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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尘缘第15部分阅读

勉强还礼。

    便在这时,东北角上有许多人奔来,声音嘈杂,有的连问:“帮主怎么样?叛徒在哪里?”有的说:“上了他们的当,给关得真是气闷。”乱成一团。

    传功长老、执法长老,大仁、大勇、大礼、大信各舵的舵主,率同大批帮众,一时齐到。

    接下来便是由丐帮中的执法长老白世镜来清算处罚反叛之人。其他三老皆对反叛行为供认不讳,陈长老脸色极是难看,喃喃的道:“懦夫,懦夫!群起一战,未必便输,可是谁都怕了乔峰。”

    宋奚陈吴四长老皆被牛筋缚住手脚。眼看一场风波已将平息,尘缘段誉心底里也替乔峰欣喜。

    接着乔峰慷慨陈词,并说出之前所见慕容复属下公冶乾、风波恶或豪爽或侠义之事,拂去众丐心中疑虑。四老终于低头认错。

    吴长风大声道:“帮主,咱们所以叛你,皆因误信人言,只道你与马副帮主不和,暗里勾结姑苏慕容氏下手害他。种种小事凑在一起,竟不由得人不信。现下一想,咱们实在太过胡涂。白长老,你请出法刀来,依照帮规,咱们自行了断便是。”

    白世镜脸如寒霜,沉声道:“执法弟子,请本帮法刀。”

    九柄精光灿然的短刀并列在一起,一样的长短大小,火光照耀之下,刀刃上闪出蓝森森的光彩,一名执法弟子捧过一段树木,九人同时将九柄短刀插入了木中,随手而入,足见九刀锋锐异常。

    白世镜叹了口气,说道:“宋奚陈吴四长老误信人言,图谋叛乱,危害本帮大业,罪当一刀处死。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造谣惑众,鼓动内乱,罪当九刀处死。参与叛乱的各舵弟子,各领罪责,日后详加查究,分别处罚。”

    宋长老惨然一笑,走上两步,双手一崩,只听得喀喀两声响,缚在他手腕上的牛筋已被崩断。

    宋长老双手一脱束缚,伸手便去抓面前的法刀,用以自行了断。不料一股柔和的内劲逼将过来,他手指和法刀相距尺许,便伸不过去,正是乔峰不令他取刀。

    宋长老惨然变色,叫道:“帮主,你……”乔峰一伸手,将左首第一柄法刀拔起。宋长老道:“罢了,罢了,我起过杀害你的念头,原是罪有应得,你下手罢!”眼前刀光一闪,噗的一声轻响,只见乔峰将法刀戳入了他自己左肩。

    群丐“啊”的一声大叫,不约而同的都站起身来。段誉惊道:“大哥,你!”连王语嫣这局外之人,也是为这变故吓得花容变色,脱口叫道:“乔帮主,你不要……”

    段誉也叫道:“大哥!不可啊!”

    说着便欲上前劝阻,却被尘缘一把拉住。段誉急道:“二哥,你个你这是干什么啊,快劝劝大哥啊。”

    尘缘摇头轻叹道:“丐帮四老及全冠清反叛,丐帮根基已动,大哥必须这么做,大哥也只能这么做。”

    的确,若此时请出法刀杀了反叛者,丐帮必然遭受巨大损失,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为了早日平叛,稳定人心,乔峰必须这么做。

    同时,尘缘也知道乔峰这么做也是为了保下丐帮的兄弟,即使这些兄弟背叛了他,即使让他法刀自戕,鲜血横流。

    大宋纵横 第六十四章 胡汉恩仇英雄血

    乔峰道:“白长老,本帮帮规之中,有这么一条:‘本帮弟子犯规,不得轻赦,帮主欲加宽容,亦须自流鲜血,以洗净其罪。’是也不是?”

    白世镜脸容仍是僵硬如石,缓缓的道:“帮规是有这么一条,但帮主自流鲜血,洗人之罪,亦须想想是否值得。”

    乔峰道:“只要不坏祖宗遗法,那就好了。”转过身来,历数各位长老功绩,已一柄柄法刀插入自己身体,鲜血竟染衣衫。乔峰以身受法刀,以血洗四大长老之罪,至此,丐帮上下皆叹服乔峰仁德,四大长老感恩戴德,其余诸人如释重负,一场叛乱趋于消弭。

    各人目光一齐望着全冠清,心想他是煽动这次叛乱的罪魁祸首,乔峰便再宽宏大量,也决计不会赦他。

    乔峰走到全冠清身前,说道:“全舵主,你还有什么话说?”

    全冠清道:“我所以反你,是为了大宋的江山,为了丐帮百代的基业,可惜跟我说了你身世真相之人,畏事怕死,不敢现身。你将我一刀杀死便是。”乔峰沉吟片刻,道:“我身世中有何不对之处,你尽管说来。”全冠清摇头道:“我这时空口说白话,谁也不信,你还是将我杀了的好。”

    乔峰满腹疑云,大声道:“大丈夫有话便说,何必吞吞吐吐,想说却又不说?全冠清,是好汉子,死都不怕,说话却又有什么顾忌了?”

    全冠清冷笑道:“不错,死都不怕,天下还有什么事可怕,姓乔的,痛痛快快,一刀将我杀了。免得我活在世上,眼看大好丐帮落入胡……。”

    白世镜突然大声道:“帮主,这人诡计多端,信口胡说一顿,只盼你也饶了他的性命,执法弟子,取法刀行刑。”

    一名执法弟子应道:“是!”迈步上前,拔起一柄法刀,走到全冠清身前。

    乔峰目不转睛凝视着全冠清的脸色,只见他只有愤愤不平之容,神色间既无j诈谲狯,亦无畏惧惶恐,心下更是起疑,向那执法弟子道:“将法刀给我。”那执法弟子双手捧刀,躬身呈上。

    乔峰接过法刀,说道:“你煽动叛乱,一死难免,只是今日暂且寄下,待真相大白之后,我再亲自杀你。乔峰并非一味婆婆妈妈的买好示惠之辈,既决心杀你,谅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你去吧,解下背上布袋,自今而后,丐帮中没了你这号人物。”

    所谓“解下背上布袋”,便是驱逐出帮之意。丐帮弟子除了初入帮而全无职司者之外,每人背上均有布袋,多则九袋,少则一袋,以布袋多寡而定辈份职位之高下。全冠清听乔峰命他解下背上布袋,眼光中陡然间露出杀气,一转身便抢过一柄法刀,手腕翻处,将刀尖对准了自己胸口。江湖上帮会中人被逐出帮,实是难以形容的奇耻大辱,较之当场处死,往往更加令人无法忍受。

    乔峰冷冷的瞧着他,看他这一刀是否戳下去。

    全冠清稳稳持着法刀,手臂绝不颤抖,却终究不敢刺下去。

    眼见全冠清解到第五只布袋时,忽然马蹄声响,北方有马匹急奔而来,跟着传来一两声口哨。群丐中有人发哨相应,那乘马越奔越快,渐渐驰近。吴长风喃喃的道:“有什么紧急变故?”那乘马尚未奔到,忽然东首也有一乘马奔来,只是相距尚远,蹄声隐隐,一时还分不清驰向何方。

    片刻之间,北方那乘马已奔到了林外,一人纵马入林,翻身下鞍。那人走到大信分舵舵主跟前,恭恭敬敬的呈上一个小小包裹,说道:“紧急军情……”只说了这四个字,便喘气不已,突然之间,他乘来的那匹马一声悲嘶,滚倒在地,竟是脱力而死。那信使身子摇晃,猛地扑倒。

    大信舵舵主认得这信使是本舵派往西夏刺探消息的弟子之一。他见这人如此奋不顾身,所传的讯息自然极为重要,且必异常紧急,当下竟不开拆,捧着那小包呈给乔峰,说道:“西夏紧急军情。信使是跟随易大彪兄弟前赴西夏的。”

    乔峰接过包裹,打了开来,见里面裹着一枚蜡丸。他捏碎蜡丸,取出一个纸团,正要展开来看,忽听得马蹄声紧,东首那乘马已奔入林来。马头刚在林中出现,马背上的乘客已飞身而下,喝道:“乔峰,蜡丸传书,这是军情大事,你不能看。”

    众人都是一惊,看那人时,只见他白须飘动,穿着一身补钉累累的鸠衣,是个年纪极高的老丐。传功、执法两长老一齐站起身来,说道:“徐长老,何事大驾光临?”

    这徐老长在丐帮中辈份极高,今年已八十七岁,前任汪帮主都尊他一声“师伯”,丐帮之中没一个不是他的后辈。他退隐已久,早已不问世务。不料这时候他突然赶到。而且制止乔峰阅看西夏军情,众人自是无不惊讶。

    乔峰立即左手一紧,握住纸团,躬身施礼,道:“徐长老安好!”跟着摊开手掌,将纸团送到徐长老面前。

    乔峰是丐帮帮主,辈份虽比徐长老为低,但遇到帮中大事,终究是由他发号施令,别说徐长老只不过是一位退隐前辈,便是前代的历位帮主复生,那也是位居其下。不料徐长老不许他观看来自西夏的军情急报,他竟然毫不抗拒,众人尽皆愕然。

    徐长老说道:“得罪!”从乔峰手掌中取过纸团,握在左手之中。

    这时,突然有人开口道:“请问徐长老现居丐帮何职?”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尘缘。

    徐长老心中不悦,淡淡道:“老朽退隐已久,不担任任何职位。”

    尘缘笑道:“原来是丐帮‘前’长老啊,只是不知您这位前长老何以能命令现任帮主。帮主都不能看的紧急军情您自己却把持着。难道贵帮也弄朝廷那一套,还来个太上皇秉政?”

    尘缘这番话实在毫不客气,大大地讽刺了徐长老一把,只把这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乔峰知道尘缘这是在替自己出头,但此时却不能不说话,于是站出道:“二弟,不得对徐长老无礼,快些退下。”却也没有说让尘缘道歉之类的话。

    尘缘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摇摇头,站了回去。

    徐长老悻悻转头,目光向群丐团团扫去,朗声说道:“马大元马兄弟的遗孀马夫人即将到来,向诸位有所陈说,大伙儿待她片刻如何?”群丐都眼望乔峰,瞧他有何话说。

    乔峰满腹疑团,说道:“假若此事关连重大,大伙儿等候便是。”徐长老道:“此事关连重大。”说了这六字,再也不说什么。

    段誉心下嘀咕,又想乘机找些话题和王语嫣说说,向她低声道:“王姑娘,丐帮中的事情真多。咱们且避了开去呢,还是在旁瞧瞧热闹?”王语嫣皱眉,又看向尘缘,显然有询问之意。

    尘缘沉吟一下,道:“咱们是外人,本不该参预旁人的机密大事,不过此事涉及我大哥和你表哥,咱们观望一下也无妨。”

    这时马蹄声又作,两骑马奔向杏林而来。丐帮在此聚会,路旁固然留下了记号,附近更有人接引同道,防敌示警。

    众人只道其中一人必是马大元的寡妻,哪知马上乘客却是一个老翁,一个老妪,男的身裁矮小,而女的甚是高大,相映成趣。

    乔峰站起相迎,说道:“太行山冲霄洞谭公、谭婆贤伉俪驾到,有失远迎,乔峰这里谢过。”徐长老和传功、执法等六长老一齐上前施礼。

    谭婆性子戆直,不问情由,便替乔峰拔刀治伤,虽然微嫌鲁莽,却也令乔峰好生感激。

    接着,谭婆的师兄、谭公的情敌赵钱孙也到了,在接下来“铁面判官”单正率五子“泰山五雄”到来。

    但此时不知那疯疯癫癫的赵钱孙发什么神经,竟与单正杠上了,屡次出言嘲讽,单正涵养甚好,一时又捉摸不定这怪人的来历,装作并未听见,朗声道:“请马夫人出来叙话。”

    树林后转出一顶小轿,两名健汉抬着,快步如飞,来到林中一放,揭开了轿帷。轿中缓缓步走出一个全身缟素少妇。

    那少妇低下了头,向乔峰盈盈拜了下去,说道:“未亡人马门温氏,参见帮主。”

    乔峰还了一礼,说道:“嫂嫂,有礼!”

    马夫人道:“先夫不幸亡故,多承帮主及众位伯伯叔叔照料丧事,未亡人衷心铭感。”她话声极是清脆,听来年纪甚轻,只是她始终眼望地下,见不到她的容貌。

    乔峰料想马夫人必是发见了丈夫亡故的重大线索,这才亲身赶到,但帮中之事她不先禀报帮主,却去寻徐长老和铁面判官作主,其中实是大有蹊跷,回头向执法长老白世镜望去。

    白世镜也正向他瞧来,两人的目光之中都充满了异样神色。

    大宋纵横 第六十五章 江湖耋宿纷登场

    乔峰先接外客,再论本帮事务,向单正道:“单老前辈,太行山冲霄洞谭氏伉俪,不知是否素识?”单正抱拳道:“久仰谭氏伉俪的威名,幸会,幸会。”乔峰道:“谭老爷子,这一位前辈,请你给在下引见,以免失了礼数。”

    谭公尚未答话,那骑驴客抢话,却又是辱及单正,铁面判官单正涵养再好,到这地步也不禁怒气上冲,但那赵钱孙仍不罢休,嬉笑怒骂间竟将单正称为儿子。

    单正淡淡的道:“阁下老是跟我过不去,但兄弟与阁下素不相识,实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尚请明白示知。倘若是兄弟的不是,即行向阁下陪礼请罪便了。”

    众人心下暗赞单正,不愧是中原得享大名的侠义前辈。尘缘心中却极为鄙视。

    赵钱孙道:“你没得罪我,可是得罪了小娟,这比得罪我更加可恶十倍。”

    单正奇道:“谁是小娟?我几时得罪她了?”赵钱孙指着谭婆道:“这位便是小娟。小娟是她的闺名,天下除我之外,谁也称呼不得。”单正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原来这是谭婆婆的闺名,在下不知,冒昧称呼,还请恕罪。”赵钱孙老气横秋的道:“不知者不罪,初犯恕过,下次不可。”单正道:“在下久仰太行山冲霄洞谭氏伉俪的大名,却无缘识荆,在下自省从未在背后说人闲言闲语,如何会得罪了谭家婆婆?”

    赵钱孙愠道:“我刚才正在问小娟:‘你近来过得快活么?’她尚未答话,你这五个宝贝儿子便大模大样、横冲直撞的来到,打断了她的话头,至今尚未答我的问话。单老兄,你倒去打听打听,小娟是什么人?我‘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又是什么人?难道我们说话之时,也容你随便打断的么?”

    单正听了这番似通非通的言语,只道此人脑筋不大灵光,道:“多谢,多谢。阁下说谭婆的闺名,天下便只阁下一人叫得,是也不是?”

    赵钱孙道:“正是。如若不信,你再叫一声试试,瞧我‘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是不是跟你狠狠打上一架?”单正道:“兄弟自然不敢叫,却难道连谭公也叫不得么?”

    赵钱孙铁青着脸,半晌不语。众人都想,单正这一句话可将他问倒了。不料突然之间,赵钱孙放声大哭,涕泪横流,伤心之极。

    这一着人人都大出意料之外,此人天不怕,地不怕,胆敢和“铁面判官”挺撞到底,哪想到这么轻轻一句话,却使得他号啕大哭,难以自休。

    单正见他哭得悲痛,倒不好意思起来,先前胸中积蓄的满腔怒火,登时化为乌有,反而安慰他道:“赵兄,这是兄弟的不是了……

    赵钱孙呜呜咽咽的道:“我不姓赵。”单正更奇了,问道:“然则阁下贵姓?”赵钱孙道:“我没有姓,你别问,你别问。”

    众人猜想这赵钱孙必有一件极伤心的难言之隐,到底是什么事,他自己不说,旁人自也不便多问,只有让他抽抽噎噎、悲悲切切,一股劲儿的哭之不休。

    谭婆沉着脸道:“你又发颠了,在众位朋友之前,要脸面不要?”

    赵钱孙道:“你抛下了我,去嫁了这老不死的谭公,我心中如何不悲,如何不痛?我心也碎了,肠也断了,这区区外表的脸皮,要来何用?”

    众人相顾莞尔,原来说穿了毫不希奇。那自然是赵钱孙和谭婆从前有过一段情史,后来谭婆嫁了谭公,而赵钱孙伤心得连姓名也不要了,疯疯颠颠的发痴。

    谭婆神色忸怩,说道:“师哥,你尽提这些旧事干什么?

    丐帮今日有正经大事要商量,你乖乖的听着罢。”

    这几句温言相劝的软语,赵钱孙听了大是受用,说道:“那么你向我笑一笑,我就听你的话。”谭婆还没笑,旁观众人中已有十多人先行笑出声来。

    谭婆却浑然不觉,回眸向他一笑。赵钱孙痴痴的向她望着,这神情显然是神驰目眩,魂飞魄散。谭公坐在一旁,满脸怒气,却又无可如何。

    段誉却是触景伤情,看了看尘缘,又偷偷看了一眼王语嫣,心中一阵酸楚:“我与那赵钱孙是何等相像啊,莫不是几十年后我就是他那般处境?”

    心中忽然闪现一幅场景:“几十年后一个又老又丑的老僧坐在蒲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