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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地杀死鹤第5部分阅读

    灼热的视线,迹部轻扬眼帘,了无痕迹的瞥视她一眼,继续埋头捯饬面前瓷碗中的拉面。

    不敢大声叹气,鹤见只得幽幽自鼻端呼出一口气以表叹息之意。

    若想要真正理解鹤见此时复杂的心情,需将时光的指针调回到半小时之前,鹤见那颗饱经风吹雨打并不算脆弱的心脏差点惊吓到停摆的那动人一刻。

    从厕所中钻出来,重新同迹部一起漫无目的的在竹下通闲晃。鹤见已经放弃了甩掉身边人的想法,也不敢再轻易玩弄对方,正愁云惨淡间,突然听得身旁传来一阵熟悉的响动。

    空虚的胃部抗议的声音。

    鹤见囧囧有神的望向那位阴魂不散的大少爷,低低的唔咕声再次清晰适时的响起,对方却依然是一副目下无人大言不惭的欠揍脸,仿佛丝毫不觉尴尬。

    鉴于此种情况,鹤见只好亲自开口,做那个揭穿皇帝新衣的恶人,“您……你饿了?”

    迹部倒也不惭愧,很是轻松的颔首表示了对鹤见敏锐观察力的肯定。

    难道迹部大爷想要请客吃饭?

    并不知晓曾经的款爷迹部景吾如今全身上下仅存一千日元的惨烈现实。此时的鹤见仍然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原理,目光灼灼的等待着迹部景吾的下文。

    迹部却从容的打量着她,薄唇轻启,自口中缓缓吐出一句话来。

    “本大爷想要品尝一下你亲手制作的便当。”

    这简直无异于调情的发言,震慑的从来只调戏过妹子,毫无异性恋爱经验的三好鹤见整个人都痴呆了。

    余音如同大地震引发的海啸,一瞬间,鹤见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沙滩上简陋的小木屋,在凶猛碾压而来的海啸浪潮下无情化为齑粉。

    此时此刻,幸而三好鹤见没有慈郎那样的领悟力,如果她能够领悟到,迹部这扰得人心神不宁的暧昧发言,仅仅是为了混顿午饭吃,大约会气到少女心尽碎,吐血三升。

    半响,陷入木头人状态的她终于在迹部毫无暧昧气息的正直目光注视下回过神来,“迹部大人……便当……什么的……我……我还是请你吃拉面吧……”

    叹息着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鹤见放下筷子。对面的迹部正慢条斯理的将面汤喝完,掏出手帕轻揩,动作优雅,教养良好的令人发指。连左眼下方的那颗惹眼的泪痣,都仿佛闪烁着高贵的光芒。

    这无可挑剔的一切,落在此时的鹤见眼中,却只会更觉厌恶。

    上流阶级呵,毕竟和我等庶民是不同的。想起这位大少爷平日里自称为“帝王”的得意模样,自觉为“庶民阶层”的三好鹤见止不住恶向胆边生。

    报复般地在嘴边狠狠抹一把,鹤见将餐巾纸粗暴地丢在桌旁的小垃圾桶里,一脸挑衅地盯着迹部。对方却并未对她这没修养行为表现出意外,而是望着拉面店外遥远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未见过迹部景吾露出如此惆怅神情,满心猥琐小算盘的鹤见一时胆寒,不敢轻举妄动,也呆呆的坐在原处不动。

    半响,迹部终于回过神来,“下一个目的地去哪里?”

    直面着鹤见由惊悚转而愤慨终至无奈的精彩表情,迹部始终淡定自若。他已经彻底放弃了之前遮遮掩掩欲说还休的“好巧我们要去同一个地方”的“求同行”路线,转而理直气壮地表达“今天本大爷就是赖上你了”的无耻含义。

    当然,在迹部自我的内心中,这与“无耻”毫无相干,仅仅是“本大爷的请求”而已。

    然而,说是“请求”,实则毫无商榷余地。他并没有过被一名女性拒绝的心理准备。

    更何况那名女性是“后援团成员”。

    迹部并非未曾察觉,眼前这位“后援团成员”对他的态度颇有些奇怪。本该对他的一言一行千依百顺的“死忠粉”,却从始至终都透着不情不愿,后期甚至有恶意整蛊之嫌。

    然则他并未打算弄明白对方的真实心情。

    不过是个于他无关紧要的人,这样甚至更好,更无触犯赌约中“向朋友求助”禁令之嫌。他只需牢牢掌握一点,只要她仍混迹于后援团中,便绝无可能直接回绝他的“请求”。

    从该点上说,迹部赢了。

    下一个目的地,鹤见将迹部带去了代代木公园。

    大约是出于急于将迹部脱手的考虑,鹤见选择了步行便可到达的这所开放性大公园。

    位于繁华的东京市中心,周日的代代木公园虽不至于人声鼎沸,也算不上什么清净之所。何况有那一声不语也能吸引来一众少女倾慕目光的迹部景吾在身旁,更是让人无法静心。

    好在公园毕竟胜过喧嚣的街市。漫不经心的散步间,听鸟啼人声,倒是省去了挖空心思找话题同迹部大爷聊天的功夫。

    走着走着,鹤见便将身旁那个移动雄性荷尔蒙发散器抛之脑后,大脑里随性地想起自己的事情来,论坛、天真、后援团、后援团、天真、论坛……

    正放松地晃荡着,脚下却突然一软。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漫长雨季在路边形成的小小烂泥潭,一般行人难以跌进去,便未受到公园管理方的注意。不幸的是,神在在的三好鹤见恰好属于“二般行人”。

    待到大脑反应过来时,她已呈跪姿陷于其中。

    “混……”双膝双手粘满散发着微生物尸体发酵后异味的污泥,三好鹤见意图张口发泄,却被熏得重新闭紧了嘴。

    一脸衰神附体的鹤见愁苦地瞧瞧自己的手,又望望膝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待到想起身边还有位迹部景吾大爷时,却发现对方已经消失了踪影。

    没义气的混蛋!

    虽然从未对迹部的人品抱以过幻想,然而毕竟刚刚破费请这位大爷吃过拉面。俗语说滴水之恩还要涌泉相报呢,这位大爷竟然刚吃过她的拉面,就在她倒霉时一声不吭的溜号,真真可恨!

    悲愤地从泥坑里爬起来,接过好心路人递来的湿巾,鹤见忍着恶心揩掉身上的烂泥。

    正愁苦间,一阵清凉突然浇上她脏污的手。

    好心的管理员大叔拿水来救她了!

    鹤见满心感激的抬眼,映入眼帘的却是手握水管的迹部景吾。

    或许是万变不离其宗的缘故,擅长计算球路的迹部对掌握水流的落点也颇有心得,胶皮水管冲出的水柱稳稳的落在鹤见的双臂,却不会打湿衣服。

    冲刷了一阵,鹤见对手臂的清洁度颇为满意,便稍向后退,扬起小腿,示意迹部向她的膝盖处冲洗。

    迹部眉头微蹙,面色稍有不豫,但还是顺着鹤见的意思,放低手中水管,替她冲洗膝盖。

    清透的水流将恶心的污泥尽数冲去,被水压驱动的水柱打在小腿上痒痒的,有一种水压按摩的特别舒适感。鹤见颇为享受的眯起眼睛,将小腿再度抬高一些。汩汩水流却曳然而止。

    没有舒爽到的鹤见不满地瞥向迹部,却见对方正被穿着蓝色工装的大叔牢牢捉住。

    “居然擅自打开消防栓!小伙子,你们老师没教过你规矩吗!”维护公园秩序的大叔抢过消防水管,愤愤地指责着迹部。

    只是没找到更近的水源而急中生智打开了消防栓,没料想惹上这样的麻烦。大约觉得自己是在做好事,迹部面上并未现出羞耻之色,只是漫不经心的说着本大爷会赔付损失之类的话,试图将突然冒出的大叔打发掉。

    管理员大叔登时大为光火,“我不是在同你谈钱,小伙子!这是规定!随意破坏公共设施,你……”

    兴许是人生头一遭遇上不能用钱打发掉的人,被大叔扣住胳膊训斥个不停的迹部虽然眉头紧皱,却也没有发作少爷脾气。开始,他还试图解释自己行为的目的,旋即在大叔喋喋不休的“道德”攻击下败下阵来。

    无计可施,迹部下意识呼唤桦地,却猛地惊觉今日身后空无一人。

    愕然顷刻,心下一片空旷失落,他终于隐隐触到幸村那温柔笑容饱含的深意。

    正文 15各自的战争

    章十五林之底

    如若是平常,这类试图对他不利的人,早会被紧随他身边的随从支开去了——在家时是管家和保镖,在学校时,则是桦地。

    何时曾要他迹部大少爷面对这琐碎低级的小麻烦,同这样听不进道理的蛮横市井人群纠缠。

    抓在胳膊上的那双青筋虬结的手,因为长期体力劳动的缘故力劲颇大,抓得人生疼。迹部不悦地抿紧薄薄的双唇。倒不是怕痛。试想,人生这十几年,又有谁敢对迹部家大少爷动手动脚。

    无穷无尽的责骂朝他劈头盖脸的淋下,百般摆脱不得,却无处呼救,无计可施。迹部清秀的面上终于渐渐恼羞——却不敢发怒。

    那无可奈何肩膀微缩的样子,远远看去倒颇有几分耸劲。

    没有跟班桦地,没有忠心管家,没有勤劳女仆跟随于身后的迹部,终究只是普普通通的中学生而已。遇上“公园管理员大叔”这种特别能战斗特别能罗嗦的未知类型生物,也只有不知所措,乖乖听训的分。

    甚至这份老实,与绅士无关,与骄傲无涉,他迹部只是没有底气,在这样一个毫无援手之处,同深谙此地行情的成年人争吵。他铁青着脸,深深的挫败感狠狠盖过那一星点可怜的愤怒火花,铺天盖地的袭来。

    远离风暴中心的鹤见原本看戏正欢,突然觉得这样缩头缩脑的迹部有点可怜了。

    她忍不住长长叹息。

    同认真负责的大叔纠缠是没有前途的呐!

    起步猛冲向纠缠中的两人,趁着管理员大叔不及反应的瞬间功夫,鹤见拽起少年的胳膊,向着公园深处发足狂奔。

    眼高于顶的大少爷,还是好好体会一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条粗浅却实用的人生哲理吧!

    呼呼的风叫嚣着灌在耳朵里。鹤见迈着大步,拼命的朝前奔跑。手里死命拖拽着的那大型物体,却始终不情不愿地朝她施加着向后的力。

    穿过一片稀疏的树丛,鹤见在一片开阔的广场前放缓了脚步。

    紧张地再三回头,确认管理员大叔并没有追来。鹤见长长呼出一口气,突然“噗”地一声,皱着眉头笑出声来。

    迹部面上怒意更盛,这时才触电般甩开被鹤见牢牢牵住的胳膊,别过脸不去看她。倒活脱脱像受了气的小媳妇模样。

    无非是觉得这样落荒而逃太不华丽,又或者被女孩子救了实在丢面子之类的原因而已。鹤见不同他计较这点别扭心情,自顾自咬着嘴唇,心情舒畅的摇晃着脑袋,不去管身旁那位恼怒地少年。

    被忽视的迹部沉默着走开几步,试图离开这尴尬的气氛,跨越到隐约有热闹音乐声传来的广场里去。

    “是在看跳舞吧。”难得成功压制迹部一回,心情大好,鹤见随即旋踵跟上去解释。

    原本正望着广场中央聚拢人群一脸疑窦,听了鹤见的话,迹部飞快地涣散目光,做出漠不关心的神情。

    所以说自尊心过强的大少爷根本不适合呆在这种无法掌控的陌生场所。鹤见耸耸肩,看在迹部大爷帮助过她的份上,鹤见决定好心提供台阶给他下。

    “代代木公园这里常有想要成名的男生跳街舞。同去观赏吗?”

    于轻快地音乐伴奏中,鹤见笑意盈盈,如那些老式电影里邀请女士共舞的绅士般,优雅的屈膝伸手。

    对上迹部铁青的脸色,方从“舞会幻觉”中回过神的鹤见艰涩地吞了口唾沫,欲盖弥彰地谄笑着补充上敬称,“……迹部大人。”

    水泄不通地组成|人墙的女孩子们尖叫着,被她们围在当中的街舞少年在这叫喊声中,舞得更加起劲。

    鹤见同迹部分立在阻挡车辆进入的两根高高立柱上,远远眺望着那人群中的舞者。

    在这种“庶民”的场所,颇有主人翁自觉的鹤见详细地点评着,“虽然动作简单,服装简陋,发型也有些过于追求流行反而显得低俗,但他们说不定会成为大明星的哦。虽然现在是这样不起眼的少年,可是,有过在此跳舞而被经纪公司发掘的前例呢。叫什么来着,brights?还有……”

    鹤见掰着手指,如数家珍般骄傲地介绍着代代木公园的优良传统,随即记起了身边这位仁兄的“高贵”的身份同品位。

    “不过,迹部大人毕竟是看不上眼的吧。”她自嘲般地笑笑。

    “不错嘛,有这份勇气。”微微混着鼻音的高傲声线,那少年令人意外的发出了欣赏的台词。

    心念一动,鹤见扭头去看他。迹部却已轻捷地自立柱上跃下,双手插在口袋,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下一个地点。”

    傲慢的仿佛吩咐下人般的语气,心中潺潺暖流瞬间结冰上冻,鹤见正要在背后做些不敬的动作,迹部感应般回头,“下一个地方你想去哪里?”

    却适时换上了商量的语气。

    “啊……那个……涉谷怎么样?迹部大人去过吗?”意识到自己已无法摆脱命运的捉弄,鹤见认命地搓着手。大意间,险些从立于之上的圆台上摔下来。又成功换来迹部景吾一个鄙薄眼神。

    呔!竟曾有一瞬间觉得迹部景吾还算好人。三好鹤见觉得自己真是蠢爆了。她鼓起腮帮,颤巍巍的弯下腰。

    沉默着注视三好鹤见如树懒般抱紧立柱,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挪腾下来,迹部忽然转身背向,慢条斯理的下达决定,“就去涉谷。”

    终究,鹤见没能去成涩谷。突然接到的电话令她脸色大变。注意到鹤见铁青的脸色,迹部倒也没有为难,同她问清了涩谷的乘行方式,便大度挥手放她离开。

    至于此后,迹部究竟有没有顺利的在正确的站台下车,又是否成功从涩谷返回冰帝校门,完成他东京一日大冒险之行。鹤见不得而知。

    耗费了整个周末处理论坛上纷扰琐事的她,直到周三下午的例行图书馆刷论坛活动时,才从不八卦会死星人忍足侑士那里,听说了迹部同幸村的那个赌约。

    “啊啦啦,立海大的部长原本想看小景手足无措的,没想到他竟然顺利完成了任务。在校门口等候的那位部长看到小景款款而来的模样很是吃惊呐。”翘着二郎腿陷在沙发里,单手托着腮帮,忍足似是很无聊。

    “你也很吃惊吧。其实你比那什么立海大部长更想看迹部君倒霉吧!别狡辩,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的灵魂,忍足侑士。”

    终于能够明白自己奇妙东京游的来龙去脉,鹤见分不清自己此时心情究竟忧伤还是失落。嘴上毫不留情地讥讽着忍足那点“虚情假意”,眼帘却不由自主地低垂。

    原来,那些示好不过是茫然无措时无可奈何的手段,仅仅为利用她帮助他摆脱困境。

    明明是不出意料的答案……

    “哦,我以为鹤见你会喜欢这八卦呢~”遭遇意料外的冷遇,忍足好奇地从沙发里倾出身体,饶有兴致地推了推眼镜,尾音狡猾地上扬。

    哦,如果被迹部顺手扯住的悲剧女主人公不是她三好鹤见本人的话,她大概会喜欢这个八卦的。

    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实我因此倒霉了”说出口,心中百味陈杂的三好鹤见装作专注于电脑屏幕,无视在一旁打转的忍足。

    讨了没趣的忍足耸耸肩,捧起新出版的纯爱小说重新陷回了松软的单人沙发内。

    透过荧幕的反光,鹤见注视着忍足陷于沙发内的影像。

    纯爱小说吗……

    如果对方不是迹部景吾的话。这电车站的巧遇和东京一日伴游,倒真的像是忍足所热爱的纯爱小说中的情节呢。

    所以……才更无法将这与迹部的一日牵扯说与忍足听。那简直太过耻辱。

    【谁要喜欢那种男人啊!自傲又自大,浑身上下透着讨人嫌的气息!】

    如果被人笑着调侃“真是缘分呢!”三好鹤见大概会恼羞成怒的如此吼叫起来吧。

    然而,她却非常清楚。与其说是她看不上迹部那种讨嫌鬼,倒不如说是,因为清楚的知道,迹部景吾那样眼高于顶的人物不会将她放进眼里,所以才理智的划清界限,不做自讨没趣的事情。

    所以,并不想将那种可怜的自欺欺人说出口,不想令自己的心脏在一瞬间刺痛,不想去承认——如果可以的话,其实她不介意同迹部景吾交个朋友。

    害怕被拒绝的人会先拒绝。不想被鄙夷刺伤自尊心就先人一步摆出不屑的姿态。

    再一次将考卷扫视一遍,确认会做的题目已经全部写上,不会的也胡诌了几行勉强不留白。鹤见闭上眼双手合什,默默在心中祈祷这次不要考得太砸。

    再次睁开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