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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散文第30部分阅读

是绣在角上的两个字还清晰可辨:盼盼

    如意与遗憾

    《新民晚报》

    程乃珊

    告别本身是一种遗憾的感情,幸亏还有相逢的希望在安慰着我们。

    日历只剩下那么薄薄的几张了,这意味着,我们将向这位忠实的老朋友告别了。每次告别旧年,总有那么一种依依难舍、感叹时光无情之感。然而那本厚厚的崭新的日历,又让我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一切都可以从“新”开始。因此我们又几乎带着一种迫不急待的心情迎接新年的到来……这就是生活,处处有遗憾,然而处处又有希望。希望安慰着遗憾,而遗憾又充实了希望。因此。在这送旧迎新之际,在清理自己过去一年的生活时,你必然会发现你竟有那么多的不如意和遗憾。你想考一张文凭,遗憾的是时间不够或年龄已大。有一个好朋友,遗憾的是他却离你非常遥远。事业上有了成就,遗憾的是却也因此引来一些冷嘲热讽。你真心实意爱上一个人,遗憾的是对方却不爱你。你在某个方面确有专长,遗憾的是那偏偏不是你的专业。如此种种……别恼火,别抱怨,要知道,这就是人生。尽管我们一再希望和祝贺:新年如意!但希望是一回事,生活又是另一回事,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遗憾。

    我并不讨厌遗憾。我认为它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色彩,它为生活增添了美感和深度。有个遥远的好朋友,你会更着意精心地去培育这朵友谊之花。年龄大了还得考文凭,这正是锤炼你的意志的机会。成功之后遭人冷语,正好给你泼冷水,不致使胜利冲昏你的头脑。另有爱好却不是专业,可以使你业余生活更加丰富。至于你爱上了他,他却不爱你,那么过若干年后,这将是你生命史上很美很富有回味的篇章……别嘲笑我这是以“阿q精神”自蔚。事实上,我以为,与其顺顺当当地在生命的航程上滑翔,不如多点遗憾多点挫折来充实和丰富我们的航程。

    从另一方面说,遗憾本身是我们人类对现状和自身表示不满足和改革的一种呼号。正因为如此,许多科学发明才能不断完善,犹如最初的留声机进化改良到如今的立体声唱机,煤油灯发展到小太阳灯,刚问世时价格昂贵的青霉素,现在已是普通的药品……遗憾还可以说是测定我们内心稳健与否的一根公正的杠杠。须知,并不是所有的遗憾都可以或者都应该得到满足的,它还必须从属于民族的利益、国家的法律和道德的准则。有许多遗憾是无法避免的,假如我们在心理上战胜它了,我们的责任感会因此更强一点了,我们的肩头就更结实了,也就是说,我们的内心更稳健了,我们在走向成熟,在人生之路上又跨前了一步。

    告别了,旧的岁月,我们有点难舍,但我们并不怅然。青春在悄悄逝去,我们有点遗憾,但我们并不悲观。在兴致勃勃地挂上新年日历之际,年轻朋友们,我不想说:新年如意,一帆风顺。我谨祝贺你们:新年进步!

    三代

    林文煌

    在交叉路口转弯的时候,我的脚踏车把一位陌生先生的右脚踝压伤了。本来我安全避闪的,当我看到那位先生一手牵着一个刚会走路模样的小男孩,一手牵着一个步履蹒跚的年老中风病患者时,我立刻紧急煞车把车头倾向一边,就在这时,他突然急速地跨前一步,自己撞了上来。

    我赶紧跳下车,不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边弯下腰按摩脚踝,一边和气地抬起头:“我不怪你,是我自己撞上的……。也许是我太多虑了,我以为车子如果不会撞上我的小孩,便会撞上我的父亲,于是下意识地上前阻挡。”

    在我惊魂未定,讷讷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位先生已牵着小孩和老者慢慢离去,我愣愣的目送他们,三个脚步迟缓的背影构成一幅感人的画面。我有搁下车子跟上去帮助那位先生的冲动。可是,我一直没有那样做;我发觉小孩和老者好像那位先生肩上的两头担子,再艰苦他也不肯放下任何一边的。

    三个人一双眼睛

    散文

    华夏

    星期日。百货大楼。熙熙攘攘。

    从楼上拼排走下三个人。中间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约莫有八九岁。他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

    爸爸和妈妈是两个盲人。

    很小心很慢地踩着一阶一阶的楼梯。所有目睹的人立刻停止了脚步,闪开了一条路。喧闹声像绷断了弦的琴。

    一步、二步、三步……那男孩的眸子多明亮啊,漆黑漆黑的。他们一边走,一边说着,还有笑在三张脸上流。

    渐渐地,远了。

    三个人的一双眼睛。

    而我,两只脚却像生了根,纹丝不动了许久。思绪的羽翼却飞向了辽远。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才像从酣睡中惊醒,身躯抖动了一下,呼吸也振颤了。

    三个人一双眼睛。还有笑在脸上流。

    我不知为了什么,竟跑下楼,去追赶他们。我想更准确地看清他们的长相。我想望望小男孩的眼睛,摸摸他的头,再捧起他的闪着炽炽光彩的小脸,还想和他的爸爸妈妈握握手。我要寻问他们关于这个世界、关于生活中的很多问题。

    三个人一双眼睛。还有笑在脸上流。

    我跑到街中央,车流和人流淹没了那三个人。我惘然若失。

    我突然觉得天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蓝过,生活从来没有这样美好过。新鲜的阳光在这个世界上流着,正如新鲜的笑在三张脸上流着。

    哦,我为什么竟哭了!

    三个小女孩

    光明日报

    季羡林

    我生平有一桩往事:一些孩子无缘无故地喜欢我,爱我;我也无缘无故地喜欢这些孩子,爱这些孩子。如果我以糖果饼饵相诱,引得小孩子喜欢我,那是司空见惯,平平常常,根本算不上什么“怪事”。但是,对我来说,情况却绝对不是这样。我同这些孩子都是邂逅相遇,都是第一次见面。我语不惊人,貌不压众,不过是普普通通,不修边幅,常常被人误认为是学校的老工人。这样一个人而能引起天真无邪、毫无功利目的、二三岁以至十一二岁的孩子的欢心,其中道理,我解释不通,我相信,也没有别人能解释通,包括赞天地之化育的哲学家们在内。

    我说:这是一桩“怪事”,不是恰如其分吗?不说它是“怪事”,又能说它是什么呢?大约在50年代,当时老祖和德华还没有搬到北京来。我暑假回济南探亲。我的家在南关佛山街。我们家住西屋和北屋,南屋住的是一家姓田的木匠。他有一儿二女,小女儿名叫华子,我们把这个小名又进一步变为爱称:“华华儿”。她大概只有两岁,路走不稳,走起来晃晃荡荡,两条小腿十分吃力,话也说不全。按辈分,她应该叫我“大爷”;但是华华还发不出两个字的音,她把“大爷”简化为“爷”。一见了我,就摇摇晃晃跑了过来,满嘴“爷”、“爷”不停地喊着。走到我跟前,一下子抱住了我的腿,仿佛有无限的乐趣。她妈喊她,她置之不理。勉强抱走,她就哭着奋力挣脱。有时候,我在北屋睡午觉,只觉得周围鸦雀无声,恬静幽雅。“北堂夏睡足”,一枕黄粱,猛一睁眼:一个小东西站在我的身旁,大气不出。

    一见我醒来,立即“爷”、“爷”叫个不停。不知道她已经等了多久了。我此时真是万感集心,连忙抱起小东西,连声叫着“华华儿”。有一次我出门办事,回来走到大门口,华华妈正把她抱在怀里。她说,她想试一试华华,看她怎么办。然而奇迹出现了:华华一看到我,立即用惊人的力量,从妈妈怀里挣脱出来,举起小手,要我抱她。她妈妈说,她早就想到有这种可能,但却没有想到华华挣脱的力量竟是这样惊人地大。大家都大笑不止,然而我却在笑中想流眼泪。有一年,老祖和德华来京小住,后来听同院的人说,在上着锁的西屋门前,天天有两个“小动物”在那里蹲守:一个是一只猫,一个是已经长到三四岁的华华。“可怜小儿女,不解忆长安”。华华大概还不知道什么北京,不知道什么别离。天天去蹲守。她那天真稚嫩的心灵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望眼欲穿而不见伊人。她的失望,她的寂寞,大概她自己也说不出,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了。

    上面是华华的故事。

    下面再讲吴双的故事。

    80年代的某一年,我应邀赴上海外国语大学去访问。我的学生吴永年教授十分热情地招待我。学校领导陪我参观,永年带了他的妻子和女儿吴双来见我。吴双大概有六七岁光景,是一个秀美、文静、伶俐的小女孩。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她最初还有点腼腆,叫了一声“爷爷”以后,低下头,不敢看我。但是,我们在校园中走了没有多久,她悄悄地走过来,挽住我的右臂,扶我走路,一直偎依在我的身旁,她爸爸妈妈都有点吃惊,有点不理解。我当然更是吃惊,更是不理解。一直等到我们参观完了图书馆和许多大楼,吴双总是寸步不离地挽住我的右臂,一直到我们不得不离开学校,不得不同吴双和她妈妈分手为止,吴双眼睛中流露出依恋又颇有一点凄凉的眼神。从此,我们就结成了相差六七十岁的忘年交。她用幼稚但却认真秀美的小字写信给我。我给永年写信,也总忘不了吴双。我始终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值得这样一个聪明可爱的小女孩眷恋?上面是吴双的故事。

    现在轮到未未了。未未是一个12岁的小女孩,姓贾,爸爸是延边大学出版社的社长,学国文出身,刚强,正直,干练,是一个决不会阿谀奉承的硬汉子。母亲王文宏,延边大学中文系副教授,性格与丈夫迥乎不同,多愁,善感,温柔,淳朴,感情充沛,用我的话来说,就是:感情超过了需要。她不相信天底下还有坏人,却是个才女,写诗,写小说,在延边地区颇有点名气,研究的专业是美学,文艺理论与禅学,是一个极有前途的女青年学者。10年前,我在北大通过刘教授的介绍,认识了她。去年秋季她又以访问学者的名义重返北大,算是投到了我的门下。

    一年以来,学习十分勤奋。我对美学和禅学,虽然也看过一些书,并且有些想法和看法,写成了文章,但实际上是“野狐谈禅”,成不了正道的。蒙她不弃,从我受学,使得我经常觳觫不安,如芒刺在背。也许我那一些内行人决不会说的石破天惊的奇谈怪论,对她有了点用处?连这一点我也是没有自信的。

    由于她母亲在北大学习,未未曾于寒假时来北大一次。她父亲也陪来了。第一次见面,我发现未未同别的年龄差不多的女孩不一样。面貌秀美,逗人喜爱;但却有点苍白。个子不矮,但却有点弱不禁风。不大说话,说话也是慢声细语。文宏说她是娇生惯养惯了,有点自我撒娇。但我看不像。总之,第一次见面,这个东北长白山下来的小女孩,对我成了个谜。我约了几位朋友,请她全家吃饭。吃饭的时候,她依然是少言寡语。但是,等到出门步行回北大时,却出现了出我意料的事情。

    我身居师座,兼又老迈,文宏便扶住我的左臂搀扶着我。说老实话,我虽老态龙钟,但却还不到非让人搀扶不行的地步;文宏这一番心意我却不能拒绝,索性倚老卖老,任她搀扶。倘若再递给我一个龙头拐杖,那就很有点旧戏台上佘太君或者国画大师齐白石的派头了。然而,正当我在心中暗暗觉得好笑的时候,未未却一步抢上前来,抓住了我的右臂来搀扶住我,并且示意她母亲放松抓我左臂的手,仿佛搀扶我是她的专利,不许别人插手。她这一举动,我确实没有想到。然而,事情既然发生——由它去吧!过了不久,未未就回到了延吉。适逢今年是我85岁生日,文宏在北大虽已结业,却专门留下来为我祝寿。她把丈夫和女儿都请到北京来,同一些在我身边工作了多年的朋友,为我设寿宴。最后一天,出于玉洁的建议,我们一起共有16人之多,来到了圆明园。圆明园我早就熟悉,六七十年前,当我还在清华大学读书的时候,晚饭后,常常同几个同学步行到圆明园来散步。此时圆明园已破落不堪,满园野草丛生,狐鼠出没,“西风残照,清家废宫”,我指的是西洋楼遗址。当年何等”“辉煌,而今只剩下几个汉白玉雕成的古希腊式的宫门,也都已残缺不全。“牧童打碎了龙碑帽”,虽然不见得真有牧童,然而情景之凄凉、寂寞,恐怕与当年的明故宫也差不多了。我们当时还都很年轻,不大容易发思古之幽情,不过爱其地方幽静,来散散步而已。

    建国后,北大移来燕园,我住的楼房,仅与圆明园有一条马路之隔。登上楼旁小山,遥望圆明园之一角绿树蓊郁,时涉遐想。今天竟然身临其境,早已面目全非,让我连连吃惊,仿佛美国作家washgtonvan自己的曾孙都成了老爷爷,没有人认识他了。现在我已不认识圆明园了,圆明园当然也不会认识我。园内游人摩肩接踵,多如过江之鲫。而商人们又竞奇斗妍,各出奇招,想出了种种的门道,使得游人如痴如醉。我们当然也不会例外,痛痛快快地畅游了半天,福海泛舟,饭店盛宴。我的“西洋楼”却如蓬莱三山,不知隐藏在何方了?第二天是文宏全家回延吉的日子。一大早,文宏就带了未未来向我辞行。我上面已经说到,文宏是感情极为充沛的人,虽是暂时别离,她恐怕也会受不了。小肖为此曾在事前建议过:临别时,谁也不许流眼泪。在许多人心目中,我是一个怪人,对人呆板冷漠,但是,真正了解我的人却给我送了一个绰号:“铁皮暖瓶”,外面冰冷而内心极热。我自己觉得,这个比喻道出了一部分真理,但是,我现在已届望九之年,我走过阳关大道,也走过独木小桥,天使和撒旦都对我垂青过。一生磨炼,已把我磨成了一个“世故老人”,于必要时,我能够运用一个世故老人的禅定之力,把自己的感情控制住。年轻人,道行不高的人,恐怕难以做到这一点的。

    现在,未未和她妈妈就坐在我的眼前。我口中念念有词,调动我的定力来拴住自己的感情,满面含笑,大讲苏东坡的词:“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又引用俗语:“千里凉棚,没有不散的筵席”。自谓“口若悬河泻水,滔滔不绝”。然而,言者谆谆,而听者藐藐。文宏大概为了遵守对小肖的诺言,泪珠只停留在眼眶中,间或也滴下两滴。而未未却不懂什么诺言,也不会有什么定力,坐在床边上,一语不发,泪珠仿佛断了线似地流个不停。我那八十多年的定力有点动摇了,我心里有点发慌。连忙强打精神,含泪微笑,送她母女出门。一走上门前的路,未未好像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臂,伏在我怀里,哭了起来。

    热泪透过了我的衬衣,透过了我的皮肤,热意一直滴到我的心头。我忍住眼泪,捧起未未的脸,说:“好孩子!不要难过!我们还会见面的!”未未说:“爷爷!我会给你写信的!”我此时的心情,连才尚未尽的江郎也是写不出来的。他那名垂千古的《别赋》中,就找不到对类似我现在的心情的描绘。何况我这样本来无才可尽的俗人呢?我挽着未未的胳臂,送她们母女过了楼西曲径通幽的小桥。又忽然临时顿悟:唐朝人送别有灞桥折柳的故事。我连忙走到湖边,从一棵垂柳上折下了一条柳枝,递到文宏手中。我一直看她母女俩折过小山,向我招手,直等到连消逝的背影也看不到的时候,才慢慢地走回家来。此时,我再不需要我那劳什子定力,索性让眼泪流个痛快。

    三个女孩的故事就讲完了。

    还不到两岁的华华为什么对我有这样深的感情,我百思不得其解。

    五六岁第一次见面的吴双,为什么对我有这样深的感情,我千思不得其解。

    12岁的下学期才上初中的未未,为什么对我有这样深的感情,我万思不得其解。

    然而这都是事实,我没有半个字的虚构。我一生能遇到这样三个小女孩,就算是不虚此生了。

    到了今天,华华已经超过40岁。按正常的生活秩序,她早应该“绿叶成荫”了,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我这“爷”?吴双恐怕大学已经毕业了,因为我同她父亲始终有联系,她一定还会记得我这样一位“北京爷爷”的。

    至于未未,我们离别才几天。我相信,她会遵守自己的诺言给我写信的。而且她父亲常来北京,她母亲也有可能再到北京学习、进修。我们这一次分别,仅仅不过是为下一次会面创造条件而已。

    像?br />好看的电子书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