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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剑神歌第76部分阅读

    柳云龙冷冷地道:“这虽然是你们的家务事,但如果受罚者心中不存死念,我回天剑客柳云龙本着江湖道义,也不能让一个心中充满求生欲望的人这样死去。”整个大厅的人都怔住了,俱没有想到回天剑客柳云龙竟敢公然搅乱各派视为最神圣的香堂大典。

    十二友同时清叱数声,俱含怒向柳云龙身前逼来。

    柳云龙虽然看不见这些人的面貌所表现出的愤怒,但从这群高手目中所涌出的怒火,他已知道自己触动众怒。

    柳云龙神色坦然道:“你们谁要不服,我柳云龙随时候教!”

    恨天行不愧是领袖一方的霸主,他阴沉地笑了笑,轻轻挥了挥手,秘门十二友俱含愤退了回去。

    他冷酷地嘿嘿冷笑一声,道:“阁下如果不讲江湖道义,虽然我本没有杀你的意思,但现在……嘿……这里的事情只要了结,阁下将是第二个送死的人。香堂神圣,五祖在位,我不能因一时不忍,而在列祖之前和你动手,只是这事的后果,我想你比我还要清楚……”

    柳云龙冷笑道:“后果如何?让事实来证明吧!我柳云龙敢独身前来秘门关,就没有将后果放在心上,阁下还是不要拿这一套来吓唬我柳云龙……”

    “好!”恨天行嘿嘿笑道:“有种,有种!我恨天行算是交到一个朋友,仅凭你这份胆识已足可列为一等的英雄。”

    他目光一寒,对黑旗大管事道:“继续开堂!”

    黑旗大管事问沙子奇道:“你如没有话说,本管事就按律宣判了!”

    沙子奇朝柳云龙瞥了一眼,道:“老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要再为我出头,在这一刹那,我突然觉得身上罪孽太多,像是有无数的厉鬼缠绕在我身边,这也许是因为我杀人太多,现在我能这样死去正可使我良心上的罪恶感减轻一点……”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沙子奇一生诡谲做过不少满手血腥的事情,虽然柳云龙有心救这个迁恶向善的老人,可是对方却心怀死意,在道义上他已是爱莫能助。

    柳云龙急道:“你只要有生的欲念,我拼命也不让你死去!”

    “晚了!”沙子奇热泪滚滚流下,激动地道:“太晚了,我虽然能勉强活下去,可是我的良心却不容我活着。老弟,你还记得寒玉金钗的事情吗?我不是真心要造就你成为天下第一高手,而是想借你的力量达到我本身的需求。往后希望你不要轻易接受别人给你的好处,那个人背后也许另有什么阴谋企图。现在请你默默地为我送终,不要难过流泪,因为我不是个值得怀念的人!”

    一股心酸涌上柳云龙的心头,他只觉得眼前茫茫一片,恍如陷人人生的迷雾里。他失去了一切的凭借,像片浮叶似的在空中轻轻盘旋,因为他所信赖的人心与道义在这一刹那间完全崩溃了,崩溃得使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沙子奇这时一昂头,道:“大管事,是宣布的时候了!”

    黑旗大管事缓缓低下头去,仿佛不忍正视眼前这个多年相处的伙伴,一种无言的辛酸在他嘴角上牵动着。

    他长叹一口气,挥手道:“唱送礼……”

    霎时,大厅震动,所有的人都唱了起来!

    “齐哀伯乐义气长,中途结拜叩上苍,义兄今哀刑上死,万古流传第一香!”

    这一唱,沙子奇的刑罚算是判定了,沙子奇神情泰然地向黑旗大管事一拱手,他故作镇定地笑了笑,用一种恍如梦幻似的声音道:“执法大管事,请了……”

    “请了,请了!”

    一连串震荡心弦的声音在大厅中回绕,那两个手持鬼头刀的红袍大汉,向列祖神位之前一举刀,在神位之前轻轻掀起一道石板,底下是黑黝黝的一个大深洞,传出急湍的流水声。

    一股幽风自底下吹上来,使整个厅中的人不由自主直凛凛一颤,心与血液陡然凝结在一起。

    沙子奇望着那个黑幽幽的大深洞,脸上泛起一连串剧烈的抽搐,沉思了一会,背后响起黑旗大管事的声音道:“三头点地,叩神祖……”

    沙子奇直挺挺地站立着,脸上苍白得比死神还要恐怖。他双膝一跪,突然对着香案口的五位神祖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然后起身朝秘门之主恨天行恭手一礼。

    这隆重的礼节是江湖上结义与帮主登位之时所用的,不论黑白两道只要遇上这种场面,都得肃容恭立一旁,柳云龙虽然和这些人转眼之后就要兵戎相见,但这时也不由肃默凝立,脸上也是一片庄严。

    静悄悄的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排列成行的两队人无声无息中轻缓的移动。脚阵移向光影和黑暗接壤之处,两行队伍逐渐变成一行,在沙子奇与香案之间隔开一条人墙,惟有恨天行依旧斜倚在石桌右边,像个化石似的连动都不动一下。

    没有一丝声音,连噼啪的松炬燃烧声都不知溜向何处。

    笔直挺立的沙子奇,这时双目闪闪射出两股精光,恍如两道要穿射而出的利刃,紧紧投落在恨天行的脸上。

    沙子奇的嘴唇轻轻嚅动,嚅动得像是在扭曲……

    良久,他才进出两个低沉有力的字,道:“门主!”

    恨天行全身剧烈颤抖,苦涩地道:“老朋友!”

    这低哑的声音连恨天行都不知道为什么,只因对方湛然的目光使人心底生寒,好不令人心悸,急忙扭头将目光移向右侧。

    “门主!”沙子奇低呃一声,道:“请你送我上路吧!”

    这是执刑时的规矩,依旧规矩死者有要求场中任何人相伴的权利,不论对方地位何等崇高,只要死者开口,任何谁都没有拒绝或违拂的理由。

    “老沙!”恨天行嗯了一声,道:“我送你,不要犹豫了,我送你……”

    沙子奇昂然向前大步跨出,绕着大厅行去。

    他每行一步,恨天行便紧跟一步,接着那位黑旗大管事也走上前去跟上一步,那一行十二友随着移动……

    数十双薄刃似的靴底轻轻踩在地面上,响起了一连串规则的声音,“沙沙”的声响震起一波回音。

    松油火炬的光影将大厅中映照起一大片光晕,光影与人组合成一幅极不协调的画面,每一个人的眼神中都闪着一股凄凉的悲情……

    突然,沙子奇的身子一个踉跄,几乎要仆倒在地上,黑旗大管事赶紧向前轻轻扶了他一把,道:“兄弟,小心点!”

    渐渐的,沙子奇的身子又开始向前移动,动作非常缓慢,像是十分老迈,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前拖曳,走得非常艰困……

    火光照在他的脸上,苍白中透出一种临死前哀惧的神情,他回头凝视黑旗大管事一眼,道:“大哥!”

    他的声音变得那样温柔,温柔得像是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也像是在隆冬里忽然吹来一阵温暖的和风,让大家心里有如锐刃割刺般的难受。

    黑旗大管事似乎震愕了,停下身来在这个道友的脸上凝视一眼,他的双目湿濡,两滴眼泪掉落下来。

    他嗓门有些沙哑,道:“兄弟,我会给你烧香,送盘缠……”

    “谢了,谢了!”沙子奇以一种梦幻般的声音道:“人惟有在死前才能将感情发泄出来!”

    黑旗大管事的心神剧烈惊颤,恍如中了无形之掌一样,他嘴唇轻轻颤动,连一句都没有吐出来。

    沙子奇豪迈地一声大笑,道:“你不要说,我知道你也有灵性!”

    火光轻轻颤动,庄严的行列绕场三匝,沙子奇在走这最后一匝的刹那,竟出奇的平静,等他走到那黑黝黝的大深洞的前面时,仿佛他全身一震,望了那两个身穿红袍的汉子一眼,倏地煞止身形。

    黑旗大管事上前两步,和沙子奇并肩站立。

    他这时目光冰冷,没有一丝感情道:“老沙,请自爱……”

    沙子奇缓慢的侧过脸去,一丝苦笑浮现在他脸上。

    他浓眉耸动,一字一字进出道:“我知道……”

    他目光瞥见远处凝立在那里的柳云龙一眼,大声呼道:“石老弟,我先走一步了!”

    柳云龙目眶尽湿,颤道:“你……”

    沙子奇突然转身朝各人深长的一揖,那是最后的答谢礼。

    他回身轻轻一纵,头下脚上,对着那个黑黝的大深洞跃了下去。

    “哇!”一声夺人心魄的凄厉大喊,划过空荡的大厅嗡嗡作响,所有的人都让这一幕惨景震愕住了。

    135 傲气

    “呃!”他痛苦地低吟一声,没有一丝稚气的小脸上泛起阵阵痛苦的抽搐,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畏惧地瞪着东方萍。

    这还是东方萍手下留情,否则以他这种人早就躺回老家去了。

    黑衣童子颤声道:“东方萍,你等着瞧,门主会替我报仇!”

    他踉跄向外行去,轻轻抹去嘴角的血渍,发出一连串嘿嘿冷笑,那实在不像是一个幼童愤怒的笑声。

    袖手鬼医黯然低下头来,胸中的恶念陡地一清,他晓得仅凭对方那一手,自己纵然是四只手也非人家的对手。

    他落寞地长叹口气,道:“东方姑娘,你也请吧!”东方萍轻轻笑道:“我不能进来坐坐吗?”

    袖手鬼医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也猜不透她是敌是友,摇头道:“姑娘,是非只为多开口,你已惹下弥天大祸。传召童子这一回去,秘门之主随时会来。”

    东方萍冷笑道:“他眼前对付回天剑客都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再来惹我!”

    她凄凉地叹了口气,道:“樊前辈,秘门有许多事情我还不明白,我希望能向你讨教几个问题!”

    “不敢!”袖手鬼医神情一变,道:“讨教倒是不敢,只希望姑娘不要再提秘门之事!”

    东方萍轻声道:“我晓得你心早巳向善,只是摆脱不了恨天行的纠缠。在秘门十二友中,我见过的,没有一个不是可杀之辈,包括你在内,罪孽已深植在你们心中。但是你要为你的女儿着想,不要只图一时苟安,而弄得后果不堪收拾。你如果要保全这个家,我希望你能跟我合作?”

    “合作!”袖手鬼医心中一动,问道:“东方姑娘,我不懂你的意思!”

    东方萍望了望穹空中的浮云,道:“我们进屋子里谈好了!”

    袖手鬼医急忙肃容让客,领着东方萍穿过一排花树,远远看到那栋柳云龙曾经疔伤的屋子。

    “爹!”樊竹君在屋里正等得心焦,见袖手鬼医领着一个女子进来,不觉一愣。

    东方萍淡淡一笑,道:“樊姑娘,谢谢你对柳云龙的爱护!”

    樊竹君怔怔道:“你是他的朋友?”

    当她看见东方萍长得这样美艳之时,她心中那点惟—的希望顿时像一盏枯灯似的熄灭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觉心中茫然,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问,便扭头跑回自己的房间里,倒在床上默默流泪,昔日的温馨依旧,遥远的想思……

    梦远了,该是醒的时候了!

    东方萍望着樊竹君奔去的身影,怔怔地出了一会神,女人的感情灵敏,她霍然领悟到什么似的,歉意地笑了笑,缓缓转过身来,问道:“你是十二友中的老几?”

    袖手鬼医犹豫地道:“我是第十一位。”

    东方萍哦了一声,道:“秘门关十二友之会你可以不必去了,请将你那身门主所赐的法衣交给我,我代你走一趟。”

    袖手鬼医吓得身躯剧烈地一颤,道:“这太危险了!东方姑娘,门主若是看出来,非但是你要丢了性命,连老夫父女都要命丧黄泉!”

    东方萍冷静地道:“这个我知道,你尽管放心,我会将你的声音与举止学得惟妙惟肖。何况门主就算发现,他也不会怪你,你可以告诉他是因为我夺了你的衣服而无法赴会,这件事黑衣童子可以证明,门主虽然聪明也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

    “唉!”沉重地叹息,如幻的飘了出来。

    袖手鬼医沉重地叹了口气,道:“如果你真要这样一试,我只好和小女找个地方避风头,只是江湖虽大,又有谁敢收留我们父女呢?”

    东方萍暗中意念一闪,道:“你们可以到天龙谷找我爹!”

    袖手鬼医长吁口气,道:“只有这个办法了!”

    他从卧室里拿出一套长袖黑袍交给东方萍。她急忙穿上,只见长袍上有覆顶,下有裹足,全身没有一个地方露在外面。

    除了东方萍那双明媚的眸子外,没有人会看出她是个冒充的高手。

    在身前绣着一个“十一”明显的金字,惟有这个字才能使人分辨出她是属于十二友中的第几位。

    幽冥的大厅里,居然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俱黯然望着那个黑黝的大洞口,里面这时正有一股血腥味冲上来,森森的阴风飘起……

    黑旗大管事苦涩地道:“他死了!”

    声音很低,仿佛是来自九幽的叹息,传播出沙子奇的死讯。

    他们虽然都是邪道上杀人不见血的魔头,但当看见自己同伴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时,心里也不禁泛起一股伤感,那是因为失去一个同类而伤感。

    恨天行冷漠的脸上自始至终没有绽现出一丝表情,这时他忽然狂笑了起来,这阵笑声像一支锐利的长箭射进每一个人的心里,他们恍如听见一阵哀嚎般的难过,也为自己的不幸感到悲伤。

    他轻轻拍了一下手掌,道:“好了,现在请大管事超度亡魂!”

    黑旗大管事茫然抬起头来,诧异地望着这个沾满血腥的一代魔宗,他不解秘门之主何以会突然生出怜悯之情,而有意将死去的沙子奇灵魂超度去西天。难道他也有一份侧隐之心,还是在那张冷酷的脸庞后面也隐藏着人类的灵性?

    黑旗大管事轻轻拍了拍手,清脆的掌声传遍整个寂静的大厅,丝丝缕缕的余音,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他高声道:“祭灵……”

    自左侧的小门里,缓缓走出四个童子,手中俱捧着三炷信香,还有一叠纸钱。

    一个如令箭的三角形纸引,上面写着“沙子奇之位”五个黑字,由那两个身着红袍的大汉捧着,轻轻放在那个追魂丧命的洞|岤口前。

    黑旗大管事大喝道:“上香!”

    恨天行首先走了过来,捻起三根香,在沙子奇灵前三揖,然后插进了一泥塑的小香鼎里。他默默凝视了灵位一会,嘴唇轻轻翕动,像是在对死者默祷,然后才悄悄地又回到原位。

    一行人依序为沙子奇进香,大家的眼光都很奇特,没有一个人的眼睛不露出迷茫又悲凄的神色。

    感情是很奇怪的东西,在生前,恨不得咒咀他快一点死去,当那个被咒咀的人真正死去的时候,又会觉得这个人不该就这样死去,所以说感情是最难以捉摸。

    黑旗大管事沉声道:“送灵上天,亡魂超度!”

    这四个童子抛洒出冥纸锡箔,霎时燃烧起来。

    熊熊的火焰在众人的眼前跳动着,仿佛有一个幽灵从那火焰里跃起,随着腾起的灰烬升上云空,逐渐远去……

    陡地,一缕凄凉的箫声缭绕而起,清澈地响在每个人的耳际。

    缕缕如丝的箫声,像是一个哀泣的孤子,每个震荡的音符都隐藏着无形的血泪,使得在场所有的人心中一酸,不觉回想起自己亲人死去时的惨相。

    箫声如泣如诉,袅袅地消逝在空中。

    一个亡魂就这样离去了,离开了这个冷暖的人间,再也不会知道春的明媚,也不会感觉出冬的严寒。

    低沉哀怨的箫声一歇,厅外响起一连串炮竹声响,噼啪噼啪的剧烈声响使所有的人自哀伤中清醒过来。

    恨天行缓缓回过头来,冷漠地看了场中所有人一眼,低沉而冷酷的话声自他嘴中吐出道:“一个老友遽和我们分手,我们除了表达最大的哀悼之意,对死者只能寄与莫大的同情,虽然这只怪他心生叛意,而我也只信一面之辞,所以造成他含冤而死,人死无法复生,他人虽死,其名仍留在十二友中。”

    他目光如刃冷酷地在十二友中扫了一眼,道:“秦虹和丹离子请出来。”

    两个蒙住头脸的汉子白人群中走了出来,秦虹的身上绣着一个“七”字,丹离子衣袍上则是个“九”字。

    秦虹诧异地道:“门主,什么事?”

    恨天行冷冷地道:“你俩的名字已经公开,在秘门中这是大忌。我秘门号称中原第一神秘之地,绝不容许有人知道门小之人的真实姓名,现在事已至此,该怎么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