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一定会没事,一定会平安!”
现在想来,萧疏应该已经知道了她身患绝症,否则,不会好端端的突然去拜神,这也算是病急乱投医吧……当时,该是怎样的无助无力,让一个从来只信自己的人,去求助于那些虚无缥缈的天地神明。
也正因如此,他那几日才会大反常态,亏得她居然还疑心是旧情复燃……
笑着擦了擦眼睛,白夏看着那虽近在咫尺却有些模糊的面容:“昭哥哥,我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嫁人,更不可能有孩子。但是现在,我已经是诤言的妻子,并且很快就要做宝宝的娘亲了。也许,真的是神明在眷顾。我想,若果有灵,定会不吝再护佑我一回。如若……”
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拉住苏子昭冰冷的手:“我今生的福气已然耗尽,那么,就让我的孩子代替我,陪着你们,陪着诤言。”
“我们不要什么孩子,我们要的是你,我要你……我们要你……陪着,哪怕多一天,多一时半刻……”
苏子昭紧紧闭上眼,勉强平复语无伦次的心绪,反手将白夏握住,再也无法控制力道,指腹几乎要嵌入血肉,素来寡淡清冷的神情带了绝望的哀戚:“小六儿,算我求你……”
“昭哥哥,就让我自私一次好不好?”相比较而言,白夏则显得很平静,水润的眼睛亮若繁星:“帮我留下孩子,帮我说服爹娘兄长。现在只有你才能帮我,帮我,赌这一回。”
“小六儿啊,你明知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只会说‘好’,你明知道的……却依然让我用你的命去赌……”
过了许久,苏子昭的声音才又在狭小的车厢内响起,微弱得仿若鸿毛,却重得犹如千钧:“我答应你,谁让我是你的,昭哥哥呢……”
作者有话要说:嗯,整得自己有些内伤,我可怜的昭儿~~~
先放上来吧,爬下去回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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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大婚无期
萧疏醒来时,是十二日后的深夜,一轮满月黯淡了所有星光。
简陋的茅草屋里有一床一几一凳,几上摆着一只空了的药碗,凳上坐着一个双目充血胡子邋遢的戎装男子。
见他徐徐睁开眼,男子像是受了惊吓似的张大了嘴,只知直愣愣地瞪着。
萧疏略略调息片刻方开口,嗓音沙哑不成声:“你如今的模样,要如何孟浪?”
“萧……萧帅!”再没了孟浪风范的孟朗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狂喜着手舞足蹈语无伦次:“你醒啦你终于醒啦!你都昏睡十几天了什么反应都没有我是寸步也不敢离时时刻刻的恨不得想要一头撞死啊……”
萧疏听他毫无重点的絮叨颇为无奈,却也无力与他多言,便皱了一下眉。
孟朗跟随他征战日久,熟知其脾性,见状忙迅速收敛,规规矩矩开始细禀:“按照你给的密令,我半个月前便守在这木屋附近。那天晚上远远的看到一个女子背着你走过来,正想迎上前去,结果……”
很没面子很沮丧地叹口气:“刚从藏身的地方站起来,他奶奶的就被迷晕了。再等我清醒已是第二天的中午,发现自己睡在这屋子的地上,你则躺在旁边的床上,昏迷不醒还带着伤,吓得我魂飞魄散差点就尿了裤子。万一萧帅你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三军将士还不把我这失职的窝囊副将给生吞活剥了……”
萧疏撑着坐起些:“你着了她的道儿,也不算太丢人,无需如此丧气。”
“她?”孟朗抓抓脑袋:“背你来的那个姑娘吗?当时乌漆麻黑的我也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儿,是哪位高人啊?”
萧疏愣了一愣:“你后来没再见到她?”
“没有。这儿就只有一个又哑又聋的小老头,每天给你熬药换药施针,问什么都白扯永远阴沉这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老树皮脸,而且还不识字,我就快被活活憋死了啊萧帅……”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自外推开,一个佝偻着腰沟壑满脸的老者慢慢走了进来,看到已然醒转的萧疏,脚下顿了顿,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浑浊的眼中似有恨意闪过,旋即低下头,拿着空碗,又慢慢踱了出去,关门时,寒风将干枯的白发吹起,颤巍巍的倍添凄凉。
“就是这老头,很古怪吧?”孟朗摸摸鼻子,看向萧疏,却见他已阖上了双眼,眉宇深锁,倦色沉沉。只道是伤病初愈需要休息,于是不敢再打扰,悄悄坐回凳上静静地守着。
萧疏笃定司徒鸢会为他解毒,笃定司徒鸢会和他一起回到曾经住过的处所,故而事先便安排了孟朗守在那里,倒不是想让其与司徒鸢起正面冲突,只是想借其眼睛看着,那解毒之法,究竟是怎样的。
司徒鸢性子刚烈,做事狠绝,这份狠这份绝不止对别人,对自己也是一样。
‘易魂’如此阴毒诡谲,不付出代价,怎么可能轻易化解。而这代价,是否一定会应了那名字,以魂易魂以命换命。
照如今的情形看来,怕是的确应了……
萧疏的外伤好得很快,但因中毒年月已久,拔除毒素时很是伤身,加之提前三天强行醒来,故而气虚体弱,需好生静养一段时日方能彻底恢复。
那聋哑老者在他神智清醒的当晚即不告而别不知所踪,萧疏也没有派人追查,在木屋里又休息了两日后,随孟朗一起去了朔北大营。
北地多高山,奇峰峻岭绵绵千里。
由月盈至月缺,仍是星光暗淡,徒留一轮弯月。
萧疏面南而立,在这最高峰顶极目远眺,良久,天边黑沉的夜幕忽地像是被什么点燃,泛起一片光芒,一阵接着一阵,似乎还变幻着不同的色彩。
那是帝都的百姓,在用焰火庆祝皇上喜得麟儿。
原本,应是双喜的。
原本,就在此时,就在此刻,在漫天璀璨烟花中,他挑起红盖头看着他的新娘,她皱起鼻子冲着他笑,漾起两个酒窝,露出两颗小虎牙……
罡风凛冽,残雪碎冰飞卷。
萧疏的发端肩头甚至眉梢眼睫都缀了星星点点的白色,呼出的雾气在脸前凝结不散,没了温度,唯余彻骨寒凉。
像是被冷意所激,萧疏掩口咳了几声,毫无血色的面颊添了一丝隐约的红,却转瞬便被风雪吹走,只剩几若透明的白。
四妹传来消息,称‘白家来了个姓苏的哥哥,轰平了房子,然后白姑娘就跟他回娘家了。’
苏子昭见他居然抛下白夏出了远门,定然怒极,只炸了个萧宅倒算得上是手下留情。
是啊,这个时候,他应刻刻伴在她身边,陪她度过最艰难最恐惧的日子,一起迎来希望或绝望,无论结局是好是坏,起码执手共同面对。
但是,他不能。
不能坐以待毙,要一争,要一搏,为了她便是逆了天,亦在所不惜。
她回梅岭,有白家人照顾,这很好,他很放心。
萧疏抬起头,望向仿若一伸手便可触及的新月。弯弯的月牙儿,就像她笑时的眼睛。
夏夏,我不是没想过,倘有万一……
我会好好的活下去,因为只有我活着,才能记住你,用我的心。
但是夏夏,我不要你活在我心里,我要你,和我一起,活在这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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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九,大楚皇帝喜得公主。
九月十二,朔北大营调拨两万铁骑秘密奔赴西京大营。
九月二十,戎狄和草原边境突然同时出现大量楚队,战事一触即发。
九月二十八,西京,朔北两营共五万最精锐的骑兵集结完毕,刀出鞘,马上鞍,矛头直指北齐。
在这战鼓齐鸣战马齐嘶之际,负责全盘指挥谋划的萧疏,却独自带着雪狼进了坤城附近的一座深山。
初秋,落叶微黄。
扫净了小院,重修了篱笆,推开木门,擦去积灰,在窗边看金乌西坠。
她喜欢看朝阳,喜欢看落日,偎在他的怀里。可是眼下,她不在,只有他。
当最后一线夕阳的光辉隐匿,萧疏走出屋,拍了拍一直在门外等候的雪狼:“战风,你代替我留在这里,也许,白家又想到了治病的办法,也许,她会忽然回来……”
雪狼眨眨碧色的眼睛,应是听懂了,一张嘴咬住他的袖子,怎样都不肯松口。
“此次出征,路途遥远,不知何时才能回返。”萧疏蹲□,将毛茸茸的大脑袋抱在怀里:“战风啊,你已经六岁了,按照她的说法,早就该是几窝狼崽子的爹爹了……我知道,你喜欢那头苍狼,之前是因为看到司徒鸢出现而不放心我,所以才忍痛离开。现在没事了,一切都解决了,你也该讨媳妇了,再拖下去说不定人家就不等你了。”
雪狼‘呜呜’低鸣,用头轻轻撞了撞萧疏的胸口,又抬起脸,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乞求。
“我明白,你不舍得,我也不舍得,你还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大的时候就跟了我,一晃便是这么多年……”萧疏揉揉它的耳朵,旋即微微发力,迫其松开牙齿,收回袖子站起,沉下脸沉下声:“但再不舍,也终须舍。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去吧,不许再跟着我了!”
迈步欲走,却被咬住衣摆。萧疏闭了一下眼,慢慢提起手,挥掌如风。
雪狼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复又一声不吭的扑来,再度张口欲咬,却被紧跟着的一掌拍得高高飞起重重落下。待好容易一瘸一拐的爬起,萧疏已成了远处的一个黑点。
山脚下,古道旁,瘦削挺拔的身影大步疾走。蓦地,侧面峰顶响起长长悲鸣,一声接一声,片刻,隐隐然似有另一个声音加入,彼此应和。
萧疏没有停没有回头,只紧抿的唇角微微上扬。
她若能安然,若能归来,若能看到战风娶了妻,一定会很高兴吧……
作者有话要说:岁岁的小宇宙马上就要全面爆发鸟,嗷呜嗷呜~~~~~~~~~
还有没去新坑报道的不?速去!不然妖怪就会很蛋疼,然后大家都会很蛋疼,嗯……
妖怪新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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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四章 冲冠一怒
萧疏回到营中大帐,却见已有一人候在其内。
暗红的锦袍镶着烫金的水纹,白玉发冠上嵌着龙眼明珠,本是极招摇惹眼的服饰,穿在这形容懒散漫不经心的男子身上竟很是妥帖合适。
歪斜着身子靠在桌边,一手撑着脸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杯盖,听得动静,懒洋洋的抬眼,懒洋洋的道了句:“死鬼,还知道回来!”
萧疏愣了一愣,抽了一抽眼角,旋即肃容下拜:“不知圣驾,未及恭迎,望圣上恕罪。”顿了顿又道:“臣为一己之私,擅自调动大军,罪在不赦,请圣上治罪。”
那人哼了一声:“那我到底是恕罪啊还是治罪啊?”
“治。”
“你的确有罪!”那人丢下杯盖一步三晃地走过来:“起来说话,总是低着脑袋看你,我头晕。”
“遵旨。”
萧疏撩衫刚刚站起,便觉一阵劲风呼啸,下意识想躲,却终是一动未动,颊上于是被狠狠揍了一拳,身形仍稳,只别过脸,抬手擦去嘴角的血。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臣……”
“臣个屁的臣!”大楚的皇帝没有半分为君者形象的开始暴跳如雷,指着萧疏一通狂骂:“岁岁你行啊你,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一直瞒着我们!如果不是孟朗那小兔崽子刚刚说漏了嘴,老子还不知道你个小王八蛋差点儿就翘了辫子!我就说嘛,那个鸟寒毒怎么总也治不好,原来根本就是你在存心误导!你自己说,如果你小子倒霉催的没救过来呜呼哀哉了,让爹娘让月月让我还怎么活?”
萧疏被骂得唯有苦笑连连,无力嘀咕一句:“臣……我这不是全都好了么……”
“幸亏好了,否则,我现在就直接打死你,然后跟爹娘说是我失了手不小心,大不了再让他们掐死我,也省得知晓了真想后伤心伤肺!”
看他一口恶气出得差不多了,萧疏方又开口:“对了,还没贺你喜得千金。”
皇帝于是立马‘哇哈哈’笑成了一朵牡丹花:“岁岁你是没见着,那小丫头片子长得,哎呀那真是他祖宗的……不愧是我的种!”
萧疏也随之笑了起来:“妹妹她还好吧?”
“好,好得很!能吃能喝能睡的,可算是差不多消停了。”皇帝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我现在才明白,女人生孩子才是这世上最恐怖的事,有这一个就够了,我可不想让月月再遭一次罪。”
萧疏怔了一下:“可储君……”
“就是我闺女,未来的大楚女皇!”
萧疏笑了笑:“也好。”
皇帝有些意外地瞅了他两眼:“你不反对?”
“你心疼妻子,我有什么可反对的?”
皇帝又开始‘哇哈哈’的叉腰大笑,顺手在萧疏肩窝处用力砸了一拳:“你个老学究可算是开窍了!怪不得这次为了弟妹闹出如此大的阵仗。”
萧疏闻得此言,顿时敛了说笑的情绪,沉声回道:“戎狄与草原各部同北齐合作,目前虽看似对我国并无不利,但,难保日后事成,不会转而三方联手威胁到大楚。故而,此次在戎狄和草原的排兵布阵主要起的乃是震慑之力,彻底断绝可能出现的后患。至于对北齐的一战,确是全然只为一人。此次出征,需横穿草原借道大梁。草原各部被我军所钳制,已然无力他顾。而据我所知,与白家交好苏家,曾任梁相数载,在朝在军都有不浅的人脉。相信定会愿意出面担保,让我军顺利过境。”
思量片刻,又缓缓而言:“长途奔袭数千里,且师出无名,对诸位将士只能用重赏激励。所需财货全由萧家来出,不会动用到国库分毫。”
“现在萧家的钱不就是我的钱?我的钱还不就是国库的钱?”皇帝吊着眼睛表示鄙视:“岁岁,你啰啰嗦嗦那么多作甚?我这次来,只是为了给你送两个你外甥女的满月红鸡蛋,又不是问你要怎么打仗。你是一品军侯,军权在你手里,爱怎么用就怎么用,我才不管。”
萧疏一惊,一急:“皇上……”
“皇个屁的上!”皱了眉沉了脸,微微眯起的眼睛幽深无底,一国之君难得摆出正经模样:“你究竟何时才能在我面前不要如此小心翼翼?你的为人我清楚得很,便是给你滔天权势,也不会有半点谋逆不臣之心!”
见萧疏的身子微微一震,于是叹了一声,放缓了语气:“况且,我们现在是货真价实血脉相连的一家人。所以诤言你听着,终此一生,信你如信我。”
萧疏垂眼默了半晌,旋即抬眸朗朗一笑,千言万语只简而言之为区区两个字:“多谢。”
皇帝抖抖肩,眨眼又是满脸的春光灿烂。
他本就生了一张讨喜的娃娃面孔,发怒的时候尚且透着三分不知世事般的可爱,一笑起来,更是像个最纯真最善良的孩子,任谁都会不由自主便没了防备。
按照现如今的皇后娘娘的说法就是——‘做皇帝做成这样居然没被j臣害死反而干掉了不少j臣,全是多亏了这张昏君的脸……’
“再说了,怎么就叫师出无名呢?”皇帝的脸是开花的脸:“大楚军侯的妻子,大楚国丈的媳妇,大楚皇帝的弟妹,大楚皇后的嫂嫂,被人家给挟持了去,就凭这个,还不够我大楚男儿嗷嗷叫着去玩命吗?”
萧疏略一思量,点点头:“此计甚妙。”
于是第二天的誓师大会上,皇帝威风凛凛的往高台一站:“将士们,你们的元帅夫人被北齐的小子给他娘的绑了,咱们他娘的应该怎么办?”
五万彪悍热血的大老爷们一听,擦丫的,这还了得?!
震天一吼,直贯云霄:“他娘的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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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的这支大军,乃是汇集了三军最精锐的骑兵力量,战斗力绝对是毫无疑问的强,所以甫一出发,便引得远近各国都派出精干斥候到处打探,不知向来没有过节的大楚和北齐,这次为了什么大不了的利益冲突竟闹了个兵戎相见。
其结果,几乎惊掉了所有世人的下巴。
居然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真是看不出啊,那个深沉内敛智计无双的萧侯爷,也有如此……昏头的一天。
而萧疏对此不仅毫不避讳,反而感觉简直恨不能敲锣打鼓昭告天下——
没错,老子就是去抢老婆的!
林南自是没有挟持白夏,却无法辩解,就算辩解了,也没人会信。
在发兵前,萧疏已派人递了秘信给林南,明明白白