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的微笑变成了火光中的哀嚎，一夜之间，一无所有，曾经熟悉欢笑的人们皆成白骨。
有哪一种痛，会如这般穷尽一生亦不灭？
有哪一种痛，会似如此历经千年而难消？
当北风溯寒，圆月冷挂，思念的又该是谁。直到许多年之后，我才明白，孤独的感觉是这样的噬骨铭心……
暗无为看着这个孩子，看着那双倔强而仇恨的眼，淡淡道：“你以为，没有我，那些怪人便破不了城了吗？”
威尔一愣，顿时被噎了一下。诚如暗无为所说，即使没有暗无为的意外破开城门，末玉要塞的沦陷……的确只是个时间问题。
但是他依旧倔强，急急喊道：“可、可你是英雄啊！”
暗无为又一皱眉，冷然道：“我不是什么英雄。我只问你，这个世界可曾出现过一名白发的年轻武者。”说到最后，他的语调已然转厉，隐含着一种命令式的魔力。
威尔心头一跳，只觉得此时的暗无为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竟不自觉地拼命在脑海里寻找大陆上出现的白发武者，然而找到的莫不是上了年纪而发白的，并没有一个如暗无为所说的年轻武者。
他摇了摇头。
果然……，师兄……你还是想要过自己追寻的平凡吗……
暗无为暗叹一声，又打量了一番威尔，道：“你以后就跟着我。”
还是那种傲然的命令式语气，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话才方落，暗无为将手微张，顿时天地间便似有一分无形的吸力般，无论绿草，野树纷纷指向处于中心的暗无为。尔后便见这些草木之上就分离出无数光点，如荧火飞舞，往暗无为手上汇聚成球，光波流转。
威尔只见暗无为将那光球打入自己的体内，心中一惊，却忽然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折磨了几日的饥饿感全然不见。他甚至觉得，自己，比以前更有力量了。
见威尔已经站起，暗无为撤去气场，转身便走。然而走了几步，却有停下，望向原地未动的威尔，眼神不寒而冷。
威尔忽觉身子一阵发凉，终究还是怯怯道：“我想知道，您为何要破了末玉要塞？”
暗无为收回目光，而威尔则呆立当场，脑中还荡着暗无为刚刚留下的那句话。
“阻我者，皆破！”
天华帝国，圣城彼亚格。
天色阴沉，恰如这个地上一般的黑压压一片，密密麻麻。阴风怒号，旗声猎猎。彼亚格如一跟石柱孤独地耸立在天地之间，如此的突兀，也如此的……渺茫。
“哇撒，妈妈的不开花！这就是传说中的兽人吗？真他娘的壮观！”城头之上，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年俯视着底下里三层外三层的兽人，不知死活、阴阳怪气地扯着嗓子叫喊着：“abcd！兽人不是兽头人身么？怎么一个个绿不拉叽的。操，绿巨人……拍好莱坞啊！真是的，太让本少爷失望了……”
那少年越骂越是过瘾，全然没看到周围那些已变得或黑或绿或白的脸色。
“昆雨，你又在莫名其妙地瞎嚷什么……安分点！”一声悦耳的娇叱传来，只见一个身着盔甲的年轻女子走了上来，月眉水目，琼鼻纤巧，娇美中更显的英姿飒爽。
那名被唤做昆雨的少年似乎是有些畏惧年轻女子，吐了下舌头，住嘴不再喊叫。
“歌妮将军！”此时城头所有士兵纷纷站起，整齐地敬了个礼。
歌妮微微颔首，走向其中一名军官穿着的男子面前，道：“情况怎么样了？”
“将军，不怎么妙啊！”军官摇头道：“他们已经在这里围了三天了，却始终不攻城，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歌妮“嗯”了一声，黛眉微蹙，望着极目处都望不到边的兽人沉思了起来。
“啧啧啧，思考的女人闪耀着智慧的光芒果然是最美丽的啊，”昆雨摸了摸下巴，终于管不住自己的嘴，低低对身旁的一名士兵道：“嗯……此情此景。才华横溢的我的确应该赋诗一首……”
他忽然高声起来，足足把众人都吓了一跳：“黑云……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磷开。角……角声……，哈哈，好诗，好诗！”
他还眨眨眼睛，推了身边的同伴：“你说是吧，暗恒？”
暗恒苦笑，句是好句，只是可惜句不是诗，人却是个疯癫狂……
“够了，昆雨！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疯疯癫癫。正经一点好不好！身为我的亲兵，就要有个榜样。多学学暗恒！”被打断思考的歌妮又好笑又好气，这家伙哪来的古里古怪的诗句，句式听着还真别扭。她微微薄怒，斥责了昆雨一番，以明军纪。
昆雨做了个夸张的怨妇表情，低下头去，嘴里还在嘀咕：“我这不是要活跃一下气氛么……”
暗恒闻言翻了白眼，这家伙果然是个疯癫狂……
第三章 摊牌
夜，已然深了。半钩月幽幽地挂在夜空，一阵寒风吹过，拂动被月华映出轮廓的云朵。
“让我们半兽人的灵魂翻滚，收起残忍……”昆雨似乎总觉得如此寂静的夜若不配合以狼嚎就太浪费了。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天空撕心裂肺地嚎唱着。
也许准确的说，是两个人。暗恒静静地坐在昆雨旁边，面对着非人间的摧残，古波不惊，显然早已是习惯了。
秉着公正客观的角度，暗恒对于昆雨的歌还是蛮有兴趣的。尽管由于某人的五音不全而破坏了美感，但是这种歌的唱法还是别有特点的，至少暗恒从未听到过。
“很特别的歌。”暗恒淡淡地道了一句。
昆雨突然停下，转过头对暗恒道：“这歌，你没听过？”
暗恒一下觉得此刻的昆雨面色有些怪异！
他微微皱眉，心中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便道：“你这歌将说与唱巧妙融合在一起，确实是我未曾听过的。”
昆雨“哦”了一声，看似随口说了一句：“我白天吟的那诗，玄纪大陆也没有这种体裁，不过你好象很欣赏啊，嘿嘿……知音啊！”
暗恒心头一震，似乎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
看着暗恒深思的样子，昆雨嘿嘿而笑。他得意地用手撞了暗恒一下，大有兴趣道：“喂，兄弟，你什么时候来的？”
暗恒又一皱眉，道：“半年前我来这里的时候你不是也在？”
昆雨深深地看着暗恒，许久方才冒出一句不着边的话来：“上面那群白痴决定明天出战，你知道吧？”
暗恒转头看向昆雨，少年此时一脸凝重，哪还有平日半点嬉皮笑脸的样子。
大陆所有人都知道，龙牙是天华帝国的国都，身份尊贵。但除了龙牙之外，天华境内其实还有一座城可与之比肩，甚至更为重要，那就是圣城。
做为天使初降的地方，圣城在神殿地位可谓至高无上。尽管三百年前，神殿为抗击兽人而将总部移至了龙牙，却也丝毫不影响圣城做为人类精神象征的存在。
所以，圣城绝不能失守，更不可能弃城突围！
无奈之下，圣城的将军只能选择与圣城共存亡。面对兽人围而不打的反常，圣城将军们最终决定冒险，扭转别动局面出城一站，出其不意一举击溃兽人！
暗恒点了点头。
“典型的围点打援啊！这都看不出……这里的人军事智商还真不是普通的低啊……”
轻吐一口气，昆雨摇了摇头，慢悠悠地道：“我说，哥们……搞不好明天咱俩就见不到了。咱们……也该摊牌了吧？”
暗恒瞳目一缩，，竟显的有些泛着冷光。他看向昆雨。那少年微笑着回应他冰冷的目光，灿烂的笑容那么真诚。
时间，仿佛也变得沉默，连风也停息了。
直到暗恒闭上了眼。
谁的心在荡？
谁的痛在灼烧？
未走过千年的痛苦，怎明白逝去的美好！
他还清楚记得，也是这么一个明净的夜，有一个少年在身边，面队自己的冷冽，玩世不恭的微笑在月光下那么纯洁、真诚。
有些事，越清楚，也就越痛……
他缓缓睁目，低低呢喃了一声：“流风……”
昆雨奇怪地看着暗恒，这家伙好象是回想起了什么事。正待问，却见暗恒看向了他，淡淡道：“我是暗火痕。”
昆雨呆若木鸡。
他瞪大了眼睛，仿佛重新认识暗火痕般仔仔细细打量一番，久久不语。
暗火痕心中一沉，昆雨的反应是一种出乎意料的样子，难道他另有所指？
果然，昆雨贼贼地笑了：“意外收获啊，啧啧，真他娘的意外……”
暗火痕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张笑脸这个时候是那么欠揍！
“呵呵，算了，你好象不知道我们要摊什么牌……”昆雨眯紧了眼，得意地晃动手指：“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是公元2010年来这破地方的！妈的，这比地球差多了！”
这回轮到暗火痕目瞪口呆了。
他隐隐然明白了，这个昆雨……也是穿越异世的人！
瞧见暗火痕少有吃惊的样子，昆雨只觉浑身上下都被一种满足感刺激流过。
那感觉，真不是一般的爽！
“嘿嘿，傻了吧？喂，你什么时候来到这破世界的？嗯……周杰伦的歌都没听过……应该比我早。哇，我来这都四年了，那你不是十年八年了？”
昆雨一面亲热地推了暗火痕一下，一面发出自己的惊叹。然而暗火痕却是听的一头雾水。
见暗火痕一脸的莫名其妙，昆雨也渐渐觉得不对劲了。
“喂！你是什么时代来的？唐朝？还是宋朝？”
暗火痕怪异地看着昆雨。
“那……周朝？商朝？夏朝？”
暗火痕还是摇头，而昆雨则彻底呆住。
“天呐……！”昆雨干脆直接倒在了地上。连最早的夏朝都没见过的人，他从哪冒出来的……远古时代？
他突然一不把坐起，满怀希望地道：“我是从地球来的，你也是吧？”
下一秒暗火痕的话让他再度僵化：“我不知道什么地球……但和你一样，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哎──”昆雨脑子短路之后回过神来，狠命搓了几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不管了！反正不是这破世界的人就是老子的兄弟！嗯？你干什么……”
暗火痕霍然站起，吓了昆雨一跳。
他望向前方的兽人军营，面色凝重，如墨的眸子竟不时掠过一抹煞气。
第四章 再现
圣城彼亚格，兽人大营。
连绵看似无尽的大营在夜色清冷下透着一种深沉。世界静得有些可怕，除了低沉的脚步声，有的，怕也就剩那些火把上燃着的让人压抑的淡漠红光了。
巡逻的兽人一声不哼，默默地在红火照耀下走着。这就是战争，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是否会是杀戮的开始。
兽人帅营内，参与此次作战的兽人高层人员正集聚一起。
“若华公子说的，大伙都明白了吧？”
兽人大将军黑塞正坐上首，扫了一眼底下的爱将们，道：“嗯，明天再给圣城多一点压力。奶（河蟹）奶的，别玩过火了！绝对不能破城！现在都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别明天没力气了！”
兽人们发出一轰然大笑，纷纷起身。
“不，还有一件事……”一道平静的声音喝止住了他们。
他们向那望去，只见大将军正立着一名翩翩少年。他一身白衣，黑滑长发用一跟银带束于脑后，双眸若水，盈盈一瞥间，仿佛将整个大帐内的人全都看遍。
黑塞皱眉，道：“若华，你还有什么事？”
被唤若华的人类少年微微一笑，淡淡道：“家师前日已到帐中。”
便是这一句话，惊得在场众人悚然动容，惊得大将军黑塞立马站起！
“什么！军师来了？若华，你怎么不早说？快快，带我去见军师……”
听着那口气，似乎对那军师万分的尊敬。性急的黑塞不待若华回答，一把抓起少年的手便要往外奔去。
哪知若华却轻轻挣开了黑塞毛茸茸的大手，道：“将军，家师吩咐了，他此次到这，不愿太过喧哗。”
依着兽人们那暴躁的脾气，平时要是谁摆这臭架子，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可这一次，黑塞竟只是咧嘴笑了笑，道：
“要是这样，我就不打扰军师了。不过，这好酒好肉可一定不能怠慢了军师。若华公子，麻烦你带给军师。”
若华微微颔首，道：“有劳将军了。”
黑塞哈哈大笑，旋即转头向，厉声喝道：“军师既然到了这，你们都给表现点，谁要是给我丢人，哼哼……自己看着办！”
月色清冷，薄云朦胧。若华在夜光下悠悠走着，步伐间的轻快将衣角飘起，淡淡的光下，倒也有几分高雅的意境。
他走至一个帐前，拉开帐帘，走了进去。
“师父……”他轻轻叫了声，声音之中充满了恭敬。
“嗯，你来了。”那师父看似随口应了一句。灯 火的照耀中现了他的脸，赫然正是当初攻破末玉的军师。
“是，”若华应了一句，道：“师父，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军师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天色不早，你也去休息吧。”
若华略显犹豫，最终还是未移开脚步。
“师父，若华不明白。”
“哦？”军师有些意外，笑道：“何事不明白？”
“凭借我大军的实力，大可在天华援军到达前攻下圣城。然后以逸待劳吞下所来援军。届时，天华实力大减，汉特又被独眼一族牵制。而里格尚未成势，天下就是我们……”
“然后呢？”军师打断若华，端起桌上的茶轻啜了一口，面色没有丝毫变化。
若华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答。然后？夺了天下自然是坐享天下，还有什么然后？
他不是莽撞之人，知道恩师如此问自然有其深意，便也不答话，静静地等待恩师的下文。
轻轻靠在了椅背上，军师慢慢道：“若华，人类和兽人都拼尽全力要争着这天下。可是，这天下，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把茶移开嘴边，也不见什么动作，手中茶杯立时化作一道青烟消散无踪。那面色依然从容儒雅，全然不觉方才说得有多么惊世骇俗。
若华身躯似乎抖了一下，吃惊地望向自己的恩师。
“你又乱了心境。”军师淡淡道。
这一句话似有魔力，若华脑中只觉一凉，顿时定下了心神。只是他仍不明白，遂问道：“那我们助兽人又是为何？”
军师微笑，只淡然说了一句：“乱！”
“乱？”
“不错。这天下，我还不屑！若华，你记着，我们图得不是天下，我们只要天下是乱的，越乱越好！”
若华猛然感到一阵微寒，似乎是预见了玄纪大陆的将来，不禁又问：“为何要乱？”
“只有乱，”军师目中异色闪动，隐隐有些炙热：“只有乱，才能更早再见到他。”
若华面色陡变，终于是醒悟了一般，慌忙扑通一声跪伏于地，久久未动。
军师目光又恢复清，叹息了一声：“起来吧……”
若华这才慢慢站起，军师拍了拍爱徒的肩膀，道：“你知道我为何赶来这里么？”
若华摇头。
“这也是我迟迟不功圣城的另一原因了。”军师转过身，望向圣城方向，目光深深，仿佛穿越了所有阻碍直到达了圣城。
“我感觉的到，那个人，就在圣城。”
“那个人？”
“嗯，他的恩人……”
若华吃了一惊，心头浮现出一个名字来。正待出口，却见军师忽然转向西南方向，嘴角勾起。
“若华，”他叫了一声。
“是。”
“看来现在不会太无趣了，又来了一个有趣的家伙呢！”军师的笑容温和，但若华偏就感到了一点冰冷。他向西南方看去，虽然隔着帐布，但于他的本事来说要透视过去也不过是轻而易举。
只见那里，月华冷练，寂寥空明，却分明有一股淡淡的戾气在飘动弥漫。
若华瞳目略缩，些许冷光从之中溢出。西南方那个方向离大帐有数里之远，竟然还会感觉到杀意，可见此人并不简单。
“我去看看。”他道了一声，掀起帐布，便要赶去。
“不必了。”
军师阻止了徒儿，挥手道：“勿需理他，你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