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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散文第40部分阅读

    么办?我还指望你付学费哩!”“知足一点吧!你已经老啦!她不管你,将来你怎么办?还想找另一个?就凭你的破运气,算了吧!”所有的言语全都是倒戈的意味。

    而我们仍旧不时地要反唇相向。今天一大早又为了件鸡毛蒜皮的事儿,双方的吵声都到了震耳的程度,气氛恶劣。妻怒冲冲顶着大太阳出了门,何苦呢?邮箱里有儿子寄来的一张卡片,今天又是父亲节了。儿子寄来的卡片通常都挺幽默,开开老头的心,写上两句歪词。这次卡片上有一双戴眼镜的老狗,使我琢磨不透,翻过来却见到他挺工整地写了几行字:“父亲节快乐。请你们和睦相处吧!因为人活到最后,你所拥有的也只是那几个关心你的人。”

    嗨!一时竟百感交集,止不住老泪纵横起来。

    妻由外面回来,怒气消了大半,低头换鞋,额头沁出几颗汗珠。我说:“喂!我有没有同你讲过我爸爸过年包饺子的事?”

    我的家在哪里

    《人民政协报》

    冰心

    梦,最能“暴露”和“揭发”一个人灵魂深处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向往”和“眷恋”。梦,就会告诉你,你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地方和人。

    昨天夜里,我忽然梦见自己在大街旁边喊“洋车”。有一辆洋车跑过来了,车夫是一个膀大腰圆,脸面很黑的中年人,他放下车把,问我:“你要上哪儿呀?”我感觉到他称“你”而不称“您”,我一定还很小,我说:“我要回家,回中剪子苍。”他就把我举上车去,拉起就走。走穿许多黄土铺地的大街小巷,街上许多行人,男女老幼,都是“慢条斯理”地互相作揖、请安、问好,一站就站老半天。

    这辆洋车没有跑,车夫只是慢腾腾地走呵走呵,似乎走遍了北京城,我看他褂子背后都让汗水湿透了,也还没有走到中剪子巷!这时我忽然醒了,睁开眼,看到墙上挂着的文藻的相片。我迷惑地问我自己:“这是谁呀?中剪子巷里没有他!”连文藻都不认识了,更不用说睡在我对床的陈只有住着我的父母和弟弟们的中剪子巷才是我灵魂深处永久的家。连北京的前圆恩寺,在梦中我也没有去找过,更不用说美国的娜安辟迦楼,北京的燕南园,云南的默庐,四川的潜庐,日本东京麻市区,以及伦敦、巴黎、柏林、开罗、莫斯科一切我住过的地方,偶然也会在我梦中出现,但都不是我的“家”!

    这时,我在枕上不禁回溯起这九十年所走过的甜、酸、苦、辣的生命道路,真是“万千恩怨集今朝”,我的眼泪涌了出来……前天下午我才对一位年轻朋友戏说:“我这人真是‘一无所有’!从我身上是无‘权’可‘夺’,无‘官’可‘罢’、无‘级’可‘降’,无‘款’或‘罚’,无‘旧’可‘毁’;地道的无顾无虑,无牵无挂,抽身便走的人。万万没有想到我还有一个我自己不知道的,牵不断、割不断的朝思暮想的‘家’!

    我的空中楼阁

    李乐薇

    山如眉黛,小屋恰似眉梢的痣一点。

    十分清新,十分自然,我的小屋玲珑地立于山脊一个柔和的角度上。

    世界上有很多已经很美的东西,还需要一些点缀,山也是。小屋的出现,点破了山的寂寞,增加了风景的内容。山上有了小屋,好比一望无际的水面飘过一片风帆,辽阔无边的天空掠景中的一点生气,一点情调。

    小屋点缀了山,什么来点缀小屋呢?那是树!

    山上有一片纯绿色的无花树;花是美丽的,树的美丽也不逊于花。花好比人的面庞,树好比人的姿态。树的美在于姿势的清健或挺拔、苗条或婀娜,在于活力,在于精神1有了这许多树,小屋就有了许多特点。树总是轻轻摇动着。树的动,显出小屋的静;树的高大,显出小屋的小巧;而小屋的别致出色,乃是由于满山皆树,为小屋布置了一个美妙的绿的背景。

    小屋后面有一棵高过屋顶的大树,细而密的枝叶伸展在小屋的上面,美而浓的树荫把小屋笼罩起来。这棵树使小屋予人另一种印象,使小屋显得含蓄而有风度。

    换个角度,近看改为远观,小屋却又变换位置,出现在另一些树的上面。这个角度是远远地站在山下看。首先看到的是小屋前面的树,那些树把小屋遮掩了,只在树与树之间露出一些建筑的线条,一角活泼翘起的屋檐,一排整齐的图案式的屋瓦。

    一片蓝,那是墙;一片白,那是窗。我的小屋在树与树之间若隐若现,凌空而起,姿态翩然。本质上,它是一幢房屋;形式上,却像鸟一样,蝶一样,憩于枝头,轻灵而自由!

    小屋之小,是受了土地的限制。论“领土”,只有有限的一点。在有限的土地上,房屋比土地小,花园比房屋小,花园中的路又比花园小,这条小路是我袖珍型的花园大道。和“领土”相对的是“领空”,论“领空”,却又是无限的,足以举目千里,足以俯仰天地,左顾有山外青山,右盼有绿野阡陌。适于心灵散步,眼睛旅行,也就是古人说的游目骋怀。这个无限的“领空”,是我开放性的院子。

    有形的围墙围住一些花,有紫藤、月季、喇叭花、圣诞红之类。天地相连的那一道弧线,是另一重无形的围墙,也围住一些花,那些花有朵状有片状,有红,有白,有绚烂,也有飘落。也许那是上帝玩赏的牡丹或芍药,我们叫它云或霞。

    空气在山上特别清新,清新的空气使我觉得呼吸的是香!

    光线以明亮为好,小屋的光线是明亮的,因为屋虽小,窗很多。例外的只有破晓或入暮,那时山上只有一片微光,一片柔静,一片宁谧。小屋在山的怀抱中,犹如在花蕊中一般,慢慢地花蕊绽开了一些,好像群山后退了一些。山是不动的,那是光线加强了,是早晨来到了山中。当花瓣微微收拢。那就是夜晚来临了。小屋的光线既高于科学的时间性,也高于浪漫的文学性。

    山上的环境是独立的,安静的。身在小屋享受着人间清福,享受着充足睡眠,以及一天一个美梦。

    出入的交通要道,是一条类似苏花公路*的山路,一边傍山,一边面临稻浪起伏的绿海和那高高的山坡。山路和山坡不便于行车,然而便于我们走。我出外,小屋是我快乐的;我归来,小屋是我幸福的终站。往返于快乐与幸福之间,哪儿还有不好走的路呢?我只觉得出外时身轻如飞,山路自动地后退;归来时带几分雀跃的心情,一跳一跳就跳过了那些山坡。我替山坡起了个名字,叫幸福的阶梯,山路被我唤做空中走廊!

    我把一切应用的东西当做艺术,我在生活中的第一件艺术品——就是小屋。白天它是清晰的夜晚它是朦胧的。每个夜幕深重的晚上,山下亮起灿烂的万家灯火,山上闪出疏落的灯光。山下的灯把黑暗照亮了,山上的灯把黑暗照淡了,淡如烟,淡如雾,山也虚无,树也缥缈。

    小屋迷于雾失楼台的情景中,它不再是清晰的小屋,而是烟雾之中、星点之下、月影之侧的空中楼阁!

    这座空中楼阁占了地利之便,可以省去许多室内设计和其他的装饰。”“虽不养鸟,每天早晨有鸟语盈耳。

    无需挂画,门外有幅巨画——名叫自然。

    *苏花公路——台湾东部苏澳至莲花的公路,沿途在悬崖陡壁上行走,下临太平洋,一望无际。

    我的傻瓜妈妈

    朱建勋

    某报社记者王先生外出,适逢一所小学有一个作文比赛入选作品发表会,就便采访。于次日将采访的精彩片断及感想刊了出来:国小一至六年级的学生,每人都写了一篇题为《母亲》的作文。昨天,礼堂中挤满了孩子们的家长。获奖的小朋友——上台朗读自己的文章。

    刚开始的时候,总是听到孩子们朗诵“我的妈妈是天下最伟大、最好的妈妈”,千篇一律的内容真使人想打瞌睡。我心中盘算,再听几位小朋友朗读,就先行离去。不料,下一位上台的女孩开口的头一句话,便使我大吃一惊。

    她首先以清脆悦耳的声音高声地念出作文题目,并作自我介绍——《我的妈妈是傻瓜》(爆笑)五年级我的妈妈是真正的傻瓜,她经常做错事,妈妈经常同时洗衣服和烧饭,有好几次,妈妈做菜做到一半又去晒衣服,结果锅里的汤汁都溢了出来,她为了把火关掉,一紧张,就把还没有挂上竹竿的衣服全丢在地上。结果衣服弄脏了,锅子也被她弄翻了,两边都是一塌糊涂。

    这时我的傻瓜妈妈就会以滑稽的表情,红着脸向我爸爸道歉:“我真差劲,对不起呀,下次我会注意啊!”而爸爸就会笑着回答说:“你真蠢。”

    不过我认为说这话的爸爸也一样是傻瓜爸爸(大笑)。有一天早上,大家正在吃早饭的时候,爸爸突然慌慌张张地从房间里奔出来,他一边穿上衣、打领带,一边找公事包,找到以后说了声:“啊!糟啦,来不及了。”就奔出大门。

    “放心,他一会儿就会回来。”妈妈倒是相当镇静。

    果然不出所料,爸爸没多久就走回来,而且很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你们看,我空忙了一场,竟然忘了今天是星期天呢!哈哈……”这就是我说爸爸也是傻瓜的原因。

    由这种爸爸和妈妈所生下的我,当然不可能是聪明的,弟弟也一样是傻瓜,我家里每一个人都是傻瓜(笑)。可是我……(全场突然安静下来)。

    我非常喜欢我的傻瓜妈妈,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还要喜欢她(观众席中许多母亲不禁拿出手帕来擦眼泪)。

    我长大以后,也要变成像傻瓜妈妈一样的女人,和像我的傻瓜爸爸一样的男人结婚、生小孩,然后抚养像我一样的傻瓜姊姊,和像弟弟一样的傻瓜弟弟,变成像我现在的家一样温暖又快乐的家庭。请傻瓜妈妈一定要保持健康等到那时候(大家纷纷流泪)。

    等到这个小女孩朗诵结束以后,我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位身穿学生服、外罩红毛衣、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女学生。她在泪水、笑容和鼓掌声中步下讲台,表情带着惊讶,然后跑向因高兴而流泪的“傻瓜妈妈”身边。

    我的生活龙舌兰

    空山灵雨

    我的生活好像一棵龙舌兰,一叶一叶,慢慢地长起来。某一片叶在一个时期曾美丽的昆虫做过巢|岤,某一片叶曾被小鸟们歇在上头歌唱过。现在那些叶子都落掉了!只有瘢楞的痕迹留在干上。人也忘了某叶某叶曾经显过的样子;那些叶子曾经历过的事迹惟有龙舌兰自己可以记忆得来,可是他不能说给别人知道。

    笛我的生活好像我手里这管笛子。它在竹林里长着的时候,许多好鸟歌唱给它听;许多猛兽长啸给它听;甚至天中的风雨雷电都不时教给它发音的方法。

    它长大了,一切教师的都纳入它的记忆里。然而它身中仍是空空洞洞,没有什么。

    做乐器者把它截下来,开几个气孔,搁在唇边一吹,它从前学的都吐露出来了。

    我的四季

    方舟

    张洁生命如四季。

    春天,我在这片土地上,用我细瘦的胳膊,紧扶着我锈钝的犁。深埋在泥土里的树根、石块,磕绊着我的犁头,消耗着我成倍的体力。我汗流浃背,四肢颤抖,恨不得立刻躺倒在那片刚刚开垦的泥土之上。可我懂得我没有权利逃避,在给予我生命的同时给予我的责任。我无须问为什么,也无须想到有没有结果。我不应白白地耗费时间,去无尽地感慨生命的艰辛,也不应该自艾自怜命运怎么这样不济,偏偏给了我这样一块不毛之地。我要做的是咬紧牙关,闷着脑袋,拚却全身的力气,压到我的犁头上去。我绝不企望找谁来代替,因为在这世界上,每人都有一块必得由他自己来耕种的土地。

    我怀着希望播种,那希望绝不比任何一个智者的希望更为谦卑。

    每天,我望着掩盖着我的种子的那片土地,想象着它将发芽、生长、开花、结果。如一个孕育着生命的母亲,期待着自己将要出生的婴儿。我知道,人要是能期待,就能够奋力以赴。

    夏日,我曾因干旱,站在地头上,焦灼地盼过南来的风,吹来载着雨滴的云朵。那是怎样地望眼欲穿、望眼欲穿呐!盼着、盼着,有风吹过来了,但那阵风强了一点,把那片载着雨滴的云朵吹了过去,吹到另一片土地上。我恨过,恨我不能一下子跳到天上,死死的揪住那片云,求它给我一滴雨。那是什么样的痴心妄想!我终于明白,这妄想如同想要拔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大地。于是,我不再妄想,我只能在我赖以生存的这块土地上,寻找泉水。

    没有充分的准备,便急促地上路了。历过的艰辛自不必说它。要说的是找到了水源,才发现没有盛它的容器。仅仅是因为过于简单和过于发热的头脑,发生过多少次完全可以避免的惨痛的过失——真的,那并非不能,让人真正痛心的是在这里:并非不能。我顿足,我懊恼,我哭泣,恨不得把自己撕成碎片。有什么用呢?再重新开始吧,这样浅显的经验却需要比别人付出加倍的代价来换取。不应该怨天尤人,会有一个时辰,留给我检点自己!

    我眼睁睁地看过,在无情的冰雹下,我那刚刚灌浆、远远没有长成的谷穗,在细弱的稻秆上摇摇摆摆的挣扎,却无力挣脱生养它、却又牢牢地锁住它的大地,永远没有尝受过成熟是怎么一种滋味。便夭折了。

    我曾张开我的双臂,愿将我全身的皮肉,碾成一张大幕,为我的青苗遮挡狂风、暴雨、冰雹……善良过分,就会变成糊涂和愚昧。厄运只能将弱者淘汰,即使为它挡过这次灾难,它也会在另一次灾难里沉没。而强者却会留下,继续走完自己的路。

    秋天,我和别人一样收获。望着我那干瘪的谷粒,心里有一种又酸又苦的欢乐。但我并不因为我的谷粒比别人干瘪便灰心或丧气。我把它们捧在手里,紧紧地贴近心窝,仿佛那是新诞生的一个自我。

    富有而善良的邻人,感叹我收获的微少,我却疯人一样地大笑。在这笑声里,我知道我已成熟。我已有了一种特别的量具,它不量谷物只量感受。我的邻人不知和谷物同时收获的还有人生。我已经爱过、恨过、欢笑过、哭泣过、体味过、彻悟过……细细想来,便知晴日多于阴雨,收获多于劳作。只要我认真地活过,无愧地付出过,人们将无权耻笑我是入不敷出的傻瓜,也不必用他的尺度来衡量我值得或是不值得。

    到了冬日,那生命的黄昏,难道就没有什么事情好做?只是隔着窗子,看飘落”“的雪花、落漠的田野,或是数点那光秃的树枝上的寒鸦?不,我还可以在炉子里加上几块木柴,使屋子更加温暖;我将冷静地检点自己:我为什么失败,我做错过什么,我欠过别人什么……但愿只是别人欠我,那最后的日子,便会心安得多!

    再没有可能纠正已经成为往事的过错。一个生命不可能再有一次四季。未来的四季将属于另一个新的生命。

    但我还是有事情好做,我将把这一切记录下来。人们无聊的时候,不妨读来解闷;恨我的人,也可以幸灾乐祸地骂声:活该!聪明的人也许会说这是多余;刻薄的人也许会演绎出一把利剑,将我一条条地切割。但我相信,多数人将会理解,他们将公正地判断我曾做过的一切。

    在生命的黄昏里,哀叹和寂寞的,将不会是我!

    我的未婚妻

    丁小辰

    一个傻的可爱的美丽天使,带着爱神的旨意,来到人间寻找幸运的白马王子。

    她,秀美的脸上总带有孩子般的天真;她什么都不懂,可什么都懂。

    看着天上的星星,她会为牛郎、织女叹息。

    看着窗外的雨丝,她会为天下所有不能成为眷属的有情人悄然流泪。

    当你希望她成熟,她却总是孩子;当你希望她天真,她却什么都计较。你真正感到寒冷的时候,她全然不知,可你却常常要在不冷时接受她那么多温暖的关心。

    在她的想象中,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在那小小的天地里,阳光总是那么明媚,那么灿烂。

    她,喜欢男子的刚强,可又希望缠绵的柔情;她,希望男子汉沉稳,可又要有十足的幽默。看来她喜欢深入浅出,可又常说:“你名利思想严重。只知道爱事业,重名誉,成天也不管我……”对于那些名不经传、沉溺儿女情中的少年,她又是那样的不屑一顾。

    无时无刻,她不在精心编织着自己的春梦。时而色彩斑斓,辉煌灿烂;时而清丽淡雅,朦胧娟秀。那如画的山色湖边,一位“白马王子”正期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