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晨忍不住说:“现在弄得好像我是罪人了一样,她读书要问我,你们吵架又逼我,成什么体统?”
汉今已到了面红耳赤的地步,三番五次劝我,好像是出于好心。
人就是这样的,一张薄得不能再薄的纸遮住眼睛。
就什么都分不清,如果大家都想办法将这张纸捅破,或者烧掉,很多事情就好得多了。
我被打了耳光后,对汉今的做法感到了绝望。
走出外屋来对胡清泉说:“姐夫,别争,穷嘛!没本事嘛!是该挨打。”
阿爸说:“老八,今年你必须还我的钱,我到了没法找工人的地步。”
阿爸说完就出门走了,汉今拉阿妈也出了门。
胡清泉气不过:“还没看出来,汉今你居然这么没有教养,枉自读些书,比我这个小学生都不如。”
我自言自语说:“我才多事,要不到钱报名,可以去学校找主任借。”
第二天,在胡清泉手里要了二十元钱,加上借陈思的三十元。
作为路费,返回九大。
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岳主任借学费。
不好的事还是发生了,岳主任意外重病。
她还在八方借钱,见这场景,我只好退出。
又去找班主任,可班主任也养着两孩子读书,手里借不出钱来。
我只得回寝室昏睡,也不想吃的东西。
过了一周的时间,学校正式向我发出最后通知。
要求立即交上学费,而我没有想到去找有关领导,讲明自己的难言之隐。
天黑下来,独自在九大的每一个角落去走走看看。
想着这几年书怎么读,如老是这样过日子,读来有何用?
这么一走,一看,让我渐渐落下了一串儿理还乱的泪丝。
第一卷 360死守有桨声的边河
[正文]360死守有桨声的边河
------------
这是一所著名的大学,这里面的人都披着天才的声誉。
教学楼中,传出阵阵喧声,古典与现代争先恐后。
通往各个食堂的路上,我摸不到任何影子。
摸不到,任何学识,文章的博大慢慢变小。
无数的天才,各类花色品种齐备。
渺小已不只是短暂的一个瞬间,汉语与外文,交替着。
有许多荣耀高挂在校园四周,它使学生成为上下课的惟一标志。
教授的脚步声,从震耳欲聋到听不见一丝余音,他们是学校的灵魂。
我跨进了这所大学,认真地听了许多故事,也粗心地忘记了许多故事。
书和作业,不是新的生存方式。
最终只能弹一弹一身的书卷气,重新接受生活的安排。
在校园的最后一个角落,体验最后的看望与求知。
路过的人,仿佛在告诉我,没有钱,寸步难行。
一张张嘴巴,却像是在摹仿诚实的语言,却又谁也没有一双救人的手。
这个晚上,是离开学校的晚上。
我非常清楚地意识到,必须一天一天地向谎言靠近,并且低头。
牵挂没有,回味却让肌肤痛苦难熬。
那情景,的确让人老是想到黑色、逃避或死亡。
穷途末路的我,首先是从实际的穷困开始。
生命是不愿这样为我画圆圈圈。
我终究成不了上帝的宠物,迫使天才与蠢人共同合唱。
九大校门外,我踏上了伸远的路。
出口与进口,在挣扎在呻吟在追忆。
在看三年后的这一天,成为海市蜃楼。
我迎着将要早读的铃声,悄悄地——溜远。
终因踩不稳学校,却是踩着了抽搐和痉挛。
踩着了月亮和星光,踩着太阳和草木,最后去死守有桨声的边河。
走出了学校,依然是背着走北闯南的那个背包。
一声不响地走出校门,身份证、学生证,统统都带走。
没有给学校打招呼,没有给教授打招呼,没有给同学们打招呼。
好像,这一天就什么都与我无关了。
非常悲苦,却又从容。
到岷山转车时,停下脚来,去找关牧山。
关牧山领着我,来到泯江岸上的树林茶园里品茶闲谈。
我显得从来没有过的轻松,认为进九大读书完全是累赘。
没钱读,就不读,免得人前人后受气受辱。
关牧山仍然着装整洁,举止诱人。
我笑问:“知道我想告诉你什么吗?”
关牧山忙完了付茶水钱,然后才说:“不知道,不过,看你的神态,一定是好消息。”
我取出学生证,递给关牧山看。
过了一会儿说:“放寒假时,忘了把学生证和身份证带回家,还在边城闹了不少笑话。今天来找你,是路过这儿,准备明天回边城,出于礼节,应该来找你,哄了你第一次就不能哄你第二次。”
关牧山端起茶杯,没放下,有点吃惊。
“什么意思?”
我在桌上拿过学生证说:“这个证件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在我的心头失了效,我已经决定不读大学,回边城种庄稼或做别的一些事。”
关牧山突然大笑起来说:“开什么玩笑,居然不读大学,不信。”
我有些伤心:“大学,没读到我最爱的舞蹈专业。如果在学校里混上几年,肯定会把我逼成疯子,我喜欢松散的生活。”
我没等关牧山说话,就去小卖部买来一袋瓜子。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困狠了就受不住气,老是想寻找一种宁静的地方来生活,知道吗,从离开边城出来读书到现在,我一次舞都没跳,更谈不上比赛。”
关牧山不解地问道:“是不是在学校犯了错误,被开除了?”
我抬手指着自己的脸说:“你看我像犯错误的人吗?如果我都要犯错误,九大的学生起码要被开除全部学生。说真的,我是边城民委委培的学生,毕业就回去工作,我这种人不可能只希望落得一个部门来管束,上班有什么好处?你爸爸是生意人,他肯定能懂我说的意思。”
我说这番话,是背着自己的良心在说,有谁不希望铁饭碗?
第一卷 361我就像触了电一样
[正文]361我就像触了电一样
------------
关牧山还是不解我的思路:“上回不是说你要出来谋生吗?怎么谋到中途又退缩了?按你这样想,我还考军校干啥?”
我随机改变:“回边城仍然是谋生的一个过程,我所说的谋生,是指艺术路线上的谋生,当然也包括了活命的因素,但是,一旦在边城住厌了,就又出来走走,谋生还要等我到了有成就的时候才谈。你是男生,固然不能与我们女的相比,你就应该考军校,好好发展。如果让你们男生来过我这种日子,真没意思,在一些特殊的环境中还不能直接面对世人,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这回,关牧山多少明白了点:“你这是一种超凡脱俗的举动,不过,风险太大。”
“风险是个人承担,大与不大就要看一个人的胆量,活下去的方法很多。还有,能活三十来岁足够了,过了四十岁还活着的人就叫苟且偷生。我脑海里的偷生,就是指的四十岁以后,那段时间的艺术家,只能算是一般的动物。”
关牧山从认识我开始,就觉得我的思维与众不同。
听起来可听,想起来可想,没有一些值得嫌疑的意图。
“回边城生活,有保障吗?”
我看着泯江河水,忽然间绞心的痛。
只差点没有落下泪来,这一次,我做到了没让关牧山看见。
没转脸回来说:“有保障,家在那儿,饿不死!”
“以后教我跳舞,行不?”
我这才回过头来趣笑关牧山。
“那要让你成了老大爷的时候,再教吧!那时候我也不是人了,就尽量教你。”
关牧山说:“不教算了,我想要你写信给我,你在九大给我写的八封信,我看了很多遍,可以从你的信中去学别的东西。”
我取出笔和纸,写了一个边城气象局的地址来交给关牧山。
“如我没时间写信给你,你就写信来。”
离开茶园,关牧山带着我沿泯江河下走,转到大渡河岸边。
滔滔江水冲淡了我的思绪,到底该如何面对回边城的事。
被关牧山的笑声取而代之,余下的便是海阔天空的胡扯。
天色近晚,我准备去住店。
关牧山拦住说:“今晚就到我家里去住,让你见见我的妈。”
我不肯,关牧山不依。
我说:“明天早晨要搭早班车,在你家里去住,会误了时间。”
关牧山不听我的解释:“明早送你上车总可以吧!”
说完伸手拉住我的手就走,我就像触了电一样。
跟着爬上石梯,上了街道。
第二次被有感觉的男人握住手,使得我不再肉麻。
只感到有种火辣辣的热量,在全身回旋。
关牧山招了一辆出租车,以军人的语气对我说:“不服也得服,我还没摆架子呢!”
我经历了与邓凡高的一段故事后,不再去想恋爱的话题。
只把关牧山的拉手,当成是一般的行为。
出租车司机按关牧山的要求,开到了张公桥的后街家门前。
这是一幢不太出色的居民屋,天蓝色的磁砖和绿白相间的油漆。
将三楼一顶的块状层屋,抱围得像朵巨大的蘑菇。
红色的围墙,又将这朵蘑菇紧紧地抱着。
进了院门,关牧山大声喊:“妈!妈!出来一下,看看谁来了。”
第一卷 362颠倒不分地移步下楼
[正文]362颠倒不分地移步下楼
------------
关牧山忙回头对我小声说:“我妈姓杨,就称呼杨阿姨。”
杨双琼出屋来,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闭嘴不答:“我在练香功,别打乱我。”
杨双琼转身又进屋去了,那一副身体,让我吃惊不小。
顶着大肚子,一件长大毛衣,遮不住她移位似的走动。
尤其是那张像是被人打肿的脸,完完全全地将本来可以高耷的鼻梁淹没了下去。
一个“胖”字,已经不能说明问题。
一顶毛线帽子,活生生地将两个耳朵藏了起来。
关牧山对我说:“我妈就是这样,只要她练完,就话多得烦人。”
我笑而不答,跟着关牧山进了他自己的屋间。
一架钢琴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会弹钢琴?”
关牧山笑着说:“哪里会!这架钢琴是爸偶然买来做摆设好看的。”
我见房里的书桌书架上,放了许多中外名著。
床头上还挂了不少的人物画,居然有很多我的照片。
这,让我意识到,他真的喜欢我。
粉红色的窗帘,在两盏壁灯的光线下透出一股浓浓的幽香。
我刚要说话,见杨双琼上楼来了。
忙走出屋去:“杨阿姨,打扰您了,不好意思。”
杨双琼不高兴地走过来问:“你是小山同学?”
关牧山快步走出屋:“她就是上回我给你讲的那个汉艳,在九江大学读书。”
我忙说:“现在已经——”
关牧山没等我说下去,就背手碰了一下我。
又对其母亲说:“她已经是第二次来岷山,是专门来教我学习的。”
杨双琼听了,立即变过笑脸来欢喜不止。
忙说:“你就是艳子!好!好!你们摆,你们摆,我下楼煮饭去。”
说完,就颠倒不分地移步下楼。
我突然小声问:“怎么可以这样说?”
关牧山走回屋里,让我也进去坐。
“你不知道,我爸、妈都最尊敬大学生,我已经把我和你的事早就告诉了他们,如果说你不读大学,他们会不理睬你,我妈更喜欢跳舞的人,平时,家里绝对不让进一名普通人。我妈长期一个人住在家里,妹妹一直读书,很少回来。我只有一年一次回家探亲的机会,我说过,我们家里人都知道你的事,不要说漏话,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因为,我这个家里从不能乱来一名女的。”
见关牧山的眼睛,不停地在偷瞧我的脸。
便不自然起来:“你们家太富裕了。”
关牧山却说:“我们并不富裕,爸爸辛苦了一辈子,挣钱都挣得伤了心。这幢房子是他们挣了整整三十年的钱来建的,现在家里经济算是富裕了点,我要在大人身上拿千把元钱来用,还是能办到。这次部队没让我转业,反而是让我请假回来自学,然后参加5月的军校考试。”
我听了关牧山的话,后悔得直拍脑门。
心想:“怎么在白天还有理有据地跟他讲不读大学的理由!怎么就没有想到向他借钱来报名?唉!急死我了。”
关牧山见我拍打自己的头,便问:“干啥?不相信我?”
第一卷 363纯收入不过十万
[正文]363纯收入不过十万
------------
我苦笑起来说:“没什么?只是在想,你妈的名字和你的名字一定有意义。”
关牧山得意起来:“那还用说,我妈,叫双琼,琼是海。我就是取了爸的姓,用了妈的意,其实你的名字更好听。”
我淡淡地说:“我爸是庄稼人,他对几个子女采用了,今晨丰收粮食,来作为名。由于我是女孩儿,就在丰字旁边加了一个色字,变成艳。而我六弟汉食害病死了,就只有今晨丰收粮,没食,说明日子不好过。”
直到杨双琼在楼下叫吃饭,我们两人才下楼去吃饭。
杨双琼不停地帮我夹菜:“从成都下岷山来,很方便,以后你要常来我这儿,啊!”
我难色满面,但还是说:“一定来,教关牧山读书的事,可能要靠写信来讲。”
杨双琼慢条斯理地说:“小山这只有三个月就要考军校,很担心他考不上,你可以帮他打点精神气,要不是常在我的耳边吹风,还不知道你跟他的关系,过去他爸是坚决反对交女朋友的,说当兵的人,要正气,不要有贪色贪财的打算。还好!没像别人家的儿娃子,你是大学生,懂分寸,也有文化,我和他爸都比较赞成,只要好好读完书,不跟我们大人一样老是做生意过日子,就放心了。”
关牧山洗完脸,进屋来坐上桌子。
还不知道杨双琼说了些什么,而我听了杨双琼的话。
有点不信自己的脑子,但是,为了体面,不得不装着听话的样子。
只是看都不敢再看关牧山一眼。
心想:“该不会是在洗我的脑壳吧?交朋友?什么朋友?”
杨双琼还没完没了:“小山,要加油考,到时候,我这家里就有两个大学生了。”
关牧山慌了:“妈别瞎说,又管不住嘴了!爸爸回来又要冒你火。”
杨双琼却说:“才怪呢?你自己讲出来的还说我是瞎说,你爸又怎样了?他不答应你,小汉能进这个家门吗?”
关牧山放下筷子,瞟了我一眼。
知道心事被捅穿,只好不说话,低头大口大口吃饭。
我岔开话题:“杨姨,一年开店的收入有多少?”
“不多,纯收入不过十万。”
关牧山接话说:“妈!人家又不要你的钱,才十万?骗谁。”
杨双琼忍了忍气说:“知道啥?少给我乱说。”
其实,杨双琼一家人的年收入应该有三十多万。
“艳子,你们家里富裕吗?”
“不行,虽然开办了两个茶厂,却老是挣不到钱,对我来说,家里的产业与我无关,就我个人还是上下一身贫!我不能用家里太多的钱和地位来衡量我自己。”
杨双琼更是信服我的行为:“有出息,我就喜欢这种一分一厘自己挣钱的人,小山她爸当初娶我时,连张床都没有,还不是活过来了,都三十多岁了才敢带孩子。”
我赞叹不已,吃完饭又帮着收碗洗碗,料理完了跟着关牧山上楼。
杨双琼说:“你今晚就住我女儿的房间,小山你等会儿去收拾一下。”
说完,就进她自己的房间看电视去了。
关牧山拿出影集和收集我的图片小册子来让我看。
他自己去了他妹哥的房间理床铺。
我看着集子里的相片,不停地笑。
因为,我自己都还没有这么多关于自己的相片。
想来,大多都是比赛跳舞时,被那些报社或杂志社的人照的。
第一卷 364我们俩现在约法三章
[正文]364我们俩现在约法三章
------------
我合上小册子,放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