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鬼谷子的局 > 鬼谷子的局第46部分阅读

鬼谷子的局第46部分阅读

    王略一思忖:“让副将张猛暂代主将之位。”有顷,捏拳恨道,“田因齐是明欺寡人朝中无人哪!”

    朱威奏道:“臣保举一人,可抗田忌!”

    魏惠王眼睛一亮:“爱卿保举何人?”

    “龙老将军!”

    魏惠王的眼睛马上又暗淡下去,半晌方道:“龙老将军虽是对手,可也太老了。”

    “陛下,”朱威坚持奏道,“有龙老将军坐镇,军心必稳;军心若稳,齐必不撼。齐人长途奔袭,补给艰难。齐不撼我,军心自乱,持久必退!”

    魏惠王看向惠施,见他也是点头,摆手道:“好吧,那就让老将军出马!”

    朱威领命,起身欲走,魏惠王摆手:“慢!”

    “陛下?”

    “寡人亲自去请!”

    龙家宅院里,正堂已被改成灵堂,几个女人跪在地上呜呜咽咽。

    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男孩子眼中却无一滴泪水,只将两只大眼久久凝视在供桌上的一柄满是血污的宝剑和头盔上。

    突然,这孩子几步蹿上灵堂,将头盔和宝剑取下,麻利地戴上头盔,拿起宝剑,飞也似的冲出门去。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老家宰看到,大叫一声:“天哪,少爷拿剑跑了!”

    几个仍在伏地悲泣的女人抬头一看,头盔和宝剑不见了,一下子呆在那儿。一个女人尖叫一声“虎儿”,晕厥于地。

    另一个女人拔腿就朝门外追去,边追边喊:“虎儿,虎儿,你快回来!”

    虎儿手拿宝剑早已跑到大门处,刚好撞在已经下车、正向大门走来的魏惠王身上。朱威眼明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将虎儿揽腰抱住。看到他身上带血的宝剑和头盔,魏惠王面色发白,额头上沁出汗珠。

    看清是虎儿,朱威急道:“虎儿,你怎么了?”

    虎儿挣扎道:“朱伯父,你别拦我,我要去杀齐人,替先父报仇!”

    “先父?”朱威震惊,“你父亲他——”

    虎儿泣道:“朱伯父,先父他——他在煮枣——”

    魏惠王定下神来,以袖拭汗道:“朱爱卿,这是谁家的孩子?”

    朱威已从虎儿的话里明白发生什么了,泪水流出:“回禀陛下,是龙老将军的孙子。老将军的爱子龙泰是左军先锋,当是在煮枣为国捐躯了。”

    魏惠王掉下泪来,上前拉过虎儿:“孩子,来,跟寡人寻你爷爷去。”

    魏惠王、朱威跟着虎儿来到后院的演武场上,看到草地上插着一支丈八长枪,枪下,白发苍苍的龙贾席坐于地,双目紧闭。

    朱威上前一步:“龙将军,您看谁来了?”

    龙贾依旧一动未动。

    “龙将军,是陛下,陛下看您来了。”

    龙贾依旧闭着眼睛,好半晌,两行泪水流出,缓缓说道:“朱司徒,莫开玩笑了,老朽只想静一会儿。”

    “龙将军,”朱威声音哽咽,“朱威——朱威哪能在这个时候开玩笑呀?您睁眼看看,陛下真的看您来了。”

    “陛下不会来的。”龙贾缓缓摇头,“龙贾老了。”

    朱威又要说话,魏惠王摆手止住,在龙贾对面盘腿坐下:“龙将军,魏罃愧对您了。”

    龙贾打个愣怔,睁开一双老眼,看到果是陛下,跪地叩道:“陛下——”

    魏惠王起身,扶起他:“老将军免礼。”

    龙贾哽咽起来:“陛下——陛下,真的是陛下——”

    魏惠王以袖拭泪:“老将军,令郎为国捐躯,过在寡人呐!”

    龙贾泣不成声:“陛下——”

    “唉,”魏惠王长叹一声,“一路上细听朱爱卿之言,寡人始知河西真相。八万精兵,几百里河山,寡人的多年心血,竟在数日之间毁于不肖子之手,寡人却不自知,听信不肖子之言,迁怨于老将军。龙老将军,寡人……当有今日之辱啊!”

    “有陛下此言,龙贾九死无憾矣。老臣有一言,早想讲给陛下。”

    “寡人今日来,就是想听听老将军的声音。”

    “魏为四战之地,四邻皆强,不可轻动刀兵啊,陛下。老臣守疆多年,只明白一个事实:魏之敌,不在齐人,不在赵人,更不在韩人,只在秦人!”

    “惠相国也是这么讲的。寡人听取相国之言,亲赴徐州,本欲结好田因齐,共抗秦人,不想却又自取其辱。田因齐兴兵犯境,寡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呐!”

    “纵使抗齐,也不可使安国君为将。”

    “唉,”魏惠王叹道,“事已至此,不说他了。老将军,前方战事,如何是好?”

    龙贾朗声道:“老臣不才,愿替陛下分忧!”

    “老将军,如果寡人所记不错的话,您该年届花甲了吧。”

    “老臣刚满花甲之年。”

    “寡人本该让你颐养天年才是,可——”

    话音未落,家宰领着一名军尉急急走进。

    “报,边关火急军情!”军尉双手呈上三份急报。

    魏惠王逐个拆看,拆一个,扔一个,神色大变。

    朱威从地上拾起急报,匆匆一看,对龙贾道:“秦兵夜袭函谷,函谷失守,阴晋守军回救,在潼关遭到伏击,阴晋随之失陷,阴晋守军八千、函谷守军五千悉数以身殉国。南线,韩军两万犯舞阳,北线,赵军三万犯朝歌,守军皆在苦力支撑。龙将军,我们当真是四面皆战了。”

    “这正是龙贾担心之事。”龙贾应道,“陛下——”

    魏惠王望着他:“老将军请讲。”

    “还能征集多少兵马?”

    魏惠王将目光移向朱威:“朱爱卿?”

    朱威迟疑一下:“最多四万。”

    “陛下,”龙贾转向惠王,“将这四万交予老臣吧!”

    魏惠王点点头,正襟危坐:“龙贾听旨!”

    龙贾翻身叩拜:“老臣在!”

    “封龙贾为大将军,总司全国兵马!免公子卬大将军职衔,押送大梁问罪!”

    “老臣领旨!”

    受命于危难之中,龙贾当即点齐四万兵马,分作三路,一万增援崤关,一万增援朝歌,五千增援舞阳,自带一万五千赶赴平丘。同时,魏惠王使毗人亲至平丘,将公子卬载入囚车,解回大梁。

    龙贾与张猛合兵一处,依地势扎下营寨,任凭齐兵每日叫阵,只守不出。

    田忌原本只带五万人马,经此几战,亦折兵近万。因是仓促征伐,后勤供应捉襟见肘,渐显不支。田忌正自着急,齐威王加派援军三万,大量辎重随之而来。

    田忌得到后援,发起猛攻。龙贾左抵右挡,终是不敌,魏军全线溃退。龙贾跃马挺枪,亲自断后,却被齐人截断归路,团团围住。

    到处都是冲杀声。龙贾左冲右刺,连挑数敌,身上多处负伤,情势万分危机。就在龙贾欲拔剑自刎时,西南方向杀声震天,张猛等骁将冒死冲入,救出龙贾,杀出一条血路,绝尘而去。

    这场大战,双方人马尽皆拼命,杀得昏天黑地。

    庞涓兀自立在附近山头上,望着龙贾等人拍马而逃,齐兵在后紧追不舍的狼狈场景,微微摇头,叹道:“唉,龙老将军,你是真的老了!”

    张猛引众保护龙贾退至黄池,在济水南岸稳住阵脚,使快马向大梁禀报战况。

    御书房里,魏惠王目光呆滞地凝视前线战报,良久,抬头扫向惠施、朱威、陈轸和太子申,不无哀伤地长叹一声:“唉,诸位爱卿,难道寡人真的已经走到山穷水尽、割地求和这一步了吗?”

    几人面面相觑。

    陈轸见皆无声音,跨前一步奏道:“陛下,微臣访到一个异人,说有奇策破敌。”

    “快,”魏惠王急道,“宣他觐见!”

    陈轸击掌,毗人领着一个巫士走进,在惠王面前叩道:“草民叩见陛下。”

    魏惠王上下打量他几眼:“听说上仙有破敌良策,可否说来?”

    “启奏陛下,”巫士缓缓说道,“魏国开挖鸿沟,截断龙脉,戾气上冲于天,触犯战星,战星降罪,魏国故而屡战屡败。”

    朱威震怒,正欲发作,却见惠施微闭两眼,面上一无表情。

    朱威强自忍住,看向惠王,见惠王非但没有怒容,反而听进去了,连连点头道:“嗯,上仙所言有理。大魏武卒数十年来所向披靡,可自开挖鸿沟以来,真还是屡战屡败呢。请问上仙,可有破解之法?”

    “草民有一方,或可破解此厄。”

    “上仙请讲。”

    “出战前夕,陛下只要用黑山羊之血祭旗,将可使大魏武卒重获神力,扭转战局。”

    “朱爱卿,”魏惠王喜不自禁,转望朱威,“速找黑山羊来!”

    “回禀陛下,”朱威锁起双眉,奏道,“中原之地,山羊皆是白色,微臣不曾听说黑山羊。”

    “岂有此理!”魏惠王断然说道,“传旨,张榜天下,无论何人,有晋献黑山羊者,悬赏百金!”

    一只羊即赏百金,听得朱威瞠目结舌。

    “陛下——”惠施慢慢睁眼。

    “相国请讲。”

    “陛下既能悬赏百金于羊,何不再赏几金于人呢?”

    “惠爱卿所言甚是。”魏惠王再下旨意,“再加一榜,无论何人,凡能击退来犯之敌者,寡人不问出身,册封大将军,食邑万户!”

    陈轸与巫士回到府中,刚刚落座,就见一辆马车在府前停下,戚光风尘仆仆地走进府中。

    陈轸急迎出来,劈头责道:“怎么现在才回来?”

    “回禀主公,”戚光伏地叩道,“两国交战,齐人盘查甚紧,小人绕道韩国,方才脱身。”

    “查出因由了吗?”

    “查出了,就是那个姓庞的。是他拦下齐王车驾,不知嘀咕些什么,齐王就此变卦了。”

    “庞涓那厮——”陈轸眉头紧皱,“人呢?”

    “齐王封他上卿,却被他婉言谢绝。赐他百金,他也坚辞不受。”

    “什么?”陈轸大是震惊,“谢绝上卿之位,不受百金之赐!此人有何本领,竟然如此逞能?”

    “小人打探过了。过去三年,庞涓在云梦山拜到一个异人为师,想是学到一些本领。”

    “异人?什么异人?”

    “小人不知。”

    “云梦山?”陈轸喃喃重复一声,转对巫士,“上仙可知此山居何异人?”

    巫士略想一下,抬头道:“莫非是鬼谷子?”

    “鬼谷子?”陈轸怔了,“在下未曾听说。上仙可知此人?”

    “略有所闻,”巫士微微点头,“多年前曾听家师讲起,说此人已经得道,本领了得。”略顿一顿,有些纳闷,“据家师所讲,鬼谷子不问世事,向不授徒,怎又突然收徒了呢?”

    看来情势远比预料的严重。陈轸变了脸色,看向戚光:“那厮不在齐国做官,也不受齐王百金,必是寻仇来了。戚光——”

    “小人在。”

    “速去安排,多派人手盘查那厮,府中更要昼夜巡防!”

    “主公放心,”戚光咬牙道,“只要此人敢到大梁,小人定叫他身首异处!”

    大梁闹市区,两张榜文一左一右悬于告示墙上,一张是求羊的,一张是求贤的。羊赏百金,贤封大将军。榜文两侧,各有四名卫士持戟而立,观榜者人头攒动。

    人群里,商人打扮、头戴毡帽的庞涓挤到榜前,细读榜文,暗吃一惊,自语道:“先生临别赠言‘遇羊而荣’,这羊真就来了!嗯,既有此语,我且不忙揭榜,再候一时,看有黑山羊否?”

    正在此时,戚光领着几个凶徒匆匆走来。快要走到时,戚光喊住众人,嘀咕几句,众人分头挤进人群,挨个验看。

    庞涓斜眼看到,嘴角现出一丝冷笑。

    告示墙前,众人挤挤攘攘,大呼小叫,七嘴八舌:

    “俺不识字,听说这里悬赏百金,陛下要的是啥金贵物件?”

    “黑山羊,你家有吗?”

    “黑山羊?千里马才值五十金,一只羊如何能值百金?”

    “喂,这位大哥,你再看看,白山羊要不?我有五十只白山羊!”

    “榜上写的是黑山羊,若要白山羊,还用张榜吗?”

    众人哄笑起来。

    旁边一个白须老人听得明白,径上前去揭下羊榜。众人雀跃起来,看守羊榜的四名卫士立即上前拿住老人。

    一卫士道:“老丈,你家可有黑山羊?”

    “瞧你说的!”老人白他一眼,“要是没有羊,我老汉哪敢揭这王榜?我那头黑山羊是老羊前年生的,村人都说黑羊不吉利,拉到街上也没人要,过年时,老汉本想杀它,却也害怕冲撞灾星,就放了它,一直养到现在。陛下若要,你们随老汉拿去就是。”

    四个卫士大喜,押着老人去取黑山羊。

    望着远去的卫士和老人,庞涓自语:“看来,该我撕榜了。”

    庞涓走上前去,正要去扯另一张榜文,其中一个见过庞涓的打手大叫一声:“快,他在这儿!”

    几个凶徒闻声赶来,散成扇形围向庞涓。

    众人大惊,纷纷躲开。

    庞涓早已今非昔比,何能将这几个瘪三放在眼里,竟是瞧也不瞧他们,径自走向榜文。为首一人举剑猛冲上来,眼看就要刺中庞涓,庞涓闪电般抽出宝剑,身子一闪,一道白光过去,那人不及叫喊,已是身首异处。其他凶徒见状,返身欲走,庞涓早赶上去,刷刷两剑,又有二人倒在地上。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看守榜文的四名卫士看得呆了,正自发愣,庞涓已是飞身榜前,伸手一扯,将那榜文揭到手中。

    众卫士回过神来,持戟围拢过来。庞涓将剑“啪”的一声掷于地上。四卫士一拥而上,将庞涓拿住,簇拥他走向王宫。在场的戚光目瞪口呆,哪里还敢近前,看到众人走远,他才如梦初醒,撒丫子朝府中跑去。

    众卫士将庞涓押到王宫,牵羊的老人也赶到了。早有人报知朝廷,魏惠王听到两榜均有人揭,大喜过望,当即传召二人进殿。众卫士押着庞涓二人走进殿中,陈轸见是庞涓,心头一凛。庞涓扫一眼陈轸,又看一眼老汉手中所牵的黑山羊,嘴角现出一丝冷笑。

    庞涓二人走到殿前,叩道:“草民叩见陛下。”

    魏惠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那只黑山羊上,乐不可支地连连点头:“呵呵呵,果然是只黑山羊!来人,赏老丈百金!”

    老丈叩道:“草民叩谢陛下隆恩。草民孤老一人,常居山野,要百金无用,请陛下收回。”

    老丈拒领百金,倒让惠王大吃一惊:“老丈不必客气,寡人悬赏在先,怎能言而无信呢?”

    老丈再叩:“陛下出言必行,草民已心领了。陛下定要赏赐,草民愿将赏金转赠前方杀敌勇士。”

    “好好好,”魏惠王大是感动,连声赞道,“寡人代前方将士谢老丈捐赠!御史大夫!”

    御史跨前奏道:“微臣在。”

    “将老丈的忠君爱国义举载入史册,晓谕全国臣民!”

    “微臣遵旨!”

    老丈又叩:“陛下,草民告退。”

    魏惠王站起身子,朝老丈拱手揖道:“魏罃恭送老丈。”

    御史示意,两名卫士引老丈及黑山羊徐徐退出。

    既有黑山羊,又有好臣民,魏惠王心情甭提有多高兴,面带微笑地转向庞涓:“请问贤士尊姓大名,家居何地?”

    “回禀陛下,”庞涓叩道,“草民姓庞名涓,安邑人氏。”

    “好好好,”魏惠王愈发开心了,“庞子原是寡人子民,真是天助我大魏。众寇犯境,齐师猖獗,寡人张榜求聘退敌贤才。庞子自揭榜文,必有退敌良谋,寡人洗耳恭听!”

    “回禀陛下,莫说是击退齐师,纵使陛下要扫平天下,庞涓也视若寻常之事。”

    庞涓的托大言辞,即使魏惠王也是一怔:“哦?”

    陈轸迫不及待地出列奏道:“陛下,微臣有奏!”

    “爱卿请讲。”

    “此人是j细,陛下万不可轻信!”

    “哦?”魏惠王倒吸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向庞涓,而后转向陈轸。

    “微臣查明,正是此人向齐王出谋划策,才使齐王改变初衷、羞辱陛下的。”

    魏惠王大是震惊:“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陛下!”陈轸得了话语权,侃侃说道,“此人原为安邑无赖,为人凶狠,三年前杀死陛下曾经召见过的渔人和樵人,抢走陛下犒赏的三十金,不意被微臣护院发现,他又杀死微臣护院,逃之夭夭。数月之后,此人潜回微臣府中,再次图谋不轨,被微臣拿住送官,不料他从刑狱逃走,不知去向。微臣奉诏出使临淄,返回途中,亲眼见他潜往齐境。徐州相王时,齐王态度大变,微臣起疑,使人赶赴临淄,方才查明真相,正是此人当街拦下齐王车辇,被齐王带至宫廷,密谋多时。齐王封他为上卿,被他谢绝。齐王后又赏他百金,他也不受。此后数日,此人一直待在齐王宫中,与齐王朝夕相处。齐王态度大变,必是受到此人蛊惑!”

    陈轸一口气讲出这些,莫说是魏惠王,即使朱威、惠施等朝臣,也是惊得呆了,无数道目光如看奇人般射向庞涓。

    “大胆狂徒!”魏惠王拍案喝道,“难怪寡人在徐州受辱!来人,拿下逆贼!”

    众卫士上前拿住庞涓,不由分说,将他五花大绑。

    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