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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本草第12部分阅读

    算拖到何时,才真的将这事放心上呢?”

    绯衣青年垂了垂眼帘,他看一眼手腕处缠绕的浅碧绸带,回答的很是从容,“前些日子,归云堂忙于真武大会的事,我也无暇顾及到其他,最近手头还有一些重要的事,等忙完这阵子……”

    正文 【090】阳奉阴违

    “忙忙忙,忙你他妈的魂!”中年男人忽的掀桌而起,他指着绯衣青年,嘴上破口大骂,“陆融止,你他娘的有时间往一个死人的坟前跑,你他娘的怎么就没时间想想自己讨老婆的事呢?”

    中年男人指鼻子骂脸,绯衣青年面不改色,丝毫没有谎言被拆穿后的羞愧、恼怒、无地自容,也完全没有替自己辩解的意思,他端然而坐,仿佛被说的那个人同他毫无关联。

    中年男人见状,更是气的怒火中烧,他甩手将桌子掀翻,有些咆哮的道,“陆融止,我霍光山的女儿,霍青柠,她已经过世五年了,你自杀也自杀过,沉沦也沉沦过,我儿青柠逝去五年,你是一个大活人,生死两重天,你他妈的怎么就对一个亡人痴心不悔呢?”

    满桌的菜肴洒在地上,碗碟瓷勺碎成一片,溅出的汤汁四散流淌,整个地面杯盘狼藉。绯衣青年端坐如初,只是在听到青柠二字的时候,他如同久病之人,脸色一瞬间苍白起来。

    “陆融止,老子膝下无儿无女,老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婚姻大事!可是这么多年,你他娘的对老子都是阳奉阴违!”霍光山怒红了眼,表情又悲又痛,“陆融止,青柠已经过世五年,五年,我和你秀姨都看开了。我知道,你对我们好是一回事,而我们说的话,对你又是一回事。”

    霍光山声音顿了顿,他趋身上前一步,两膝一弯,对着绯衣青年直直跪了下去,“陆融止,我霍光山求你看在我是霍青柠她爹的份上,听我一言……”

    中年女人起身离席,也一同跪了下来,声音哽咽的道,“融儿,人死不能复生,我和你霍叔只求你能早日娶妻生子,过着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绯衣青年的长发扎束齐整,只垂下两条镶边的玉帛丝带,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脸部的轮廓俊泽如画,只是脸型清瘦,瘦的下巴有些尖俏。

    面对双双跪下的一对中年夫妇,绯衣青年缓缓站了起来,浮光暗影之间,绯衣青年直身而立,身形伶仃,肩背瘦削,他的脸上浮着如同霜雪般的苍白,“只要霍叔和秀姨觉得有合适的姑娘,这事就按你们说的办。融儿手头事多,眼下就不多留了。”

    屋外,阳光从天际铺张的洒下,人潮涌动的街头,生着剪水双瞳的女子小手紧紧的牵着白衣青年的手指,她小口小口的舔着手上的棉花糖,嘴上笑的比糖还要甜一些。

    趁着陆融止在潇湘苑宴请的空隙,百草跟着颜初随意的漫步街头,这要是换做以前,百草是各种稀罕小玩意都要用手摸一摸,哪怕什么都不买,就是看看也来劲,但是现在百草莫名的失了兴致,只同颜初闲步逛着。

    大街上,人群拥拥攘攘,百草不知道被谁推了一下,身子轻微的晃了晃,颜初一把扶住她,确定没事,又很快松手。

    百草抿了抿嘴唇,翦水双瞳里目光闪烁,路过人多的地方,百草又像是被谁推了一下,重心不稳的栽了出去。

    这一下来的太突然,猝不及防间,颜初还是身姿翩然的伸手扶住了她,百草站稳以后,首先注意到的是颜初握着她的手,青年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纤长有力,百草的小手被他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周身涌过异样的暖流,心田里涌出满满的喜悦和浅浅的羞涩。

    颜初瞥见她脸颊上一抹可疑的红晕,他略微思索了一下,似是在回忆什么。街旁有叫卖棉花糖的小贩吆喝而过,颜初顺手买下一支,百草笑意腼腆的接在手里。

    人来人往的街头,面容俏丽的少女一手拿着大大的棉花糖,另一只手牢牢的抓着白衣青年的手指。

    金色的阳光照下来,白衣青年的唇角牵出暖暖的笑意,他手指一弯,重新将少女雪白如玉的手裹入自己的掌心。

    这个动作幅度很小,一般人几乎察觉不到,但是对于百草来说,感觉十分敏锐。她手握着大半的棉花糖,嘴上傻呵呵的笑着。

    街头的路口处,有人悬马勒缰,马背上的青年,绯衣缎衫,手腕处缠着几圈浅碧的绸带。百草看到那人的身影,一下子就冷了笑脸,她下意识的往颜初身后躲了躲。

    绯衣青年的长发扎束齐整,只垂下两条镶边的玉帛丝带,他斜挑一双丹凤眼,古井无波的眼眸似有似无的扫过对面二人紧握的双手,“墨白楼主,我要带这个女人回堂中,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百草低头抽出自己的手,颜初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他似乎是在隐忍某种情绪,声音压的很低,“小丫头,任何人都无法胁迫我什么,包括归云堂堂主,只要你不想去,你就可以不去。”

    百草头垂的很低,脚尖在地上划着圆,“颜初,你也晓得我爹的事,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他的话我怎么能不听呢?”

    繁华的街市路口,车来马往,人群川流不息,百草缓步上前,接近骏马身侧的时候,绯衣青年探身,他展臂一捞一甩,不带任何顾惜的将少女丢上马背。

    街市上人潮涌动,嘈杂不堪,绯衣青年手握缰绳,胳膊虚虚的环住少女,他拨转马头,脚下一蹬,跨马离开。

    “我跟你回去,你要骑马可以,能不能让我坐马车?”骏马一路狂奔,颠簸的马背就像钝刀割肉,百草疼的脸上变色,而陆融止对她的话却置之不理。

    百草疼痛难忍,几次试图滚下马背,都被陆融止按住身子,她死命的反抗,陆融止手上用力,直到紧紧的将她箍在怀里,丝毫 动弹不得。

    骏马一路疾行,回到晏城分堂的时候,百草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看着瘫软在地的少女,陆融止似乎意识到什么,他微一蹙眉,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在马上的时候,你舍不得将马鞍让给我,现在又何必管我的死活呢?”少女像是哭过,眼睛红红的,她出口,一字字的道,“放我下来。”

    正文 【091】针尖对麦芒

    陆融止脚下不停,他抱着少女径直走向自己的院子。少女软软的躺在青年的臂弯里,她面容苍白,唇无血色,显出极度的憔悴和虚弱。

    “放我下来,只要让我离你远一点,比什么都好!”百草声音冷冷的,带着点切齿的恨意和恼意。

    陆融止抱着她一路向前,对她的话不予理会,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升起腾腾的怒火,她摘下鬓间的坠玉流苏发饰,将尖利的那一端直直的扎向陆融止的胸口,沉着脸道,“放我下来。”

    陆融止略微皱了皱眉,依旧向前,百草也恼了,她使出狠劲,将发簪的尖端刺入的更深。陆融止皱眉不语,百草恼恨交织,手上用力也格外的很辣,两人如同针尖对麦芒,各不相让。

    直到踏入满是翠色树木的幽静庭院,陆融止弯腰将百草放在床榻上,他拔下扎进胸口的秀致发簪,语气淡漠的道,“我会请大夫帮你医治。”

    百草用手撑着从床上爬起来,表情倔强道,“我不需要!”

    陆融止眸光微缩,他一个砍手刀的姿势,百草动作一僵,身形突兀的倒在床上。等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屋外阳光正好,大约是半上午的光景。

    百草从床上坐起来,注意到自己只穿着单衣,床头的小几上叠放着几套衣衫,百草一件一件的抖开来,除了款式略有差别,颜色无一不是青色,阳春三月草木萌发的云水之青!

    百草赌气将那些衣服一件件的扔了出去,悉数扔完,又发觉自己原来的衣服无处可寻,怎么找也找不到。百草无计可施,气过、骂过、诅咒过,她还是弯腰 拾起扔在地上的衣衫。

    五花肉和小骨头见到鲜活的百草,都是眼前一亮。五花肉对百草热情有加,百草也乐的和他们套近乎,彼此寒暄一番,各自表达了心头所需所想,百草没有栖息之地,她想让五花肉为她张罗一处空房。

    五花肉话多,废话也多,而小骨头表情拽拽的,给人一种很劲道的感觉。百草不知道这两人是性格决定口味,还是口味决定了性格,而两人的关系也着实能用骨肉相连来形容。

    不一日,五花肉收拾床铺,搬到隔壁小骨头的房间,而百草也终于天遂人愿的有了安身所在,纵然不能远远逃离陆融止,但是能避而不见也是好的。

    小骨头和五花肉两人每天都为了谁睡床上,谁睡地下,大打出手。小骨头赢了,他睡床上。小骨头输了,重打一次,直到他打赢为止。

    百草觉得有些对不住五花肉,于是她每日将他的红烧肉多烧一倍的分量,为了防止小骨头吃的有力气,同五花肉打的更欢,百草有心将他的红烧排骨剔除大半的量。

    小骨头很快啃完油滋滋的骨头,百草看着五花肉面前料多量足的红烧小排,手上又殷勤的为他夹了一筷子的菜,笑意殷殷的道,“五少爷,我占了你的房间,让你连个睡的地方都没有,实在不好意思啊!”

    五花肉自称五爷爷,江湖上也便尊称他五少爷,遇到五花肉和小骨头同时出现,江湖上其他门派最头疼的就是对二人的称呼问题。

    若唤五少爷、六少爷,五少爷的笑脸是很阳光的,但若改口四少爷、五少爷,后者嘴上笑着,眼神却像一把剜肉的刀。

    久而久之,江湖上对两人的称呼是能含糊则含糊,实在含糊不得,口齿不清也要给它蒙混过去。

    “六少爷,你这么快就吃过了呀?”百草转头望向小骨头,故作惊讶的说出这么一句,五少爷可以随口喊,但是四少爷或六少爷,不论喊出哪一声,都会得罪到人。

    百草对小骨头的称呼也是绝口不提,偶然听到她字正腔圆的喊了出来,小骨头神色不悦是意料之中的事,就连五花肉也怔了一下,他喝下一碗热汤,用手抹一把油腻腻的嘴,畅快道,“好!这一声喊的好,五爷爷喜欢!”

    这以后,小骨头从别处搬来一张矮床榻,五花肉凑合着睡是可以的,但他要是想睡小骨头的舒适大床,架还是要打的。

    而百草也知晓了陆融止为什么可以像个无事的主,他将堂内的大小事务通通丢给五花肉和小骨头,自己却少有理会。

    百草见过颜初有多忙,所以五花肉也很忙,每次他让小骨头帮忙分担一点,小骨头只一句话,“打一架,你若能赢我,再说。”

    小骨头打赢了,自不会帮他分担,小骨头打输了,再打,直到他赢,或者两人都精疲力竭的时候,小骨头倒床就睡,五花肉还要拖着散架的身体处理堂中的各类事由。

    这日午后,吃罢饭,五花肉吊腿躺在木椅上,他眼睛半眯半睁,手上一本本的翻着各种文书信函,百草大大方方的趴在一边,她像是百无聊赖的样子,凑过手脚,东翻翻,西看看。

    对于五花肉挑选出的,他觉得有必要送给陆融止亲自过目的书函,百草也无所顾忌的逐一翻过,她表情懵懵懂懂,似是全然无心的神态,只是她视线落在书函上的时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剪水双瞳眸光收紧,似是在竭力的记住什么。

    五花肉停了停笔,他像是视而不见。小骨头斜睨一眼百草,少顷,他提剑走了出去。

    “百草姑娘,放眼江湖,唯一能和我们归云堂相抗衡的,便仅剩南方的弈剑听雨楼,这也便是江湖上所谓的二分天下,北归云,南听雨!”五花肉豪气冲天,“一山不容二虎,一片江湖也不容二主。如果我们归云堂和弈剑听雨楼动手火拼起来,百草姑娘,你更倾向于哪一方呢?”

    百草眸光闪了闪,表情嘻嘻笑着,“又不是我倾向于谁,谁就会赢!”

    五花肉看她一眼,转过头去,高声笑道,“那是!这一战谁输谁赢,不仅有关胜负,还有关生死,我们归云堂怎么输得起呢?”

    正文 【092】针尖对麦芒

    百草看着他踌躇满志的睥睨神态,心内不服,顿时脱口道,“明明说了两个势均力敌,那你怎么知道最后赢的不是弈剑听雨楼?”

    “那,你是希望我们堂主死?”

    百草撇撇嘴,“这跟陆融止的生死有什么关系呢?”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姑娘,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五花肉微微一笑,没有嘲弄,也没有挖苦的笑意,他一笑而过,接着往下道,“比如我们归云堂就会想方设法先做掉颜墨白,群龙无首,不战自乱。百草姑娘,你说呢?”

    “你们就一定要置颜初于死地么?”

    “龙虎相斗,必死其一。”

    百草面色一白,她后退半步,语气重重道,“颜初一定不会有事的!”

    “姑娘,这样在意颜墨白的安危,那我们堂主的生死算什么呢?”五花肉缓缓抬眼,他望着百草,神色平静,笑意微微,“我们堂主就那么比不得颜墨白么?”

    百草半咬着嘴唇,剪水双瞳里眸光暗沉许多,五花肉看着她呆愣的神色,似是压根没有听见他的问话,半晌徐徐道,“颜墨白,青年有为,声震江湖,确实是一个无可挑剔的人。”

    深吸一口气,五花肉又缓缓而言,“如果你觉得我们堂主比不得颜墨白的话,那我给你说一段陈年旧事吧,如果你知道我们堂主经历怎样的过往,也许不论他做什么,你都会原谅他。而我们堂主如果能回到他原来的样子,比起颜墨白是绰绰有余!”

    “我对陆融止的过往,没有兴趣。”百草甩出这么一句话,扭头就走。小骨头提剑立在门边,他的表情格外生冷。

    五花肉站了起来,他远望着百草的身影,沉默片刻,转身朝着小骨头,轻微一笑,“你方才提剑出去的时候,身上涌出了一丝杀意。怎么,我瞧你很亲赖她做的红烧排骨,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那又怎样?老子爱吃骨头,难不成会因此爱上长有骨头的母猪?”

    五花肉收回视线,嘴上却说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话,“能让人从一段伤痛的感情里走出来,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时间,另一个是重新爱上一个人。时间我是不指望它了,不如我们用第二种方法帮帮堂主,老六,你说怎么样?”

    “叫四哥!”

    “老子比你大!”

    “打一架?”

    “老子跟你说的是正事!”五花肉表情不耐。

    “好吧,五弟,你有什么要同四哥说的?”小骨头身姿懒散的靠在门边。

    初冬时节,草木萧疏,湖边的杨柳细枝垂落,却已不复三月春风里,碧玉妆成丝绦般的情致妖娆。

    湖边有柳,柳依湖畔。百草低头从湖边走过,一丈之宽的前头,有人默然横立。百草身子一侧,似是要夺路而逃,几乎同时,她眼帘的正前方,半空里悬着一块色泽圆润的白玉碧玺,红线捻绳被人牢牢的扣在指间。

    百草摸了摸脖子,又急又气道,“你把我的东西还我!”

    湖面上水波荡漾,波纹一圈圈的拉开,仿佛青丝织就的柔缎徐徐展开,临湖而立的青年,绯衣缎衫,手腕处缠着几圈浅碧的绸带。他的长发扎束齐整,只垂下两条镶边的玉帛丝带。

    “我教你一套剑法。”语声方落,一柄长剑不容置疑的递到少女面前,百草拒不接手,只忍着怒火道,“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我就还你。”

    “我不想学什么剑法,这东西是我的,你必须还我!”百草说。

    “你真的不学?”绯衣青年斜挑一双丹凤眼,目光清冷如潭。

    “不学就是不学!”百草怒气勃发。

    风吹动柳枝,枯败的枝叶旋悠悠的飘向湖中,抵着水面,打着小小的旋。绯衣青年甩手一抛,随着“叮咚”的落水声,湖面上泛出一层层紧密的涟漪,百草咬牙看他一眼,随后扑通一声跳入水里。

    初冬的气候有些温凉,湖水也带着一些刺骨的寒意,百草被人从湖中捞上岸的时候,早已全身湿透,她的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肩背上,脸上满是水痕,“那是颜初送给我唯一的东西,就被你这样扔了?”

    湖水悠悠,看不出流淌的痕迹,薄而透的阳光照在凋零的草木上,显出一点寂然一点萧条。

    “陆融止,我就是我,不是第二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