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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第26部分阅读

    出。

    公子卬扫了箱子一眼:“上卿,此是何意?”

    “公子记得元亨楼吗?公子尚有一点本金,此为公子份钱!”

    “本公子的本金?”公子卬大怔,抓耳挠腮,竟是想不起来。

    陈轸微微一笑:“是下官代付的,公子自是记不起来!”

    公子卬一下子明白了陈轸之意,不免感动:“上卿,你——唉,你这是见本公子没了军饷,手头紧巴,这才变着法儿周济一些。”

    “公子说的是哪儿话!”陈轸指着箱子,“些微碎币,还望公子莫嫌寒碜才是。”

    公子卬打开箱子,吃一惊道:“哦,这么多?”

    陈轸笑道:“托公子的福,元亨楼生意还算兴隆。”

    “啧啧啧,”公子卬由衷赞道,“上卿不仅善于治国,看来也精于经营啊!”

    “也就不瞒上将军了,”陈轸轻叹一声,托出实情,“所赚之数多半是白家的。老白圭一生节俭,他的宝贝儿子却是舍得花钱,听说是连院落、花园全卖光了。”

    “如此说来,白家的油水差不多了。”

    “说是还有一个偏院,下官也交待过了。”

    公子卬微微笑道:“上卿这是赶尽杀绝呀。”

    “公子言重了。”陈轸阴阴一笑,“父债子还,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哈哈哈哈!”公子卬朗声笑道,“好一个父债子还,上卿真有你的!”

    二人笑有一阵,公子卬收起笑容,手指弯起,在几案上有节奏地轻扣几下:“上卿既然如此念记本公子,本公子也不能白吃白拿。听说有个名叫庞涓的案犯,与上卿有些关联,可有此事?”

    陈轸敛起笑容,点头道:“嗯,公子知道此人下落?”

    “昨日下午,酸枣郡的守丞来府说话,顺道闲聊起来,说是他那儿不久前有人拒捕,在宿胥口伤了不少人。本公子问他何人如此顽劣,他说是一个名叫庞涓的在逃案犯。听到这个名字,本公子猛然想起,此人原是上卿报官的,也就关照他细心访查,务将他缉捕归案。”

    陈轸拱手谢道:“下官多谢公子关照。”

    前一阵子由于事务太多,陈轸差不多已将庞涓忘了。听公子卬这么一说,陈轸心头就如挽了个死结,当即告辞出来,路上就将此事对戚光备细说了。

    回到府上,戚光急使人去召丁三。罗文死后,戚光即将护院一职交与丁三。丁三原是泼皮,领了一帮街头混混四处寻事儿,没个正当职业,饥一顿饱一顿不说,到哪儿也被人瞧不起。自从当上官家护院,丁三简直就是长嘴乌鸦变老鹰,很当一回事儿,将他手下能拼善打的泼皮精挑细选出十来个充当家丁,没日没夜地守护在陈轸府上。

    听闻戚爷召他,丁三一路小跑,拐进戚光的院落,跪地叩道:“小人丁三叩见戚爷!”

    “起来吧,那儿有座。”

    丁三再拜:“谢戚爷!”

    丁三起身,却不落座,哈了腰钉在那儿。

    戚光扫他一眼,缓缓说道:“庞涓那厮露头了。”

    听到庞涓二字,丁三两眼一阵放光:“戚爷,这厮在哪儿?”

    “前些时是在宿胥口。”

    “宿胥口?”丁三甚是惊异,“怪道这阵儿没了音讯,原来这厮逃那儿去了!戚爷,小人这就赶去!上次被他走了,小人憋了满肚子的闷气,此番定要拿住他,消解此气!”

    戚光白他一眼:“就凭你这点本事,不定谁拿谁呢。”

    丁三垂下头去,不敢吱声。

    “前番让你照看好庞师傅,他——人呢?”

    “仍在地牢里关着,活得倒是好好的,只是——”

    戚光的目光直射过来。

    丁三拍拍脑袋:“这个好像不大好使了!”

    “哦?”戚光略怔一下,点头道,“倒也是个好事,免得他整日里胡思乱想,平添许多烦恼。他来府中有些时间了,照理也该让他回去看看。”

    丁三多少有点惊异:“这——”

    “送他回去吧。”戚光话中有话,“他的儿子活得好好的,怎能让我们养老送终呢?”

    丁三的两只眼珠子滴溜溜一阵乱转,猛然一拍脑袋:“小人明白了。戚爷是说——”

    “明白就行。”戚光略一摆手,打断他的话,“去吧,好好盯着。这次若是再办砸了,主公怪罪下来,戚爷就不好替你遮掩了!”

    “戚爷放心,只要这小子露面,小人一定拿他回来!”

    庞涓无意中得到孙宾这个帮手,甚是高兴。二人沿河水晓宿夜行,不出几日,就已赶至韩界。

    进入韩境,二人的胆子也就大了,沿河水又行数日,来到洛阳。二人在洛阳王城寻客栈住下,庞涓清点盘费,尚有十余金,拿出十金递与孙宾:“孙兄,你去买辆车马,钱不多了,弄个折旧的,有看相就行!”

    孙宾前往集市,刚好有人赶了车马叫卖。孙宾打眼一看,竟是新车,马也是好马,就上前询问。买家开价十三金,孙宾实在,不会砍价,见钱不够,扭身就走。对方见他实意想买,喊住他道:“客官愿出多少?”

    孙宾揖过,木讷地说:“在下只有十金!”

    卖家打量他一会儿,叹道:“看你是个实在人,在下急等钱用,十金就十金吧!”

    孙宾付出十金,赶了车马,兴冲冲地返回客栈,将车马停在院中,自己匆匆走进客房。

    孙宾敲门,有人迎出,孙宾一看,竟然不是庞涓,而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一身卫商打扮。孙宾吃了一惊,揖道:“这位仁兄,在下敲错门了,实在对不住!”

    那人却乐呵呵地笑道:“仁兄没有敲错!”

    孙宾一怔,仔细一瞧,原是乔装打扮了的庞涓。

    孙宾笑道:“不仔细瞧,真还认不出呢!”

    “孙兄再细瞧瞧,这身装饰像不像个卫商?”

    “卫商?”

    “正是!”庞涓呵呵笑道,“卫商遍游天下,何在多我一人呢?孙兄,打眼下开始,在下仍然姓龙,对外就是龙爷!”

    孙宾醒悟过来,再次揖礼:“在下见过龙爷!”

    庞涓拿过一身行头,递与孙宾:“龙爷既是富商,就不能没有仆从,在下只有委屈一下孙兄。服饰在下已买好了,孙兄试试合身不!”

    孙宾穿上仆从服饰,走到镜前看了看,僵着腰拱手道:“小人见过爷!”

    庞涓哈哈笑道:“我说孙兄,看来你是没有做过仆从。应该是这样——”学仆从见主子貌,躬身哈腰,“少爷召小人来,有何吩咐?”

    孙宾学了庞涓的样子:“少爷召小人来,有何吩咐?”

    庞涓昂起头来,拉长声音:“车马备好了吗?”

    孙宾朗声应道:“回禀少爷,备好了!”

    “本少爷欲走一趟安邑,启程!”

    孙宾亦做足姿势,扶上庞涓:“少爷,请!”

    孙宾驾车径往孟津,渡过河水,不一日,赶至魏都安邑。

    孙宾依照庞涓指点,从南门入城,直朝西街驰去。将到庞记裁缝店时,庞涓小声说道:“孙兄,前面那家铺子就是在下寒舍,你可稍稍走慢一点,万不可停!”

    孙宾放慢车马,打店前徐徐驰过。庞涓隔了车帘,看到店门大开,又朝周围细细察过,见无异常,方才吁出一口长气。

    车马驰过庞家铺子,不一会儿,赶至一处十字路口,孙宾小声问道:“龙爷,前面是个十字街,该往哪儿走?”

    “右拐,三百步处有家天顺客栈,在那儿下榻!”

    “好咧!”孙宾“啪”地响声鞭子,驱车拐向北街,在天顺客栈停下车马。两名仆从听得车马声,急急迎出,一人扶下庞涓,搬下行李,另一人接过孙宾的马缰和鞭子,将车马赶到后院。

    早有小二哈腰迎出。

    庞涓劈头问道:“你家掌柜呢?”

    “元亨楼去了。客官要住店吗?”

    “废话,不来住店,到此何干?要处僻静院子,就后院西北角的那进吧!”

    小二嘻嘻笑道:“嗬,官爷对小店倒是蛮熟哩,敢问官爷可在此处住过?”

    庞涓亦是一笑:“当然住过。三年前本少爷来过此处,住的就是那进院子!”

    “老熟客,敢情好咧!”小二拿出账簿,递过笔砚,“请客官写上名号,付些定金!”

    庞涓接过笔,在账簿上写下“龙某”二字,从袖中摸出二金:“二金够否?”

    小二笑逐颜开:“够了,够了!龙少爷,请!”

    小二提了行李,头前走去。孙宾、庞涓随他来到后院西北角的院落,小二打开院门,跟在后面的仆从将行李放好。

    庞涓从袖中摸出一枚铜板,递与小二:“赏你了!”

    小二接过,笑道:“谢您了!龙爷何时用到小人,尽可吩咐!”

    庞涓顺口说道:“经你一说,本少爷倒是有件小事麻烦小二。本少爷此番出门,走得慌急,衣服竟带少了,甚想再做两件,小二可知附近哪家师傅手艺最好?”

    小二叹道:“唉,要是龙爷去年来,小人倒能推荐一个师傅,只是眼下——”

    庞涓故作惊讶状:“哦,眼下怎么了?”

    小二凑过来:“不瞒龙爷,那位师傅姓庞,都说是个好人,不知怎的竟是家破人亡了。小人听说,庞师傅眼下已成废人,怕是做不成衣服了。”

    “废人?”庞涓惊道,“这——这庞师傅为何成了废人?”

    “唉,”小二轻叹一声,压低声音,“这事儿小人也是刚刚听说,尚未证实,龙爷听过便罢。听人说,庞师傅有一手做衣绝活,几个月前却突然失踪。他的儿子四处寻他,结果人未寻到,儿子倒成杀人凶犯,被人四处通缉。庞记店门一关数月,几天前突然开门,听说是庞师傅回来了。有人见过他,说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整个像是活死人!”

    庞涓的脸色一下子煞白,愣有一时,方才强出一笑:“这么说来,本少爷的服饰是做不成了。小二,你去弄点吃的,本少爷饿了!”

    小二应了一声“好咧”,扭身走出。

    听到小二走远,庞涓“嗵”地关上院门,将身子靠在门上,两眼闭合,两行泪水吧嗒吧嗒直流下来。

    孙宾也是伤感,走前一步,安慰道:“庞兄,小二所言未必属实。令尊也许——”

    庞涓抹一把泪水,哽咽道:“孙兄不必说了。家父落到j贼手中,还能活到今日,已是万幸了!”

    孙宾略想一下:“庞兄,你看这样如何?待会儿在下亲去探访一下,落个实信。万一令尊真如小二所说,我们就得马上救他离开此地,寻求良医救治!”

    庞涓点头道:“就依孙兄所言!孙兄务要小心一些,他们一直关着家父,近日却突然放出,必然有诈!”

    “庞兄放心!”

    二人正在说话,小二走来,敲门道:“饭菜备好了,请两位官爷前面用膳!”

    二人互望一眼,随小二走至餐厅,果见几案上摆着几盘热菜,几道凉菜和一壶热酒。庞涓招呼孙宾坐下,倒满酒爵,与孙宾各自饮下,拿箸子夹了一口菜肴,刚吃进去,立马吐出,复将其他盘中小菜尽皆尝过,变过脸色,大声喝道:“小二!”

    小二就如做下错事一般,诚惶诚恐地哈腰候立于侧:“龙爷——”

    “这这这,你们炒的什么菜?”

    “龙少爷息怒。小店的饭菜原本好吃来着——”

    庞涓拿箸子敲着几案:“本少爷正是冲着你家酒好菜好,方才入住,谁想这——几日不曾来,味道竟成这样,要么太咸,要么太淡,简直无法下咽!”

    小二轻叹一声,赔了笑脸:“唉,不瞒爷,小店的酒菜原本可口来着,只因上个月换了掌柜,一切就都变了。新掌柜不知经营,一天到晚掷骰子,不到一月,就将几个厨师全气走了。小人无奈,只好临时请人支应。他们初来乍到,味道自是做得差些,请龙少爷担待!”

    庞涓若有所悟:“怪道这儿冷清,原是换过掌柜了!小二,本少爷问你,新掌柜是何人?”

    “吴少爷!”

    “哪个吴少爷?”

    “就是司农大人的二少爷。老掌柜前往元亨楼赌钱,赌光之后,就将小店押上了!”

    庞涓大吃一惊:“那——老掌柜呢?”

    小二摇摇头,再叹一声:“唉,鬼知道哪儿去了。自那日之后,老掌柜再未回来!”

    庞涓故意问道:“元亨楼是何等地方,本少爷为何不曾听人说过?”

    小二凑前一步,小声说道:“龙爷有所不知,元亨楼是几个月前始建起来的,里面那个排场,列国里独此一处,不是富人贵人,甭想进去!知道不,小人听说,楼里还有一个吸钱鬼,莫说三金五金,纵是十金百金,一进门去,就连影儿也没了!”

    庞涓笑道:“嗬,你净唬人,本少爷只听说天底下有吸血鬼,不曾听说有吸钱鬼?”

    “当然有吸钱鬼了!老掌柜从不赌钱的,可那日打元亨楼的门前经过,竟然两眼发直,不知不觉就进去了。小人亲眼看着老掌柜进去,拉都拉不住,观他眼神,血红血红的,只有活见鬼的人才有!”

    “要是这说,”庞涓点头道,“元亨楼里这个鬼,真还害人不浅哪!”

    小二的声音越发低了,几乎是哑着嗓子:“龙爷说得极是。比起有些人来,我家掌柜还不是最惨的!”

    “哦,你且说说,谁家是最惨的?”

    “知道白家少爷不?满城里都说,白少爷就是被楼里的吸钱鬼迷住了,几乎天天都要提着钱≮wen2 辣文电子书≯袋朝元亨楼里钻。前后不过几个月,白相国府中的大金库竟是让他输个干净,眼下说是连白家大院也变卖了!”

    庞涓心头一震,看了孙宾一眼:“如此说来,白少爷是让小鬼迷了!小二,你这菜儿没法吃,端去倒掉吧,饭钱照算就是!”

    小二应过,动作麻利地收起几盘菜肴。见他走开,庞涓小声对孙宾道:“孙兄,你速去西街,在下在此候你!”

    孙宾应过,快步走出门去。

    大街上并无行人。一身小厮打扮的孙宾晃晃悠悠,不多一时就已来到西街,依庞涓嘱托,先到庞记邻居家的豆芽店中小坐一时,问过豆芽的价钱,又将他家的所有豆芽缸察看一遍,这才寻了借口,走出店门,转至庞记裁缝铺的铺门前面。

    门半开着。孙宾敲了两下,大声叫道:“店中有人吗?”

    没有应声。

    孙宾又敲几下,见仍旧无人应声,用力将店门推开,直走进去。店内满目凄凉,一片狼藉。由于数月无人居住,又是夏季,房中霉味弥漫,墙角、梁栋挂满了蛛网。

    摆在铺中偏左的裁剪台上,年仅五十的庞衡蓬头散发,目光痴呆,旁边放着一把剪刀,面前是一大堆布条。

    孙宾直走过去,在他跟前顿住步子,凝视着他。庞衡视而不见,头也不抬,似乎孙宾根本就不存在。他的两手一刻儿不停,一会儿拿剪刀剪布,一会儿放下剪刀,穿针引线,将剪成的布条再一针一针地缝合起来。

    孙宾轻喊一声:“庞师傅?”

    庞衡却似没有听见,仍旧是一会儿剪,一会儿缝,口中似在呢喃什么。又过一会儿,孙宾终于听出,他反复呢喃的只有一个名字:“涓儿。”

    孙宾的心里一阵发酸,又站一时,转身快步走出。

    就在孙宾走出庞记铺门,沿街北去时,庞记对面的一家杂货店中,丁三和另外二人正在目不转睛地紧盯着他。

    看到孙宾渐渐走远,丁三吩咐道:“你们盯在这儿,我去去就来。”

    丁三闪身走出店门,远远跟在孙宾后面。他从西街一直跟踪到北街,望见孙宾折入天顺客栈,稍稍迟疑一下,也走过去。

    走进店门,已不见孙宾。

    小二急迎上来,见是丁三,吃一惊道:“丁爷?”

    丁三站在门外,招手道:“你——出来一下。”

    小二急急跟他出去。走至一个偏静处,丁三阴着脸问道:“方才进去的那人是谁?”

    “回丁爷的话,是一位客官的下人。”

    “客官?什么客官?何时进来的?打哪儿来?”

    “回丁爷的话,是昨儿从卫国来的,叫龙爷,说是几年前曾经住过小店,算是小店的常客了。”

    听到是常客,丁三似是松出一口气:“哦?此人何等模样?”

    小二细想一下,描绘道:“个头甚高,人颇壮实,对了,长一脸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丁三纳闷起来,自语道,“奇怪,既然不是,为何要去庞记?”

    听到“庞记”二字,小二似是明白过来,赶忙说道,“回丁爷的话,龙爷曾经问过小人,说是出门走得急,衣服做少了,欲在此处再做几件,要小人荐他一家铺子。也是小人口贱,对他提及西街的庞师傅。许是龙爷听进去了,差下人前去探看。”

    “好了,”丁三换过笑脸,“你回去吧。此事儿到此为止,不许胡说。”

    “丁爷放心,小人知道长短。”

    “再有,帮我盯着他点。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