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投了秋风寨,你听说他们的经历后勃然大怒,便决定要潜进南阳,手刃严心良。怎么样,我说的对吗?”
西门秋风不理田松,双唇紧闭,脸色越苍白。
田松脸上的笑容更加愉快,他用绘声绘色的语气又道:“你日落之前浑进南阳,三更时分准备潜进严府,却在府外遇到一个人,黑暗之中交上了手。打了半天,现对方竟是阔别已久的故人。
“这个人自然就是徐爷。
“徐爷听到你来南阳的原因后,也火冒三丈,当即与你入府,并亲手杀了正在寻欢作乐的严心良。之后,你们敲开了‘得月楼’的门,找了个安静的房间,畅饮叙旧。
“徐爷是南阳城里呼风唤雨的人物,他什么时候来,‘得月楼’的老板也不敢不招呼,他还按徐爷的吩咐让伙计把我叫去,说是给你放风,保证你的安全,让你喝得放心。你也的确喝得放心,不仅天昏地暗地约好徐爷要里应外合拿下南阳,还说出了那件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如何,西门寨主,我讲的经过可对?”
他见西门秋风没说话,又道:“现在你该相信整件事都是策划好的了吧?当然,策划这一切的人就是徐爷。”
西门秋风又闭上了眼睛,轻轻颤动的嘴角暴露了他内心的波动,但他的声音还算平静:“你知道这些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田松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已经击碎了西门秋风心中的某种东西。
尽管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平静的。
他又道:“我刚才讲的是你知道的经过,现在我就告诉你你所不知道的背后的真相。”
他坐直了身子,语气变得平静而快捷:
“其实丁二虎的老婆也就是寻常姿色,根本入不了严心良的眼,听从徐爷的安排他才去抢人并逼走丁家兄弟的,丁家兄弟投奔秋风寨也是徐爷派人指点的。徐爷算准了你一定会收留他们,知道事情的经过后你也一定会来取严心良的项上人头。所以,我们早就为你布好了网。
“那天你一进城就已经在我们的视线中了,你能在严府外碰到徐爷是因为徐爷专程在那里等你的,而当时我们兄弟就在附近。我根本就不是给‘得月楼’的伙计找去的,因为我一直都在,我去是为了让你喝酒喝得放心,更主要的是为了保护徐爷的安全,以防你瞧出破绽狗急跳墙——嘿嘿,徐爷算无遗策,这一点可是多虑了——”
西门秋风“哼”了一声,睁开双眼,锐利的目光盯着田松:
“你说徐正明安排这一切就只为和我重逢?”
“不错。”
“荒唐,你的故事编得很圆满,可漏洞太大。就算徐正明要和我重逢,那也简单得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因为你们不但要重逢,他还要取得你的信任,这是一箭双雕之计,非此不足以完成整个计划。”
“整个计划?”
“铲除你的计划。这些年来你和秋风寨的风头太大也太不安份,朝庭下旨要铲除你们,徐爷这么作就是要实行一个万全之计,只要先取得了你的信任,一切就都简单了。”
“那他也不必亲手杀了严心良。”
连西门秋风自己都听出了他声音的颤抖。
田松睁大了眼睛故作惊奇地道:“难道你真的认为那是严心良?那不过是从牢里拉出来的一个死囚,让他那种死法,他对我们徐爷可是千恩万谢呢!”
西门秋风觉得脑袋“嗡”地一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第十一章 那件东西
西门秋风的信心几乎被完全击碎了。
他说的是事实,还是编造的故事?
他是怎么知道徐正明亲手杀了严心良的?
也许是徐正明告诉他的,他毕竟是徐正明的亲信,否则就不会叫他到“得月楼”了,可他又是怎么知道他和徐正明约定要里应外合攻下南阳的?
这可是杀身灭门的大事,没有商定好没有周详的计划之前,徐正明是不可能向任何人透露的。
难道这真的是一个早已为他设计好的阴谋?
难道阔别二十余年的徐正明真的成了田松所说的样子?
田松无限同情地叹了口气:“难道从头到尾你就一点也没有怀疑过?豫西绿林的头号人物深更半夜痛饮‘得月楼’,居然没有一个人过问,就算南阳的守备真的差到了这种程度,那么严心良呢?他可是武威大将军完颜毕铮将军的妻弟,严府出了命案,死的又是严心良,南阳城里怎么会安静得象什么事也没生一样?”
西门秋风浑身一震,又喷了一口鲜血。
如果说田松刚才只是一点点迫近他的心里防线,那么这一记可就是致命一刀了。
他一下子回想起了当天的许多事情。
他记得那天徐正明轻车熟路地进了严府,几乎一下子就找到了严心良。
严心良人头落地的时候他还没有看清他要杀的人长样子。
现在想起来,一切的确太顺利了。
他们喝酒的时候也的确很安静,安静得不正常。
田松说的没错,如果严心良真的死了,只怕整个南阳城都要闹翻了,怎么会静悄悄的象什么事也没有生过?
西门秋风的面孔因为痛苦而扭曲。
这种痛苦不仅来自,更来自心里。
而心里的痛苦远比身体的痛苦更深邃更痛彻骨髓。
对于一个珍视朋友的人,还有什么比朋友的出卖伤害更深呢?
残酷的现实已经不允许西门秋风有任何幻想了。
田松拿起一双筷子,用它漫不经心地敲着面前的一只碗。
“西门寨主,我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现在你总该信了吧?
“我知道象你这种人的毛病,你重感情,就因为看重感情,所以才会轻易地相信人,才会那么容易上当。其实,感情是最不可信最不值钱的东西,岁月可以改变任何东西,当然也包括感情。二十几年不见,你居然一点防范之心都没有,居然还提到了那件东西,那可是件人人都想要的东西。
“不过也幸好你提到了那件东西,你才能活到今天,‘得月楼’的酒本是断魂酒,因为你提到了那件东西,徐爷才又把解药放到你的酒里,才有今日之局。”
“住口。”
西门秋风一声怒吼,一掌拍到了地上。
石屑飞溅,一块青砖被他拍得粉碎。
徐太岁等人浑身一震,梁成化不自觉地退了一步,满脸的戒惧。
他对西门秋风可是深怀顾忌。
他的伤就是西门秋风现中毒之后的一掌所致。
田松则不动声色,他甚至端起杯,轻轻呷了一口酒,又仔细品味了一下,叹道:“这酒虽然致命,却是真正的上好‘女儿红’,你的兄弟喝着这样的酒上路,也可以无憾了。
“怎么样,西门寨主,把东西交出来吧,再迟只怕就来不及了,万一毒气攻心,就算给你解药也没有用了。”
西门秋风的嘴角掠过一丝嘲讽的笑意:“你说的那件东西我根本就没有。”
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知道现在痛苦和悔恨已没有任何意义。
几百名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的性命已经不可挽回。
“我们好象都有不是小孩子了,不必玩这种把戏吧?”
田松的目光变得阴冷。
击西门秋风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该是解决问题的时候了。
他已经没有刚才欣赏西门秋风痛苦时的耐心了。
“那件东西我只是听说过,江湖上很多人都听说过。”
“这么说你是不肯交出来了。”
“没有的东西,如何给你?”
“真的没有?”
田松手中的筷子轻轻敲着碗的边缘。
“没有,就算有也不会给你。”
“好。”
田松手腕一抖,一支筷子如离弦之矢飞了出去,还没等众人明白怎么回事,筷子已经刺入小男孩儿的咽喉。
那小男孩儿还来不及出任何声息,就瘫软在西门夫人的怀里。
半天,西门夫人和西门小姐才出悲惨的痛呼。
西门秋风的瞳孔收缩,但他却没有扭头去看一眼。
田松摆弄着手里的另一支筷子,也不说话。
他知道,现在,他不必说话。
第十二章 放下你的剑
西门秋风顽固得就象是一块顽石。
田松只好出手了。
段虽然残忍,但通常都很有效。
他不相信西门秋风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死在他的面前而无动于衷。
西门秋风竟真的没有什么反应,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
但西门夫人忍不住了。
“他们到底要什么?真的不能给他们吗?”
她紧紧抱着已经气绝的小男孩儿,声音因伤痛而轻轻颤抖。
西门秋风的嘴角牵动了一下:“我没有的东西,怎么给他们?”
他几乎已失去了声音,这些话全靠气息出的。
西门夫人没有再说话,泪水在她的眼中打转,但到底没流出来。
因为她知道,面对这些心狠手辣灭绝人性的真正的强盗,眼泪和悲伤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只会增加西门秋风心中的痛苦和负疚。
她和西门秋风夫妻二十年,她了解他。
她知道西门秋风今天已抱定必死之心。
这么多兄弟都死了,都因他而死,他不可能独活的。
她不想动摇他的心志。
她原本就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儿,不懂武功,不涉杀伐,可自从跟随西门秋风,这么多年来风雨江湖刀剑绿林的,已经砺练出了她不让须眉的胆色与气魄。
她不想也不会因为自己而让丈夫在这些无耻之辈面前短了气概。
西门秋风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也是秋风寨所有兄弟心目中的英雄。
甚至是整个豫西绿林人眼中的英雄。
他可以败,也可以死,但气不能输。
就算死也要死得象个英雄。
她之所以会问一句,并不是她怕死,丈夫已决定赴死她以岂会偷生?
她问,是因为她心中有牵挂,还有放不下的事情。
她还有女儿。
但也只问了一句而已。
听了西门秋风的话,她垂下头,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小男孩儿,就象在爱抚一个入睡的婴儿。
徐太岁有些耐不住了,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西门寨主,难道你真的要看着你的家人一个个地死在你的面前?”
梁成化也道:“为了那件东西,值得吗?你这人到底有没有人性?”
西门秋风轻蔑地哼了一声:“你不配谈人性,因为你根本就不懂。”
“你……”梁成化脸涨得通红,“你懂,懂的结果就是害死了你所有的兄弟。”
西门秋风浑身一颤。
这句话无疑击到了他的痛处,就象在他流血的伤口上洒了一把盐。
田松淡淡地道:“西门寨主,再耗下去也没意思,现在你只有两条路走,一是交出那件东西,我们给你解药;另一条路就是和你的兄弟一起去,没有其他的选择。现在,我再问你一句,那件东西你到底交不交出来?”
西门秋风根本不理他。
田松手臂一挥,他手里的那根筷子夹着尖啸声闪电似地刺入了西门夫人的咽喉。
西门夫人的嘴里出一声含糊的轻响,便和她的儿子一起向后倒去。
“娘”西门小姐呼喊着扑倒在母亲和弟弟的身上,凄惨的呼声回响在空旷幽暗的大厅里,惊心动魄。
西门秋风仍没有扭头去看,他再一次合上了眼睛。
两行清泪沿着眼角缓缓滑落。
他并非铁石心肠,并非对妻儿的惨死无动于衷。
只因他知道,不管他怎么做,这样的结局都不会改变。
有些人的话,你根本就不能相信。
他面前的就是这样的人。
他已经错了一次。
次就已经足够了。
很多事情已经因这一次的错而成为永远。
“爹,娘和弟弟都死了,他们到底要什么,为什么不能给他们?”
西门小姐的声音撕心裂肺。
西门秋风终于扭过头来,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的女儿,悲凉一笑:“我们全家人死在一起,不好吗。”
团聚从来都不是坏事,不管是对生,还是对死。
如果一定要死的话。
西门小姐伏在母亲的身上痛哭起来。
她现在也明白了父亲已决心赴死,也知道母亲和弟弟的性命已不可挽回。
她也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她不怕死,却无法不为亲人的死而伤心。
“你很想死么?”
直没有作声的慕蓉青云站了起来。
从进入秋风寨他就是一付没精打采昏昏欲睡的样子。
直到梁成化从内堂里把西门一家押了出来,一见到西门小姐,他的眼睛立刻亮了。
就象是一个爱财如命的人看见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又象是一个饿得昏的饿鬼忽然撞见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
他眼里的亮光几乎能把西门小姐烧着了。
从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再也没有从西门小姐身上移开。
对田松的喋喋不休他早就不耐烦了。
他站起来,走到西门秋风的面前。
“现在我来问你一遍,那件东西你到底交不交出来?”
“你再问我一千遍结果也是一样的。”
西门秋风根本不看他。
“好。”
慕蓉青云手腕一翻,“呛”地一声,他的剑已经出鞘。
剑光如水。剑气森寒。
好剑。
慕蓉世家的剑虽然有高下优劣,但绝对无一凡品。
慕蓉青云的剑也不例外。
但他的剑并没有指向西门秋风,而是指向了西门小姐。
他的眼里带着邪恶的笑意:“我不会问一千遍,我只问三遍。”
他瞥了一眼西门小姐,问西门秋风道:“你交还是不交?”
西门秋风垂下头,看来没有说话的打算。
慕蓉青云手腕轻颤,剑光如波光闪动。
副衣袖随剑光飞起,又冉冉飘落。
西门小姐一声轻呼,半截雪白的玉臂裸露出来。
西门秋风猛地侧过头,逼视着慕蓉青云。
他的人虽虚弱,目光却锐利如刀锋。
“无耻,好歹你也算是成名的剑客,你……”
他剧烈起伏的胸膛里面怒火在燃烧,如果可以动的话,他怕是早已扭断慕蓉青云的脖子了。
慕蓉青云却无动于衷,他的剑仍指着西门小姐,平静地道:
“现在,我问第二遍。”
西门秋风怒视着慕蓉青云,呼吸粗重,脸涨得通红。
剑光再闪,又一副衣袖飞起,西门小姐的两条胳膊全露了出来。
雪白晶莹的玉臂在昏暗的烛光下分外引人注目。
西门小姐惊叫着缩成一团,象一只惊恐无助的羔羊。
“畜牲。”
西门秋风按捺不住了。
他可以忍受夫人和儿子的死,却无法忍受女儿受辱。
可他现在还能做什么?
毒药已经完全侵蚀了他的身体,生机正从他的体内一点一点地流逝。
他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了。
田松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就把东西拿出来吧,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你想得出的事他都做得出,你想不到的事他也做得出。”
“你敢……”
西门秋风的眼里几乎要滴出血来。
慕蓉青云笑了:“你说我敢不敢?”
他的剑在西门小姐裸露的光滑的肌肤上来回滑动着,然后慢慢滑到胸前。
“现在,我问第三遍。”
西门小姐已经因过度的惊恐羞愤而呆住了。
他的剑已经轻轻挑起西门小姐胸前的衣襟。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忽然炸雷似的响起了一个愤怒而清亮的声音:
“住手,放下你的剑。”
个人挺拔而坚定地出现在幽暗的大厅门口。
第十三章 我们是兄弟
出现在门口的当然就是秦不还。
目睹了眼前生的一切,他已忍无可忍,已不能不走出来。
西门秋风聚众秋风岭,劫富济贫,对抗金兵,因而引起金人忌恨,便想要铲除他,这是祸乱的最初起因。
负责策划执行这项任务的是南阳武威大将军完颜毕铮手下的红人也就是他的师爷徐正明。
徐正明和西门秋风原本是故交,徐正明设计指使严心良逼走丁家四虎,又暗中叫人指点四虎投奔秋风寨,目的就是要激起西门秋风的怒火,引他入南阳,制造一个故人重逢的机会,并取得他的信任,然后借机除去他。
没有了西门秋风的秋风寨自然不足为虑。
徐正明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