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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第49部分阅读

    仙童的三位师弟?”

    童子略想一下,摇头道:“蝉儿姐只要官人下山,不曾要官人见识三位师弟。”

    “这……”陈轸眼珠儿又是一转,“是这样,庞将军有话,要在下捎予他的师兄。”

    “捎予哪位师兄?”

    “就是……与他最好的那个。”

    童子想了想道:“你是说——孙宾?”

    听到“孙宾”的名字,陈轸心中咯噔一怔,旋即笑道:“对对对,是叫孙宾。庞将军要在下务必寻到孙将军,有话捎给他。”

    童子思忖有顷,点头说道:“既然官人有话捎给孙师弟,请随我来。”

    童子领着陈轸三绕两拐,不一会儿,引他走向四子所居的山坳。二人走到四子草舍前面,童子站在孙宾的门前大声叫道:“孙师弟,有人寻你!”

    童子连叫两声,没有应答。童子推开屋门,见屋中空无一人,转对陈轸道:“孙师弟必是林中去了,不到午时,想是回不来的。”

    陈轸害怕孙宾追究安邑牢狱之事,原也不敢见他,但也不能空来一趟,正自无个处置,旁边一扇门扉“吱呀”一声洞开,张仪探出头来:“大师兄,何人来寻孙兄?”

    童子一看,指着陈轸道:“这位官人有话捎给孙师弟。”转对陈轸,“这位是张师弟,要寻孙师弟,就让他带你去吧。”言讫,蹦蹦跳跳地朝草堂方向跑去。

    望着童子走远,陈轸转身朝张仪揖礼道:“在下陈轸见过张……张子。”

    张仪依旧倚在门后,探脑袋揶揄道:“子不敢当,叫我张仪就行。官人可是魏国朝中大红大紫的那个什么——上卿大人?”

    听到是风凉话,又想到自己眼下处境,陈轸不免脸上发热,仍点头道:“正是在下。”

    张仪缓缓走出,背了两手,歪脑袋盯着陈轸,绕他连转数圈。陈轸正自心中发毛,张仪忽地在他前面站定,点头道:“瞧这模样,有点像。不过,陈大人不在魏国当差,来此何干?”

    “这……”陈轸支吾一声,“在下赴卫办差,顺道来此谷中一游。”

    “哦,原来如此。”张仪有点夸张地后退两步,双手抱拳,回揖一礼,“河西草民张仪见过魏国上卿大人。”

    陈轸又揖一礼:“陈轸得见张子,幸甚,幸甚!”

    “有‘幸’即可,‘甚’就不必了。”张仪指着草地,“上卿大人,请坐。”

    陈轸看看草地,又看看头顶火辣辣的太阳,正自犹豫,见张仪已在草坪的太阳底下盘腿坐定,只好也坐下来。

    张仪问道:“听说上卿大人欲寻孙兄,可有大事?”

    “见到张子也是一样。”

    “那就说吧,上卿大人有何贵干?”

    “庞子可是张子师兄?”

    “你是说庞涓?”

    陈轸连连点头。

    “他是在下师弟。”

    “庞子出山,一战而败齐军,二战而败赵军,天下为之震惊。魏王陛下对庞子甚是嘉许,听说庞子师从云梦山的鬼谷先生,特使在下来此,盛情相邀先生,陛下欲以国师之礼相待。”

    张仪微微一笑:“先生答应上卿了吗?”

    “在下来得不巧,听仙姑说,先生早些日子云游去了,在下引以为憾。”

    张仪知道,定是玉蝉儿记恨陈轸,这才诓骗他,当下咧嘴笑道:“是不巧哩!既然你家陛下盛请先生,为何不使庞涓前来,反要劳动上卿大人?”

    陈轸应道:“张子有所不知,庞子眼下贵为大将军,听说陛下还要封他万户侯,一日也离不开他。”

    张仪爆出一声长笑。

    “张子为何大笑?”

    张仪又笑数声:“就庞涓那厮……哈哈哈哈……大将军?万户侯?一日也离不开?哈哈哈哈……这个魏王着实好笑!”

    “听张子此话,”陈轸惊道,“庞将军……难道天下还有胜过庞将军的?”

    张仪敛住笑容,身子前倾,压低声音,字字都是分量:“实话告诉你,在这鬼谷里面,只要是个活物,就胜庞涓几分。”

    陈轸目瞪口呆,半晌方道:“张……张子,莫不是开……开玩笑吧?”

    张仪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谁才有心开玩笑呢?这么说吧,上卿大人,庞涓所学,不过是先生的一点皮毛,先生用兵的真功夫,全都传予孙宾了。”

    “孙宾?”陈轸略顿一下,“就是那个从卫国来的孙将军?”

    “正是。怎么,上卿认识他?”

    陈轸哪敢说出当年送孙宾入狱之事,略一迟疑,连连摇头。

    张仪呵呵笑道:“量你也不知,想是大师兄漏与你的。”略顿一下,“这样吧,我来告诉你。知道春秋武圣孙武子吗?孙宾就是他的嫡亲后人,在此谷中与庞涓同习兵法。”

    “哦!”陈轸故作惊讶,“孙子既有如此才华,何不下山求取功名呢?”

    “这个嘛,”张仪笑道,“孙宾自然不是庞涓,刚学一点皮毛,就要急匆匆地下山卖弄。”略略抬头,“咦,上卿大人,你不是有话捎给孙宾吗?”

    陈轸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该说的,在下都对张子说了。”

    张仪当下沉脸道:“看来,上卿来此并无要事。既无要事,张仪就不陪了。”忽地从草地上爬起,拍拍屁股,抬腿就要离去。

    陈轸也爬起来,口中急道:“张子且慢,在下还有一事求问张子。”

    张仪扎住步子:“说吧。”

    “张子也在此处修习兵学吗?”

    “修习兵学?”张仪连连摇头,“不不不,打打杀杀有何意思?”

    “那……”陈轸一怔,“敢问张子所修何艺?”

    张仪凑前一步,在他耳边神秘兮兮地悄声说道:“上卿大人听说过道吗?在下跟随先生修道。”

    话音落处,张仪并不揖别,一个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入一条小道。

    张仪的古怪举止使陈轸大是诧异。

    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陈轸愣怔好一会儿,方才挠头道:“鬼谷士子,领教了。”

    走出鬼谷之后,陈轸站在云梦山外的三岔道口,左右踟蹰,不知该去何处。原本与戚光约好在洛阳会面的,但眼下情势,再去洛阳就没必要了。

    齐国也是去不得。前番齐魏徐州相王,是他从中穿的线,结果相王不成,闹出一场大战,齐王战败,一口闷气正自没个撒处,此时去投奔,哪里能有好果子吃?再说韩、赵,几年来陈轸一力鼓动魏侯称王,韩侯、赵侯早将他恨得牙齿痒痒的,此时断不容他。不能容他的还不只是赵、韩。纵使偏远的燕国,也会对孟津之事记忆犹新,何况燕国夫人又是大周室公主姬雪,见到是他,还不将他一口吞掉?

    陈轸思来想去,竟是无个去处。正自惶然,去往朝歌方向的大道上现出一辆轺车。轺车辚辚而来,在陈轸身边戛然而止,车帘开启,车窗后面两只略显浑浊的老眼眨也不眨地望过来,有顷,一张大嘴咧开,嘿嘿笑道:“马上之人,可是魏王陛下的特使大人?”

    陈轸打个惊愣,顺眼望过去,却无法看清来者何人,只好在马上抱拳道:“正是在下。先生是——”

    陈轸的话音未落,一个光光的脑袋从车窗里伸出,嘿嘿又是一笑:“特使大人的官职大了,自是认不出老朽。”

    看到光头,陈轸这才认出是稷下先生淳于髡,心头一喜,翻身下马,深揖一礼:“晚生陈轸见过淳于子!”

    淳于髡见状,亦放下车帘,从车上跳下,还礼道:“老朽见过特使大人!”

    陈轸苦笑一声,摇头叹道:“唉,什么特使大人,凤凰落架不如雉,晚生眼下落架了,莫说是雉,连只草鸡也不如了!”

    淳于髡似已知晓陈轸的境遇,嘿嘿笑道:“特使大人莫说此话,只要是凤凰,即使落架,也与草鸡大不一样哟!”

    陈轸又是一声长叹。

    淳于髡嘿嘿再笑两声,语气中加了些关切:“老朽从邺城、朝歌一路走来,看到净是缉捕特使大人的告示。老朽甚想知道,特使大人因为何事弄到这般田地?”

    “唉,一言难尽呐!”

    淳于髡笑道:“那就说它个十言百言,反正老朽有的是时间。”眼珠儿一转,指着不远处有株大树,“老朽车中尚有一坛老酒、几斤牛肉,我们因陋就简,到那老树下美美喝上几爵,权为特使压惊如何?”

    陈轸在鬼谷中没有混到饭吃,又走大半日,肚中早已饥饿,只因心中惴惴,一时尚未顾及,听淳于髡这么一说,也就顺势说道:“淳于子有此盛情,晚生恭敬不如从命了。”

    淳于髡从车上搬下酒坛,让陈轸抱上,自己拿过两只铜爵和几包牛肉,扭头吩咐车夫将马卸下,寻处好草地啃草。

    淳于髡、陈轸走到大树跟前,在树荫下盘腿坐了。陈轸倒满两爵,淳于髡从腰中取出佩刀,将牛肉切成小块,递给陈轸一块,自己也扎一块塞进口中,边嚼边说:“说吧,这个半日,老朽的两只耳朵交付你了。”

    陈轸嚼过几块牛肉,连喝几爵老酒,这才打开话匣子,将几年前如何与庞涓结怨,又如何遭他陷害,被逼出逃一事备细讲述一遍。陈、庞之间的恩怨过节经陈轸口中说出,自然成了另一番曲折。淳于髡细细听完,点头道:“看来,上卿此番遇到对手了。”

    陈轸慨然叹道:“唉,这厮不过一个街头混混,哪能想到他能成就今日,一战成名不说,陛下对他更是言听计从,将晚生的多年辛劳抛却脑后,忘了个干干净净。庞涓得势,与那朱威、白虎结成一伙,公报私仇,陷害晚生,晚生一人难敌六手,纵使浑身是口,此时也说不清了!”

    淳于髡听了,嘿嘿笑道:“江山代有贤才出,各领风马蚤年。上卿大人,你在魏国独领风马蚤远超五年,难道还不知足吗?”

    陈轸苦笑一声:“淳于子真能说笑。什么独领风马蚤?晚生在魏,不过一个弄臣。前几年,朝廷大权全在白圭手上,好不容易熬走白圭,这又来了个惠施。唉,晚生心中之苦,只有晚生自己知晓。”

    陈轸说得伤心,竟是落下泪来。抽噎一时,陈轸抹了把泪水,抬头望着淳于髡,长叹一声:“唉,想我陈轸,处处谨小慎微,时时努力精进,只想在魏有所进取。十几年如一日,一心只知伺候陛下,不想一朝不慎,竟遭小人暗算。陛下明知晚生惨遭暗算,却是毫不顾念前情,实在令人心寒!”

    淳于髡非但未表同情,反而嘿嘿笑出两声:“上卿今日能看明白,也不算迟。人生浮华,无非功名利禄,食色享乐,忙忙碌碌,碌碌忙忙,数十年光景一过,凭他何人,也是个灰飞烟灭。不瞒上卿,淳于髡此生,既不独仕一国,也不独尊一君,因的便是看明白了这个。”

    “晚生请淳于子指教!”

    “常言道,狡兔三窟,j鸟三巢,能女三嫁,策士三跑。你我策士便如乡间媒婆,东家有求跑东家,西家有求跑西家,哪管什么忠贞爱君之类浑话,只要有吃有喝有玩有乐,活个逍遥自在就成。”

    “淳于子所言甚是。只是庞涓害我一家性命,此仇不可不报,还请淳于子帮我!”

    “帮你?”淳于髡扑哧笑道,“我老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帮你?”

    陈轸问道:“请问淳于子,此来宿胥口,可是要到魏国去的?”

    淳于髡点头道:“正是。前番适周,老朽于无意中为老燕公玉成一桩好事儿,老燕公感念老朽辛苦,挽留老朽在北国连住两年,日日珍肴,夜夜笙歌,真也是逍遥自在。去岁仲秋,老朽玩得腻了,辞别燕公前往赵国,在邯郸又住一年,这又玩得腻了,正欲再走,偏巧奉阳君兵败朝歌,赵侯惧怕魏王报复,特地召见老朽,要老朽帮他跑一趟大梁,在魏王面前美言几句。老朽有几年未去魏地了,又听说惠施在那里为相,甚想与他论辩名实,于是答应赵侯,替他跑一趟差事,不想在此遇到上卿。”

    陈轸听到此处,赶忙放下酒爵,改坐姿为跪姿,朝淳于髡连叩三只响头。

    淳于髡惊道:“上卿大人,这……这……这是为何?”

    陈轸拜毕,仍旧叩首于地,口中说道:“晚生欲求淳于子帮个大忙!”

    淳于髡呵呵笑道:“帮忙好说!老朽草民一个,受不起大礼,上卿快快请起!”

    陈轸起身,重新坐下,斟满一爵,双手捧给淳于髡:“晚生谢过淳于子!”

    淳于髡又是一笑:“你请老朽帮忙,再拿老朽的酒来谢老朽,上卿倒会算计!”

    陈轸听出话音,忙从怀中摸出一块||乳|白色的玉璧,小心解下,双手捧至淳于髡面前:“晚生走得仓皇,身上并无他物,只有这块随身玉璧,虽不名贵,也值百金。晚生献予淳于子,还请先生笑纳!”

    淳于髡接过玉璧,仔细看过,赞赏道:“呵呵呵,是块好玉,可博美人一笑了。听闻上卿库纳万金,珍宝无数,果是名不虚传哪!”

    陈轸叹道:“唉,晚生眼下已到这步田地,还说什么金玉珠宝?”

    淳于髡将玉璧放在手中,把玩有顷,抬头问道:“说吧,你要老朽如何帮你?是要魏王杀掉庞涓吗?”

    “晚生不敢。不过,晚生访得一人,可制庞涓。晚生想借淳于子之口,荐给魏王。”

    淳于髡略显惊讶:“哦,何人可制庞涓?”

    “他的师兄孙宾。”

    “孙宾现在何处?”

    陈轸指指不远处的山峦:“就在那片山林里。不瞒淳于子,晚生刚从鬼谷出来。”

    淳于髡望着远处的山峦,轻声叹道:“唉,鬼谷子真也是个怪物!凭他那身本事,到哪里也能混个肚饱肠圆。他却偏偏不干,自愿躲在那片林子里受苦。”抬头望向陈轸,“不过,老朽还是听不明白。如果孙宾可制庞涓,上卿为何不将他荐给秦人或齐人,以齐、秦制魏,反而将他荐给魏王呢?”

    陈轸阴阴一笑:“淳于子有所不知,如果晚生将孙宾荐给秦公或齐王,非但不制庞涓,反倒是在成全他。”

    淳于髡惊问:“哦,此话怎讲?”

    “淳于子想想看,无论孙宾至秦也好,至齐也罢,必受秦公、齐王重用。秦、齐若得孙宾,必谋魏国。秦、齐谋魏,魏王岂不是更加离不开庞涓,更要重用他?两国大战,庞涓若胜孙宾,功莫大焉。若是战败身死,也是死于国难,名垂千古。”

    淳于髡沉思有顷,点头道:“嗯,上卿所言大是有理。”

    “不瞒淳于子,晚生跟随魏王多年,深知魏王为人。魏王昏聩无能,不识贤才,却又刚愎自用,好大喜功。有此昏王,纵有众贤,也不能相安为国。孙宾之才远胜庞涓,两人更是同习兵法。同朝为将,必有一争。两虎相争,强者胜,如果不出意外,庞涓势必受制于宾。晚生的今日,也必是庞涓的明日。只待那时,晚生再去寻庞涓复仇,看他还能逃到哪儿?”

    淳于髡掂掂玉璧,呵呵笑道:“听上卿妙算,与那庞涓真还是一对妙人儿!不瞒上卿,若要老朽杀那庞涓,老朽只能将这玉璧还你。若是只将孙宾荐给魏王,老朽这就收下它了。”

    淳于髡说完,将玉璧缓缓纳入袖中。

    陈轸揖道:“晚生再谢淳于子大恩!事成之后,晚生另有重谢!”

    淳于髡笑道:“这点小忙,顶多就值这块玉璧。上卿若是再谢,就是谢重了。老朽一生,虽说是贪财恋色,又爱喝点老酒,却也是无功不受禄,能做多大的事,就收多大的礼,这是规矩,想必上卿是知道的。”

    陈轸倒满一爵,递给淳于髡,笑道:“有劳先生了。这爵老酒,算是晚生敬你的!”

    “这酒老朽喝了。”淳于髡说完,接过酒爵一口饮下,在嘴上抿一把,“顺便问一句,上卿下一步该去何处?”

    陈轸叹道:“唉,不瞒先生,晚生在这路口徘徊很久,思来想去,真还没个去处。先生可有指教?”

    淳于髡问道:“上卿何不前往咸阳投奔秦公?”

    陈轸摇头道:“这个晚生也曾想过。只是秦公已用公孙衍为大良造,晚生与那厮有些过节,若去秦地,岂不受他挤对?”

    淳于髡又笑一声,轻轻摇头:“上卿这是只知其一了。依老朽看来,正是由于这个公孙衍,上卿在秦必得大用。”

    陈轸似是不解:“晚生愚昧,请先生明言。”

    “依上卿资质,何须老朽饶舌?上卿只管前去,老朽担保你富贵无忧。”

    陈轸顿有所悟,朝淳于髡深揖一礼:“晚生谢先生指点!”

    淳于髡笑道:“这个指点,却是要讨谢礼的,不过,这个谢礼不是眼下就讨。待上卿在秦混得好时,老朽或会上门。”

    “先生说笑了。晚生倘若能在秦得居一锥之地,必使人相请先生!”

    淳于髡倒满一爵,递给陈轸,自己也倒一爵,端起来:“好,为上卿在秦飞黄腾达,干完此爵!”

    二人饮完,陈轸放下酒爵,眼睛望向淳于髡:“晚生还有一事相托。”

    “请讲!”

    “先生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