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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唐再续第28部分阅读

要说话,旁边的书卷味小童则拦住他,朝李曜道:“原来是‘建功未必狼居胥,报国岂止玉门关’的李正阳李军使,小子无知,冲撞贵人,还望军使海涵。”

    李曜本以为这小童自作主张说话,会引得那刀疤脸少年不悦,哪知道这小童说话之后,那刀疤脸少年居然老老实实闭了嘴。

    李曜目光一转,微微笑道:“小兄弟居然知道某家名号?”

    那小童也笑起来,说道:“大河以北,但凡读书人,若不知李正阳名号,岂非太孤陋寡闻了一些?李军使傲骨铮铮,连当今天子的不是也敢直言不讳,小子虽然驽钝,不可不为之叫好。”

    李曜见这童子对答得体,不禁有些惊讶,道:“原来小兄弟也是读书之人,倒是失敬了。”

    “不敢,不敢。”那童子说道:“李军使铁骨铮铮,正直敢言,小子闻名已久。不过常言道闻名不如见面,今日有一事,正可以叫小子见识李军使大公无私之风采。”

    李曜微微蹙眉,反问道:“大公无私?不知小兄弟所言何事?”

    那童子反身一指郑家祠堂,说道:“这郑家祠堂之中,有一寡妇郑张氏,带着其四岁的儿子郑小河正在祠堂之中拜祭郑家先祖。小子听郑张氏哭喊,发下毒誓,说要请祖上鉴证清白,只怕有所不忍见之举动。”

    李曜面色一肃,问道:“何以至此?又为何说要某大公无私?”

    那童子语速加快,问道:“河东蕃汉马步军都校李存信,可是军使义兄?”

    李曜心头一动,点头道:“不错。”

    那童子盯着李曜的眼睛,平静地道:“此事便与李都校有关。”

    他一句话说完,旁边那刀疤脸少年忽然骨骼中发出一阵炒豆子一般的响动。李曜练武已久,立时知道这少年是在防备自己突然暴起伤人。

    “愿闻其详。”李曜似乎毫无察觉,只是面色一正,肃然问道。

    那童子脸色微微一松,却仍很严肃,露出与他的年纪似乎很不相符的正经神色道:“李存信贵为河东蕃汉马步军都校,原该为镇军楷模,诸将表率,然则此人之行径,却正与之相反。他在北城有一座大宅,在城外有别院三处,良田无数,却仍不知足。前些日子,他又娶了一房妾室,这妾室不知为何,看中一块临山的地,说要在那里建一座新的别院。李存信正宠着这妾室,自然不会拒绝,可他偏偏又不愿意真金白银来买地,于是便拿出蕃汉马步军都校的威风,要将那一大块地低价买来。那一块地足有十七八个主,但其余人家迫于他的滛-威卖掉了地,郑张氏却因为那是郑家的祖产而不愿出卖。李军使你说说,原本做买卖就是你情我愿,人家郑张氏一介寡妇弱女子,却要抚养一子一女,若是那田产被李存信低价买去,她这一家三口靠什么过活?可李存信却不管这些,当日虽然碍于众目睽睽而没有强行买卖,却放下狠话,要叫郑张氏好看。”

    李曜皱起眉头:“你是说,他竟然对一寡妇放下狠话?”

    那童子点了点头,目露不屑:“他当时说:三日之内,叫你哭都没地方哭。”

    李曜沉着脸,没吭声。

    那童子便继续道:“果然没到三日,第二日,郑家附近的李存信别院便传出消息,说是不见了一只鹅。”

    李曜道:“家大业大,家中仆从难免良莠不齐,出现个把手脚不干净的,偷了鹅去,也不稀奇。”

    “正是如此,然而李存信不这么看。”那童子说道:“他一口咬定是郑家的两个孩子偷了他别院里的鹅吃掉了。”

    李曜心中已经猜到李存信打的什么算盘,此时嘴上却惊讶道:“他如何这般肯定?”

    那童子冷笑道:“这就要问李都校了。不过,他派人去郑家搜查,还真在郑家的田地里发现了乱糟糟的鹅毛。”

    李曜讶然道:“莫非真是郑家的孩子不懂事,偷了鹅去吃了?”

    那童子叹了一声:“郑家寡妇郑张氏百般辩解,说自家孩子虽小,却自来懂事,从不拿别人一针一线,那郑家的小姑娘虽只有六岁,却也生得清秀聪明,一个劲地解释,并且说明了她带着弟弟,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可那李存信的家仆如何肯信,便逼问郑小河。可怜郑小河一个四岁大的孩子,哪里说得清话,一问他话,他就吓得大喊:‘吃我,吃我……’这下子那李存信的家仆便有话说了,坚称郑小河说的是‘吃鹅,吃鹅’。于是就拉了郑张氏和小姐弟二人去见官。那县官哪里敢得罪李存信?当下便判了偷鹅之罪,李存信却又说,他那鹅乃是绝世逸品,从小吃的精细食粮,到被‘偷’去之时,至少也够五百贯钱了……县官便判郑张氏赔偿。”

    李曜睁大眼睛:“这鹅能吃五百贯钱的食粮?”

    那童子冷笑起来:“他说吃了,那便吃了,别人说什么,那县官能信么?”

    李曜面上怒色一闪:“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郑张氏自然不可能赔得起,就算卖了郑家祖上的地,也只是杯水车薪。于是,她便带了郑小河来祖祠,说要请祖上鉴证。”

    李曜怒气上冲,说道:“这等明显的诬陷,祖上如何能鉴证?某来还她一个公道!走,随某进去看看!”

    那童子面色一喜,说道:“李军使果然人如其名,小子佩服!”

    他身边那刀疤脸少年这时也放下防备,朝李曜点点头:“小道子看人果然比俺准,看起来你的确是个好人——虽然俺没有听过你的什么名头。”

    李曜笑了一笑,立刻恢复严肃模样,快步往郑家祠堂里走去。

    就在他刚刚走到祠堂院门之时,祠堂里头忽然发出一声小儿凄厉的惨叫,李曜心头一惊,口中道:“不好!”当下顾不得别的,拔腿就往祠堂里跑去。

    映入他眼帘的一幕,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手持菜刀,刀上鲜血淋漓,她的身旁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孩子,那孩子衣服被解开,小肚子被一刀破开,肠子流了一地。

    李曜怒吼一声:“郑张氏!你疯了吗!那是你自己的儿子,就算他年纪小不懂事偷了一只鹅,这他妈又算得了什么过错!你竟然杀了你自己的孩子!你……你疯了!”

    可李曜的怒吼,郑张氏却似乎闻所未闻,她抓起孩子的肠子仔细看了看,忽然凄厉地大哭:“祖宗啊!我的儿没有偷鹅,他肠子里全是麦糊糊,没有肉啊!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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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看来状态的恢复不是那么快的……唉,抱歉了。

    第122章 其中缘由

    李曜只觉得全身发凉,他身后的一高一矮两个少年也惊呆了,同时失声。李曜顾不得心头的震惊和不忍,猛地发力冲到郑张氏身边,一把推开她,怒吼:“你失心疯了吗!”说着,顾不得理会这个疯女人,却去看那孩子。

    孩子已经完全气绝,只有两只眼睛还睁得老大,那本该失神的眸子里,竟然还残留着惊恐和不解。

    他应该惊恐,当母亲手里的菜刀划破他稚嫩的肚子……

    他应该不解,对他最无私的母亲为何会这般残忍地对他,对自己的孩子……

    看着他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李曜的双目终于忍不住模糊起来。他愤怒,他也不解,他愤怒一个母亲居然会对自己的儿子如此残忍,他不解,是什么样的绝望才能让一个母亲做出这样天人公愤的事来!

    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怒斥质问,郑张氏已经凄然一笑,双手反持菜刀,用力往心口一插!

    李曜遽然变色,闪电般地出手打偏了郑张氏的双手,但郑张氏的动作实在太快,而李曜毕竟完全没有料到她会有此一举,这一下虽然将郑张氏的手打偏,那菜刀仍然插进了郑张氏的身体,只是从心口插向了右胸偏上的部位。

    “你做什么!死就能解决问题吗!?”李曜吼道。

    郑张氏似乎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大口地喘了口气,目光有些散乱地看了李曜一眼,凄然道:“他要地,还要奴家……奴生是郑家的人,死……死也是郑家……的鬼,咳咳!奴家死了,儿子也活不了……小花,小花会针线……她最乖,最……聪明,不会……死……”

    李曜见她的目光完全失去焦点,知道不妙,刚要不顾男女之防扶住她,郑张氏却已经一仰头,直接倒了下去。

    “郑张氏!郑张氏!”李曜一伸手,却又停住。

    他是战场上杀过好几次的人,看到郑张氏的伤口便知道她已经没救了。

    “李军使!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两名少年已然回过神,冲了过来,那小童急忙问道。

    李曜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房梁,闭着眼,将目中的泪水隐去,口中冷冷地道:“郑张氏杀了儿子,见儿子肠中无肉食……便自杀身亡了。”

    那童子骇然道:“她……她亲手杀了郑小河?那是……她的亲儿子啊!”

    李曜漠然不语,缓缓睁开眼睛,目中已经没有泪光,只有无尽的愤怒。

    刀疤脸少年怒道:“这疯婆子!哪有这样做娘的!为了证明儿子没有偷吃别人家的鹅,就要杀了儿子看肠子么?这……这他娘的比我阿蛮还野蛮!小道子,你是读书的,平时就数你道理多,你说说看,那些什么这子那子的,有没有说过什么狗屁道理,说偷东西要偿命,有可能偷东西也要偿命的?”

    那小童皱眉摇头:“哪有这样的说法?就算差不多的道理,也只有孟子说过:‘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者也’。”

    刀疤脸少年瞪大牛眼:“杀儿子是义吗?”

    那小童道:“大义灭亲之时可以是义,但……这不是。”

    刀疤脸少年顿时怒道:“那她果然就是疯婆子了!”他说着,怒火难消,抬脚就要朝郑张氏的尸身上踩下。

    李曜忽然飞起一腿,将刀疤脸少年踢了一个踉跄。

    “你做什么!要打架是不是?”刀疤脸少年大怒,撸起袖管就要冲过来。

    李曜的目光一直盯在被郑张氏撤出来的郑小河的肠子上,看都没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她不是罪魁祸首。”

    刀疤脸少年怒哼一声:“刚才祠堂里面就只有郑张氏和郑小河母子二人,你看见了,难道俺便没有看见?亏得小道子刚才还夸你正直,莫非这下子就要睁着眼睛说瞎话,给那郑张氏翻案么?”

    李曜依旧面无表情,却蹲了下去,仔细看了看郑张氏手里拽着的那截郑小河的肠子。

    刀疤脸少年怒道:“看你长得堂堂正正,怎么有这等嗜好,人家小孩儿人都死了,你不但不帮忙把肠子给他塞回肚子里,反倒看得津津有味,你良心被狗吃了么?”

    李曜这时偏偏站了起来,转头朝祠堂大门口一望,却见那车夫老远在一边看着,却似乎被这边的情况吓住了,愣是不敢过来。

    李曜忽然大声道:“把式,劳驾你走一趟府衙,请盖左仆射来此一叙!顺道先落一下某所住的子安别院,叫朱旅帅率某牙兵速速来此!”

    那车夫听了,正巴不得早点离开这等怪异凶案发生之地,忙不迭应了,匆匆离去。

    刀疤脸少年冷笑道:“你好端端的,却叫牙兵来此,莫非嫌我冲撞你了,要抓我去坐牢?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先抓了你?”

    李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不信。”

    刀疤脸少年牛眼一瞪:“不信?我阿蛮敢说就敢做……”

    “阿蛮!”那被称作小道子的童子蹙眉打断他的话:“李军使这是要为郑张氏和郑小河母子讨回公道,你莫要乱来!”

    “讨回公道?”刀疤脸少年一愣:“人都死了,怎么讨回公道?”

    小道子道:“人虽然死了,难道不能还他们清白?人虽然死了,罪魁祸首难道不该受到惩罚?”

    刀疤脸少年又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合着你们说的罪魁祸首乃是李存信?”

    小道子转过脸去,不再回答,却偷偷看了李曜一眼。

    李曜面无表情,连眼睛都闭上了。

    小道子犹豫了一下,忽然问道:“李军使,小子进来之前,曾见郑张氏与你说过话,不知军使是否方便见告?”

    李曜对这小童颇有好感,见他问起,便道:“有何不可?当时某问郑张氏为何如此残忍,竟然手刃亲子。”

    小道子忙问:“郑张氏如何回答?”

    李曜轻叹一声,道:“郑张氏那是已然自戮受伤,说话断断续续,其大意大概是李存信不仅要她家的地,而且还看上了郑张氏,想要霸占她。郑张氏是个节烈女子,她说自己生是郑家的人,死是郑家的鬼,宁可自己一死,也不肯让李存信得逞。但她若是身死,儿子便没有人养活……又因为偷鹅一事,她受了太大的打击,因而才会情急之下,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这四岁孩童,欲以一死而证明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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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老家第二天,感冒,返回之前刚刚好转,到长沙第二天,又感冒了,头疼欲裂……杯具啊,为毛感觉现在抵抗力下降了呢?当初大学的时候,冬天懒得去打热水,都是洗冷水的啊,也没看见动不动感冒啥的……太郁闷了!

    第125章 存信亲信

    发出这一声春雷一般大喝的,自然是憨娃儿。

    祠堂内的冯道和刀疤脸少年阿蛮都吃了一惊,李曜也微微蹙眉,对冯道说道:“冯小郎君,你且与阿蛮守在此处,某去看看外面究竟是来了何方神圣。”

    冯道还未开口,阿蛮已然瞪大眼睛:“俺却为何要听你的吩咐?”

    李曜不答,转身朝外走。冯道躬身道:“军使但请自便,此处自有小子二人看着。”

    “好。”李曜头也不回,只是点头应了一声。

    他走到祠堂大院门口,便看见自家飞腾军甲旅骑兵已然将祠堂团团围住,门口肃立二十余骑,正守在内圈,与十几名一身河东兵丁打扮的士卒对峙。

    憨娃儿也骑在马上,手中的铁棍斜斜拖着,正冷冷地道:“别说是你,就算李存信亲自来了,没有某家军使开口,也休想走进这祠堂半步。你若不服,但可以往前再踏出一步,看看俺敢不敢将你的脑袋打成烂冬瓜,今晚拿来下酒吃!”

    憨娃儿虽然人有些憨痴,但他自练了金刚棍法之后,一直煞气极盛,只要一棍在手,气势便自不凡,极有佛家怒目金刚的神韵。

    憨娃儿的这种变化,作为与他最为熟悉的人,李曜的感受最为明显。最近一段时间李曜甚至一直怀疑,是不是这套金刚棍法能够从某种程度上改变人的气质。须知憨娃儿本就体型壮硕高大,而练成这金刚棍法之后,他浑身肌肉更是犹如铜浇铁铸一般,一旦他战意升起,气运丹田,力通周天,立即变得如一尊明王金刚也似,不怒自威,令人不敢逼视。

    李曜一走到院门口,虽然此时依旧下着大雨,憨娃儿偏偏犹如得了心灵感应一般立即转过头来,一见果然是自家郎君,喜道:“军使!”

    李曜点了点头,问道:“何人喧哗?”

    虽然,真正喧哗的还真只有憨娃儿,他的声音比谁都大,但憨娃儿自然不会说自己喧哗了,立刻就道:“军使,是蕃汉马步军都校李存信将军的牙兵旅帅,自称……呃,自称……”憨娃儿一下语塞,愣是想不起来,遂转身喝问:“你这厮,取的甚鸟名字,俺记不住了,你自己报上姓名与俺家军使知道!”

    李曜差点笑出声来,好容易憋住,心道:“这人只怕是个胡人,要不然憨娃儿就算憨痴,汉人姓名总该是不会记错的。”

    果然,那汉子忍着怒气高声道:“拔也·尤裴勒,见过飞腾军使!”

    李曜还没答话,憨娃儿一拍脑袋,嚷道:“俺就说这厮取得名字不像话,什么叫‘八爷又赔了’?莫非你有八个耶耶,这八个老小子每天赌钱,偏偏逢赌必输,后来生了你这个赔钱货,心中烦恼,干脆就叫‘八爷又赔了’不成?”[无风注:前文有述,唐朝时期的“爷”,大多时候是与“爹”同意的。]

    李曜幸好没有正在喝茶,要不然一准会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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