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巴雷尚未反应过来，猛听得一声雷鸣，千柄寒剑竟幻化成千道紫雷狂劈而下，激荡着大地一阵晃动。
凯巴雷霎时脸色大变，一柱暴炎陡然从他脚下喷射而起，堪堪将他围在其中。瞬间，雷与火的碰撞引得地动山摇，仿若世界末日到来。
然而火柱虽护住了凯巴雷，却终究无法完全抵下千道狂雷的恐怖穿透力，待得着惊世对抗过后，雷光散去，火柱消逝，凯巴雷已经是浑身焦黑，遍体鳞伤。然而他却暂时还不敢察看自己的伤势。
暗火痕不见了！
他突然感觉胸口一凉，一片血雾溅飘在浓雾之中，错愕间，他分明看到了一条白影闪过，消失。
蓦地，耳边又有微风声起，紧接着肩头又是一朵血花绽放……
凯巴雷怒极，挥拳直追那道白影，“嚓”的一下，他似乎碰到了那点衣角……
接下来便是凯巴雷的苦难了，暗火痕神出鬼没的袭击常常在他身上裂开一道有一道口子，而在这重重浓雾和漫漫飞雪之下，他却根本找不到暗火痕半分行踪！
凯巴雷哪里知道，他的险境在林边的三个人类眼里却全然已是另一副光景了。没有浓雾，没有飞雪，更没有惊世骇俗的雷光。暗火痕只是站在凯巴雷的不远处，双目微闭，一些野草诡异地浮游在他周身，不时有那么一两根飞射向凯巴雷。
而凯巴雷的反应就更加奇怪了，先是化出四臂朝天乱轰，尔后又莫名其妙地爆出一团可怕火柱，到了最后竟发了疯似地朝自己身上狂轰不止，那股狠劲，直叫人心惊肉跳！
这便是暗火痕的太虚幻境了，它并非单纯的靠假象来迷惑敌人地迷幻阵，而是一个让对手迷失了方向，迷失了五感的幻境。因为迷失了方向，凯巴雷不知道他攻击的所谓暗火痕者其实便是他本身。因为迷失了五感，凯巴雷方会觉得被那根本不曾有过的千道雷光击成了重伤，而对与自己攻击的身体却浑然无觉！
凯巴雷越打越是被动，双目渐渐赤红，怒火终于导致了暴走。
“吼──！”
一声震山撼树的巨吼骤然炸起，凯巴雷高举双手，奋力往地上一按，上百火墙以他为中心如蛛网般冲天而起。刹那，一片野火燎原！
暗火痕双眼遽然猛睁，脸色煞白，忽一张口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踉踉跄跄退了三步，目中闪过一道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知破，不如以力破！
这世间万物万法无论如何精深奥妙，总也有个极限，在绝对力量面前也终究是毫无用处。暗火痕以重伤之躯强行发动太虚幻境，微末的法力究竟还是为凯巴雷孤注一掷的暴走所破。
这是一场两败俱伤之局。
凯巴雷纵然强破了暗火痕的太虚幻境，却也为此几乎一下用尽了所有力量。他只觉身子一阵前所未有的发虚，眼前也微微发黑。强忍着这种不适，他第一时间找到了手扶胸口、虚弱之极的暗火痕。
“嗯……”
维拉身后的德兰幽幽转醒，第一眼的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团红色光芒扑向一个男子，最后轰得一声将那人炸得粉碎！光芒消散，竟是一个震人心寒的巨人！
凯巴雷气喘吁吁地垂下了手，终于干掉这个小子了，他的心神完全松懈了下来。
蓦然，一点冰凉抵在了他脖子的脊椎顶点，尔后一阵火热袭向喉咙，最后是心脏在一种撕裂感中似乎有点什么破出了胸膛。
暗火痕双脚踏于凯巴雷的两肩之上，蹲着身子，低垂着头，披散的黑发完全遮掩了他的脸，看不清什么表情，唯有一滴滴鲜血从那发的遮掩中慢慢滑落。
一柄剑，被他双手反握，诡异地穿过凯巴雷的椎、喉、心三点，最后破膛而出。
凯巴雷胸膛剧烈起伏着，鼻间喘息愈加粗重困难。然而魔神依旧拒绝倒下，他全心凝聚着最后的力量。只要缓过去，他便可以凭借魔神的特殊体质起死回生，便可以出其不意给暗火痕以致命一击！
“果然……还是不可与蚩尤相比啊……”暗火痕低低的叹息便于此时在耳边响起。
蚩尤！！
凯巴雷的瞳孔骤然扩大，凝聚的力量也瞬间崩溃。他只觉得心头狠狠狂跳了两下，一种前所未有的骇俱充斥在了最后的意识之中。
他的眼神渐渐黯淡，残留着一抹恐惧，身子轰然倒下。
暗火痕摇摇晃晃站起，朝维拉那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几个孩子再也抑制不住，如鸟儿般冲出了丛林奔向暗火痕。
德兰看着三个孩子跑去，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正待起身向暗火痕询问，突然觉得脑袋一阵毫无预兆的极据裂痛，意识轰得一声，再次昏厥了过去。
“痕大哥，你好强啊！我、我从来没见过你这般、这般……你竟然打败了魔神耶！”维拉兴奋而语无伦次地叫嚷着，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暗火痕艰难的抽动了一下嘴角，惨笑道：“不过惨胜而已，若非凯巴雷不知道他并未完全破了太虚幻境而受了我那替身假象的迷惑，恐怕倒……”
他骤然停口不说了，缓缓低下头看着胸口，眸子之中竟现出罕见的复杂神色来。那里，半截寒剑赫然在阳光下闪烁着鲜红的血色。
“里克斯，你干什么！！”维拉又惊又怒，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里克斯嘿嘿阴笑了一声，剑柄抵着暗火痕后背，剑身完全没入。
“暗先生，想不到么？”他轻柔地道，仿佛情人间的私语：“我会让您死的明白点，我是暗夜的人呢，呵呵！”
第四十七章 心魔
风冷，卷卷飞叶自带着一股寒意。却不知，这天下的寒，其实哪有过甚于人心的寒？
“为什么……里克斯……”秀琳掩着玉口，目中已滑下两道清泪来。
里克斯只觉心中一颤，望着那失望与悲伤的眸子，一种烦躁涌上心头，竟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他下意识地避开那双眸子，转而对维拉狠声道：“维拉，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秀琳啊秀琳，为何你选择的人是维拉，为何我命中注定便是这该死的暗夜之人！
“暗先生，我看得出，组织希望致你于死地，”既然做出了这等事来，里克斯便是决定了抛弃一切。从今之后，无亲无朋无友无爱无恨。他心已死，口中自然多了几分狠厉：“也许，得了您的性命，我便可进入暗组了。”
“的确很像……”
暗火痕莫名其妙答了一句，里克斯一怔，却发觉暗火痕的双肩竟在微微抖动。
他在笑？
一种不安忽地在心中升起。恰于此时，暗火痕抬起头转而看了过来。里克斯见着了那张面，竟不禁一阵毛骨悚然！
那张脸，在微笑。只是那双目，竟在释放着一种人间不应有的冰冷，择人欲噬的寒光在那里发亮。一见到那双目，里克斯竟似觉得自己已成了块寒冰般，丝毫没有了生气！
“那个时候，也是有人似你这般刺了我一剑……”暗火痕开口说道，只是那声音竟似从九幽之下传来般，空空荡荡，哪似从他口中发出？既是从九幽而来，自然带着怵然的幽冷，里克斯顿觉身上又多了几分寒意。
他心知不妙，当机立断，便欲弃剑先退，却不想便在此时，握手剑柄处一股震劲自暗火痕那顺着他的手臂直冲进他的胸中，搅得体内一片翻江倒海！
“噗──！”里克斯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身子亦倒飞而出。他勉力看了眼暗火痕，却不禁骇然变色。前方，那原本刺入暗火痕的剑正对着他飞射而来。
他心下大惊，好在此时已快落地，慌忙两手撑地一推，双腿大分，哧的一声，那剑堪堪插在他挡部之前。里克斯还为松一口气，便见眼前一滴红色血滴有若实物直射而来，散发着灼灼热度。
“完了……”他此时后继无力，只得哀叹一声，闭目等死。
然而就在他闭目刹那，忽觉得光线强了一下，尔后预期的死亡并未来临，反倒是听得一声慈厚的声音：“暗同学，可是里克斯得罪了你了？”
却是瑞松赶到了。
“瑞松院长，里克斯他是叛……”维拉急急正欲解释，却猛见眼前白影一闪，暗火痕已在瑞松身前，一爪撕向瑞松头部。
瑞松脸色陡变，身形暴退，竟比暗火痕快了不少。
“暗火痕，你这是干什么！”瑞松便是在旷达，此刻也不免惊怒交加。
暗火痕定住了身子，望着瑞松，冷冷道：“暗横雨，没必要了。”
瑞松一怔，旋即露出了不该有的诡异微笑，笑道：“有趣有趣，暗火痕，你是如何识破的？”
里克斯这时跌跌撞撞走至瑞松身边，低声道：“长老……”
瑞松仅仅瞥了他一眼，毫无感情的眸子里里克斯打了个寒颤。
“嘿，好手段！看来当初果然是你让里克斯引我出精灵之森了。”暗火痕冷哼道。
维拉突然想起了，当初三人组队时，确是里克斯极力要接了去精灵之森的任务。乃至三人后来陷入了迷阵之时，也是里克斯有意无意间的提醒才过去的。若是说，这一切都是阴谋……
那岂不是太可怕了？！
瑞松，不，暗横雨笑了一下，伸手摸向了耳边，忽觉得手中一片温热，方才觉得有点腥味扑鼻，心下吃了一惊。
他什么时候……！
暗横雨饶有兴趣地看了身旁里克斯一眼：这小子究竟干了什么，竟令得暗火痕如此愤怒？但见他嘻嘻一笑，手指一拉，面部的整个人皮便被撕去，现出一张完全不同的脸来。
“这样也好，反正本座亦厌烦了这正儿八经的日子。”他的笑看似很开心，却将侧脸的疤扭曲得更是狰狞了。顿了一下，他复道：“不过，我依然想不出我哪里出了破绽让你……嘿，找着了？”
暗火痕冷然看着暗横雨，道：“方才这魔气汹涌，便是稍有底子的人在这片林中亦有所觉，你来的太迟了！”
暗横雨正待辩解，却被暗火痕打断：“里克斯身为你的学生，自然惹起我对你的怀疑，细细一想，嘿！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借故暗示谢冰影！”
暗横雨怔了一下：“借故暗示？”
“当初我刚复回天华之时，谢冰影突然找我学那剑道。只是她一介凡人，怎知这剑道天道的？我记得她后来告诉我说，是你怕她对我不利而匆匆赶来，结果无心的一句话明悟了她。嘿！纵然那时我与谢冰影关系看似古怪，也不过隐秘之事，你又是如何确信她定会对我不利的？你莫要告诉我她向来对人人都如此！”
暗火痕负手，目光愈冷，接着道：“那之后，又有阿罗约身亡，菲特列遇袭。只是菲特列那夜方才相约德兰，次日上午便被伏击。这之中，只怕是有人在那晚夜宴之中方可办到！”
他冷哼一声，又道：“这些事本来是难连在一起的，只是方才里克斯刺我一剑，我才想到了你。细细一想，你的行迹便过于可疑了。而且，一切都解释通了。”
暗横雨呆了一下，突然拍掌大笑道：“好！哈哈，好！”
他“好”字连了几句，猛然一掌毫无预兆的狠狠扇中里克斯，力道之劲，竟将牙也连血打出了。
“长老……”里克斯懦懦道了一句，却丝毫不敢露出怒色。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滚！”暗横雨历喝一声，竟再也抑不住透出一丝怒气。
里克斯浑身一抖，目中恨色一闪，慌慌忙忙逃离而去。
暗火痕笑了起来，目光却益是锐利，淡淡道：“暗横雨，你心乱了。”
暗横雨目光一凝，亦以微笑相应道：“是么？”
一道冷风吹过，恰如暗火痕嘴角的笑般冷。他往前迈了一步，道：“你刚才似乎是在责怪里克斯坏了你大计。这样看来，他刺杀我并非你的本意了。所谓一通百通，我在想，你们为何迟迟不杀我呢？莫不是当年在暗夜时给你们留下了心魔吧？”
暗横雨脸色陡然大变，断喝道：“你胡说什么！”
他话才刚一落，便猛然望见暗火痕的脸已近在咫尺，而暗火痕的周身，正有无数黄叶随他狂卷而来。
暗横雨大吃一惊，身子不由一退。但见暗火痕旋身飞袖，手中骤然窜起一丈紫焰。随着这紫焰一现，空中的无数黄叶亦齐齐燃起，有若幽明鬼火，漫天飞舞，迅速向暗横雨袭去。暗横雨心中一怒，双臂狂挥，便见裂裂风起，转眼间，鬼火尽化灰烬。
然而这却是要命的一下！暗横雨正破了那鬼火，暗火痕双手已然按在了他心口之上，手中的火全然不见，却是变得透明如冰。暗横雨只觉身子一寒，喷出一口鲜血，倒飞而出。暗火痕却仍不放过他，身子亦紧欺而上，招招尽攻要害，一下快似一下，狠辣之极，竟是死攻不守之势！
暗横雨料不得暗火痕心中竟是如此愤怒，一时手足无措，狼狈不已。好不容易卖了个破绽，拉开了一步，这才骂道：“暗九，今日你胜了一筹，日后定要你好看！”说罢，便拼进全力落荒而逃。
暗火痕本待再追，却忽地脸色一变：“糟了！德兰……”
他突然变向，疾射向维拉原先藏身的林子，发现德兰正晕躺在地，面色一松，却有若有所觉般，眉头轻锁了起来。
恰在此时，维拉、秀琳也赶了过来。暗火痕望了他们一眼，道：“你们先留在此地照顾她，待她醒来，我先回帝都一趟。”
“可是……”维拉又要说些什么，却猝然瞧见暗火痕眼中厉芒闪过，心中一跳，不禁低下头去，将后面的话生生收了回去。
暗火痕也不理会他们，望了望红阳，迈开步子，似缓实快向帝都行去。他心中有种异感，似乎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一般。
须臾间，他的白色影子已渺茫至无，只留下维拉三人相视无言，寂静了下来。
第四十八章 惊 变（上）
红阳当空，芳草萋萋。三两微风吹过，略寒。远方，一个白色人影渐至，缓缓疾疾，终于站在了紧闭的城门前。
暗火痕抬眼望了望天，此时虽有红日当空，天云却重重叠叠，有若千均，不免显出了几分阴沉。他就此闭目，便似感到了什么般，久久未动。
当时间变得几乎快让人窒息时，便闻他隐隐长叹了一句，有若女子秀气的手轻轻按在了那厚重之上。
“嘎吱──”笨重的城门竟被缓缓打开，暗火痕徐徐踏了进去。
旷达的大道上空无一人。
暗火痕只感到数股若有若无的杀气弥漫，遮天蔽日。他轻轻停住，负手，淡淡道：“都出来吧。”
“哗”的一声。无数列队的士兵如流水一般骤然从四面八方涌来，眨眼将暗火痕团团围住，密不透风，便连城门也被慌忙关上。
一片肃杀！
暗火痕不为所动，面色恬静，依旧淡然道：“暗某人竟值得这等阵仗，受惊了！”
“暗火痕！你丧心病狂，屠戮斯诺城三十余万人，你可知罪！”一声正气凛然的怒喝猛然炸起。暗火痕抬眼一看，竟是底气十足的夫兰特。
他的身边，是脸色苍白如纸的海伦丽莎与艾玛。
暗火痕面无表情，再一一扫望来者：本森伯爵、谢云轩、狄龙、米罗、谢冰影，以及一名身着神袍，浑身上下隐隐散发着圣洁光芒的绝美女子。
“无上神仁慈，”米罗打了祈祷，道：“暗先生，此事还需先生给一个解释，请阁下不要为难我们。”
他这边话才一落，那边的艾玛脸色便更加惨白，慌张望了暗火痕一眼，眼中闪闪避避。她一个女孩，在神殿与帝国的强大逼问下，自然是守不住了。按说这本无可厚非，但不知为何，这心里，总是多了份愧疚。
暗火痕晒然，米罗目中隐过的杀机瞒不过他。冥夜的存在，已足以威胁神殿，他非死不可！暗火痕心如明镜，此事，今日绝无善了之可能！
“暗火痕，不要冲动，毁了前程！”一道雄浑的男声传来，正是谢云轩。暗火痕望向他，微微一笑，道：“多谢剑圣了。”
他自然看得出，在场之人惟有这对谢氏父女没有杀意。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触着了谢云轩身旁的那一双盈盈水眸，那虽有冷意，却更有一种异常关切的情感。他心一颤，一暖，一道微笑浮现，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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