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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第40部分阅读

    ,匆匆出去。

    见公子华走远,陈轸忧心忡忡道:“樗里兄,在下此来,是想打听一桩事情。”

    “陈兄请讲。”

    “听说樗里兄今日见过公孙衍了?”

    樗里疾点下头,将见到公孙衍之事从头至尾细讲一遍。

    陈轸急不可待了:“樗里兄可曾见到一些竹简?”

    “是啊,”樗里疾应道,“我看到两捆,就在堂中摆着。在下好奇,随手翻看,见没有开篇,随即问他,他说刚刚被人拿走。在下问他被何人拿走,他说他也不知。这人真有意思,如此宝书,竟然交予一个连他自己也不知的人。”

    “什么宝书?”陈轸眼睛大睁。

    “是好书啊!”樗里疾啧啧称赞,“写的全是如何治理魏国之事,叫什么《兴魏十策》。在下看过剩下的几策,颇有一点商君变法的味儿。”

    “《兴魏十策》?”陈轸目瞪口呆,“是他所写?”

    “正是。”樗里疾又赞几句,叹道,“不瞒陈兄,以在下浅见,此人不该住在那个破院啊!”

    “唉!”陈轸又怔半晌,发出一声长叹。

    “陈兄为何长叹?”

    “樗里兄,你可知道提走那些竹简的是何人吗?”

    樗里疾摇头。

    “是陛下幸臣,毗人。”

    “哦?”樗里疾大吃一惊,“这么说来,这些竹简已经摆在陛下的几案上了?”

    “是啊!”陈轸不无沮丧,复出一声长叹,“唉,此番又算完了!”凄然泪下,仰天长号,“老天哪,你为何容不下我一个陈轸啊!”

    樗里疾没听他在号叫什么,只是紧锁双眉,显然也在思考这个全新的情况。

    “樗里兄,”陈轸陡然想起什么,“记得前几日你亲口答应在下,承诺助在下除去此人。事急矣,樗里兄——”打住不说,只将两眼热切地直盯过来。

    “是啊,”樗里疾这也回过神了,微微一笑,“在下前去拜访此人,为的正是此事。不瞒陈兄,方才返回途中,在下已经思得一计,或可成功。”

    “樗里兄请讲!”

    樗里疾招手,陈轸伸过一只耳朵。

    樗里疾如此这般讲有一阵,陈轸思忖良久,缓缓点头:“此计一箭双雕,倒是不失一步好棋。只是,兹事体大,还容在下思量一番,再作计议。”

    “在下恭祝陈兄心想事成,早登相位!”

    “谢樗里兄吉言!”

    毗人一则细皮嫩肉,二则提着公孙衍的两大捆竹简,三则徒步行走许多路程,回到宫中时已是气喘吁吁。喘过一阵,毗人见气出得略略平些,这才召过两个太监,让他们一人抱上一捆,径直走进御书房里。

    魏惠王正在阅读奏章,见毗人弄回两大捆竹简,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毗人将竹简在房中摆好,挥身让二太监退去,转过身来,跪地叩道:“老奴奉旨探访公孙衍,特此复旨。”

    魏惠王却不看他,只将目光落在两捆竹简上:“此是何物?”

    毗人起身,拿过一捆,走到惠王跟前,摊在几案上:“陛下,这是公孙衍近日所写的《兴魏十策》,老奴见了,特意借回一些,供陛下参阅。”

    “你可看过?”

    “老奴粗粗浏览一些,未看真切,还待陛下审评。”

    魏惠王刚看两行,即被吸引住了,旋即正襟危坐,埋头细读。

    毗人悄悄退出,守在殿门外面。

    魏惠王一气读到日落时分,仍是手不释卷。见天色渐晚,毗人点上油灯,轻声说道:“陛下,该用膳了,余下的明日再看不迟。”

    魏惠王真也看累了,揉揉眼睛,伸个懒腰,抬头对毗人伸拇指道:“毗人哪,你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寡人要记你一功。”

    毗人心里一热,泪水流出,跪地叩首,哽咽道:“陛下——”

    “咦,”魏惠王奇道,“寡人这要赏你,你哭个什么?”

    毗人忙拿袖子抹去泪水,改作笑脸,依旧哽咽道:“老奴一高兴,竟……竟就失态了。”

    “唉,”魏惠王颇是感慨,长叹一声,“寡人为许多人记过功,也赏过许多人,唯独没有赏你,实在是寡人之错啊!说实在的,你的功劳比任何人都大,若是没有你,寡人就是一个聋子,一个瞎子。这样大的功,寡人早该赏你才是。”

    “陛下,”毗人泣下如雨,再次叩首,“老奴并非为此高兴。”

    “这……”魏惠王大是惊奇,“你不为此高兴,又是为何高兴呢?”

    “老奴是为陛下高兴。国有能臣,陛下得之,老奴喜不自禁呐!”

    “唉,”魏惠王又是一番感慨,“是寡人低瞧你了。来,坐在寡人身边。”

    毗人走过去,亲昵地坐在魏惠王身边。

    魏惠王轻轻抚弄他的长发,大是叹喟:“你现在这样,又让寡人忆起从前了。还记得你刚入宫时的模样吗?那时节,六宫失色,所有美人儿都让你比下去了。”

    “奴才记着呢,”毗人偎得越发紧了,“那是陛下错爱。”

    “以前是错爱,眼下却是真爱了。”魏惠王像拍美人一样拍着毗人,“寡人得你,就如得此宝书。毗人,明日再去,将另外五策也拿过来,寡人这要闭门谢客,读它三日三夜。”

    “陛下,”毗人仰起头,“得宝书不如得人。陛下若有此心,奴才明日将那公孙衍请入宫中就是。”

    惠王连连摇头。

    “陛下?”

    “毗人呐,”魏惠王看向书简,“不读完公孙爱卿的书,见爱卿之后,寡人就不知该说什么,该问什么。想想看,寡人刚一张口,公孙爱卿就会说,‘陛下,这一点微臣已经写在书上了,您没看到吗?’寡人作何回答?你这不是让寡人在臣子面前丢丑吗?”

    “陛下,”毗人偎依在惠王怀里,轻叹一声,“奴才知了。”

    清晨,太芓宫中的后花园里无一丝儿风。

    莲池里,一泓清水如明镜一般,零零星星地点缀几叶睡莲。惠施凝视清水中匆匆掠过的云影,慨然长叹一声,脱口吟道:

    〖不动之水动兮,乱世流年!

    不惑之人惑兮,万事蹉跎!〗

    渐走渐近的太子申听得真切,脱口而出:“好句子!”

    听到声音,惠施转过身来,长揖:“惠施见过殿下。”

    “啧啧啧,”太子申赞道,“好一个‘不动之水动兮’,‘不惑之人惑兮’,楚辞楚韵到了先生口中,当真就是千古佳句啊!”

    “何来千古佳句,”惠施苦笑一声,“望水兴叹而已。想我惠施已是不惑之人,迄今仍如一片浮云掠水,划波无痕,由不得伤感呐!”

    “先生怎能自比一片浮云呢?先生便作这水中之鲲,也是该当的。”

    “唉,”惠施再出一声长叹,“殿下有所不知,纵使水中之鲲,若无北冥之水供其遨游,也只能屈死于河湖之中矣。”

    “先生勿忧,北冥之水近在眼前了。”

    “殿下,”惠施略略一怔,“此言何解?”

    “魏申已将先生荐予父王,先生大名,父王早已知之,说要寻个时机向先生讨教。昨晚魏申再与父王共进晚膳,问及此事,父王约定先生今日午后进宫,父王在御花园的凉亭里恭请先生品茶。”

    “今日午后?几时?”

    “申时。父王喜欢在此时辰召见臣下。父王博闻强记,熟知天下学问,相信能够成为先生的知音。”

    惠施深揖一礼:“草民谢殿下举荐。”

    太子申还过礼,随口又道:“魏申还有一事求教先生。”

    “草民愿效微劳。”

    “近日安邑城中沸沸扬扬,说河西大战之时,公孙衍早已看出公孙鞅的谋划,但身为上将军的公子卬根本不听他和龙将军忠言劝告,一意孤行,轻敌冒进,最终招致河西惨败。公孙衍率军夜袭敌营,斩首万余,公子卬却将此功贪为己有,而将战败污水全部泼在龙将军头上。”

    惠施微微点头:“还有吗?”

    “唉,”太子申叹道,“这事儿已够大了。先生,您说魏申该怎么办呢?若是捅上去,在公子卬是弥天大罪,在魏申就是灭亲。公子卬与魏申乃一父所生,父王又将如何处置亲子?若是瞒而不报,八万将士死得不明不白,河西七百里丢得无声无息。更加可怕的是未来!公子卬如此胆大妄为,颠倒黑白,如果继续执掌兵权,上下将士必将离心离德,朝局亦将清浊不分。再有大战,悲剧岂不重演?”

    到安邑这些日来,惠施第一次听到太子申谈论国家大事,且是如此情真意切,不禁叹道:“唉,世人皆言太子只谙风月,不问国事,只读死书,不理活人,看来皆是只知其一,不明就里啊!”

    “唉,”太子申也叹一声,“先生有所不知,父王事事专断,公子卬处处能干,我魏申又能派何用场呢?”

    惠施由衷赞道:“老聃曰,‘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以此形容太子,当不为过。”

    “先生过誉了。”太子申拱手道,“河西之事,敢问先生可有万全之策?”

    “殿下是听何人说破此事的?”惠施问道。

    “这……”太子申面色绯红,“是魏申的一个红粉知己。”

    “若是草民没有猜错,”惠施微微一笑,“这个红粉知己该当是眠香楼里的天香姑娘了。”

    太子申大是惊讶:“先生何以知晓此事?”

    “满城人都知道的事情,惠施何能不知?”

    太子申不再做声了。

    “草民甚想知道,如此机密之事,天香姑娘何以知之?”

    “知晓此事的不只是天香姑娘。眠香楼里无人不知。”

    “哦?”惠施长吸一口气,闭目思忖有顷,摇头道,“流言蜚语,或招杀身之祸啊!”

    “呵呵呵,先生言重了吧!”太子申笑了,“朗朗乾坤,几句闲言如何就有杀身之祸?”

    “草民姑妄言之,信不信就由殿下了。”

    “先生,河西之事就这么算了?”

    “草民甚想知道,殿下是真的关心国家大事呢,还是因为天香姑娘?”

    “唉,”太子申叹道,“魏申身为太子,如何能置国家大事于不顾呢?再说,此前父王事事专断,根本不听魏申,也不让魏申插手。眼下父王有所转变,魏申也该操点心了。”

    “好好好,”惠施连连点头,“殿下有此想法,当是魏国之幸。以草民之见,河西之事涉及国家社稷、王族声誉,最好不必再提。只是——草民有一虑,不知殿下愿听否?”

    “先生请讲!”

    “草民听闻安国君与上大夫陈轸关系甚密。安国君是个莽夫,能在河西战败之时移花接木,保住自身,必是陈轸之谋。听说陈轸一心欲坐相位,而草民观之,此人心高气傲,多智巧之术,机谋之算,少有良知,更谈不上人间正道。不走正道之人,断非大贤之才,不可为相。陛下眼下正在筛选,殿下何不向陛下力荐公孙衍,一可为国举贤,二可制约公子卬?”

    “魏申已经举荐过了。父王听到魏申举荐,特使毗人前往访察。听说毗人抱回两捆竹简,父王连读两日,废寝忘食呢。”

    “呵呵呵,”惠施乐道,“既有此说,是草民多虑了。”

    “不过,先生提醒的也是,”太子申接道,“魏申尚要盯紧此事。今日得便,再去问问父王。”

    午膳时间,太子申奉旨去御膳房与惠王一道进膳,惠王却没有露面。

    太子申候有一时,见惠王仍旧没来,略一思忖,就在膳桌前坐下,差御膳房的执事太监去请陛下。太监刚要出门,远远望见惠王、毗人、公子卬三人正沿一条林荫小径迤逦而来。

    太监急道:“殿下,陛下来了!”

    太子申迎出,在门外跪下。

    魏惠王走到跟前,扬手笑道:“申儿,快快起来!”

    太子申谢过恩,起身,上前搀住惠王,走到膳桌前。

    “坐坐坐,”魏惠王在自己位上坐定,指位置招呼众人,“都是一家人,随便点。卬儿,你坐这边,申儿,你坐那边,还有你——”指毗人,“坐寡人身边。”

    众人依照惠王吩咐,各自坐了。

    “寡人后晌还有大事,酒就不喝了。”惠王提箸夹起一块狍子肉,送进口中,“来来来,都动手,我们边吃边唠!”

    三人本就是惠王最亲近的,又见惠王这么说话,也就没了拘束,各自提箸,学了惠王的样子,夹狍子肉送入口中。

    吃有一时,惠王望着公子卬道:“卬儿,你刚才也算看过几行,这就说说看,此书写得如何?”

    “呵呵呵,”公子卬笑道,“要叫我看,文笔不错,写得也有条理,只是——”

    惠王看着他:“只是什么?”

    公子卬迟疑一下,决定打住话头,笑着敷衍:“儿臣不过看了几行,又是没头没尾的,哪儿知道好歹?”

    “哈哈哈,”惠王大笑起来,“卬儿,你就直说‘儿臣只喜欢舞枪弄棒,看不懂这些曲里拐弯的东西!’也就得了。”

    经惠王这一说,毗人和太子申均笑起来。

    “是啊,是啊,”公子卬借坡下驴,呵呵憨笑,“儿臣的心思,尽让父王猜透了。”

    众人又笑一阵,惠王转向太子申:“申儿,寡人昨日得到一部好书,你得空了,一定要好好读读。”

    太子申早已知情,口中却道:“敢问父王是何好书?”

    “叫《兴魏十策》,寡人读过五策,策策切中要害啊!”

    “如此好书,是何人所著?”

    “你不是向寡人举荐那个叫公孙衍的吗?就是他写的。”

    听到“公孙衍”三字,公子卬大吃一惊,口中正在咬嚼一块野鸡肉,竟是忘了。

    看到他的愣怔样子,魏惠王扑哧笑道:“卬儿,你这发啥呆呀?”

    公子卬回过神来,转身将口中鸡肉吐到地上一只痰盂里,回身说道:“回父王的话,儿臣得知刚才读的是本好书,竟是着迷了。”

    惠王又是哈哈一笑:“又哄寡人开心!你啊,自幼是见枪就开心,见书就头疼,何时能被竹简迷住,太阳就得打西边出来!”

    众人又是一番大笑。

    “毗人,”惠王转对毗人,“后晌你去公孙衍家里,将另外五策悉数拿来。”

    “陛下,后晌您已约了惠子,老奴——”

    “哦,对对对,”惠王连拍脑门,“寡人老了,忘性大,后晌的确要与惠子谈论学问呢。这是大事,待会儿你到书库里,将惠子与公孙龙辩争的竹简挑些出来,寡人再浏览一遍,免得见到惠子时没有话说。”

    毗人起身,拿丝绢在嘴唇上轻抿一把:“老奴吃好了,这先告退。”起身告退,沿小径朝御书房急步而去。

    公子卬哪里还有吃兴,也说有些急事,辞过惠王,匆匆回府去了。

    公子卬前脚进门,陈轸后脚跟到。

    一见陈轸,公子卬顾不上见礼,急急说道:“快快快,你来得刚好,本公子正要寻你呢。”

    陈轸心里扑腾着跟他走进书房,见公子卬面色阴沉,忐忑问道:“公子气色不好,发生何事了?”

    “出大事了。”公子卬道,“太子申向无主见,此番却向父王推荐公孙衍,父王也是信他,派毗人前往公孙衍家中,取来两捆竹简,是公孙衍所写的《兴魏十策》。父王读后,爱不释手,定要本公子与太子申也去阅读,瞧这样子,想是起用公孙衍为相呢!”

    陈轸来此,为的也是此事,见公子卬已经知情,也就再无话说,长叹一声:“唉,公孙衍如果做了相国,下官倒没什么,只怕公子——”

    “是呀,”公子卬急道,“本公子急的也是这个。河西之事,他全知道。如果父王召见他,必会问他河西之事,他对本公子怀恨在心,也必和盘托出,这——可如何是好?”

    “只怕用不到他来说破,陛下已经知道了。”

    公子卬惊道:“上大夫,此言何解?”

    “下官听说,安邑城里已有流言,说的正是河西之事。”

    “你——”公子卬一把抓过陈轸衣袖,“快说,是何流言?”

    “说是公子不听龙将军和公孙衍之言,硬要与秦军决战,结果中了公孙鞅的诱敌之计,全军覆没。公孙衍夜袭敌营,建下奇功,公子却为保自身,将此功贪为己有,又将河西之败归罪于龙老将军……”

    公子卬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唉,下官——”陈轸长叹一声,欲言又止,沉重地摇了摇头。

    公子卬猛然抬起头来:“这些流言是从哪儿来的?”

    “下官探过了,是从眠香楼里传出来的。”

    “眠香楼?”公子卬怔道,“她们如何知道?”

    “她们讲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亲临其境一般。下官初时也很纳闷,如果她们早知,为何现在才有流言?下官使人各方打探,其中曲折,直到方才才算理清。”

    “是何曲折?”

    “安国君有所不知,下官奉陛下之命暗中追踪秦使樗里疾,发现他此番来使,睦邻是假,策反是真。”

    “策反?”公子卬不解了,“策何人的反?”

    “公孙衍!”

    “啊?”

    “近几日来,樗里疾频繁接触公孙衍,还易装潜至其家,与那厮闭门密谋多时。他的副使公子华去过眠香楼,访过天香姑娘。”

    “如此说来,”公子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