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绽放，坠落。
如此绚烂。
轰隆隆──
在大地前所未有的剧烈摇晃中，不少兽人都看到了令他们心胆欲裂的一幕。
人类的后方，整整一大块土地仿佛被割开了一样凭空突起，略微向战场倾斜，很快形成了一个高坡。
高坡之上，微阳反射着点点鳞光，森冷阴寒。人类将军安第斯率领的重骑兵正立于那里，战马前倾，枪尖，煞气森森地指向下方的兽人。
大型土系魔法阵，大地之神迹！
重骑的枪，泛着点点红艳微光。重骑的马，闪着青色的光辉。重骑自身，则被一层薄却圣洁的白光笼罩。
高阶火系魔法火神利刃！
高阶风系魔法极速！
高阶光系魔法天使的防护咏歌！
微阳浅照，安第斯狠狠提起马头，落下一团浓墨似的影，手中枪发射着寒光。
战马抬蹄，长嘶，落地。
“啊──！！！”
安第斯声嘶力竭高叫，一马当先，从坡上直奔而去。
刹那，天地变色，人类的铁蹄从高坡风驰而下。
谁不惧死？
可谁又忍心同胞受辱，谁想要妻离子散！
这一冲，为了种族而冲。这一战，为了守护而战。
虽死无怨！
这是何等壮丽的场面！
人类重骑兵的洪流如一杆无坚不摧的银枪犀利地插进了整个兽人战阵的中间，势如破竹，在鲜血飙射间硬生生的将兽人军队撕裂。
多少人倒下？
多少人生还？
阴云遮蔽了刚露头的太阳，天色再度阴沉，似乎被血溅长空吓住了。可是人类重骑依然势头不减。生还的，就多斩一个兽人为倒下的陪葬吧！
唯有战！
因为歌妮之前就刻意让最初的人类军队左右包抄，牵制住了兽人很大兵力。故而兽人中间人数密度并不高。安第斯部队能一路切开兽人，除了人类无畏精神发挥的惊人战力外，歌妮的决策同样起着关键作用。
就是这样，安第斯将军，拜托了……
歌妮一边继续收割兽人士兵的生命，一边暗自祈祷。只要安第斯能冲入兽人大本营，斩杀兽人的核心人物，圣城之围，就有希望破解。
可惜兽人并没有丧失优势，兵力上兽人整整是人类的三倍！就在安第斯高歌猛进的时候，兽人的增援部队终于进入了战场。
“吼！！”
杀红了眼的安第斯如野兽一般，大刀闪电般斩了过去。
刚刚和昆雨赶到歌妮身边的暗火痕忽然扭头，仿佛透过了层层叠叠的敌我士兵看到了安第斯。
“不，不对……幻境！”
念头刚刚在他脑中一划而过，安第斯一刀已经砍进了兽人身体。
兽人立即破碎！
在安第斯惊愕间，那个兽人居然破成一片片碎片，在空中化出一道道白烟。
容不得安第斯多想，他依旧前冲。若是停下来的话，非得被后面踵然而至的人类重骑踩扁不可。
事实上，整个人类重骑都已经收不住脚了。高速的冲击力是他们带给敌人大伤害的保证。
整个重骑如箭一路冲破了增援的数万兽人部队。
战争由此改变！
命运总是难以捉摸，在人类大胆又冒险的计划看似就要成功时，上苍却开始了它的戏法。
被击破的兽人士兵一个个如鬼似的化成无数道白烟，愈来愈浓，逐渐扩散。
当安第斯冲破兽人部队的时候，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他看不清周围还有什么，骑兵的马蹄声也悄无声息，入眼的都是白茫茫一片。
整个战场，笼罩在一片迷茫之中。
远方，
兽人充满战意的咆哮在回荡！
第十章 帝都之夜
天色渐渐阴沉，帝都四周的景色也渐渐黯淡，龙牙城开始重复再一次的寂静。
皇宫之内，阿尼拔七世坐在书桌前，和醒来不久的菲特列交谈着。
“你是说，暗火痕是被陷害的？”
阿尼拔七世靠着椅子，轻轻道。
沉睡了半年，菲特列显得精神抖擞，来回在皇帝面前走着，似乎一刻也闲不住，“就是这样！那个时候老子也是没仔细想想，急急忙忙就写下了血字，没想到……哎，害了那个小子！”
“现在还不算晚，”阿尼拔七世嘴角带笑，道：“至少我们可以再次得到精灵一族的支持。”
“哼！”菲特列却冷哼一声，恨道：“那个组织居然敢戏耍老子！迟早老子要掀了它！”
阿尼拔七世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道：“恐怕现在不行……”
菲特列牛眼一瞪，道：“干什么不行？”
天下敢这么反问天华皇帝的，只怕也只有他这个与阿尼拔七世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的亲王了。
阿尼拔七世也不在意，站起了身，沉声道：“你说的那个组织，应该就是暗夜了。”
“暗夜？”菲特列心中疑惑，看阿尼拔七世的样子，似乎是和这个组织有过接触。
阿尼拔七世默然片刻，道：“你知道这十年莲华到哪里去了吗？”
莲华，玄纪大陆百年传承的第一刺杀组织，然而这十年大陆却是从未听说过莲华的消息了。菲特列倒是想起了点什么，传闻中，十年前莲华刺杀里格军务内辰格里芬，里格帝国震怒之下，把莲华连跟干掉了。
“不是……”
“不是！”
菲特列才刚开口，便被阿尼拔七世打断。后者看了眼菲特列，淡淡道：“是暗夜干的。”
什么？菲特列惊得一下站住，他现在才知道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能让莲华无声无息的组织，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
阿尼拔七世拾起桌上的红酒，泯了一小口，娓娓道：“十年前，大陆一些顶尖人士都收到了一封密函，是一个叫做暗夜的组织发的，声称……”他顿了一下，眼睛眯紧，道：“能帮助收到信的人杀掉想杀的人。”
和莲华抢生意么？菲特列并不傻，暗夜这样做无异于向存在百年之久的莲华宣战。
“刚开始，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个新生的组织，而且暗夜开出的价格比莲华还要高，有需求的人自然还是去找莲华了。直到莲华接了刺杀格里芬的任务……”
“莲华还是接了？”菲特列皱眉道。
“但是人却不是莲华杀的，”阿尼拔七世眼睛眯得更紧了几分；“暗夜的人提着格里芬的人头出现雇主面前，还代了一句话……”
“莲华不会再接了任务了。”
菲特列瞳孔一缩，目中透出几分凝重，只要不是白痴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阿尼拔七世放下酒杯，杯中的酒晃荡着冷漠的红，似乎是回放十年前那个鲜为人知的血腥。他摇头叹了一声，道：“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莲华的消息了。”
墙上的烛火乍然扑闪了几下，忽明忽暗间衬出菲特列铁青的脸色，“为什么我不知道？”
阿尼拔七世摇头道：“你和云轩都不知道，你们性子都太直，定然看不惯暗夜这种黑暗的组织。而暗夜，也只让它希望的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黑暗组织？”菲特列沉声复问了一遍。
“相比于莲华正大光明的派出武者刺杀目标，暗夜的手段就是完完全全的暗杀。它们下毒、埋伏、色诱、离间无所不用其极。它们甚至可以用一种我们从不知道的方法将自己的容貌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各大帝国已经不知道混进了多少他们的人！哼哼，而且他们任务不管目标是什么……”
阿尼拔七世眼中厉芒陡现，冷声道：“只要有人出得起代价，就是我它们恐怕也敢下手！”
好疯狂的组织！菲特列心中震撼，既震惊于暗夜完全悖于玄纪大陆的刺杀理念，更惊于阿尼拔七世最后的那一句话。
一个组织，竟敢如此向政权挑战！
他浅叹了口气，道：“难道大哥不剿杀它们么？”
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暗夜的表现既然让阿尼拔七世也感到如此危险，那其他国的君主定然也能感受得到了。放任这样一个随时可能威胁自己生命的组织存在，打死菲特列也不相信是各国君主慈悲为怀。
“暗夜很神秘，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阿尼拔七世话声未落，门外忽然意外响起了一道清如柳莺的女声：“陛下，您在吗？”
阿尼拔七世与菲特列对望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的诧异之色。
圣女克雷西达？
星空沉寂，银辉浅照。点点繁星散乱布下了难懂的棋局，偶尔一两丝微弱的光透寂寞疏漏的叶，落下班驳的影似乎在述说着什么。
谢冰影就伏在栏杆静静地看着那些树，淡淡的月光流淌在洁白却冷漠的脸上，朦胧而恬静。
在想着什么？又该想着什么？
谁知道呢……
她突然自嘲一笑，不知为何今天心头这样纷乱。明明是看着那寂静的树，心中却有百万千个思绪跳闪而过。
有过去的，有现在的，也有未来的。
也许是因为明天就要上前线与兽人战斗了吧？
也许，
美丽的睫毛悄然低垂，拉下薄薄的眼皮，遮住了那双动人而落寞的眸子。
再也见不到了他了……
迷迷茫茫中，她两只葱指合上了胸前挂的那一块玉，放在了眼前。
“这个叫作伶伦玉，上古乐神有精气依附于此。”
“此玉之后，便是你的物品，或留或弃，尽随你意。”
脑海的声音还在清晰的回荡，人却已经不在，正如那日他说完这些话后走得那般洒脱决绝一般。
谢冰影定定看着手中的伶伦玉，半响，方才叹了一声，不知含了多少温婉无奈。
她慢慢松手，伶伦玉垂落而下，重回胸前。然后，转身。
就在她要回房之时，伶伦玉蓦然一亮，散出一片光芒，瞬间又没了下去。
谢冰影却整个人呆住，娇躯微颤，定在原地，眼眸的惊喜、激动种种情绪混杂。
她怔怔地看着远方，丝毫没有停止颤抖的样子，却是那玉唇轻张，吐出那从未叫过的名字：
“痕……”
月华下，谢冰影的位置空空荡荡，淡淡的空气中，一道曼妙身影疾驰而过。
第十一章 乱
夜色深深，如墨苍穹下树影寥落在道路上，如鬼魅一般。
同样形如鬼魅的，还有龙牙城紧闭的门前，那两个突兀而冷清的身影。
“就是这里了？”
暗无为的眸子在月华下自透着一种冷光，与手中妖刀的寒光辉辉相映。
威尔迎上暗无为让人本能发怵的黑色瞳目，沉声道：“你真的要这么做？”
胧胧光下，少年俊朗的面容满是坚定之色，即使对上那一双幽寒至冷的瞳目也毫无畏惧。
暗无为嘴角牵上几分，竟是在微笑，这是威尔第一次见到他的笑。
“你要阻止我？”他说。
“是！”
少年立马斩钉截铁的回答了他。
刺杀天华皇帝？可恶，这家伙不知道人类现在处境多危急了吗！威尔不自觉咬紧牙根。他并不否定，他对着暗无为有一份莫名的好感，即使暗无为破开了末玉要塞，即使暗无为从来都是冷冰冰的，但是他并不愿意对暗无为有任何恶意的想法！
可是，这一次，不论怎样都要阻止他！
黑色头发一晃而过，暗无为转过身，道：“那你就试试。”
声方落定，他屈指一弹，一团极为明亮去柔和的小光球冉冉升起，柔和地照亮了半边天。
“谁在下面！”
守卫终于被惊动，巧合的是，今夜的守卫队长正是半年前放阿罗约出城的佩尔斯。
佩尔斯把头伸出城墙，往下看，却见到一片柔和的光辉下，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见鬼了……他又抱怨出了与半年前同样的话，一头雾水的把头缩了回去，一转头。
“啊！！！！”
乍然响起的惊叫，瞬间引来无数守卫赶过来。只见佩尔斯面容发白，目光惊恐，如见了鬼一般。
而站在佩尔斯前面的，居然是一个莫名出现在城墙的陌生少年。少年的面容，同样的惨白。
“小、小子，你、他、他……干什么？”佩尔斯语无伦次地颤道，方才他一转身，这个少年便和一个黑衣男子仿若鬼魂立在他眼前。那男子看也不看他一眼，竟在一步间于长空幻数个虚影，踏空而去。
威尔早就习惯了暗无为来去如鬼的移动方式，他面色惨白却是因为知道暗无为开始行动了。
他猝然叫道：“皇宫！皇宫在哪？那家伙要杀了皇帝陛下！”
夜色如水，却在他这一叫下又冷了几分，守卫们更是脑子机灵了一下，全望向佩尔斯。
佩尔斯只觉得当头一棒，愣了数秒之后，蓦地一声高喊：“快拉警报！！”
刹那间，凄厉的警报声惊醒了龙牙城的居民，划破了宁静的夜。
威尔如遭雷击，此情此景，几乎就是末玉受袭的翻版！
大叔……父亲……母亲……
上天最残酷的，应该就是过去的再也回不来了！
胸口突然揪了起来，威尔仿佛被一股重压压下，手捂胸口，整个人瘫了下去。
他目光呆滞，似乎忘记了周围一切。
却忘不了时间，忘不了过往……
也就在他沉浸于过去甜蜜回想去痛苦的记忆时，佩尔斯快步走到他身边，恶狠狠道：“小子，要是你骗我，我一定让你先死！”
守卫队长说完高声又喊了一句：“我小队听我命令，一半去通知各部队，说有大魔导要刺杀陛下！另一半立刻和我赶到皇宫！”
杂乱的脚步声中，威尔依旧恍若未觉，呆呆的坐在原地。
皇宫内，
“所以就是这样了。”克雷西达欠身道，面容的圣洁犹如女神下凡。
“嗯，明白了……朕同意……”
阿尼拔七世还未说完，天空之中陡然响彻了疯狂的警报声。
皇帝陛下有一下站起，又惊有怒：“怎么了？兽人攻过来了么？不可能！”
惊疑不定间，又听见屋外一阵马蚤乱，一个近卫军士兵不顾礼仪地破门而入，面色惊慌：“陛下，有人闯宫了！”
砰！
阿尼拔七世重拍桌子，怒色毕现，喝道：“有人闯宫你诛杀了不就是了！难道还要朕教你不成？何必这样惊慌，哪有一点我天华军人的样子！”
近卫士兵吓的扑通一声跪下，抖着声道“陛下饶恕啊……那人说要见陛下，他、他是个魔鬼！”
一道飞红喷溅，士兵在话音方落之时身首异处，软软倒下。
阿尼拔七世神色淡然，却把眼睛眯紧：“你是谁？”
站在门口的男子一身黑衣，双眸微合，面色如冰，浑身上下毫无尘垢，干净无比，只是那散出的血腥味漫布了整个屋子。
他如死神重生，冷冷地看着阿尼拔七世，道：“杀你。”
仿佛是在述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这个家伙……菲特列额头上细汗密密，他从没想到过自己也会碰上这种事情，在那冰冷如冰的巨大威压之下，他竟然连动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暗夜的人么？”阿尼拔七世手心落下一滴汗珠，然而神色依然镇定自若。
暗无为眼皮抬上了几分，寒意更甚，却是不管回答。一步迈出，骤然出现在阿尼拔七世身前。
他没必要和一个死人多说废话。
手中的刀还没出鞘，直接指向阿尼拔七世的颈部，却没有人怀疑它会刺穿阿尼拔七世的咽喉。
“混蛋！！”
“束缚法则！”
千钧一发的时候，余下的两个人保护陛下的意志终于克服了自身的恐惧，菲特列化做一道红色流星冲向暗无为，克雷西达则施加了一个高阶束缚魔法。
“哼。”
只是一声轻轻冷哼。
菲特列觉得天地元素一阵狂乱，失控了一样。体内的斗气陡然一顿，接着便横冲直撞起来。
他狂吐一口鲜血，身躯骤停，面色灰白一片。
另一边的克雷西达也不好受，玉颜惨淡，嘴角溢出了一些深红。
束缚法则对他……没有影响么？
然后，那把刀鞘就抵在皇帝的咽喉上，停住了。
这个气息是……
暗无为猛然睁眼，望去屋外。
马蹄声狂乱，如暮春雷响。
他徐徐收手，侧了一步。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