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有想到,她会是第一个来这里看自己的人。
“怎么,你来看我笑话?”卫清语调侃之外,浑然不顾那针刺般的目光。
“放肆,谁让你对良人这般无理的!”狐假虎威的宫女上来便是狠狠一脚踹在了卫清语的肚子上。
良人?这才多久,自己被打入牢中,皇上驾崩,她就被封为良人了!想必永巷中的所有家人子们无一不在此时升位了吧。
“你别生气,好在我们之前同日入宫,我也不会落井下石。”晁曼衍细手纤纤一挥,紧接着摇了摇头,发髻上的半步摇也跟着一晃,“太后是我表祖母,我也不怕告诉你,升良人也是势在必得的。太后她老人家不喜欢你,我也就帮她一把,让你早些走,也好在在这牢中多受些苦,你们去吧。”
晁曼衍一段话说完,先前踢卫清语肚子的宫婢就大着胆子用一系白绫,上前欲套住卫清语的脖子,眼见这宫女面色狰狞走近,为求保命的卫清语奋力一挣脱,将那女婢狠狠推倒在一旁,可晁曼衍又派了三位宫女上前,实力悬殊,卫清语没过多久就被征服,听天由命一般被白绫缠绕在脖颈之间死死的。
“太后没下旨,你就敢这样不把她放在眼里。”卫清语涨红着脸,语气硬从胸腔挤出来。
晁曼衍脸不红心不跳,看着卫轻语苦苦挣扎的模样,心中是不甚欢喜。看别人慢慢煎熬可是她最喜欢的!
“住手!”也不知哪里来的一声戛然而止。
卫轻语彷徨的心才在此刻掉落,定是梁王来救她了!抽空是身躯若棉花一般终归毫无防备地倒下。
庆元手持云展,疾步飞驰而来。
“曼良人,你怎可乱用私刑呢?”庆元见卫清语已经昏倒过去,血迹斑驳的身躯让人尤为怜惜。
“原来是太子殿下的内侍,只是太后不大喜欢这丫头,我只不过是除害罢了。”晁曼衍态度傲气,不把庆元放在眼里。
见晁曼衍高昂着头,场面凌乱,各个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晕倒在一旁的卫清语面无表情如一口枯井,他拿出一令牌,大大的举在所有人面前,清了清嗓子:“太子殿下要保的人,我看谁还敢动!”
龙纹刻章令牌高高亮在晁曼衍眼前,先前还有些飞扬跋扈的她,见到此物之后,身形一颤。太子殿下是何等人物,现今皇帝卧病在床,这未来天子定是太子继承。先不说这贵为日后天子,就算现今王爷爵位,她区区一个后宫女子再怎么嚣张,都不能和自己夫君抗衡的。
要怪只能怪这卫清语这么不着调,使了什么狐媚把戏,让代孝王和太子两位尊贵人物同时为她作保。晁曼衍眼神犀利地撇着不堪一击的卫清语,恨的牙根痒痒。
周围的奴婢不敢放肆,见令牌如见人,都跪了一地。
“良人若有何质疑可随我去见太子殿下。”庆元故意憋足了气,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自从入宫这么久,除了在一群小太监面前发发威,也就被主子们欺负的命了,现在好歹也能狠狠在后宫主子面前威武一把。
“不必了!”晁曼衍咬出几个字。
跪在一旁的女婢也早早对她使了眼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来日,她定会找卫清语算账!
晁曼衍一行人走了之后,庆元才敢长出一口气,眼下这牢中潮湿凌乱,庆元也不得摇摇头,这次卫清语真有的受了。
“庆儿啊。”
庆元闻声看去,正是旁边牢中的奶娘在叫唤自己。
“奶娘,我好久没来看你了,你最近有没有受苦啊。”庆元拎着衣服跑到牢旁,隔着木栏拉住那女人的手。
蓬头盖面的女人轻笑出声,欣慰地摇摇头,声音带有沙哑说:“放心,我没事,好在太后还在乎些昔日情分,没把我怎么样。”
“你放心,太子殿下说了,过不了几日就把你接到太子殿,就不会像在牢中这样受苦了。”
她拨开自己的发丝,姣有容貌的面庞拉扯开一抹笑意:“没事的,我是把你和太子从小拉扯大的奶娘再怎么说还是有皇后保着的,倒是那姑娘。”
听到她提到卫清语,庆元恍然惊醒,才像想起大事一般,转身奔到卫清语跟前小心翼翼把她扶起。白绫勒住的脖颈已经泛起一圈红印,鼻翼间的呼吸若有若无。
他把卫清语背起,摇摇晃晃地对那女人说:“这是太子殿下要救的人,奶娘我先走了啊。”
颠簸的背脊,让卫清语眼前景象摇摇晃晃,可再怎么依旧睁不开眼。
几声滴答响彻空谷。
铜盆中传来几缕水源被挤干的清脆声,不为人多的步伐,但仓促匆乱。
丝丝冰凉刺痛着脖颈的意识,先是冰凉入骨,继而伴着缓慢柔和的动作才倍感舒适。
坐在毛裘前的人拖着长袖,被盆中水浸湿的水滴在床铺之上拖着长长一条弧线。
健朗眉翼之间的愁绪醒目可见,深黑双眸之间隐忍着挥之不去的阴霾。
第二十章 情窦初开
“梨香膏呢,我让你去拿去痕消肿的药物呢。”他低吟着声音,胸腔中发出半高不低的声音。
庆元拿着一精致的铜盒递过去,说:“在这呢,太子殿中没有这种药了,我还是薄美人那里拿的,她以为是你受伤的,我给掩盖过去了。”
“恩。”他应答一声,亲自挑出一些,盖着那伤口,小心翼翼轻抚上去。
早些日子就说过,出了他没有人可以伤害她!这次又是谁竟然在牢中私自用刑,想要致卫清语于死罪,太后还未发话,就有人如此肆意妄为。
“是谁做的?”
他把铜盒盖上,递回给了庆元,看到卫清语一番虚弱被背进来时,他早就想问了。
“曼良人。”
“曼良人?我什么时候又多了个良人了?”刘启面容冷然,满是厌恶。
“是太后近亲,昨日才册封。家人子入选当日招进宫中的,父亲是……”庆元说到一半有些打住。
刘启见他异常,目光一闪:“是谁?”
“是您家令晁错晁大人。”
刘启顿时脸色一黑,转过头去。卫清语在被子里稍稍蠕动一下,眉间痛苦一皱,他顺势将松软的毛裘向上拽了拽,迟疑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憔悴不堪的面庞上。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一从庆元那听到有关太后惩罚卫清语之事,胸腔之中像是被硬生生灌进了满湖浑水,大风一吹随即惊涛骇浪。
他在沉思该如何向晁错提及此事,卫清语又警觉性嘟囔几句,紧闭的嘴唇微微一张。
“庆元,快去拿水!”刘启催促一句。
卫清语的身体轻若翼羽,起初用金勺喂水时总是难以下咽,无奈之下,他才借鉴古人之法,先喝入自己口中,再以木管倒流到她的口中。暧 昧的情形让在一旁的庆元见着都有意无意的转过头去。
“放开我!不能杀我,不能杀我!”卫清语突兀地惊喊,张牙舞爪将水打翻了一地。
倒是没见过这样场面的庆元走上前,看着眼前一脸狼狈的主子,倒吸一口凉气,可从来没人敢在他主子面前这样嚣张过啊,他说:“清语姑娘肯定是受刺激了,不然不会连做梦都噩耗连连的。”
“还用你说!”
庆元被刘启一句话给噎住,委屈的瘪了瘪嘴巴,有神的眼睛顿时水波荡漾,心中埋怨:我也不是有意这么说的啊。
“殿下,您还是看看清语姑娘还烧不烧吧。”
刘启转眼望见小太监一脸畏怯的样子,深知刚才自己说话重了一些,轻叹一口气,抚上她的额头。
烧是有些退了,不过冒出的虚汗远比刚才多的多。
“谁!”卫清语双眸一睁。
二人错愕之间,被突然弹坐起的卫清语着实吓了一跳。
“啊呀妈啊,吓死我了。”庆元一屁股跌坐在地,心慌意乱地拍拍自己心脏。
清醒过来的卫清语才猛然发觉臀部的剧烈疼,有些意乱情迷的刘启却直直地盯着两个人紧握的手。
卫清语见他如痴如醉的样子顺势将手猛的抽回,眼神慌乱地四处打量。
“醒了觉得好些了吗?”刘启脸颊顺势扬上一阵绯红,轻咳几声才说了一句话。
她四下打量了周围,才勉强回答了一句:“还,还行吧。”
“你能不行吗,我们殿下可是整整照顾了你四个时辰呢,这都几时了。”庆元揉着屁股爬起来,说起话来口无遮拦。
看着这个面熟的人,卫轻语觉得见过,但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可刚才好像有听他说,殿下?
“你说殿下?”
刘启脸上一阵阴霾,沉闷的眼神足以把站在一旁的庆元杀死。
“啊,不是我是,我是说我们殿里的大人照顾了你足足有四个时辰,嘿嘿。”他扯开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善意的向卫清语示好。
卫清语对他说的话将信将疑,不过说他照顾了自己四个时辰,她是相信的。
“你眼睛怎么红了,好像,好像还肿了。”卫清语没有问关于自己如何从监牢中出来,而是第一眼便望见以往深黑似玛瑙的双眸如今变了色。
刘启有意避开了她的视线,父皇归去的消息让他一蹶不振,不过,即便再伤心欲绝,作为未来的天子,决不可在任何人前软弱下来,太后将他招入宫中,玉玺已稳稳交入他的手中。而即便有为反臣有异议,不久临朝之后,他将一一解决。
“无碍的。”
“你该要我如何报答你,你救我两次。”
他听后眼角上扬,挥手退下了庆元。收敛平日的浮躁,胸腔发出真实的声调:“谈报答,才色你好像样样都不占。”
这话肯定不是他有意刺激她说的,卫清语以为救她的会是梁王,谁知会是这样一个见过不出五面的人。
“卉大人,我敬你救过我,我不想欠任何人人情。”她笑不出来,压着嗓音说到。
刘启沉默了片刻,到如今,她只知道自己还是那个卉莫晟,真不知道是自己骗她太深还是她当真不明白在她眼前的这个人便是这大汉未来的天下。
“你当真要报答我?”刘启脸上浮现认真,先前有意躲开的眼光如今大胆直视她软弱的双眸。
她思忖了三秒,凝神点头。
“那我只许你一个要求,”他顿了顿,欲言又止,但又坚定说出:“此天下不可让一人伤到你。”
以身相许,做我奴婢,甘愿牛马相劳,这种种可能都在卫清语脑袋中快速过滤了一遍,可从他口中说出的都没有准确与自己脑海中的思维不谋而合,答案有着天壤之别。
“什么?”她不可置信又问一遍。
刘启见她神情憔悴,扶住她双臂硬是将固执的卫轻语躺下。
“这样的身体当自己是顽石吗。”不经意的话语在他嘴角一掠而过。
这样的身体当自己是顽石吗?这样的身体当自己是顽石吗?同样的话,曾经还有一个人对她说过。
那年,她阑尾炎,眉目清秀的另一个人,日日相伴,就只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刘启已经远远地走到池边,腰侧那一挂的碧萧光芒一亮,闪烁了卫清语的眼。这人,才发现,和多年前的那个人,果真有几分相像。
第二十一章 我不走
汉朝没有时钟,也不知道古人是如何计算时间走逝的。
空荡荡的谷洞中,只有卫清语和他两个人。抬头见明月,低头见地凉的,想知道现在几时,卫清语只能算着望见明月偏西,星空密集,而日与月想转方向是周而复始,按此推理下来,心中所想大概是凌晨三至四点没错了。
摇摇站在远处的他异常宁静。说来也奇怪,唯独见过他几次面,知道的也只有他是医大夫,明叫卉莫昇的身份,其他的一概不知。可偏偏总是捉弄自己的人也是他,好心救过自己的也是他,也不知哪里结来的缘分,会把他们拉扯的那么近。
甚至,曾经出现的一玉一萧,也牢牢挂在了他的身上。
刘启背对着他,月光铺落的晶亮洒照在他挺拔的后背。他扬起手臂,按住萧口,轻弹指尖,一气呵成般吹奏出了一曲哀转久绝的曲子。这曲子传到卫清语耳朵里,她就觉得熟悉。那日,被招去太子殿侍 寝的途中,听到的也是这首。
他堂堂一介官员,衣食不愁,整日的富丽华贵,怎么还就感叹世人苍凉了。
卫清语心中好奇,平日里只会在她面前耍宝的男子今日倒装起了优柔寡断。她忍受着臀部的胀痛,翻了个身,眯着眼睛笑问了一句:“卉莫昇,我常常听宫里有曲子响起,是不是你吹的啊?”
叫了一声,他没有理睬她,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
“我叫你呢!”她又有些扯住嗓子叫喊了痴迷的那个人。
刘启这才转过身来,都忘记了在她心中自己还是个医大夫的身份。箫声戛然而止,他放下长箫静而转身,听着床榻上的那人继续询问。
“你说你们这些高官爵位的人,锦衣玉食可比普通百姓的日子过的舒坦多了,还成日在这伤春悲秋的,装作一副文邹邹的姿态。”
小女子不愧为小女子,有吃有喝就能满足她一辈子。刘启心中嘲笑这丫头不懂得世间道理,和她多讲几句,也是浪费口舌,桌子上有一包鼓鼓的锦绣包囊。
他拾起厚重的银两,摆在她的枕头边上。像是早就要把这句话说出来:“这里的钱够你出宫生活了,牢里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夜你就出宫去吧,别回这监狱了。”
卫清语吃惊之下,原来他救自己出来之后,还想保她安全出宫。
可她比谁都清楚,答应梁王进来之后,哪就那么容易出去了,更何况那晁曼衍,就想看自己要么死在她的眼皮下,若是哪天发现自己灰溜溜地逃走,心中说不定更是大吐为快,省的亲自动手。
“我不走!”卫清语固执的丢下一句话。
刘启一愣,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这后宫里的女子,爬不上去,就只有永远被别人踩着的命,难道她在牢中受的还不够,非要这么作践自己。
他压住性子,扯下自己腰际的那块玉佩。连着银子推到卫清语眼前,说:“你来这宫里不就是为的荣华富贵吗,这玉佩价值连城,也够你活三辈子了!”
刘启本以为,自己再多压些金钱给她,说不准她现在就能笑脸相迎,乖乖地拿着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财迫不及待出宫。
卫清语愕然地看着她,胸腔之中的发泄不出来的气氛如同火山爆发,瞪大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他的面孔:“你凭什么替我安排?你以为靠钱谁都能打发了?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要对你五体投地的!”
“你!”刘启抬起手指直指她鼻梁,“我这是在帮你,你别不识好歹,到时候后悔可别来找我!”
卫清语心想,帮她?说的好听,拿着钱财打发人的事情谁不会干,他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了,拿自己和那些贪权污贵的人相比,他错了!
还有这玉佩,价值连城?今天她就要告诉他,价值连城的东西她卫清语都不在乎!玉佩被她紧紧扣在手中,高高举起,当着他的面,就重重的摔向了地面。
刘启望着那玉佩从上而至,心就如同一块大石扑通就欲从山顶滚落下去。
第二十二章 绝不屈服
“不能啊!”也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庆元打了几个滚儿,在卫清语睡的床榻边上还撞了一番,好在才把这玉佩给接住了,然后从怀中双手捧出,视若珍宝“老天保佑啊,好在被我接住了!”
看见庆元接住了玉佩,刘启才长吁一口气。
卫清语见他面色有些难看,庆元还那么宝贝这东西,不顾自己身体,心下想想应该不是个简单的东西,不免有些愧疚地挪了挪眼神。
庆元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将完好无损的玉递到了刘启手中,咂咂嘴:“大人,这玉佩是您父亲唯一留给你的,您怎么就不宝贝呢。”
他望了望庆元,接了过去,又打量了下已经闭上眼睛以为天下太平的卫清语说:“不是让你出去的吗,怎么又进来了。”
“哦,我是有事情禀报。”
他转身朝洞外走去,“外面说。”
刚走到洞外前,急性子的庆元就忍不住开口替刘启抱不平了。“殿下,您说您那么费尽心思的救清语姑娘出去,她怎么就不懂呢,还把皇上送给您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