。”
“这没你说话的份儿！”含香怒道。“再敢惹我，我扒了你的皮。”
春燕赶紧将初夏拉到一边儿，低声道“少说两句吧。”
初夏别过脸，不再看含香。
含香却瞧见了春燕，直接就扑了过来，可半路上又被丫鬟拦腰抱住。
“小贱人，你还敢出来说话。你不是一条狗而已。”含香气得浑身发抖。张牙舞爪地要抓春燕。春燕见状拉着初夏躲到角落去。
眼前一幕到让白夫人恍惚了，春燕衣着不光鲜，也没有什么像样的首饰妆点，可浑身却散发着一股子叫人高看她一眼的气息。要不是事先知道春燕是丫鬟，含香是小姐。白夫人一定会当春燕是落魄的小姐，而含香则是刁难她的市井泼妇。
“婆婆还回去向老祖宗复命吧。”玉莲低声对吕婆婆道。“我身上不好，实在受不了她这样闹。咱们也不用她赔礼，各自过各自的，不打扰对方才好。”
吕婆婆的眉头微微动了动，她看徐夫人只关心女儿。摇头道“实在是让白夫人笑话了，这含香小姐实在不像样子。”
白夫人淡淡一笑，人家闺女好不好跟自己都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她不伤了自己的女儿，管她多丢人。
“含香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老祖宗该等急了。”吕婆婆过来拉着含香伸出去的手道。
含香怒视她道“你也不帮我。”
“看来小姐是不想让老祖宗履行承诺。”吕婆婆威胁道。
含香立即老实下来。
玉莲疑惑，老祖宗到底答应她什么了，吕婆婆竟然屡试屡爽。
“少夫人安心休养。”吕婆婆道。“没事儿，咱们就回去了。”
玉莲并没有起身，而是吩咐丫鬟送吕婆婆三人出去。这引起了徐夫人的不满，回去一路上她都在数落白玉莲不懂礼数。眼看就要到秦家老祖宗院门前，徐夫人还没有住口的意思，吕婆婆猛地回头道“小姐您说的话太多了。”
徐夫人愣住了，含香道“你这老太婆，怎么跟我娘说话呢？”
吕婆婆抬手狠狠地打含香一巴掌。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女儿。”吕婆婆道“你看她都成什么样子了。”
徐夫人被吕婆婆骂得一句话也不敢说。含香捂着脸哭着要道“娘，这死老太婆打我。你打她替我出气。”
第一卷 第三十章 出人意料
“瞧你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姑娘家家的好赖不分。你知道外边的人都怎么说你吗？”吕婆婆低声训斥道。
含香见母亲不替自己出头，委屈地哭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说我。我去告诉外婆，叫她老人家卖了你做苦力去。”
说着含香哭着要走。吕婆婆一把拽回了她。“你再胡闹，我就掐死你，免得留在这世上丢人现眼。”
“你敢！”含香梗着脖子道。
“你看我敢不敢。”吕婆婆声音低沉，却透着凶狠。含香有点儿怕了，缩回到徐夫人身后小声道“娘，这老婆子疯了。”
徐夫人护着女儿却不敢跟吕婆婆高声言语。
“我就含香这么一个女儿了，宠着她也没错儿啊。”
“人家白夫人也宠女儿，人家的女儿怎么那么能呢？”吕婆婆道。“你在看她，不识字也不会做女红。常言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是无才也无德。”
徐夫人不敢跟吕婆婆争，可听她这样说自己的女儿，脸上也觉得过不去。
“娘，你是主子，她是奴才。你怕她做什么？”含香道。
“你闭嘴。”吕婆婆道。“明日请几个先生来教她礼仪规矩，女红也要学起来。不然恐怕无人肯娶她。”
“我不学。”原来还有些怕的含香，听她说要自己学这么多。跳出来道。
“你不学，我就勒死你。”吕婆婆道。
“娘。”含香害怕，又躲到徐夫人身后娇声道。
“香儿听话，女孩大了总要嫁人的。”这回徐夫人没有站在女儿这边儿。她劝道“婆婆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嫁人。”含香赌气道。“要嫁也要嫁给易天。”
“你趁早给我断了这个念头。”吕婆婆道“且不论你们两个不同辈，就算是同辈，他也不是好良人。跟了她，往后有你哭的时候。”
“我看你这婆子真是疯了。”含香道。“娘咱们走，告诉外婆去。”
含香拉着徐夫人要走，徐夫人拉住女儿道。“这些话你一个字都能跟你外婆说。”
含香疑惑地看着徐夫人“娘你也疯了。”
徐夫人知道跟女儿是说不通的，便威胁道“你要是说了，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含香愣住了，长这么大，她还从未听娘对自己说过这么重的话。此时她觉得委屈极了。但凭她是想不通的，她将这一切都归罪到了吕婆婆身上。她想一定是吕婆婆发疯说要掐死自己，娘害怕了。她将吕婆婆狠狠地恨上了。
吕婆婆不理她，仍走在前头，往上房里向秦家老祖宗回话。正巧秦家老祖宗正吃晚饭。没有多问，叫徐夫人和含香一同用晚饭。
含香虽心里不痛快，可见一桌子山珍海味，将之前的不快全都抛到了脑后。徐夫人只顾着女儿，也不给秦家老祖宗添菜。秦家老祖宗心里头不大痛快，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徐夫人见状也忙放下。含香的心思全在美食上，只顾着地继续吃，任凭徐夫人怎么提醒，她只当没瞧见。秦家老祖宗脸上越来越难看。吕婆婆在一旁道向徐夫人递了个眼色。徐夫人无奈地开口道“娘我想给含香请几个先生，叫她读书识字。学学女红。”
“早该如此。”秦家老祖宗压着心里头的火气道。“你看她一点规矩都不懂，好几次我想给她说一门好亲事，人家都嫌弃不肯答应。”
含香听了“啪”地放下筷子，刷脸子道“我还嫌弃他们呢！外婆你明明答应我去赔不是，就想办法让易天娶我，怎么我才回来你就变卦了。我不干，我就要嫁给易天。”
“反了。”秦家老祖宗一拍桌子。
含香被吓了一跳。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外婆~~”
换做往常，接下来秦家老祖宗必定消气，哄外孙女。可今时不同往日了。秦家老祖宗没有理会一脸委屈的含香，对徐夫人道“都是你惯的。”
徐夫人低下头，脸上心里全是委屈。
吕婆婆道“老祖宗消消气，小姐不是要给含香请先生了吗！严加管教，一二年也就出来了。”
秦家老祖宗消了消气道“再教不好，看我怎么个跟你们理论。”
这回徐夫人也落泪了。吕婆婆见了偷偷地踢了她一脚。这时候秦家老祖宗已经气得别过身子。所以没有看见。
抹去眼泪儿，徐夫人道“娘您歇着，我带含香下去了。”
秦家老祖宗转过身来道“你来家也住了一段日子了，过了中秋就回家去吧。”
徐夫人脸色一下子变了。愣了半晌才诺诺道“给娘过完了生日，我就回家去。”
出了上房，徐夫人眼泪儿又落了下来。吕婆婆紧跟着也出来了，徐夫人立即擦去眼泪。含香在一旁看着，奇怪道“娘，你哭什么呀？”
徐夫人见女儿连自己的心思都不知道，不由得心酸。
吕婆婆道“还快回去找先生，再不教好了，以后又你哭的时候。”
徐夫人拉着女儿回去了。
吕婆婆站在门口，叹了口气，往王老夫人房里去了。
晚饭后，玉莲吃了药，拥着大被窝在床上捂汗。初夏已经回去了，玉莲让福儿安顿好春燕。上房内丫鬟婆子全都遣了出去。白夫人坐在床边儿道“叫你不听我的，瞧才几天就病成这样了？你管他们秦家怎么样？操那么多心干嘛。不如趁这个机会，把这个当家交出去，管好自己的嫁妆才是正经事儿。”
玉莲撅嘴道“我是因为救人落水，才病的。这府里能有多少事儿，不过是她们没事儿找事儿。”
白夫人瞥了她一眼，道“你长说你弟弟逞能，我看你最能逞能。非得吃点亏，才能明白。”
玉莲笑而不语。
丫鬟进来点灯，白夫人道“都这会儿了，女婿怎么还没回来？”
玉莲道“老爷病了，这几天昏昏沉沉的也没醒过来，他在老爷跟前伺候呢。”
白夫人道“我听是老太爷也是病在这上？”
玉莲点了点头。“老太爷原来身子骨就不好，因为这个老爷一直没有去上任，前些年发病后，就跟老爷现在一样昏昏沉沉的，打哪儿后老太太就糊涂了，平时还好，发病的时候就爱打夫人。因为这个老祖宗特地跟夫人说不用每日都去给老太太请按。”
白夫人眉头紧锁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答应这桩婚事。要是女婿也跟他爹一样。那你岂不是……”
“娘~”玉莲面色不好。“别说了。我这几天正打算请名医来给易坤也瞧瞧呢。”
白夫人点头道“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这事儿我来办。”
玉莲不想劳累母亲，可又想母亲一定是让弟弟去找，反正他现在也无事。也就没有说不。
“大爷怎么回来了也不进去？”
院子里经过的丫鬟道。
玉莲和白夫人听见了，都看向门口。秦易坤掀起软帘走了进来。
白夫人猜测他应该听见自己跟玉莲说的话，虽然自己是好意，但听起来怎么都让人心里不好受。
“岳母大人。”秦易坤进来行礼，脸上带着笑容，没有露出半分不悦。
白夫人点了点头，她本想解释。毕竟女婿不同儿子，自己女儿还要跟他过日子。可秦易坤脸上没有半点不悦，她到不好先开口了。
“早上起来不是应好多了吗？”
秦易坤见玉莲又卧在床上了。过来关切道。
“别提了。”玉莲道“下午我和初夏、春燕跟含香打了一架。”
“你跟她一个浑人动什么手儿？”秦易坤埋怨道。“你手下有轻重，她可没有，在让她伤了你。”
白夫人道“不动手，难道看着你妹妹挨打？大夫瞧过了没大事儿。”
秦易坤站直了道“让岳母大人看笑话了。我们家……”
白夫人笑道“多热闹啊！哪像咱们家，玉莲这一出嫁，那么大的院子就剩下我和她弟弟两个人，她弟弟又有一日安安静静的。整个院子都死气沉沉的。”
秦易坤尴尬地笑了笑。
玉莲笑着道“那赶紧叫玉峰娶个媳妇，给您老人家多生几个孙子孙女。”
白夫人道“我还真有个人选。只是这事儿急不得。”
白夫人从来有什么话都是跟女儿说的，可是今日她说的玉莲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玉莲道“娘你看上谁家的姑娘了，叫我也知道知道。”
白夫人白了她一眼道“不告诉你，告诉你。你又该去问去查了。时机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玉莲不高兴道“娘，您是不是不把我当您的女儿了。”
白夫人笑着过来摸了一下玉莲的红彤彤的小脸儿，笑着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可就不是我闺女了吗。”
玉莲不高兴地别过脸去。
秦易坤站在一旁陪笑。
白夫人转身道“说了半天话了，女婿吃晚饭了吗？”
秦易坤道“已经吃过了。晚饭的时候我娘说夫人来了。我就回来了。玉莲也是，岳母来了。也不去叫我。”
白夫人道“是我不让她叫你的。一来你的父亲病着。二来我们娘俩说点知心话，你在一旁咱们都不自在。”
白夫人正跟秦易坤说着话儿。好儿进来道“夫人，家里来人说公子吩咐接您回去。”
白夫人道“你去跟他说，我今儿不走了。”
好儿道“夫人，好像是家里边儿有事儿！”
玉莲一听坐直了身子道“说是什么事儿了吗？”
好儿摇头道“来人没说。只说是公子吩咐的，务必接回夫人。”
“娘，是不是玉峰在外边闯祸了？”玉莲紧张道。
白夫人笑道“你自己的弟弟，你还不知道。出事儿也是听你娘的吩咐出的。你就别操心了。”说着起身叫好儿叫来春燕，又对玉莲道“本来想陪着你，等你养好病的，看来是不成了。”又嘱咐秦易坤道“大夫说了，她的病得养。不然会留病根，你可仔细。要是我的宝贝女儿有什么？看我怎么收拾你。”
秦易坤连连答应。
白夫人又嘱咐了玉莲几句，由秦易坤送出了二门。白家的轿子早等在门口了。白夫人上轿前把秦易坤叫到背静的地方嘱咐他道“我说一句，可你得仔细听。”
秦易坤道“岳母大人吩咐。”
白夫人道“你做的那些事儿我都知道。”
秦易坤呆了一下，茫然地看着白夫人。
“别跟我装糊涂，你就不怕掉脑袋?”白夫人道“只因为我看你真心对我女儿，况且这一大家子要吃饭，也确实为难你。所以那件事儿我尽力帮你遮掩。”
秦易坤低下头。“之前的都已经结了。如今账目和产业都归还给了老祖宗。剩下的都是清清白白的。”
白夫人点了点头儿。“另外你得当心，我没查出是谁儿，但是你们秦家有人在查你。”
秦易坤躬身行礼道“谢岳母周全。”
白夫人点了点头“你是我女婿，玉莲还要跟你过一辈子呢，我自然得替你着想。回去吧。”然后领着春燕上轿子走了。
送走了白夫人，秦易坤回到房里。
玉莲问道“我娘又跟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