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都市小说 > 拍翻御史大夫 > 拍翻御史大夫第44部分阅读

拍翻御史大夫第44部分阅读

什么关东还是淮南的问题!」

    「这一次,我只遵守监察的分际。」虞璇玑斩钉截铁地说。

    她回到酒肆前,把手上剩的一点胡饼囫囵吞了,擦净手,翻身上马。山外青山伏在远处,马蹄子慢吞吞地叩在路上,发出无精打采的沉重声响,山路缓缓地往下蜿蜒,随着微微前倾的路途,阴郁的云似乎沉了下来,将山压得更低,在行人头上落下更深的阴影。

    她知道若是她判断错误,李千里一定会追究此事,也许会把她赶出御史台吧……她唇边弯起一弯寂寞的微笑。

    行过一处山坳,前方有什么东西一闪,绯华吓了一跳,人立起来,虞璇玑促不及防,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官人!」、「娘子!」果儿与春娘大叫了一声,将她扶起,虞璇玑痛呼了一声,左臂又麻又热又痛,果儿撩起她袖子一看「官人,只怕是骨头断了……」

    「去他娘的……」虞璇玑骂了一声,疼得额上冷汗直冒,强忍住臂上火灼一般的痛楚,看向前方。

    一个衣甲残破、披头散发的男人伏在马前,手上一柄马刀已经折断了。

    果儿抽出怀剑,护住虞璇玑:「大胆贼子!」

    「您是御史台的人吗……」那个男人哑声说,虞璇玑痛得说不出话,男人抬起头,急切地问「您是御史台的人吗……」

    果儿怕他有心伤人,正想套他的话,虞璇玑却已经出声:「是,我是关东监察御史虞璇玑。」

    男人像是看到了救命明灯一般,扑上前抓住虞璇玑的脚,果儿手中怀剑迅速往他手腕砍落,男人却不避不挡,虞璇玑喝住:「住手!」

    「不,让他砍了我的手吧……」男人说,透过那纠结肮脏的长发,虞璇玑感觉到他带着绝望和期待的目光「如果能取信于官人,就斩了我的双手吧!」

    「你是谁?」虞璇玑握住手臂,试图动一动手指,一动却痛得连嘴唇都发抖「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求官人领我入京,拜见中书令李相公。」

    「你是谁?」虞璇玑的牙齿都发颤了。

    「求官人不要问我的姓名,若是怕我加害李相公,尽管斩断我的手脚,只求留一张口能与相公说话。」

    「官人!不能信他。」果儿解下腰带,绑住虞璇玑上臂止血「他身怀武艺,可能要行刺台主!」

    「我绝无此意!」男人焦急地说,他抓住虞璇玑的脚,连连叩首「官人!我闻说关东尚有一位监察御史,徒步跋涉数百里而来,只求官人领我去见相公,只见相公一面,虽死无恨!」

    「关东遍地是官!为什么找我家官人!」果儿大声喝问。

    「除了御史,我什么官都不信了!」男人大吼,见虞璇玑没有回答,一咬牙,马刀一挥,斩断果儿的怀剑,左拳一挥把果儿打晕,马刀直逼到虞璇玑的喉咙「官人若是不允,今日就同死于此吧!」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揪虞璇玑的衣襟,虞璇玑却勉力一挡:「慢……抓哪里都行,这里……不行……」

    男人一愕,目光落到刀刃下她的喉咙,脸色一白:「女人!」

    说完,马刀就要划下去,虞璇玑吓了一跳:「干么杀我?」

    「关东虎狼之地,哪有女子为御史!」男人空着的手掐住虞璇玑脖子,用力收紧「你是谁!谁让你来假扮御史骗我!」

    「兀那汉子!快放开我家娘子!」春娘抓住男人的手腕,就用力一咬,男人只是皱了皱眉头,伸手一挥把她挥远。

    「咳咳……咳……我我……我有证明……」虞璇玑伸手入怀要拿鱼符,男人却又把手收紧「放放放心……我不是……不是要拿匕首……」

    松开的衣襟筐啷一声掉出一把匕首来,竟是那是韦尚书送的护身匕首,虞璇玑暗叫不妙,男人眸中瞬间聚满杀意:「去死!」

    脖子上的箝制逐渐收紧,呼入的空气那样稀薄那样困难,泛白的手掐在男人的手上,希望能争取到更多的空气……眼前却逐渐模糊……

    难道……不听夫君的话,还真的是死路一条?

    虞璇玑用力地眨了眨眼,眼前有个模糊的人影,是个男人吧,努力地想挤出一丝微笑,眼角却滑下泪……

    不甘心啊……真不甘心啊……连个孩子都没有、连一点痕迹都还来不及留在家里,竟然就这么死了……去他娘亲的李贞一,老娘做鬼都不饶你啊!去他娘亲的主父,死也不选个好时候死……

    去……去他娘亲……去我阿姑 的……李千里……

    眼泪委屈地滑下来,连他的身子都还没有摸过几回,只记得他臀上似乎有一片像马蹄的青紫,他说:「燕阿母说我是驿马星投胎,投胎前先在身体上踹了个马蹄做记号」……不能否认,还真的很像他会做的事……

    最后一次握到的、他的手,像刚刚才放开一样,早知道这趟来关东是来送死的,在中书堂外那日,就该紧紧握住他的手,再多片刻也好……记住他手心的纹路,要刻在手心上,渡过黄泉时,要紧紧地握着,好像他一直在身边……

    如果,能再看他一眼……如果……还能叫他一声……

    夫……夫君……

    ※※※

    「阿舅薨了?」

    太子跪在主父灵位前,震惊地看着身后前来报讯的崔宫正。

    「阿舅今年才三十九吧……怎么会……」太子说到此处,看见崔宫正的表情,倏然住口不语。

    而崔宫正拾起裙襬,缓缓跪在太子身后,俯首叩拜,然后膝行向前,拾起香丸投入灵位前的博山炉中,淡淡地说:「人有旦夕祸福。」

    袅袅上升的香烟,没入空气中,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吸收了,太子沉默片刻,低声问:「是阿爷……吗?」

    「主父知道殿下与庶人名虽甥舅、情同手足,病沉之际,便命妾修书送与温掌书,让他遣人往岭南去。」

    太子呼地起身,踹翻了香炉,青铜在木地板上砸出一个浅坑,香灰散了一地,太子怒吼:「既然知道我与阿舅情同手足,为什么不让他回京?他可以助我剪除李党!若不是阿舅不在身边,我怎么会只有二王!崔姑!你好糊涂!」

    崔宫正不为所动,俯身叩首:「逝者已矣,望殿下早作打算。」

    太子沉默,他再莽撞也不会扫掉父亲灵前的东西,所以抽出佩剑劈坏了隔间的木门,而后将剑掷在地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良久,太子阴沉地说:「没有阿舅,你让我用谁去制李贞一?」

    「人是可以培养的,暂且让太师父子扛一阵,待得王学士手中那几个年轻人爬上来,也能一拼……」崔宫正抬起头,镇定地看着太子「殿下一系要是唯一的继承者,这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

    「做傀儡有什么意思!」

    「先君有言『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殿下何妨暂且装聋做哑,且任他嚣张一阵,待羽翼丰厚,将他们一一贬谪罢官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崔宫正苦口婆心,努力地劝谏「人生一世,遂愿事少、违心事多……说白了,不过是比谁命长。」

    「祸害遗千年,李贞一有这么早死吗?」

    见太子心气渐平,崔宫正掩口微笑:「殿下毕竟是男人哪……您与他几乎两三日一见,难道没发现……国老的气色大不如前?中书省公厨那里,也说他吃得很少,中书令每日经手的事不下数百,他年近八十又事多食少,那韦夫人已经谢世,国老一儿二女都不在身边,唯一留在身边的是那个不知世事的痴儿,所以无人排忧解难嘘寒问暖。殿下想,他还能活多久呢?」

    李贞一与韦夫人共有四个孩子,最小的儿子是难产、勉强生出来的,自幼多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不会说话也没有自主能力,三十多岁了也没娶妻,一直陪在父母身边。

    太子细思李贞一的状况,崔宫正起身走到他身后,在他耳边说:「即使他能长命百岁,也有办法让他一命归西。」

    「弄垮他跟毒死他是两回事。」太子倒是十分清楚此间分际,他摸了摸胡子「虽然我实在想把他那一帮人都丢进去御史台推事院,但是在他们没有大错的时候罗织入狱或者杀了……这是女人家才干的事。」

    崔宫正撇了撇嘴,明显地不赞同此话,太子瞄见,难得地露出一点微笑,似乎怨恨又羡慕地说:「崔姑,我知道你要说横竖结果一样、何须在乎手段?何须在乎名分?但是,陛下之所以能君临天下一甲子,正是她所行的每一件事,都没有一丝女人的小家子气。好比处置群臣、甚至是藩镇,从来不是暗杀毒杀,向来都是经由御史台刑部大理寺明正典刑。大梁历代有不少出色的后妃公主,但是连顺圣皇后那样的女杰都还凭一己之私杀人,陛下手中杀的人,却从来没有一个是死在暗处。如此气度,我若是还没有自觉,当真白白生为她的儿子了……」

    ※※※

    萧邕之死,并非是得知消息后才勘合的。早在主父去世前,岭南官府便上奏说萧邕病重,上皇闻知此事,要求派人去探视并带去一些药品夏衣。由于岭南秦监察病弱不宜远行,所以御史台派了岭南江南里行代替秦监察去,谁知里行与中使一到,才知道萧邕已死,勘验遗体无误后,才回到西京来。

    女皇太子等人得知的消息来自于中使和中书省,而中书省的消息来自于御史台,西京中最先知道此事的人,自然是李千里。他将此事禀知李贞一等人后,便回到御史台来,刚坐下,韦中丞便来了。

    「听闻成王薨了?」成王是萧邕的封号,李千里点头,韦中丞连连咋舌「啧啧啧……成王才四十岁,从前噈鹰弄狗放马惯了的人,怎么会病死呢?」

    李千里没有答话,韦中丞看他脸色,低声问:「台主,这事不会跟你有关吧?」

    「这话什么意思?」

    「勘验尸首的人,是中使和岭南里行,但是岭南里行没见过成王,那中使的底细……下官也不清楚,不由得有点怀疑呀……」

    李千里左边脸一笑,哼笑着说:「怀疑的话,让他们把尸体拉回来,中丞你去验好了。」

    「两三千里路,拉回来都臭了!」

    「我下台令,你现在动身去岭南验。」

    「我才不要,隔了一两个月,皮都该胀破生蛆了,还验什么验?」

    「确定不验?」

    「我还是记住他年轻时纵酒放马潇洒度日的样子就好。」

    「那就请你一边缅怀着成王,一边滚回去工作。」李千里眯了眯眼说。

    韦中丞嘟囔几声,果然退出大夫厅回去工作。

    李千里端坐在厅内,后面那扇对着宗正厅的窗户送入风来,檐下风马发出声响,恍如马上鸾铃,仍然如二十年前萧邕纵马西京时那般清脆……

    「欸,我母妃听说跟陇西李家沾着亲,你也算是我表弟吧?」那是萧邕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李千里与萧邕一起随侍上皇出猎,十分不喜欢这个跟上皇一样乱七八糟的亲王:「下官不想跟靠着老父和姊姊混吃等死的纨裤子弟有亲戚关系。」

    「啧啧,我好歹也是王,给我个面子会死呀!」连讲话都一模一样,只差没有鸟字。

    「京里的王跟王八一样多,下官没有办法都给面子。」

    「到底我们萧家在你心里算是个什么家族?讲话至于这么狠吗?」

    「恕下官直言,除了陛下以外,其余总括可说四个字:闺门无礼。」

    萧邕却大笑了,竖着大拇指说:「真不愧是『只要脸皮、只剩脸皮』的陇西李家人!大家彼此彼此。」

    「您这么说,似乎也骂到据说与我家沾亲的先太妃呢。」

    「正是正是,若不是只要脸皮,我也许早在关东做一方豪富了呢!」

    「想来容易做来难。」李千里毫不留情地泼他冷水。

    「做有什么难?不过是能不能坚持而已。想才难,敢想,又是最难。」萧邕笑嘻嘻地说,自以为好兄弟似地用力一拍李千里肩膀「我说表弟,干么当这个憋气小狗官,辞官跟哥去关东闯一闯怎么样?」

    「下官拒绝。」

    「啧……真的不去吗?你在铺子里算帐算计别人,我去交际运㎞货,再找几个能做门面的,肯定干出一番事业呀!怎么样?我们三七分帐,你三我七。」

    「下官拒绝。」

    「要不然四六?亏损算我的,老弟,这是底线了!」

    「下官严正拒绝。」李千里的眉毛都快挑到发际了,半边脸抽到没有知觉,这是怎么回事?成王宅很缺钱吗?

    「唉……看来我还是拉我阿爷去好了。」萧邕一叹。

    真是越说越不象话……李千里心想,嘴上还是说:「那拜托您把上皇带走吧,陛下一定会同意的。」

    「可是阿爷他一定会把我赚的钱拿去喝酒……不行,表弟,你还是来帮我吧!」萧邕似乎很认真地说。

    「关于第一点,下官完全同意,但是第二点,不行!」……

    二十年后的李千里微微一笑,只是那个一脸认真说要去做生意的王族却在十年前就被贬出京城,而后贬为庶人,去年差点被赐死,是女皇后来一想,觉得不宜才又收回成命,却把他再贬到岭外……

    「虽然是个乱七八糟的男人,却实在是人才呀……」李千里轻轻地说。

    蔷薇花

    梁国的西京与东都各有一个储藏粮食的大仓,东是含嘉、西是太仓。太仓位在皇城西北,紧邻着掖庭宫,一条永安渠水由南山顺北而流,将南方运上来的货物送入太仓。

    而太仓与含嘉仓都属司农寺管辖,与太府寺左藏库右藏库内的金帛财货,除了供应官府所需,也是朝廷用以平衡物价的资本。谷贱伤农、谷贵损民,都是动摇国家根基的危机,因此,在丰收时便大量购入谷物、欠收时释出旧谷,并不时汰换旧谷折换新谷,这就称为『籴粜』。

    然而,什么时候买进、什么时候卖出、释出多少、购入多少,这一入一出之间,动辄数百万钱,其中分寸并不好拿捏。而梁国的制度乃是以六部统领九寺五监,六部主管政务与验收核实,交由九寺五监来做,寺监之下又设若干署,这才是真正的执行单位。在这种情况下,太府寺与司农寺便由户部来统管,一切出纳需经由户部度支司来规划、金部司或仓部司核可后,才由太府寺与司农寺下的各个署来执行。

    掌管天下粮仓与国家金库,度支金部与仓部本来应当是所有人抢破头的位置,事实上却不是如此……

    「今年文官冬铨 给我换一批人行不行?不要又是御史出身的……」户部尚书今日下午留直,扒了袜子光着一双大脚假借洽公名义在吏部尚书厅里闲聊「我本来就跟李千里不太对盘,结果你又塞来一票跟他一样死板板的人,每次想稍微变通抠个哪处挖点钱,就搬出谁谁说不可有聚敛之臣,光是解释到他们能接受,我胡须都打结了,还要防着底下人跑去跟他通风报信,是不是想把我气出病来啊你!」

    「你是第一年当户部尚书吗?」吏部尚书也只有此时才能稍逞威风,半真半假地说「度支没有点帐底子哪里搞得来?跟牛马驴骡大米绿豆打交道的金部仓部猪狗嫌,户部的流外官又是一堆人精,能待得住又不搞垮户部的流外官有几个?有人要给你用就该偷笑了。」

    「啧……那你就给我塞几个有手能批、有眼能看的不就得了?」户部尚书皱着眉头,把脚掌翻过来相抵着、身体前后左右摇晃「度支也还罢了,我还领着判度支,不过是选个好一点的副手而已。金部仓部那边……呃……流外官们都懂得什么是『细水长流』,不会捅出大坑来的,随便塞个人,你就选个……不要出身太高也不要太低、不要太有钱也不要太穷、不要太有才华也不要太蠢的中庸之才也就是啦!」

    「你这话有意思,出身太高如何?太低又如何?」吏部尚书摇着扇子问。

    户部尚书如背书一般,十分流畅地回答:「太高看不起金部仓部就不来视事,有事找不着人,太低的嘛,有的把金部仓部看得太重要求太多,流外不好做事,有的又觉得因为出身低所以怕人看不起,想在金部仓部大干一番,结果害流外成天瞎忙。」

    「不要太有钱也不太?br />电子书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