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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第4部分阅读

    席断交,叫在下如何心安呢?樗里大夫!”

    正在偏殿与戚光说话的樗里疾听到声音,急急走过来。

    “去把车上的两只箱子取下来。”

    不一会儿,几人抬过两只礼箱,摆于几上。众人退出。

    公孙鞅打开一只,现出一箱黄金。公孙鞅指着礼箱:“些微薄礼,请上大夫转呈上将军,权为上将军消火!另请上大夫转禀上将军,在下欲在元亨楼置薄酒一席,诚谢上将军不杀之恩!”

    陈轸扫一眼礼箱,微微笑道:“公孙兄,上将军家中,并不缺这点黄物!”

    公孙鞅点头说道:“上将军所缺之物,依陈兄才智,不消在下点破。区区小财,不过是点觐见薄礼而已!”

    陈轸、公孙鞅互视一眼,大笑起来。公孙鞅收住笑声,打开另一只箱子,微微笑道:“陈兄大恩,非金银所能酬谢,这点珠玉,虽然微薄,却是在下心意,还望陈兄不弃!”

    陈轸望着满满一大箱珠玉,不无惊愕:“这——”

    公孙鞅起身,拱手辞道:“上大夫乃百忙之身,在下就不打扰了。今日捡回一命,在下也得回去将养一番,免得负了陈兄的劳苦!”

    陈轸亦起身拱手:“公孙兄一定要走,在下就不强留了!”

    陈轸将公孙鞅一直送到门外,望着樗里疾驾车远去,方才不无叹服地对戚光道:“此人真是一个人精啊!”

    戚光一脸不屑:“什么人精?若不是主公搭救,他早已走在黄泉路上了!”

    陈轸瞪他一眼,吩咐道:“把那个箱子装上,跟我去上将军府!”

    戚光知道又说错了,低声答应一句,匆匆备车去了。

    主仆二人驾车径至上将军府,却被两个持戟卫士拦住。陈轸本是上将军的府中常客,所有卫士均识得他,因而总是直进直出,不曾被人拦过。今日发生这事儿,陈轸心知肚明,当即放下架子,揖一礼道:“烦请军士转禀上将军,就说上大夫陈轸求见!”

    一卫士道:“回上大夫的话,上将军有令,若是陈轸前来,就轰他回去!上大夫,您快走吧,免得小人为难!”

    陈轸示个眼神,戚光会意,上前一步,笑吟吟地从袖中摸出二金塞过去:“上将军开个玩笑,你们就当真了!”

    不料那卫士一把推开金子,一本正经地说:“上将军有令,小人哪只手摸了上大夫的金子,就砍去哪只手腕!”做出一脸无奈的样子望着陈轸,“上大夫,您快走吧,小人求您了!”

    陈轸略略一愣,点头笑道:“好好好,我马上走,断不难为你们!不过,我有一句私话说予家老,二位可否邀他出来?”

    两人互望一眼,一卫士道:“上大夫稍等片刻!”

    不一会儿,上将军府的家宰疾步走出,陈轸打一揖道:“陈轸见过家老!”

    家宰回礼道:“小人不知上大夫光临,有失远迎!”

    “陈轸这里有件物什,烦请家老转呈上将军!”

    陈轸的话音刚落,戚光就从袖中摸出一个绸缎布包,递予家宰。家宰接过,转身回去。陈轸亦不多话,跳上马车,扬鞭而去。

    走没多远,戚光朝马屁股上狠抽一鞭,那马儿撒蹄子就跑。戚光撒完气,不解地回身望着陈轸:“主公,上将军也真是的,咱来送他大礼,他不谢不说,连门也不让进,天底下竟有这事?”

    陈轸笑道:“你跑得这么快,上将军纵想请你进门,只怕也是追不上呀!”

    戚光听出话音,赶忙放慢车子,果然,走没多远,一匹快马急追上来,在他们车边停住,马上之人朝陈轸打一揖道:“上大夫,上将军有请!”

    二人返回上将军府,家宰早已候在门口,将陈轸迎至客厅。上将军公子卬端坐于几案前面,案上摆着那只已被打开的布包,布包里只有一片竹简,上面写着一行小字:“不战未必不利!”

    陈轸跪地叩道:“下官陈轸叩见上将军!”

    公子卬也不答话,冷了一会儿,指着竹片上的这行字道:“上大夫,本公子问你,此是何意?”

    “战未必利!”

    公子卬沉思有顷,仍然不得其解:“请详言之!”

    “上将军,”不待公子卬招呼,陈轸自行起来,坐在客位上,缓缓说道,“今天下所争、众人所趋者,无非是一个利字。对于公子来说,金银珠宝早已不缺,相国之位亦非公子志趋所在,太子之位急切间不可擅越。除此之外,公子已经贵为三军主帅,再往上无可攀升。在下请问,即使伐秦成功,公子您又能得到什么呢?”

    公子卬愣在那儿,许久说道:“这个——本公子倒是没有想过!”

    陈轸微微一笑:“再问公子,战与不战,皆决于君上。公子可知君上心思?”

    公子卬不解地望向陈轸。

    “公子可知君上为何将龙贾从河西召回?”

    “誓师祭旗!龙贾身为副将,召回他不足为奇!”

    “不不不,”陈轸连连摇头,“祭旗不过是个仪式,有公子您这员主将,也就够了。”

    公子卬心头一震,征询的目光直射陈轸。

    陈轸侃侃而谈:“君上召回龙贾,且又增兵五万,只能说明一事——君上对伐秦心存忌惮。至于为何忌惮,公子是明白人,毋须下官点破。恰在此时,秦公使公孙鞅前来求和,表示愿意北面称臣。不战而屈人之兵,如此好事,君上乐还乐不过来呢,为何还要冒着风险,强行征讨呢?”

    公子卬陷入沉思,似是自语:“怪道君父迟迟不去祭旗,原来弯在这里!”有顷,目光缓缓移向竹简上的几个小字,“不战未必不利”,再徐徐移向陈轸,目光中含有征询之意。

    陈轸早看出来,微微笑道:“公子现在应该明白这句话的奥妙了吧。如果伐秦,即使战胜,公子所能得到的无非是一个虚名。万一战败,公子就只有一个结局——身败名裂,前功尽弃!”

    听到“身败名裂,前功尽弃”这八个字,公子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话又说回来,如果不去伐秦,公子反有许多好处!”

    公子卬眼睛一亮:“哦,是何好处?”

    陈轸击掌,二人抬进公孙鞅送上的礼箱,退到外面。

    公子卬起身打开,朝里面略扫一眼,讽笑一声:“上大夫所说的好处,可是这点黄物?”

    陈轸轻轻摇头。

    公子卬略显惊异:“不是此物,却是何物?”

    陈轸将身子朝后微仰一下,缓缓说道:“秦人此来,不仅屈膝称臣,还要拥戴君上南面称尊。公子应该看出,王天下之心,君上早已有之,只是没有明说而已。公子若能顺承君上心意,使君上心想事成,就会成为开国重臣,功追周、召二公,名垂青史。君上称王,公子自可据功封侯,上可图谋太子之位,以承大业,下可与赵侯、韩侯比肩而坐!这是百年不遇的大利啊!”

    陈轸一席话说完,公子卬长吸一口气,抱拳道:“陈兄真乃旷世奇才,魏卬受教了!”

    陈轸亦抱拳还礼:“下官不过是一介匹夫,还要仰仗公子多多提拔呢!”

    公子卬哈哈笑道:“陈兄放心,你我知交多年,自然要福祸相倚,同舟共济!”

    “谢公子抬爱。后晌下官路遇一人,相谈甚笃。论及公子才具,此人甚是仰慕,有意在元亨楼置薄酒一席,交结公子,不知公子愿意赏光一见否?”

    “哦,元亨楼?听说里面既有国色天香,又有美酒佳酿,本公子正想一去。只是这——喝酒要喝个明白,本公子甚想知道,是何人愿意破费呢?”

    陈轸轻声说道:“公孙鞅!”

    公子卬一怔,抬眼望向陈轸,盯视有顷,哈哈笑道:“不花钱的酒,为何不吃呢?”

    当天晚上,天刚迎黑,公子卬、陈轸的车马就已停在元亨楼外。二人走进去,林掌柜将他们迎至二楼一套雅室,公孙鞅、樗里疾早已候在那儿。一阵寒暄过后,陈轸吩咐上酒菜,公孙鞅手拿酒壶,亲自为公子卬连斟三爵,一一端起。

    公子卬也不客套,大大咧咧地张口就喝。公子卬连饮三爵,公孙鞅又倒一爵,再次端起,公子卬伸手接过,终于说道:“大良造,你们三人滴酒未沾,本公子已是连饮三爵,这又端上,可有说辞?”

    “自然有个说辞!”公孙鞅呵呵笑道,“前面三爵,第一爵是鞅代秦公敬的,第二爵是鞅代秦国殿下敬的,第三爵是鞅代秦国三百八十万老秦人敬的。只有这一爵,才真正是鞅敬上将军您的!”

    公子卬略怔一下,推道:“大良造的说辞不对,该罚一爵!”

    “上将军何说此话?”

    “咱们在这里喝酒,与秦公、秦国殿下和老秦人并无瓜葛,何劳他们敬酒?”

    “怎么能说没有瓜葛呢?若不是上将军在最后关头动了恻隐之心,秦境之内不日必是废墟一片,尸横遍野。如此大功大德,莫说是三爵薄酒,便是用纯金打造一个功德碑,也是应该的!”

    一听此话,公子卬心里顿时热乎乎的,夺过酒壶,也为公孙鞅倒一爵道:“秦公、殿下和老秦人如此客套,实叫本公子过意不去!本公子回敬一爵,请大良造代劳!”

    公子卬将酒爵双手端起,公孙鞅接过,与公子卬碰过,二人同时一饮而尽。

    酒过十数巡,公子卬、陈轸、公孙鞅、樗里疾四人均呈醉态。林掌柜叫来乐手和舞女在一边助兴。

    公孙鞅的舌头已经微微发僵,仍在举爵:“尝闻上将军一怒,天下惊心,今日一会,方知此言不虚呀。来来来,公孙鞅再敬上将军一爵!”

    公子卬亦是僵着舌头举爵道:“大良造高抬魏卬了!”

    “盛赞上将军的不是公孙鞅,而是秦公啊!”

    “哦!”公子卬似是吃了一惊,“秦公怎么说?”

    “方今天下,”公孙鞅郑重其事地说道,“秦公最佩服的只有上将军一人。”

    “大良造别是虚言吧?”

    “公孙鞅所言,句句属实。有一天秦公与鞅闲聊国事,忽然问鞅,爱卿可知魏侯何以雄霸天下吗?鞅思索良久,竟是不知。秦公说道,欲霸天下,首在人才。魏侯之所以独步天下,只因他的身边有两个大才。一是公子卬,可为当世之雄,另一是陈轸,可为当世之英!”

    公子卬脸上放光,神情飘飘:“听闻秦公独具慧眼,看来真是传言不虚呢。好好好,此酒魏卬喝下!”接过酒爵,一饮而尽!

    公孙鞅看一眼正在那边舞蹈的美女,半开玩笑道:“自古英雄爱美女,上将军英武自是不必说的,不知这美色——”

    陈轸微微一笑:“公孙兄有所不知,上将军除武学之外,还有两绝,一是品酒,二是品色!”

    公孙鞅脱口而出:“哦?在下不堪酒量,却是好色。所憾的是,在下只是好色,并不知色,今日幸遇上将军,还望上将军不吝赐教!”

    “魏卬见笑了!”公子卬拱手谢过一句,开始谈色,“若说天下美女,当是各具特色。粗略论之,楚女能歌,赵女善舞,齐女贤淑,燕女多情,胡女妖娆……”

    公孙鞅点头赞道:“佩服,佩服!上将军真是行家里手呀。那魏女和秦女又当如何呢?”

    “魏女看得多了,反倒不觉出色。至于秦女嘛,我也有两个字——绝妙!”

    公孙鞅听到此处,扑哧一笑:“公子说笑了。在下寄居秦地十余年,尚未看出秦女有何绝妙之处!”

    “秦女绝妙,是因为秦女难求啊!”

    公孙鞅笑问樗里疾:“五大夫,鞅是卫人,并不知秦。你算是老秦人了,这也说说,秦女果真难求吗?”

    樗里疾笑道:“樗里疾此生最是惧怕女人,看都不敢看,何敢言求?”

    公子卬手指樗里疾哈哈大笑:“怎么样,本公子没有错说吧。《诗》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此诗是秦风,说的不正是秦女难求吗?”

    公孙鞅亦笑一声:“‘所谓伊人’,想必就是公子了。秦女纵使有心‘从之’,只怕也是‘道阻且长’啊!”

    公子卬醉眼迷离:“公孙兄既如此说,本公子真就开口相求了!”

    “但凡有公子看得上眼的,在下尽力张罗!”

    公子卬朝那边略一挥手,众乐手、舞女退出。公子卬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天下盛传两个绝色女子,公孙兄可曾听说?”

    公孙鞅也凑前去:“哦,在下孤陋寡闻,愿闻其详!”

    “一个是周室公主,名唤姬雪,说是有沉鱼落雁之容;另一个是秦室公主,名唤紫云,说是有羞花闭月之貌!”

    公孙鞅暗吃一惊,口中却道:“听公子语气,难道是对紫云公主——”

    公子卬忙揖大礼:“大良造若能玉成此事,魏卬必有厚报!”

    公孙鞅眼珠一转,哈哈笑道:“英雄既识美人,美人当配英雄。上将军既然看上紫云公主,此事包在公孙鞅身上就是!”

    公子卬心里却是忐忑:“不知秦公——”

    公孙鞅再笑一声:“哈哈哈哈,秦公能得上将军为佳婿,不定会高兴成什么样儿呢。公子放心,待在下寻个机缘,先向陛下提亲。只要陛下允准,公孙鞅愿为公子保媒!”

    公子卬起身,行叩拜大礼:“魏卬谢大良造成全!”

    在回官驿途中,樗里疾一脸迷惑地望着公孙鞅:“公子卬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十足大草包一个,大良造将紫云公主许嫁与他,岂不是将鲜花插在牛粪上吗?”

    “唉!”公孙鞅轻叹一声,“此举实属无奈啊!”

    樗里疾越发不解:“无奈?”

    “公子卬对魏来说是个草包,对秦却是天赐至宝!”

    樗里疾更是诧异:“天赐至宝?”

    公孙鞅微微点头。

    樗里疾挠挠头皮,半晌方道:“据下官所知,公子卬名为上将军,手中并无实权,三军将士几乎全在龙贾、裴英诸将手中。上大夫更是一个虚名,朝中各司,皆在白相国手中!”

    “你呀,”公孙鞅笑道,“净看这些皮表。魏罃多疑,魏宫实权名义上是由白圭、龙贾等权臣分掌,其实全在他一人的掌控之下。而在魏罃心里,听起来顺耳的只有陈轸,用起来顺手的只有公子卬。这两个人,一左一右,一文一武,恰如魏罃的左臂右膀。此二人若能为我所用,魏罃想不听话,也由不得他了!”

    樗里疾佩服地说:“大良造高瞻远瞩,下官叹服!只是下官担心,他们二人真的能够为我所用吗?”

    公孙鞅微微一笑:“这样说吧。他们好比两条狗,只要咱们不停地扔骨头,你说他们能不听话吗?”

    樗里疾甚感诧异:“扔骨头?什么骨头?”

    公孙鞅哈哈笑道:“这个骨头嘛,咱们就得细细琢磨了!”

    公孙鞅他们前脚刚走,陈轸就将公子卬安排到另外一间雅室,吩咐戚光道:“今儿上将军走鸿运,你叫林掌柜他们安排两个玩家陪上将军玩一把!”

    戚光答应一声,走出去安排。见房中再无别人,陈轸朝公子卬笑道:“上将军,你走这步棋,真是妙着啊!”

    公子卬莫名其妙地望着陈轸:“哪一步棋?”

    陈轸又笑一声,缓缓说道:“方才这一步呀!你看,不着痕迹的一句话,非但抱得美人,且又结上了秦公。上将军得到秦公这个泰山,天下列国敢不刮目相看?”

    公子卬恍然大悟,连连拱手:“说起此事,真还得谢谢你这个做大媒的了!”

    陈轸候的就是此话,不失时机地接道:“上将军真要犒劳下官,就该赏一点实的!”

    “上大夫有话,直说就是!”

    “唉!”陈轸长叹一声,“下官不知何故得罪了白相国,处处受他挤对。下官心有不甘,可职微言轻,有怨也是无处申诉啊!”

    公子卬点头道:“上大夫所言甚是。一个老白圭,一个老龙贾,朝中早晚飘着这两撮白胡子,能不老气横秋吗?”

    陈轸斜他一眼,再叹一声:“唉,君上眼下处处只听他们的,你我纵想有所施展,也是难哪!”

    公子卬若有所思:“老白圭占住茅坑却不拉屎,他的相国也该做到头了!”

    陈轸又是一声轻叹:“唉,做到头又有何用?下官听说他早就物色好接替之人了!”

    公子卬似吃一惊:“谁?”

    “朱威!”

    “你说朱司徒?”公子卬爆出一声长笑,“他怎么能行?在本公子眼里,此位只有一人合适,就是上大夫陈轸!”

    陈轸叩拜于地:“下官叩谢公子再造之恩!”

    公子卬一把将他拉起:“起来,起来!你这是做啥?本公子还有一事问你呢!”

    “上将军有何吩咐,下官唯命是从!”

    “你后晌说的南面称尊,君父他——真有此心吗?”

    “君上有无此心,下官说出一件事儿,上将军一听便知。祭旗那日,上将军离开之后,下官也要告退,君上却叫住下官,说是在打盹时梦到周天子向他炫耀所穿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