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东唐再续 > 东唐再续第39部分阅读

东唐再续第39部分阅读

之能,则其往大相国寺一行,多半便是故意观察我等将有如何举措。某虽不知他对最坏的预计留有什么后手,也实在想不出他一介书生如何在我汴州凭空遁走,但某却敢肯定:若他果然有才,必然自信可以走脱,若他并非真有所能,我等抓他来此,不仅于事无补,反而打草惊蛇,诚然不美。因此,为慎重起见,不如先加强监视,确保他的行踪一直在我等掌控之内。再往后嘛……再视形势而定不迟。”

    张王妃果断道:“好,就依先生之计!”她转头对那小校道:“你可听见敬尚书之言?立刻安排下去,加强监控,但不得露面,不得引起王照的怀疑。”

    “是,王妃!”那小校匆匆一礼,立刻转身去了。

    ------------------------------

    大相国寺始创于北齐天宝六年(555年),其寺址原为战国时期魏公子无忌之故宅。寺院初名建国寺,后毁于战火。唐长安初年(701年),高僧慧云云游至汴州,夜宿繁台,看到城内汴河有紫气冲天,天明徒步河岸,又见此地澜漪中有天宫影,参差楼阁九重仪象,如弥勒佛之兜率宫院,慧云随发愿建寺。后所督造的弥勒佛像,大放金光,照彻天地,震动人心。巧合的是,睿宗皇帝是夜也于梦中感通宝像奇瑞,且灵应肇发,大有感悟。

    为纪念自己由相王龙飞称帝,应其祥瑞,睿宗帝御笔赐名,对大相国寺以特别眷顾,使其极尽造化,风光莫比;另一方面,汴州自古便为大梁故都,天下要冲,至唐代虽为河南道统辖下一地方单位,但自从隋代开通济渠以来,更为“水陆都会”而名扬天下,商贸和文化活动均十分频繁和发达,堪为地灵人杰。朱温这些年来在汴州并未大兴土木,而是以夯实统治基础为己任,劝课农桑、发展贸易,休养生息,因而大相国寺的香客、游人越发多了起来,香火鼎盛。

    这个大相国寺就是后世开封的大相国寺,李曜是来过的,不过地点和名字虽然一样,但两次来看,这寺庙给他的感觉却全不一样。

    大相国寺出名于唐代,而兴盛于宋代。相国寺的前身为建业寺,根据历史记载,公元712年,睿宗李旦感梦于建业寺,为纪念自己由相王而荣升皇帝宝座赐建业寺为大相国寺,并亲书牌额一桢悬挂于山门之上。

    中国的最高领导人题字此前未见记载,从唐睿宗开始愈演愈烈确是事实,仅相国寺就有宋太宗、徽宗和清高宗几位皇帝提过字,这是题外话。但李曜当年一直不明白:唐时的国都在长安,也就是后世西安,而此时的开封明教汴州,充其量也仅仅相当于现在的一个地级市,建业寺也只是这普通城市中的一个普通寺院而已,那为何远在数百里之外的皇帝会感梦于此?好在有文献留存下来。

    透过唐朝李邕“大相国寺碑”和宋朝和尚释赞宁的“唐东京相国寺慧云传”,剥去迷雾我似乎隐隐可以看出一点脉络和真相,用现在人的话讲叫“炒作”,更商业一点的词语叫“策划”。这样的推测让他自己也大吃一惊,甚至有些得意。现在人所使用的作秀、炒作,原来在我们祖先那里却早已被运用得炉火纯青了。所谓古为今用,终于为现代的炒家们找到了鼻祖。

    人物永远是事件的主角,炒作这件事情的主要人物叫慧云和尚。故事是这样开始:有一天傍晚,百无聊赖的慧云和尚在繁台(繁塔所在地)之上徘徊,忽然就看到汴河的北岸仙雾缭绕,佛宫隐隐,好一派西天极乐世界的景象。慧云和尚大受感动,认为佛祖将降大任于己,暗示自己,决心为佛作一项有意义的事情。于是按着佛的指引找到了这片地方,购得郑姓庄园建立了建国寺。同时又到濮阳的报业寺化缘得来钱,一次成功的铸造了一个金身丈二罗汉。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或者慧云和尚仅仅靠着佛祖的暗示修建了寺院,铸造了佛像弄个主持当当,作个一把手,也就没有以后的大相国寺的名扬千古了。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此时大唐刑部派出的访风史官员正在汴州城内进行取缔无证寺院的工作,没有名额的寺院所铸的铜铁像罗汉们也面临着被销毁的危险,说不定建业寺也被面临这样的情遇。此情此景令慧云和尚无限的伤心,抚摸着大佛泪流满面。

    绝境对于有些人来说也许就是机遇,走投无路的和尚或许佛的指引,或许另有启示。

    但是接下的事情就有些蹊跷了:据传听到和尚的哭泣,大佛发出阵阵光芒,而此前曾经反对大佛的谤言者们也口生疔疮或舌伸出口外不能言。于是在某个不知名者的告诫下,找到慧云在大佛面前表示忏悔,结果立马转好如初,并自愿到寺院为寺奴。

    这样的事情当然很奇特,奇特的事情总是能够引起轰动,马上汴州城内传的沸沸扬扬。这样的奇事当然会在第一时间内被报告给上级大员,于是访风史们立即写成奏折上报给皇帝。

    此时的睿宗皇帝刚刚把皇帝的宝座从自己的侄子手中夺来,也许正需要一种机会来显示自己的不同,于是另一个策划在京城的皇家大院内产生了,自己的梦想恰恰就感应在远在数百里的旧都大梁城内,亲书匾额改建国寺为大相国寺,并立即命特使送达汴州城。

    从此以后大相国寺也就变成了国家级名寺,不但香火旺盛,寺院有皇帝派拨的专款,就连和尚们也享受着政府的津贴,小日子过的悠哉悠哉,慧云和尚也因为此次成功的策划活动成为一代名僧了。

    到了宋代,随着开封成为世界最繁华的国都,大相国寺也一跃变成了大宋皇家的寺院了,不但在此做法事,皇帝的家人们也在此举行生日、接待外宾活动。这还不够,大相国寺还变成了全国最大的文化娱乐中心和商贸中心。

    据当年李曜来旅游时导游的介绍,大相国寺“祖上很阔”,地有千亩之巨,僧有上千名之多,院有多所,周边的附属寺院林林总总,每日佛号声声,霜钟响起连绵不绝,而成为日后一景所谓“相国霜钟”也。寺院每月开放五次,唱歌唱戏的,耍把戏卖艺的,贩衣服卖药的,卖各种各地小吃的,好不热闹。俗人忙着,梵人们也闲不了。寺院的和尚们忙着开店,忙着收房租,更有甚者忙着作和俗人一样的营生,各色各样的买卖不尽相同,最奇特竟有一个叫惠明的“大师”,做得一手好烧猪肉,竟成为一绝,众人争相购买。

    文的有,武的也要有,想当年水浒传中响铛铛的花和尚鲁智深也竟然只谋到一个看菜园的职务,可见大相国寺内肯定人材济济,至于得到的高僧也是车载斗量,甚至还有来自国外的洋和尚。也许有了这样的基础和文化的传承,大相国寺毁了建、建了毁,在来来往往千百年来的朝代的变更中仍然屹立在这旧都的闹市中,在喧闹的红尘中半僧半俗的生活,这样的日子一直到民国的某一天嘎然而止。

    民国时期的大相国寺已经有些破败了,原来老院子的四周被居民占去了许多,使本来宽大的寺院变得狭小。不仅仅如此,既便是存下来的殿舍也有些破旧,大雄宝殿上长满了瓦楞子,八角琉璃殿掉了一角,前面的山门有点摇摇晃晃。既然都民国了,从前的好日子当然也就不复存在,寺院里还有八十多名僧众勉勉强强的靠着收些租金和香火钱度日。某天的早上,天气有些晦气,主持叙慧晚起了许多,度着步子来到山门口想看看是否需要修一下那残旧的山门。忽然就看到门外的广场上站满军队,乌黑的枪口直对着寺院。叙慧有些慌乱,颤抖的想问个究竟,一个长官模样的军人来到面前大声地宣布:奉督军冯玉祥将军的命令,大相国寺被接管了,寺内和尚限期二十四小时内必须全部撤离。

    那一年是公元1927年,冯玉祥主政河南,第二年相国寺被改为中山大市场,这座千年的古寺成为一个商业文化场所。再往后……是我大天朝,灰常灰常和谐,就不提了。

    李曜一边走,一边心中想道:“炒作是个好手段,就像王氏炒作我的文名,就是个一箭双雕的好手段,我如今似乎也有必要考虑弄点东西炒作一下,也好……”

    正念即如此,忽然听见身边的憨娃儿悄声道:“郎君,周围有十二个人在监视我们,分成三队,除了原先就有的那一队尾随,还有一队把住大门,一队散开在我们前面……”

    李曜微微露出一丝嘲讽地笑容:“敬翔果然有些能耐,只可惜,多谋无断。”

    憨娃儿楞道:“郎君到底是夸他还是损他?”

    李曜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小声道:“不是夸,也不算损。”

    憨娃儿莫名其妙:“那郎君的意思是?”

    李曜仰头看了看天空,笑得轻松自在,悠然道:“我笑老天不肯让我这么早死。”

    憨娃儿更不明白了,挠头道:“郎君说的,俺听不懂。”

    李曜看着他,摇头一笑:“运气,运气而已……若是朱温今日未曾离汴,我必丧命于此。”

    卷二 开山军使 第205章 金蝉脱壳(上)

    更新时间:2013-03-04

    听了老和尚的话,李曜忍不住问:“禅师为何要说将这《十六应真像》赠与某之后,便凑足了十八罗汉之数?”

    老和尚笑道:“檀越若有机缘,今后自当知晓。”

    李曜微微蹙眉,他不喜欢被人用故弄玄虚之词忽悠,不过想想,收下这些画,也无甚打紧,这年头总不会有卫星定位跟踪设备,怕他何来?

    当下便道:“如此,多谢禅师厚赠,不知禅师可还有甚教诲?”

    老和尚摇摇头:“教诲却不敢说,只有一句,望檀越日后决策大事之时能够记起。”

    李曜点头道:“请禅师明言。”

    老和尚合十道:“一念般若,无违本心。”

    李曜听了,有些迟疑。他知道般若[注:读作‘波惹’。]本是梵语音译词,汉语的意思大多翻译成智慧,但他也听说,般若这个词所表达的“智慧”,似乎区别于普通的智慧,但具体的意思他却又不甚了了,这也是他对佛家教义所知甚少的原因。

    其实般若这个智慧包含六种,就是所谓的六般若,第一种是实相般若,第二种是境界般若,第三种是文字般若,第四种是方便般若,第五种是眷属般若,第六种是观照般若。六种的内涵就是金刚般若。

    简单的说,般若在某种程度上,就几乎类似于老子所说的“道”。

    正因李曜不解,听了老和尚这句话,他便有些犹疑,迟迟不语。

    老和尚见了,知他难悟,笑了笑,忽然偏头问憨娃儿道:“这位檀越,老衲这句话,也送给你,你可明白老衲之意?”

    憨娃儿一愣:“哪句话?”

    老和尚哑然失笑,却不生气,反而微笑道:“一念般若,无违本心。”

    憨娃儿却是毫不迟疑,道:“俺自然是懂的,就是俺本来想怎么着,那就怎么着,别胡思乱想,越想越复杂,越复杂越不知道咋办……哎呀我说,老和尚你这话俺喜欢听,俺这个人,就是懒得多想。”

    李曜哭笑不得,刚想轻斥一句“胡说八道”,哪知那老和尚竟然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檀越所言,虽然浅直,却是直指本心,这……便是般若。”

    李曜愕然呆住,又想了想,仍是不明白,干脆苦笑道:“禅师若是叫我等随心所欲,只怕我等听了做了,便要坏事了。”

    老和尚笑道:“那是为何?”

    李曜摇头叹道:“那黄巢当年,何其随心所欲?结果如何?他自己黄粱一梦、身首异处不说,天下多少无辜百姓因他丧命?如今天下凋敝,十之是因其乱波及……禅师,这般随心所欲,实非我所欲。”

    老和尚依旧慈眉善目地笑着:“此等随心所欲既非檀越之所欲,然则檀越所欲者何也?”

    李曜张张嘴,又苦笑起来:“说来只怕无人相信,不如不说罢了。”

    老和尚摇头道:“黄巢称‘天补平均’之时亦有人信,檀越之话如何便不会有人相信了?檀越便请说罢。”

    李曜苦笑道:“禅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我所欲者,愿天下再无饥饿、再无寒冷、再无人欺人之恶念、再无人杀人之惨像;我愿天下万民安居乐业,幼有所教、壮有所为、老有所依;我愿……我愿让那即将到来的悲剧,不再重现。”

    李曜这番话说出来,老和尚也不禁愣了一愣,继而合十笑道:“此圣贤之所欲也,为何便无人愿信?老衲便信。”

    不待李曜答复,老和尚又道:“既是如此,老衲别无他话,只愿将来檀越临机决断之时,莫要忘了今日之本心,如此,老衲便不憾今日之会。”

    李曜正要说话,老和尚却下了逐客令,道:“今日天色将晚,檀越若要出城,只怕便再拖延不得了。”

    李曜心中一凛,下意识否认:“某来汴州游历,何必立刻便走?”

    老和尚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不瞒李檀越,大相国寺昨日有苦行僧自齐鲁来,朱汴帅作战已毕,不日即将返汴,檀越多留一日便多一分危险,老衲料檀越行事看似大胆乖张,实则变化万端,截取天机一线欲破而出之,故趁今夜敬尚书等尚有犹疑之时,必然潜出城外遁走……檀越莫非担心老衲泄露,故而不肯将实情相告?”

    李曜心中震惊,面上却不露分毫,反而微笑道:“禅师似是对某了如指掌,这倒叫人好生奇怪,某自问并不与禅师相熟,不知禅师何以得知某之身份?莫非禅师已然修得他心通之大般若、大神通,能知某心中所想不成?”

    老和尚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何有如此神通?檀越毋庸多疑,檀越之身份,乃老衲一位故人告之。那位故人与檀越颇有渊源,知檀越此来所图甚大,又偏偏行了一步险棋,欲意一窥宣武内庭,故托老衲转达一语。”

    李曜心中冒出一个人的形象,面上依旧平静如水,淡然笑道:“不知这位前辈欲请禅师提点晚辈何语?”

    老和尚道:“老衲那位故人说:善泳者溺。”

    李曜沉默片刻,点头道:“多谢。”又问道:“未请教禅师法号?”

    老和尚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法号贯休。”

    李曜颌首,也合十一礼:“多蒙禅师提点教诲,既如此,晚辈这就去了。”

    贯休道:“檀越且慢。老衲虽不知檀越如此泰然自若,似对出城甚有把握,究竟是有何等成竹在胸,但这汴州城被汴帅经营十余年,早已固若金汤,城中守备严密……”

    李曜轻笑道:“禅师以为某欲如何出城?”

    贯休摇了摇头道:“老衲思来想去,汴州城防唯一的弱点,便是汴河水道,这汴州交通天下,东南西北客商往返,多走水路,是以路上城防再严,水路也总能想出一些办法,绕过严审。只是老衲听闻,水路之上,也有汴帅所设关卡,白日里进出汴州,须持通关文书,入夜之后,更是封锁出城关卡,不许商船进出……只是,依檀越之智必然知晓此中关节,莫非便要反其道而行之,不走水路,而走陆路?”

    李曜哈哈一笑,看了憨娃儿一眼,给他个眼色。

    憨娃儿摇头道:“周围没人。”

    李曜这才笑道:“反其道而行之,这一点某料敬翔亦能料到。”

    贯休见他不说,倒也不再多问,只是微笑道:“人称檀越一步三计,老衲今夜便在这大相国寺之中,坐观檀越龙戏群虾。”

    李曜拱拱手:“告辞!”

    贯休合十回礼:“阿弥陀佛,檀越一路顺风。”

    ------------------------------

    戌时三刻,万户灯光。此时的汴州虽远不能比宋时清明上河图中所绘之繁荣,但它毕竟是东西南北交通要道,近十年来因为朱温的苦心经营,也算颇见富庶,纵然到了夜间,城中也是灯光点点,不比别处城池那般一片漆黑。

    勾栏瓦肆不必去说,就连后世城市里著名的宵夜摊,这汴州城中也有不少。这与长安城习惯的宵禁不同,或许是因为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